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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白鹤为钥

作者:宫久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石阶很长,每一步都踏在凝结的污血与滑腻的苔藓上,发出令人心悸的粘腻声响。裴怀殊手中的风灯如同鬼火般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扭曲拉长,投射在两侧石壁上。**的气息使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带着铁锈味的冰渣,刺得林陌萧喉间发紧,清俊的眉间凝着挥之不去的霜。腕间的旧伤在阴寒湿气的刺激下刺痛连绵不绝,让他握着剑柄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痉挛。


    终于,石阶到了尽头。


    眼前豁然开阔,但面前的场景不似豁达明媚。


    这里比上层的刑讯厅更加巨大,也更加原始。不再是规整的石室,而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地下洞窟,被粗暴地改造成囚牢。无数粗大的铁栏将空间分割成一个个狭小的囚笼,大部分笼子门开着,铁条扭曲变形。洞窟顶部垂下无数的铁链,末端挂着锈迹斑斑、形状骇人的钩具,有些钩子上甚至还残留着一些难以辨认的碎块。


    地面不再是石板,而是混杂着泥泞、稻草和厚厚一层暗红血痂的污秽之地。尸体……比上层更多,也更残破。很多甚至不成人形,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撕扯过,断肢残骸散落各处,**的气味混合着一种更刺鼻的、类似硫磺和金属锈蚀的怪味,几乎让人晕厥。


    火光极少,只有洞窟深处几点幽暗的火把,将这片巨大的场地”映照得影影绰绰,更添鬼魅。


    裴怀殊停下脚步,昏黄的灯光照亮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他颔首,指向洞窟最深处,靠近岩壁的地方。那里,几具尸体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态堆叠在一起,肢体扭曲的角度超越了人体极限。而他们身后的岩壁上,同样用深色的粘稠液体,绘制着一个巨大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图案。并非一只乌鸦,而是一个更加复杂、扭曲的符号,线条虬结盘绕,中心是一个空洞、仿佛能吞噬灵魂的眼睛,周围环绕着尖刺和漩涡。那符号散发着邪恶的气息,仅仅是看着,就让人头晕目眩,心生恐惧。


    "看那里。"裴怀殊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洞窟中回荡“丞相安插在此的暗桩,还有那个……本该知道十年前戎族王庭真相的戎族老萨满。寒鸦清理得很彻底,连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打算留下。”他目光扫过那扭曲的符号道,“这个标记倒是新鲜。看来‘寒鸦’的主人,或者他们效忠的对象,品味愈发诡异了。”


    沈钰白脸色惨白如纸,他强忍着呕吐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堆叠尸体旁散落的一些东西——几块刻画着特殊纹路的金属碎片,边缘锋利,像是从某种精密器械上崩裂下来的;一个被踩得稀烂的、由不知名坚韧草茎编织的小笼子,里面似乎曾关着活物;还有几片染血的、似乎是某种古老鞣制皮革的碎片,上面用暗红的颜料勾勒着奇异的几何图案。


    “那萨满……他死前在拼命!”沈钰白的声音发颤,手指着地上那些物品的碎片,“这些……这些像是戎族萨满传承的秘器!但都被彻底毁掉了!还有他们的死状……”他蹲下身,强忍着恐惧靠近一点,借助微弱的光线仔细观察其中一具尸体暴露的颈血管,“血管异常暴突,呈紫黑色,皮肤下有密集的出血点,不像是外力重击或利器切割,倒像是中了某种极其霸烈、发作迅猛的剧毒?而且这毒闻所未闻前所未见。”


    林陌萧的目光却越过了那堆尸体和诡异的符号,落在了岩壁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一具身着破烂囚衣但明显比其他人“完整”一些的尸体蜷缩着,背靠着冰冷的岩壁。他的头低垂着,看不清面容,但一只手却死死捂在胸口的位置,指缝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幽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微弱的、温润的光。


    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笼罩了林陌萧。他迈开脚步,无视脚下粘稠的污秽和令人作呕的触感,一步步走向那具尸体。裴怀殊没有阻止,只是提着灯,亦步亦趋地跟在林陌萧身侧半步之后。昏黄的光晕将林陌萧的身影照亮了,恍若画中人。


    林陌萧在那尸体前蹲下。浓烈的尸臭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微微颤动,显露出极力忍耐的痕迹。林陌萧伸出修长的手指——那手指在幽光下显得如玉般莹白,与周遭的污秽血腥形成刺目的对比——小心翼翼地拨开了死者紧捂在胸口的手。


    一枚玉扣,静静地躺在死者早已然僵硬冰冷的手中。


    玉质温润细腻,即使在如此污浊的环境中也难掩其清透的光泽。玉扣的造型十分独特,并非寻常的圆形或方形,而是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鹤,鹤嘴中衔着一株灵芝。雕工极其精湛,栩栩如生,鹤羽的纹理都清晰可见。鹤首处,一点殷红的血沁埋玉质深处,妖异而刺目。


    “白鹤衔芝……”林陌萧低声念出,语气有些凝滞。这图案他认得,这是太医院院判以上级别官员才能佩戴的身份标识。象征悬壶济世、福寿安康。明明是象征着生机的玉扣,此刻却出现在这般死地,被一个可疑的死者紧握在手中。


    裴怀殊也看到了那枚玉扣,他缓缓俯身玄色的衣袍几乎与林陌萧素色的斗篷相触。他没有去碰那玉扣,而是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带着近乎亵渎的优雅,轻轻拂过玉扣上那点刺目的血沁。


    “真有意思。”裴怀殊的声音压得极低,气息几乎拂过林陌萧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太医院的手,竟然也伸进了这‘寒鸦’筑巢的诏狱最深处?是来治病救人……还是,”他指尖划过那冰冷的鹤首,意有所指,“来送终灭口的?”


    裴怀殊侧过头,目光沉沉地落在林陌萧近在咫尺的侧脸上。火光跳跃中,林陌萧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紧抿的唇瓣血色尽失,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亮如寒星,执着地映着那枚诡异的玉扣,仿佛要从中看穿所有的阴谋与谎言。那强撑的冷硬之下,是旧伤疼痛和巨大冲击带来的、几乎要破壁而出的脆弱感,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


    这种反差,让裴怀殊悄然滋生出一丝危险的兴趣。他像欣赏一件即将破碎的稀世珍宝,语气带着引导和一丝温柔:“林大人,看来这盘棋……比我们想的还要热闹。太医署的‘白鹤’也入了局。你说,这只‘鹤’,是敌是友?它衔着的‘灵芝’,救的是谁的命,又要了谁的命?”


    他缓缓直起身,玄色的身影再次笼罩下来,“这具尸体,还有这枚玉扣,才是丞相用命换来的、指向十年前真相的真正的钥匙。至于那个标记,不过是‘寒鸦’主人虚张声势的幌子,或者,是他们向更深处某些东西献祭的证明罢了。”


    裴怀殊伸出手,按在了林陌萧因紧绷而微微颤抖的肩膀上,看似轻柔的力度却带着一丝强硬。那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透过衣料,像烙铁一样烫在林陌萧冰凉的肌肤上,也烫在他极力维持的冷静外壳上。


    “真相就在眼前,却也最是致命。”裴怀殊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带着致命的诱惑,“林陌萧,你准备好去转动这把钥匙,开启那扇可能通往万劫不复的门了吗?太医署的水,可比这诏狱的血还要深得多,冷得多。”


    林陌萧的身体僵硬了一瞬。肩上的触感和那低沉的话语像电流般窜过神经。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浓重的血腥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呛咳。林陌萧强行压下喉间的腥甜,抬起眼迎向裴怀殊的目光。


    “好,无论水深血冷,我要知道十年前的究竟是谁的手笔。” 林陌萧肩头微微用力,似乎想挣脱裴怀殊的手,但对方似乎并没有放开他的打算。


    裴怀殊低低地笑了,那笑声在死寂的洞窟中回荡,带着些许愉悦。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几乎是半揽半迫地,引导着林陌萧站了起来。“沈大夫,劳烦你,把那枚‘钥匙’收好。接下来的路,它或许能救命,也或许会招来更快的杀身之祸。”


    沈钰白看着两人之间那近乎凝固的气氛,看着裴怀殊揽着林陌萧的强势,又看了看那枚在污秽中散发着不祥光泽的白鹤玉扣,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骨直冲头顶。咬了咬牙,从药囊中取出一块干净的素白布帕,强忍着恶心和恐惧,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染血的玉扣包裹起来,紧紧攥在手心。那温润的玉质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掌心发痛。


    裴怀殊满意地收回目光,手中的灯笼再次举起,昏黄的光晕驱散前方更深的黑暗,露出洞窟岩壁上一个被巨大铁锁锁住的更加狭窄幽深的通道入口。


    “走。”裴怀殊揽着林陌萧肩头的手微微用力,带着他,也带着沈钰白,一同走向那扇被锁住的门。林陌萧挺直了背脊,清冷的面容在摇曳的灯光下显得更加脆弱,但眼中那簇执拗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通往太医署,通往十年前真相的道路,就在这扇门后。而身边的裴怀殊,是引路人,还是……最终的猎人?


    ( 小剧场)


    亲眼看着兄弟被大魔头抱着


    沈钰白:兄弟你这是被掳去当压寨夫人了吗(迟疑)


    林陌萧:…


    裴怀殊:嗯(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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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白鹤为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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