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赶在五点前回了家,脱掉湿衣服便无可控制地被床铺吸引上去。
在四个小时短暂而根本没法充足的睡眠里,枫云暮总觉得有什么盘在自己腿间,钻进了自己的衣服里爬到了自己的胸口。
“你爱他吗?”
他不耐烦地抓住那碍事的玩意,掐得那绳子都快翻了白眼。
“噶噶……呕……不至于……”
那凉丝丝地东西爬走了。枫云暮满意地翻过身揽住了司铭砚,对方也乖顺地贴近过来。
然后他们就被那该死的闹钟叫醒了。
“司铭砚,”枫云暮地起床气一下来了,“关……”
“嗯……嗯……”“关啊……关啊……”
他不清醒地往对方脸上拍巴掌。
“嗯嗯……嗯嗯……关了……”
闹钟声凭空截止了,他满意地点点头,换了个姿势却摸到了“司铭砚”腰上多出来的一只手。
那只手也惊得一缩,又小心地探上来。他们在“司铭砚”的腰间互相试探,最后拉在了一起。
枫云暮睁开眼,面前的司铭砚也正顶着黑眼圈,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
“这……”“呃……”
枫云暮颤抖着掀开被子的一角,他们一起低下头,看见了两人中那多余的蜷缩着的人影。
“我靠!!”
于是他们双双翻身而起,四目相对。这期间,当然也没少踹了那人几脚。
“唔……”“你给我出来!”
那坨物体舒展开来,不情不愿地伸了个懒腰,蠕动着爬了出来。
“干嘛……”寒淮之揉着眼睛,“怎么了嘛?”
他的出现彻底让人心碎,可他却无辜地好像一切本该如此。司铭砚满脸通红地捂住脸,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你怎么会在我被子里!!”枫云暮恼羞成怒,“我让你上来了吗?”
“啧……”寒淮之翻过身抓住被沿盖住脸,“有啊……”
“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又一只手抓住了枫云暮的肩。在枫云暮的滋哇乱叫中,晁熠初从床边睡眼朦胧地爬起来。
“干嘛干嘛?!”晁熠初烦躁地抓着头发,“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不是啊你怎么也在!!”
枫云暮吓得已经飞出去了。寒淮之在就算了,可这家伙上一章都没出场啊!!
“有病吧你?”晁熠初不耐烦地撑起身子,可怜的他连个枕头都没有,“谁凌晨两点把我喊到荒郊野外去的?谁可怜巴巴地说自己快冻死累死死外面的?”
“啊……”“枫云暮,神经啊你!”
枫云暮终于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实在没力气走回去的他一走到有信号的地方,就立刻喊兄弟来有难同当了。昨晚在天上驮着三个伤员梦游般乱飞的也是他。
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确实是是将他们所有人都留了下来,但枫云暮也没记得说过可以睡在一起啊!
可……可为啥他俩的神情都是一副“你犯病了”的样子?
“行了,今天又没事,回来睡觉……”晁熠初抓住枫云暮的手腕将他拉近床上,自顾自又躺下来,“别逼我扇你……”
寒淮之也一脸享受地重新缩下去,不得不说蛇的腰就是细。
枫云暮仍是狐疑,但又累又无可奈何。他重新爬回床上,绕过一块晁熠初和一堆寒淮之,爬到了唯一还没缓过劲的司铭砚身边去。
“我把他当做你了……”司铭砚的感情从来没有这么充沛过,“我该怎么办啊?”
“我也一样,就这样凉拌吧。”枫云暮扯了扯身上艰难裹身的短袖短裤,打了个哆嗦,“睡吧睡吧,就当是一场梦……”
“啊……”“没事这次我躺你这。”“哦……”“快点吧我冻成狗了要……”
司铭砚掀起被子,抱着他一起重新躺下。
“他咪咪的……我说昨天怎么这么暖和……”“是今早……”“小嘴巴。”
……
是时候修改一下队伍配置了。
首先观察一下晁熠初对龙师和天陰的反应:
“你是说……”晁熠初抓着寒淮之那只作为证据的右手,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又一眼,“老师被天陰尸化了?”
“嗯。”“然后被关在了那个地方?”“嗯。”
晁熠初捂着半张脸,但剧烈的情绪还是从指缝间渗出。枫云暮仔细观察着那红石榴般的眼睛里从怀疑、否定、最后到震怒。他和司铭砚对视一眼,肯定了晁熠初的不知情。
“我要扒了他的皮,把他的头发和指甲一根根拔下来!”“那你比我恶毒。”
既然这样,就可以稍稍分享一下情报了。枫云暮叫司铭砚拖出小白板,将自己的见解概述了一遍。
“嗯……”晁熠初盯着那张被画上红圈的照片,“我爸他……”
“你觉得你爸不相关?”枫云暮背手看他。
“呃……”晁熠初似乎还是有些犹豫,“我的意思是,我爸不会蠢到做这种事。他最好面子了,这样容易被扣上‘谋杀’的事情,他不会去做的。”
“但若放手一搏,就能得到百分之百的利润呢?你爸可是个商人,可是最懂投资理财的人啊。”
“不,你听我说,我不是在为他开脱。”晁熠初劝枫云暮消消气,“在这五十年里,我们家也遭了不少报应,合约截停、股票大跌都是小事,我妈甚至被人推进河里差点淹死。“
“所以呢?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有关系的朋友,我已经问过我爸了。龙之四族在修为兄弟之后,便既然汇成了一体,共用着一条龙脉。我等祖辈选择在这里定居,也是因为这是我们最能稳固脉根的卦象正中。”
“我爸好面子,所以更不能自断生路,把一条路上的人害死,折了自己的命脉吧?”
晁熠初说的并无道理,这些现实枫云暮也懂,这也正是他父亲始终坚持团结一心的理由。
但这只是表象,是正常人所能看见和理解的。
“你可知道,‘四龙之首’‘四族之王’这个称号代表着什么吗?”枫云暮正视着晁熠初,“作为曾经的应龙之子、曾经的接班人,我来告诉你那些你父亲不会和你说的东西。”
群龙之首——这不仅仅只是所谓兄弟之间的大哥二哥,不仅仅是家常里短的兄友弟恭。
这是权利。是可以一声令下就将四族的所有人召集的威严,是可以代表全族与外邦谈判的能力,是可以直面仙妖鬼神的气魄。
你以为的折翼断肢,在你父亲看来,只是交易。用一部分的损失去换全族的资源倾倒,你觉得他会正义到不动心思吗?
“从前的我们都太过天真了。但令我诧异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居然一点没变。”
“你仍是那个襁褓里幼稚天真的孩子,痴望理想的巨婴,一级伤残的可怜智障。”
这句话是重了一点,还精准踩了雷。晁熠初一下跳了起来,压着怒意的嘶吼几乎有点变形:“你他妈说什么?”
“冷静点。”寒淮之拉住晁熠初,示意司铭砚也帮帮忙,“大家都好好说话,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是的,”司铭砚帮着枫云暮,“而且我真的看见了。”
等下?看见了?
“你说什么?”两人都愣了下,果然被吸引了注意。枫云暮转身追问他:“你说你看见了?”
“嗯。”“在那个时候?”“嗯。”“还有谁?”
司铭砚瞥了眼寒淮之,又瞄了眼晁熠初,答曰:“寒乙深,陈若芳。”
所以,就是晁熠初的父亲、寒淮之的二伯和司铭砚的母亲这三个主犯。
“你怎么突然就说了?”枫云暮捏着司铭砚的鼻子晃他的脑袋,“怎么突然开窍了?”
“唔……我没法呼吸了。”“你用嘴啊,你又不是只有一个孔。”
算了,一会再和这个人机说。
晁熠初已经悻悻地坐下了,他躬身垂头伏着缓了缓。
“我说他们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是要拉我一起下水啊……”他闷头苦笑一声。
“枫云暮,我有个想法。”“你说。”“我父亲的想法无非是息事宁人,保全自己,最好能让我也接受现实。我想先顺着他的思路,这样或许能套出更多话来。”
“你爸你最了解。”枫云暮做出让步,“别假戏真做了就行。”
“不会的。我问了他们有关你的龙丹,他们的口吻一直都说是被盗了。但我觉得,shi?ta?m,是他们私下卖给了走私犯。”
物尽其用?真不愧是商人。
可枫云暮很快发现了问题:如果晁耀世将龙丹卖掉了的话……天陰又为何会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他又为何要那张黑卡?老师又和龙丹有什么关系呢?
“假设:”司铭砚也很快发现了疑点,“天陰的口供属实,即他是来帮我们找龙丹。”
“那么:或许晁耀世确实将龙丹走私,致使如今下落不明,于是便派出能够分辨真伪的天陰去市场上找回。”
很是顺理成章。
“但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直接向你要?”寒淮之觉着很不对,“他是在帮我们,和我们家长是合作关系。他完全可以让你的母亲施压让你交出黑卡啊?他为什么要提一嘴吾师?”
“是啊,”了解最少的晁熠初疑虑寒淮之看,“你咋也知道呢?”
对哦,枫云暮皱了皱眉:“所以……你那次去探路的时候被天陰发现了?你怎么没告诉我?”
“因为我也有我的私心。”寒淮之的掏出口袋里的空针管,“我也有我想问的事情。”
“所以那次我主动敲了门,由此既明白了那人是天陰,又得到老师的下落。”
若没有寒淮之以身犯险,或许老师的状态会更差。
“或许天陰让我们去寻找老师只是为了混淆视听。”晁熠初提出自己的见解,“你看,我们确实不得不同时面对两个困难了。”
既要寻找老师的踪迹,也要追查天陰和龙丹在黑市上的下落。
“若是那些大家长,我想他们不会蠢到自报家门故意露出马脚;但以天陰的个性,确有可能。”枫云暮赞同了观点。
“所以我们现在……”
灵灵的声响打断了对话,司铭砚掏出手机,看到备注的时候脸色骤然惨白。
“谁啊?”
司铭砚摆摆手,进了卧室带上了门。
“行吧,那些歇歇。”晁熠初像个大爷一样向后一靠,“小二,给我倒水。”
“八二年的冰红茶要不要,现做。”“那算了……我自己去。”
晁熠初绕进厨房去烧开水了,客厅里只剩下他和寒淮之。他意味深长地望着寒淮之,后者却只是笑眯眯的那副模样。
“能再搞点灵丹吗?我快吃完了。”
“那个十合一?”事到如今寒淮之仍在装傻,“我没有开药的资格,你得问问你的主治医师。”
“可我的医生,是你名下的人。”枫云暮冷笑,“你拿得到傀儡符、拿得到尸毒解药,却拿不到最基础的灵丹?”
“你从来没有失势过,你早已接过了你父亲的职权,对吧。”
寒淮之起了身,在他说话的期间。他似乎早已料到自己的破绽百出会由枫云暮而非别人来戳破。
“我从来没有否认。从一开始,我救你的那一刻开始,你我就已经明白,我们只是各取所需。”
“如今,你摆出这种姿态,是要从哪种立场讽刺我?”寒淮之歪着头,笑容仍是灿烂,“朋友吗?”
他好像在说:你居然动了真心。
枫云暮也清楚,自己完全没必要为寒淮之的隐瞒而生气。他们一开始就说好的,而寒淮之从未毁约。
“我希望你信守承诺。”“我会的。”
寒淮之揉了揉手臂,那里的伤是真实存在的。他看向窗外,又转向厨房和卧室,最后重新看向枫云暮。
“这句话我也奉还给你,别忘了,你只是在演戏。”
“你们在聊啥,”晁熠初端着开水瓶出来了,“不喊我?”
他吨吨吨就这样豪放地把八十度的热水滚下去了,看得枫云暮眼皮直跳。
“你迟早要得食道癌。”“嘿嘿,你忘了,龙不会得癌症的。”
“所以你们在聊啥。”晁熠初揽住寒淮之将他又摁回沙发,“伤员,你歇歇吧,我给你削苹果。”
枫云暮眼皮又跳:“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殷勤。”
“还不殷勤?下首歌叫你名字。”“那算了,黑粉团以我冠名倒是妥当。”
“他才六岁啊。”晁熠初揉揉寒淮之,“所以你们在聊什么……”
寒淮之的那句“我真的成年了”被推门出来的司铭砚盖住了。
“怎么样?”
司铭砚像进了漂白处理中心一样,脸色比进去前要难看百倍。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