裴纬骁发烧了。
周崎介的心猛地一沉,立刻缩回手。怎么突然就烧起来了?昨天还好好的……他脑子里飞快地掠过几个念头,最终都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算了,跟个生病的笨蛋还计较什么。他认命地掀开被子下床,动作放得极轻。
柠檬从它的窝里抬起头,湿漉漉的鼻子嗅了嗅空气,疑惑地“呜”了一声,周崎介对它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小家伙懂事地把下巴重新搁回爪子上,黑亮的眼睛却一直追随着他。
拿起裴纬骁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指纹解锁。屏幕光映亮他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明显沉静下来的脸。他点开微信,找到备注老陆的对话框老陆,手指悬停片刻,快速打字:
裴纬骁:老师,发烧,请假一天。
发送,干脆利落。
放下裴纬骁的手机,他拿起自己的。点开同一个对话框,指尖在输入框停留的时间更长了些,删删改改,最终敲定:
周崎介:老师,准备竞赛,请假一天。
发送。
他放下手机,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被这小小的、刻意的陪护悄然抚平。竞赛重要,但眼前这个烧得糊涂的家伙更重要。
厨房的冰箱门被拉开,冷气扑面而来,带着一股空旷的回音。里面除了几瓶水、几瓶牛奶,还有半盒鸡蛋和几根蔫了的葱,空空如也。周崎介皱了皱眉,关上门。
生病的人……喝点清淡的粥比较好。红豆粥……裴纬骁似乎挺喜欢那个味道?昨天煮的时候,他喝了两碗。
主意打定,周崎介迅速回房穿好衣服。临出门前,他看了一眼床上眉头紧锁、脸颊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裴纬骁,又轻轻拍了拍柠檬的脑袋:“守着他,乖。”
裴纬骁是被一阵迷茫的感觉拽醒的,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目的阳光让他不适地眯起眼。大脑像是灌满了滚烫的铅水,昏沉又滞重,浑身骨头缝都透着酸痛,嗓子眼干得冒烟。他下意识地伸手往旁边一摸。
空的,凉的,带着清晨特有的微冷触感。
周崎介呢?
这个念头像冰水一样浇进他混沌滚烫的脑子里。迟到了?他是不是……生气了?
昨天自己那么丢脸,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周崎介那种闷葫芦,生气都憋在心里,不会真的一气之下……
裴纬骁越想越慌,心脏在滚烫的胸腔里咚咚乱跳,挣扎着就要撑着胳膊坐起来,一阵剧烈的眩晕猛地袭来,让他眼前发黑。
就在这时,客厅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轻响。
裴纬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所有动作僵住,眼睛死死盯着卧室门口,像等待审判的囚徒。
门被推开,周崎介拎着一个塑料袋站在门口,冷风趁机灌进来,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鼻尖冻得有点红,手里提着一小袋饱满的红豆。他看见裴纬骁撑着胳膊、一脸惊惶茫然地半坐在床上,狼狈又脆弱的样子,脚步顿了一下。
四目相对。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裴纬骁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眼神里全是慌乱、不确定和一丝病中的委屈。
“醒了?”周崎介先开了口,声音是一贯的清冷,但似乎比平时更低沉柔和了一点。他走进来,把塑料袋放在桌上,里面红豆滚动的沙沙声格外清晰。
“回去躺着。”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命令。
裴纬骁悬着的心“咚”地一声落回肚子里,紧接着又被一种酸涩的暖意和巨大的安心感包裹。他没生气……他还在。
他像立刻乖乖地缩回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烧得有些发红的眼睛,湿漉漉地、一眨不眨地追随着周崎介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柠檬也凑过来,跳上床尾,挨着裴纬骁的脚边趴下,用脑袋蹭了蹭他。
厨房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这些平日里再寻常不过的声响,此刻落在裴纬骁昏沉病弱的耳朵里,却成了世界上最安心、最温暖的乐章。
他烧得浑身无力,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块,却固执地不肯闭上,贪婪地看着那个在厨房里为他忙碌的背影。
阳光透过窗户,给周崎介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空气里似乎也开始氤氲起红豆特有的、温暖的豆香。
红豆在锅里慢慢煮开,咕嘟咕嘟的声音充满了小小的厨房。周崎介守着锅,偶尔用勺子搅动一下,防止粘底。
他的心思却飘得很远。生气?根本没有过。看着裴纬骁刚才那副惊惶脆弱的样子,心里只剩下满满当当的心疼。
他想起裴纬骁平时活力四射、像个小太阳的样子,对比此刻蔫蔫地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可怜相……
心底那片深湖,此刻盛满了名为“怜惜”的柔软湖水。他想,竞赛可以再有,但眼前这个人,不能让他这么难受。
粥煮好了,红豆煮得微微绽开,米粒软糯,散发着温暖的甜香。周崎介盛了一碗,细心地晾到温热不烫口,才端到床边。
“起来吃点。”他把碗放在床头柜,自然地伸手,想扶裴纬骁坐起来。
裴纬骁自己撑着坐起来,接过碗。温热的瓷壁透过手心传来暖意。他小口小口地喝着粥,香甜软糯的米粒和煮得沙软的红豆滑进空荡荡的胃里,带来熨帖的舒适感。
他偷偷抬眼瞄周崎介,对方只是安静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他,眼神平静温和,像一泓包容的湖水。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裴纬骁放下碗,感觉身上似乎有了点力气,但心里的那点不安和愧疚还在翻腾。他看着周崎介收拾碗,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周崎介收走空碗,又倒了杯温水,拿出退烧药:“吃药。”
裴纬骁接过药片和水,二话不说仰头吞了下去,乖得不可思议。他刚把水杯放下,周崎介已经转身去厨房清洗碗筷了。
午饭是周崎介煮的清汤面,加了点翠绿的小青菜和一个荷包蛋。裴纬骁虽然胃口依旧不太好,但在周崎介平静目光的注视下,还是努力吃下去大半碗。
退烧药似乎开始发挥效果,他出了些汗,黏腻的感觉不太舒服,但额头的温度摸着确实降下去了一些,精神也好了点,只是身体依旧疲乏,像被抽走了筋骨。
吃完饭,周崎介刚把碗筷收拾进厨房,准备擦擦桌子,就被裴纬骁抓住了手腕。
“介宝……”裴纬骁的声音带着病后的虚弱和浓浓的、毫不掩饰的撒娇意味,烧得微红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
“冷……还有点晕……抱着睡一会儿,好不好?你不在我睡不着……” 他仗着自己还在病中,把平日里收敛的黏糊劲儿和脆弱感全释放出来了,下巴搁在周崎介的手腕上,轻轻蹭了蹭。
周崎介看着他这副样子,那句“不要”在舌尖滚了滚,终究还是没说出来。他抿了抿唇,没说话,算是默许,只是耳根悄悄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薄红。
裴纬骁立刻眼睛一亮,掀开被子一角,眼巴巴地看着他,还往里挪了挪,给周崎介腾出位置。
柠檬也识趣地从床尾跳下去,趴到了地毯上。周崎介脱掉外套,只穿着里面的薄绒衫,动作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僵硬和别扭,躺进了那个被裴纬骁体温烘得暖融融的位置。
刚一躺下,裴纬骁滚烫的身体就立刻贴了上来。不是平时那种带着侵略性的拥抱,而是一种寻求温暖和安心的依偎。
他的手臂占有性地、却又带着点虚弱无力地环住周崎介的腰,下巴抵在他颈窝,满足地、长长地喟叹一声,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周崎介敏感的皮肤上。
周崎介的身体瞬间绷紧。裴纬骁像个持续散发着高热的小火炉,在初春午后微凉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温暖。这热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起初让他有些不适应,甚至有点被烫到的感觉。
但很快,那驱散周身最后一丝寒意的暖意就带来一种奇异的舒适和难以言喻的安心感。裴纬骁身上的味道混合着退烧贴淡淡的药味、和他本身熟悉的甜香,萦绕在鼻尖,形成一种独特的、令人放松的信号。
裴纬骁闭着眼,感受着怀里温软的身体和令人心安的气息,心里满足得像被温热的蜂蜜填满。他其实没那么困了,烧退了些,只是身体还很虚。但他就是想这样抱着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驱散昨天竞赛失利的阴霾和病中的脆弱感。
生病似乎放大了他所有的感官和对周崎介的依赖,这种毫无保留的依恋感,让他觉得无比踏实。
周崎介起初还僵着身体,但身边人逐渐变得平稳的呼吸和温暖的体温像有魔力般,渐渐瓦解了他的紧张。
裴纬骁的身体虽然热,但这热意已经不再灼人,反而像一张温暖干燥的毛毯,将他轻柔地包裹、保护起来。
疲惫感悄然袭来——昨晚没睡安稳,早上又早起奔波买菜,加上照顾病人的心神消耗。听着耳边裴纬骁变得悠长平稳的呼吸,感受着那坚实温暖的怀抱,让他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懈周,眼皮越来越沉。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温暖的光影。柠檬趴在地毯上,下巴搁在爪子上,看着床上相拥的两个人,尾巴尖偶尔懒洋洋地扫动一下。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清浅交织的呼吸声,暖气片里水流循环的细微声响,以及时间缓慢流淌的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裴纬骁感觉怀里的人彻底放松下来,呼吸变得悠长而均匀,身体也完全软了下来。
他微微睁开眼,低头看着周崎介近在咫尺的睡颜。因为熟睡,那平日里显得有些清冷疏离的眉眼舒展开来,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扇形的阴影,嘴唇放松地微张着,透出一种毫无防备的、近乎孩子气的柔软和信任。
裴纬骁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像被最轻柔的羽毛拂过。他忍不住,用干燥的嘴唇极轻、极轻地蹭了蹭周崎介的额发,像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周崎介枕得更舒服些。自己也重新闭上眼睛,这一次,是真正的心满意足和安宁。身体里的热度正在稳步褪去,精神上的满足和充盈感却弥漫到四肢百骸。他抱着他的整个世界,沉入了温暖而深沉的梦乡。
这一觉,绵长安稳,直接从阳光正好的午后,睡到了暮色四合、华灯初上的傍晚。当周崎介迷迷糊糊醒来时,房间里光线昏暗,窗外是城市点亮的万家灯火。
他发现自己还窝在裴纬骁怀里,对方的手臂依旧松松地环着他。他几乎是本能地、带着点未散的睡意,伸出手探向裴纬骁的额头。
温度已经降下来了,虽然还有些许温热,但不再是那种灼人的滚烫,触手是温润的、属于正常体温的暖意。
周崎介心里那根一直绷着的弦终于彻底松了下来,无声地舒了口气。
他没动,静静地躺在裴纬骁的臂弯里,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柠檬不知何时又跳上了床尾,蜷成一个毛茸茸的团子,发出细小的呼噜声。
昨日的失落与病痛,似乎都在这漫长的、相拥而眠的时光里,被无声地治愈了。
夜色温柔地笼罩着小小的公寓,一室静谧。
出发去集训地当天,晨光熹微,闹钟的嗡鸣刚在枕下震出第一缕波纹,就被周崎介迅速按灭。他动作极轻地掀开被子一角,脚趾刚触到微凉的地板,腰间立刻缠上一条滚烫的、带着睡意的手臂。
“别走……”裴纬骁的声音闷在被子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毫不讲理的黏糊,手臂收得更紧,脸埋在他后腰,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睡衣布料熨烫着皮肤,“再陪我五分钟……”
周崎介的身体瞬间僵住。他能感觉到身后紧贴的胸膛里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也能感受到那手臂上传来的不容拒绝的依恋。
集训出发的时间悬在头顶,可腰间这份沉甸甸的、孩子气的挽留,又让他心底那片名为“不舍”的湖水悄然泛滥,他的心总是被这样细微的情感拉扯着。
他尝试去掰裴纬骁箍在他腰上的手,那手指却像焊死了一般。“裴纬骁,”他压低声音,试图唤醒对方的理智,“车不等人。”
“那就别去了……”裴纬骁耍赖地把脸在他后腰蹭了蹭,声音含糊不清,“竞赛有什么好……”
周崎介无奈地闭了闭眼。他知道裴纬骁不是真的不懂事,只是舍不得。这份直白又笨拙的依恋,像暖流一样冲刷着他心里那点因即将分离而产生的不安,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
裴纬骁还闭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脸颊因为埋在被子里透出健康的红晕,嘴唇微微嘟着,一副“我不管我就要赖床”的无赖模样。
看着他这副样子,周崎介心里那点无奈瞬间化成了更柔软的东西。
他俯下身,动作带着点生涩的、小心翼翼的决断,在裴纬骁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唇上,飞快地印下一个吻。
那触感温热、柔软,带着清晨特有的干净气息,一触即分。
裴纬骁猛地睁开眼,睡意全无,漆黑的瞳孔里映着周崎介近在咫尺、微微泛红的脸。
“乖点。”周崎介的声音比平时更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耳根红得几乎要滴血。他避开裴纬骁瞬间变得灼热的目光,飞快地补充道。
“回来……给你奖励。”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羽毛拂过,说完立刻别开脸,不敢再看裴纬骁瞬间亮起来的眼睛。
这几乎是他能表达的极限了。主动亲吻和许诺“奖励”,对他这个人来说,不亚于一场情感上的冒险。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羞赧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裴纬骁顿住了,呆呆地看着周崎介迅速抽身、手忙脚乱地穿衣服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抹微凉柔软的触感。
几秒钟后,他才猛地坐起来,
“什么奖励?!”眼睛亮得惊人,哪还有半点睡意。
周崎介已经套好了外套,拎起收拾好的背包,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只丢下一句:“看你表现。” 声音依旧努力维持着平静,但微微加快的步伐泄露了他的窘迫。
“喂!周崎介!说清楚啊!”裴纬骁跳下床想追,衣服却还没穿。他只能抓心挠肝地看着周崎介换鞋,开门,身影消失在门后。
初春清晨的公交站台,寒气尚未完全褪去。周崎介裹紧了外套,站在稀稀拉拉几个等车的人后面,背包带子被他无意识地攥紧又松开。
刚才那个冲动之下的吻和“奖励”的许诺,像投入心湖的石子,余波还在胸腔里震荡,混合着离别的微涩和对未知集训的隐约不安。
裴纬骁最终还是追到了车站。他没穿外套,只套了件薄绒卫衣,头发乱糟糟的,一路跑过来还有点喘,眼睛却亮得惊人,一眨不眨地盯着周崎介,像怕他下一秒就消失。
“东西都带齐了?”他凑过来,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跑动后的微喘和掩饰不住的雀跃,“药呢?带够了吗?竞赛资料……”
“嗯。”周崎介简短地应着,目光落在远处即将驶来的公交车轮廓上。他能感觉到裴纬骁灼热的视线一直粘在自己脸上,那目光里的热度几乎要将他耳根残留的红晕重新点燃。
公交车缓缓停靠,车门“嗤”地打开。
周崎介深吸一口气,准备迈步。
手腕却被一把攥住。裴纬骁的手指温热有力,带着点不舍的力道。“你……”他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撒娇的尾音,眼神带着不舍,“到了给我发消息……”
“嗯。”周崎介点点头,想抽回手。
裴纬骁却攥得更紧了一瞬,目光在他唇上飞快地扫过,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只低声飞快地说:“……记得奖励……”
周崎介的脸颊瞬间又烧了起来。他没再回应,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上了车,刷了卡,径直走向车厢后方靠窗的位置坐下。
隔着车窗,他看见裴纬骁还站在原地,朝他用力地挥着手,脸上是灿烂得有点傻气的笑容,初升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像镀了一层金边。
车子启动,那个身影在视野里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点。
周崎介靠在冰凉的玻璃窗上,长长地、无声地舒了口气。心脏还在不规律地跳动着,为那个大胆的吻,为那句脱口而出的“奖励”,也为站台上那个傻笑着挥手的身影。
车窗上呵出一小片白雾,他抬手,无意识地在上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柠檬。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窗外的街景快速掠过。周崎介闭上眼,试图平复纷乱的心绪。集训……竞赛……陌生的环境……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像藤蔓一样悄然缠绕上心头。他忍不住抬头,向前方望去。
学生在扎堆轻生聊天,都是不认识的,没有任何异常。
大概是自己太敏感了。周崎介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将头轻轻靠在椅背上。一夜没睡安稳的疲惫,加上清晨情绪的剧烈波动,此刻终于席卷而来。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暖融融地洒在身上,引擎的嗡鸣成了单调的白噪音。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意识像沉入温暖的水底,不知不觉间,竟真的睡了过去。
集训地坐落在一个远离市区的老校区,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籍、消毒水和淡淡樟脑丸混合的味道。高大的梧桐树尚未抽芽,枝干嶙峋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透着一股肃穆又疏离的气息。
周崎介拖着行李箱,跟随人群走进略显陈旧的大礼堂。主讲老师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带着回响,宣布着集训纪律、课程安排和注意事项。
周崎介站在后排,努力集中精神听着,但心思总有些飘忽。陌生的环境、密集的人群、空气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陈旧感,都让他这个人本能地感到一丝压抑和想要缩回壳里的冲动。他无意识地捏着背包带子,指尖冰凉。
“……接下来是宿舍分配。名单已经贴在礼堂侧门公告栏,两人一间,请各位同学自行查看,尽快入住安顿,下午两点准时开始第一堂课。”主讲老师的话音落下,人群立刻涌向侧门。
周崎介随着人流挤到公告栏前,密密麻麻的名字看得人眼花。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感,目光一行行扫过。
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周崎介——401
目光下意识地移向后面紧跟着的室友名字——
季疏。
周崎介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捏着背包带子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微微泛白。这个名字像一枚细小的冰针,猝不及防地刺进他试图平静的心湖。
怎么会是他?
又是他?
那个初中时像影子一样跟在他身后,眼神里总是带着让他不舒服的探究和执拗的季疏?那个曾经以讨论数学题为名,试图入侵他私人空间,甚至被他明确拒绝后,依旧在毕业册上写下“我会一直看着你”的季疏?是上次把他堵在楼梯口,把裴纬骁锁起来的季疏?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混合着旧日被窥视的不适感,瞬间冲散了车厢里残留的那点温暖睡意和裴纬骁笑容带来的余温。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一只略显苍白、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精准地取下了挂在公告栏旁边钉子上的、标着“401”的钥匙串。
周崎介猛地抬头。
季疏就站在他身侧,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某种清洁剂混合着旧书页的味道。他比初中时高了不少,身形依旧偏瘦,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色长裤,眼睛平静地看过来,嘴角甚至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堪称温和的笑意。
他晃了晃手里的钥匙,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镜片后的目光却像无形的丝线,牢牢地缠绕在周崎介瞬间绷紧的脸上。
那眼神深处,周崎介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让他后颈发凉的探究欲和……某种压抑的兴奋。
空气仿佛凝固了。礼堂的喧嚣似乎瞬间被抽离,只剩下钥匙碰撞的余音在耳边冰冷地回响。
周崎介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一种源于本能的、想要后退的冲动,让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好久不见……周崎介……”
麻烦……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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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叩心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