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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马应龙の痔疮膏

作者:墨沫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你看不到天上的星星吗?”


    车轮空转,被安全气囊轰得发懵的司机奋力从眩晕中醒来,才发觉自己倒挂在座位上。


    “你看不到的。”那个声音自顾自地说着,仰着头,“因为天上根本没有星星。”


    阴云笼罩,被撞断的路灯折了腰,断裂的火星四溅。他的车歪七扭八地横在无人的十字路口,像是被谋杀的残躯。


    “看得到吗?”


    他伸手去推,却发现变形的车门已经无法再正常打开。碎裂的车窗外,那人的步踏在近处停下,轻笑一声。


    “我就在这呢。”


    “你……”这个声音对他而言再熟悉不过了——他们就在刚刚的宴会上见过,他将他推进了晁煜行的怀里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被架走。


    “你怎么在这……你不是……”


    “我?哦,赵先生。”


    屈膝,那个声音一点点靠近,他看见了寒淮之探近的身子。


    “好巧啊。”“你干了什么?!”


    寒淮之的笑意不达眼底,就像他那时候的幸灾乐祸。他挣扎着伸出手,却怎么也抓不住。


    “这是你干的对不对?”他愤怒而无力地咆哮,“你要杀了我吗?你怎么敢的?”


    “嗯……我是想杀了你。”寒淮之的语气大胆而戏谑,一改往日,“但那些酒可不是我逼你喝的。”


    “你他妈……”“别总问候别人的父母,你的爸爸妈妈会为你伤心的。”


    这是**裸地威胁!寒淮之转过头看向远处,他也紧随着去看。但那黑暗而扭曲地边界里什么都没。


    “你……拉我出去……”他终于也是怕了,“你不能杀我!你知道后果的,赵家不会放过你,晁煜行也不会!”


    “嗯。”寒淮之只是笑着。


    “快、快……我向你道歉,我不该欺负你,我也是为了合群……你为什么不去杀其他人?!他们比我更该死!”


    “我会的。”寒淮之冷嘲,“但谁让你率先提到了我的父母呢。”


    “别忘了,我曾经是个孤儿啊。你觉得一个孤儿,最珍惜什么?”


    鸣笛声宛如索命的警钟。那道远光灯照射而来,照得他欲哭无泪。


    “好啦,出来吧。”


    寒淮之却突然回心转意。他来不及多想,赶紧抓住那只救命的胳膊,在即将被撞成稀巴烂的最后一刻逃出了铁的棺材。


    他伏在寒淮之的脚下,喘着气,享受着劫后余生的快感。


    “我怎么敢杀你呢。”寒淮之歪头,笑得耐人寻味,“快去医院吧。”


    但把我逼到这份上的不是你吗?


    他站起来,那股恐惧变成了愤怒。他抓起寒淮之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


    “该死的,你就该□□死!”


    他挥拳,那一拳似乎打在了寒淮之脸上,又似乎没有。但他看见了寒淮之嘴角的血,这让他感到了大仇得报。


    “你怎么敢害我!现在该死的是谁了?!向我求饶啊!”


    他将寒淮之扔在地上,不解气地又踹上一脚。


    “你孝顺是吧?那下去见你妈去吧!”


    红黑晕染,天地相融。那枚黑紫色的蛇瞳向他睁眼,告诉他何以为真。


    “你看见了吗?”


    额前的痛楚传来,他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看见了一手的鲜血。


    四周重新压迫,巨大的力量扭曲他的身体。他眨眨眼,看见那道强光迎面而来。


    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铁的棺材,就像寒淮之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寒淮之!!!!”他绝望地大喊,那是他最后的遗言。


    “嗯……喝酒不开车。”


    食指堵住双唇,寒淮之的幻影在骨肉迸裂的血雾中向他噤声。


    “这次见到我母亲的时候,记得问好哦。”


    ……


    枫云暮在看今早的头条,他有点震惊,为什么一个晚上死了三个富二代,还都是酒驾车祸。


    真都是撞了大运了……幸好昨天回来让司铭砚请了代驾,不然也要被哪来的酒驾判官给处决了。


    他扶了扶头顶的断角。司铭砚本想连夜带他就去接上的,然后被枫云暮一顿痛斥看清了没人想加班的本质。


    “你急着回家吗?”他问。


    “嗯……”他模棱两可地答。


    “那你先拿去检阅一下。”他在车上递给他,“毕竟那五百万彩礼什么的是你妈出的钱,现在有了结果也该先和家长报备。”


    于是代驾用怪异的眼神去探寻那红布下盖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被枫云暮用眼神吓了回去。


    “嗯……”司铭砚有些郁闷的模样搞得好像无功而返一样,枫云暮懒得深究只当他是醉了累了想睡觉了。


    其实就是他自己累了罢了。


    枫云暮放下手机,闭上眼睛。他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那具死灰里重塑的残躯终于暴露出了一直藏着的颓唐和疲惫。


    他差点就要有一个妹妹了,一个可爱的、或许有些调皮的,会缠着他喊他哥哥的小妹妹了。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他们怎么能这么做的……


    他抬起双臂,交叠地遮住脸。


    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父亲、母亲、那些和和睦睦地长辈们、那些他熟悉的朋友……那一切都好像在一夜中消失了,留他一个人沉溺回忆,感慨今非昔比。


    晁熠初、晁煜行、寒淮之、司铭砚,他们都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啊……枫云暮也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啊。


    他自嘲的笑,卑微的笑。或许那块墓碑里埋着的真就是枫云暮,或许他自己根本就只是枫云暮死前的臆想,或许他还在那冰冷的空穴里。


    或许、或许……


    他摆平自己,安详地双手相叠,可头顶的灯太亮了,亮得他不得不看清现实。


    他徒劳地翻身,抱住靠枕,用尾巴捆住自己将自己缩成一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在那长眠的时间里,有人在他冰冷的名字前蹲下,轻唤他的归来。


    “你……还好吗?”


    司铭砚进来的悄无声息,他试着搭上了枫云暮的肩,触及他身体的微颤。


    “你,在……”“我没有。”


    青色的龙尾不重地抽开司铭砚的手,枫云暮的声音在枕中闷响:“你来了。”


    “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妈那晃过去了?”“嗯……都解决了,她还夸我干的不错。这都是你的功劳。”


    “我的功劳……”枫云暮嗤声,“那我真厉害。”


    “嗯……你真厉害。”


    他应声重复着,等着附和和赞同。但对方却闭上嘴,再也不想主动说些什么。


    “……嗯,那个,我预约了医生了。”他说得有些磕绊,“今天,下午,准备一下……好吗?”


    枫云暮沉默着,就像他平时那样。


    “……那,明天也行……”他有些慌张,“后天也行,都可以。”


    快说些什么啊。可司铭砚掏空了自己,却也再难想起曾经的枫云暮是怎么安慰自己的。


    他只能试着将手再一次搭上枫云暮的肩膀,这次他没有再被拒绝。


    “司铭砚,你为什么不帮我呢?”


    他语塞。


    “我可算理解为什么晁熠初说我们不合适了。”


    他沮丧地低了头。


    “……你下午再来吧,我想睡会。”


    ……


    接龙角需要打麻药,枫云暮被推出来的时候,目光呆呆地盯着天花板。


    “枫云暮。”司铭砚凑上去。


    “没死……”


    只是半麻,但枫云暮看起来仍没什么精神。他抬眼恍惚地盯着头顶多出来的绷带,伸手想要去摸。


    司铭砚拦住他的手:“还不能。”


    他攥着枫云暮的手,那只冷得有些吓人的手,他将它塞进被子里。


    “我看见了,”枫云暮含糊着说着所见,“他拿了块铁皮订在了上面。”


    “铁皮?”司铭砚对这场手术的了解并不比枫云暮多多少。


    他的无知惹得枫云暮很是烦躁。


    “你自己去查呗,你又不是文盲。”枫云暮啧啧着,“快送我回家,我不喜欢这里。”


    “好,”司铭砚站起身,“马上走。”


    主治医生正等着嘱托医嘱,总结起来也就是不要碰水小心磕碰和多食钙类等等等等。司铭砚打着备忘录记下,倒是像个称职的朋友。


    “枫先生的状态比一个月前好多了。”医生翻着顺便做了的体检,“体重增加了不少,伤口处的龙鳞也有再度生长的迹象。”


    “那就好。”他并不想把功劳归于自己。


    “但还是要继续补充营养,若想要在期限前恢复到正常水平的话就必须坚持。他的甲片生长得很慢,我开点药,给他每天吃。”


    期限……司铭砚放下手机,看那圆珠笔的龙飞凤舞。


    “寒淮之还交代了你什么?”


    “寒主任没说什么其他的,只是交代说尽量快的让枫云暮恢复过来。不求强盛,但求不弱。”


    司铭砚不再搭话,他接过那张开药单,决定在喂给枫云暮前再自己托人去检查一遍。


    “司科长不用这般敌意,我们是一路人。”


    幽灵般的低语在他耳边掠过,那更像是蛇嘶而非从那医生口中说出。


    司铭砚只想带着枫云暮赶紧离开,因为他也不喜欢这里。


    ……


    半麻可能损伤皮下组织、肌肉或韧带,导致术后短暂的腰疼、背疼或腿疼等症状。


    这是百度百科上的解释,但并不完全适用于枫云暮。毕竟枫云暮根本不是腰椎穿刺,他也并非寻常凡人。


    “你很闲吗?”瘫在沙发上的枫云暮催着他离开,“我看见你就来火。”


    可他也搜了下“如何安慰他人”,得到的结论是“不可以逃避问题”。


    所以他没听话,固执地站着,俯身看他。


    “你滚啊……”枫云暮有气无力地骂他,“你看不出来我恨你吗?”


    “你该恨我的。”他接受这个事实,“因为我只是他们的走狗。”


    “哦……但我也没要你这样说,”枫云暮又泄了气,“我只是想一个人待会。”


    “可这样并不能解决问题。”司铭砚明白这个道理,他在枫云暮身边坐下,努力靠近他一些。


    “那你说啊,咋解决。”枫云暮推开他,“别懂点屁话就往上套,这只会让我更反感。”


    “我知道……”“你知道个屁。”


    又被骂了,难道这也不对吗?司铭砚没了想法,又变成了推不走喊不来的木头哑巴。


    “你……”枫云暮无语了,“我之前明明都调教好了啊,怎么我不在就又成这样了。真是江山难改啊……”


    “……嗯。”“下次说‘好的’。”“……好的。”


    头顶的异物扰得枫云暮难以安宁,但他也记得自己不能抓挠。他看着面前这个死木头破石头,目光上移去看他银灰色的龙角。


    难耐的不止是伤口的瘙痒,还有心中空烧的火舌。往昔和当下、过去与现在、追忆的苦涩和他言的嘲弄,混杂的一切在缸中发酵,浮出的泡沫给他带来急功近利的**。


    他忍不了了,他想报仇、他想血债血偿。可司铭砚的目光仍然木木呆呆,好像他的计划只是空谈。


    他忍不了了……他要快要快要快!他要立刻……!


    玉树他像气极了那样怒而反笑,邪魅地招招手:“你,脑袋,过来。”


    司铭砚探头而来,接着就被枫云暮一把耗住了双角。枫云暮带着愤懑和躁郁地用力掰动那两个把手,怨念之重似乎要将它们直接掰下来。


    还是很痛的。司铭砚扶着沙发背维持着这个姿势,硬是咬牙撑着一声不吭。


    “疼不?”“……”“我断角的时候一点麻药都没有打,我不敢打,我怕他们趁我睡着给我分尸了。”


    枫云暮坐了起来,力度不减反增,他的身体贴了上去,司铭砚却被困束根本挣脱不开。


    “疼不?”“……好的。”“去你妈的,你真是个人机。”


    那股力量松弛下来,司铭砚的喘息使他的肩背上下欺负。枫云暮的动作逐渐变得温柔,他摩挲着那两根银色的贵重物品,顺势抚摸上了司铭砚的发梢。


    “司铭砚。”“……我在。”“我知道你在,但你的心思不在我这……”


    他的手臂环上他的颈肩,枫云暮抬眸,幽怨地望着咫尺出的司铭砚。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它在哪里。”


    司铭砚摇着头,赤红着脸。他不信。


    “那又如何呢……”“我愿意再调教你一次。”


    那双银色的眼睛猛然瞪大。


    “你这种人,是只会听从强权的木偶,是个可悲的奴隶。你知道救你这样的人该怎么做吗?”


    “怎么做?”他急迫地问。


    “你需要一个更强权的人,”枫云暮咧着牙笑着,“把你抢过来。”


    “司铭砚,他们总说你是个可悲的走狗、帮凶,你也这样自嘲。但那都不重要。因为若你是我的附庸,这一切难题就都不攻自破了。”


    那只手从他的后颈绕过,揉捏住他的滚烫的耳:“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司铭砚垂眼不敢看他,枫云暮便主动对上。他看见那眼中的明暗交汇、晦暗不明,他知道这块石头的心里正暗潮汹涌。


    “我知道的……”司铭砚抿着惨白的唇声音颤抖,“你也有你的打算……你要利用我……”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和晁熠初走?为什么偏偏选我?”


    “那是因为那有一个晁煜行,在我能彻底认清楚他们之前,我不能这么贸然。”这句话倒是真话。


    “那我呢?你选我不也是贸然?”司铭砚似哭似笑,“我于他们而言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枫云暮答。


    “哪里不一样?”他追问。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司铭砚惘然,他深吸了一口气,像避世的鸵鸟一样将埋进了枫云暮的身体。


    “那你不要利用我好不好……”这是个不可能的提议,这点司铭砚也明白,“你把我抢回来好吗,我只是想和你走……”


    “嗯,和我走。”枫云暮贴蹭他的面颊,轻握着他的角,上下着,安抚着他,“下次你也这么安慰我好吗?”


    “嗯嗯,好的。”“真乖。”


    真假参半,但至少现在来说他们可以并不在意真伪。他翻了身,险些踢翻了桌角未盖的酸奶。


    许久许久,司铭砚终于冷静了三分。


    “那你信我,寒淮之没有那么简单,反倒是晁熠初还算可信。”


    “我信我信。”枫云暮霸道地将头枕在他身上,缓解着头顶的难言之受,“所以你还是不肯和我说实话吗?”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生气的?”司铭砚后知后觉,这孩子的心思单纯得让枫云暮都有点不忍,“我……还是有点不敢。”


    “那就慢慢来,没关系的。”枫云暮撸撸他的侧腰,那是地龙最软弱的地方,“我陪你慢慢适应。”


    “不过你的提议……我也要再想想看。如今他们都知道我回来了,我也没必要金屋藏娇了。这样吧,你帮我约他们出来谈谈?”


    “他们?四个?”“不不……晁煜行就算了,那可能会变成自由搏击。”


    “好。”司铭砚答应得格外快。


    挺好的,这样挺好的,这也正如他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司铭砚是他最了解的人了,他有信心让这个家伙重新赖上自己。


    不过……


    没什么不过的。那些东西对他的复仇来说,只是无稽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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