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考结束已经步入冬月了,气温却平稳不下,穿着短袖也不觉得冷。我挺喜欢这时候的太阳,暖和又不刺眼,洋洋洒洒,特别适合晒个日光浴。
这天早晨我就职去办公室送作业,赶巧只有她一个人在,低着头看手机,眉毛皱得很紧,不大好看了。
她认真工作时一向是生人勿近的样子,不怒自威。但现在我不喜欢她这副严肃的样子,将作业摞到桌子一角,掀起的风拨乱她的发丝,刹那间如蝴蝶般蠢蠢欲动。
“老师,作业收上来了。”轻声提醒她,想让自己不被忽视。
她这才从手机中抽离出来,笑笑:“好,辛苦了,先放那里吧。”顿了顿,指着桌子上的塑料袋,问我要不要吃几个豆沙包——她刚买来的。
那怎么好意思呢?虽然我心里有一万个想吃,却碍于面子没有表现出来。刚想“爽快”地拒绝,肚子却先一步开唱。
完了,忘了今天的早饭还没吃。我愣在原地,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感觉脸都在燃烧起来了。
而她只是勾勾嘴角,没说什么打趣的话,伸手解开塑料袋的活结,练出一只豆沙包递给我。我也只好伸手去接,紧张到发抖,不可避免地蹭到她的指尖。她的手好冰,很像小时候爱吃的碎冰冰。
“没吃早饭吗?”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问道。
“唔。”一面咽下嘴里的食物,一面支支吾吾地回答她,“因为数学作业还没写完,在补……”
“会觉得数学很难吗?”她一字一句地问道,好像每个字都在斟酌,“我看你的数学成绩不是很好。”
其实已经不能用“不是很好”来形容了吧?真感谢谭相怡没有把话说死,我只好点头,颇有种做了坏事被发现的窘迫。
“没事的,我没有教育你的意思。”像是怕我误会,她匆匆解释。有点可爱了,我暗暗想,小松鼠似的。
“要不以后晚饭前的自习你来找我?”
啊?听见这句话时即刻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是我想的那样吗?她要给我补习?
她好像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虚虚地望着我笑,眼睛弯成一轮新月:“不相信我啊?好歹我高中那会儿成绩也是班里数一数二的。”
怎么会不信呢?我慌忙摇头,怕她下一秒就会改变主意。就是因为太相信了才怕这一切都会破碎,以至于不敢相信真正的幸福。
说来也惭愧,那一整天我都因为太兴奋而忘记了认真听课。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刚打响我就风一般地冲出了教室,也不在意身后的任课老师是否有惊讶。一路与夕阳和晚风作伴,知道办公室门前才停下步子,整顿好呼吸,然后抬手推开潘多拉的宝箱。
金子做的阳光随着缝隙的增大更多的倾洒到昏暗的走廊里,也在不知不觉中渗进我的灵魂。
却可惜我来的不巧。办公室里还有一位正在收拾东西的女老师,还跟谭相怡说着话。
她们话题是我未曾涉及到的领域,所以只能默默地站着。就是这时候我才恍惚自己与她的距离有多大——她是遥不可及的月亮,而我只是蜉蝣与尘埃。
就这么过了十来分钟,对话才以那位女老师的离开告一段落。谭相怡这才把视线转向我,平静地说:“来的这么快啊。”
于是沉淀了的喜悦被一扫而光。我点头,拉了张椅子在她给我留好的地方坐下。
余晖被窗外的树分成支离破碎,宝石似的浮动在摊开的资料上,做这份静谧时光的唯一守护者。这一个小时不长也不短,知道她拍拍我的肩膀才意识到时间在逝去,而我却浑然不觉,回忆也只是模糊的光影,与那份安于内心的恬静。
“不错,脑子挺好使的。”夸小孩儿似的夸我。
我却敏锐地嗅到她的心情不大好,想要安慰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巧看见窗外肉粉色的余晖,问她要不要出去散散步。
出乎我的预料,她同意了。
如果说秋末的夕阳是精灵的恩赐,那么在夕阳下散步可以写成一首极美的诗——诗的主角就是她。
我无声退后她几步,然后伸手,扭头就看见红色跑道上一双牵在一起的手,心里满满的。
短暂的愉悦却引起深处的恐慌,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想要与她牵手?狂跳的心脏让我不容忽视,我抬头看见夕阳在滴血,无名的恐惧吞噬我。
“沈时青?”也不知道她看了我多久,关切地询问我。却不知此刻的我已经是被劈得血肉模糊,只能凭着记忆扯出一个微笑,告诉她我没事,然后回到她身侧,装作无事发生。
身后,我们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