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常理》 第1章 丞相已死 乾平二年,冬日。 长安街,素尘纷落,是场极大的雪。 整座皇城仿佛被裹进了一层柔软的素绢之中,平日里喧嚣的街巷都变得静谧起来。 城南一处宅邸内,红梅映雪,分外妖娆。窗半开着,不时有雪花飘落,落在窗边静立的白衣青年肩头。林陌萧已经这样站了许久,衣袖滑落手肘,露出一截修长苍白的手腕,腕骨处隐约可见一道淡色的疤痕。 “你到底在窗边站了多久?” 吱嘎一声,沈钰白推门而入,带进一阵刺骨的寒风。他手中还提着刚从太医院取来的药包。大概是一路匆匆赶来,肩头都落了些雪。一进屋,他看见林陌萧几乎成了个雪人,肩头、发梢都积了薄薄一层白雪,连睫毛上都挂着些许。 林陌萧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了侧脸,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就一刻钟。”他嗓淡淡道。 沈钰白将药包放在案几上,无奈地叹了口气:“祖宗,你在窗边站一刻钟又是干嘛,总不是数花瓣吧?”他走上前,伸手拂去林陌萧肩上的积雪,动作熟稔得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 “嗯。”林陌萧竟真的应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某个方向。沈钰白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越过院墙,隐约可见城北方向有一片废墟,在纯白的雪幕中格外刺眼。 沈钰白的手顿住了,神色忽的变得凝重起来。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丞相死了。” 窗外的红梅被一阵疾风吹得簌簌作响,几片花瓣飘落在窗台上。林陌萧终于转过身来,他的面容在雪光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眉眼间却透着几分凌厉。 “什么时候的事?”他问,声音平静得可怕。 “昨夜子时。”沈钰白走到炭盆旁,用铁钳拨了拨里面的银炭,火星噼啪作响。"丞相府走水,火势极大,等金吾卫赶到时,整个书房已经烧成了灰烬。”他顿了顿,“尸体是在废墟中找到的,心脉上被插了一刀,手筋也被挑断了。” 林陌萧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验过了?” "今早大理寺的仵作已经验过。沈钰白从袖中取出一份折叠整齐的纸笺“这是详细的尸检记录,但奇怪的是……”他犹豫了片刻“死者口中含着一枚白玉棋子。” 林陌萧猛地抬头,面孔有一瞬的不自然。他接过纸笺,却没有立即展开,而是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纸面。"裴家参与其中?” 沈钰白点点头:“据丞相府幸存的侍卫说,事发前曾看到裴家的人跟踪丞相。而且...”他压低声音,“裴怀殊昨日曾入宫面圣,离开时神色异常。” “裴怀殊?”林陌萧冷笑一声,"那个疯子若是参与其中,倒也不足为奇。"他转身走向书案,衣袖带起一阵微风,卷起几片落在窗台上的雪花。 沈钰白跟上前去:“此事非同小可。丞相乃三朝元老,突然遇害,朝野震动。皇上已经下令彻查,我担心……” “担心什么?"林陌萧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担心他们查到我们头上?” 沈钰白没有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乌黑的药丸递过去:“先把药吃了。你体内的寒毒未清,不宜久站雪中。” 林陌萧盯着那粒药丸片刻,才接过吞下。苦涩的药味在口中蔓延,可他却像是察觉不到似的。 “今早我在太医院听到消息,"沈钰白继续道,“裴怀殊向皇上进言,说丞相勾结北境叛军,意图不轨。现在朝中已有风声,要将丞相府满门抄斩。” 林陌萧的手指无意识地紧了紧手中的纸笺,指节泛白。“满门抄斩?“他轻声重复道,眼里闪过一丝阴鸷,"丞相府上下百余口人,包括那些无辜的仆役?” 沈钰白沉重地点头:“恐怕如此,除非……他犹豫了一下,“除非能找到真凶才能证明丞相清白。” 林陌萧忽然笑了,那笑容让沈钰白心头一颤。这个笑容太熟悉了——每当林陌萧露出这样的笑容,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真凶?”林陌萧缓步走向窗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你可知道二十年前,先帝在位时,北境曾发生过一场叛乱?” 沈钰白皱眉思索片刻道:“你是说……十年前的那场叛乱?” 林陌萧抬起手腕,让沈钰白看清那道疤:“这伤,是那年留下的。当时我随父亲在北境军营,叛军夜袭,我险些被刺中,是一名主公推开了我,而他就是如今的丞相。” 沈钰白倒吸一口冷气:"所以丞相对你..." “恩重如山。林陌萧转身,眼中闪着寒光“而现在,有人杀了他,还要污他清名,灭他满门。” 屋外风雪越来越大了,呼啸的风声如同某种不详的预兆。沈钰白忽然明白了林陌萧为何要在雪中久立——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望见丞相府的方向。 “你打算怎么做?”沈钰白问道,声音因紧张而略显嘶哑。 林陌萧走回书案前,从暗格中取出一枚白玉棋子,与验尸报告中描述的一模一样。“下棋。”林陌萧纤长的手指夹着棋,将棋子轻轻放在案上,“既然有人开局,我们自然要奉陪到底。” 沈钰白看着那枚棋子,忽然想起什么:“等等,你说丞相口中含着这样的棋子,莫非是……” “信号。”林陌萧的指尖轻敲棋子,“凶手在告诉我们,游戏开始了。”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是重重的敲门声。沈钰白脸色一变:“有人来了。” 林陌萧却丝毫不显慌乱,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得正好。”他迅速将棋子收回袖中,理了下衣袍,"让我们看看,裴怀殊这第一步棋,究竟想怎么走。" 沈钰白急忙伸手阻拦“你现在不宜见他们!你的身份……” “无妨。”林陌萧打断了沈钰白的话,“既然回到长安,就没打算再躲躲藏藏。丞相的血,不会白流” 敲门声越来越急,到最后几乎变成了撞。林陌萧整了整衣冠,大步流星地向门外走去,雪白的衣袍在身后翻飞,如同一柄出鞘的宝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丞相已死 第2章 雪夜相遇 门外的声音呼的戛然而止。 林陌萧指尖搭在门闩上还未用力,门外就传来了声低低地笑声,那声音林陌萧再熟悉不过——带着些许倦意的冷冽。 “林陌萧,十年不见,竟连招待都没有,真是好样的。” 沈钰白脸色变了,银针悄然滑入指尖。林陌萧却微微眯起眼,伸手缓缓拉开了门。 门开了,风雪呼啸而入,门外立着一道修长身影。 那人一袭玄色大氅,肩头落满碎雪,苍白的手指按在腰间刀柄上,指节分明如寒玉雕琢。他眉眼极深,眼尾微微上挑,本该是风流含情的轮廓,却因眸中冷意而显得分外逼人。 是裴怀殊。 林陌萧静静看着他,唇角忽的勾起一抹冷笑:“裴大人深夜造访,是来拿人,还是来灭口?” 裴怀殊目光扫过林陌萧腕间疤痕,眼底似有暗流涌动,顷刻间又转瞬即逝。他抬手抛来一物,林陌萧反手接住——是一枚染血的白玉棋子。 “若我真想灭口,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裴怀殊淡淡道。 沈钰白走上前一步说道:“丞相府走水,尸体验出白玉棋子,而裴大人昨日刚入宫面圣,今日便登门威胁,这巧合未免太明显。” 裴怀殊听后嗤笑一声,目光却始终紧紧盯着林陌萧:“你也是这样想的?” 林陌萧垂眸看着掌心的棋子,蓦地道:“这枚棋子上有血,但不是丞相的。” 裴怀殊挑了挑眉:“哦?” “丞相心脉被刺,血该是涌出的,而这枚棋子上的血痕……”林陌萧指尖轻抚过棋面,“是被人刻意抹上去的。” 院中一时寂静,唯有落雪簌簌。 “看来你还没蠢到无可救药。”裴怀殊抬手拂去肩头积雪,语气淡漠,“昨夜我确实去过丞相府,但不是去杀人,而是去救人。” “救人?”沈钰白皱眉反问。 裴怀殊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信笺边缘焦黑,显然是从火中抢出的。 “丞相死前托人递了消息给我,说有人要杀他,且此事涉及十年前北境之乱的真相。”裴怀殊语句顿了顿,眼底寒意更甚,“可惜晚了一步。” : 林陌萧接过信笺,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裴卿,若我身死,必查“寒鸦”】 “寒鸦……”林陌萧低声念出这两个字,忽的觉腕间疤痕隐隐作痛。 裴怀殊盯着他:“你知道这是什么,是吗?” 林陌萧沉默片刻,摇头。 裴怀殊冷笑:“撒谎。” 他逼近一步,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嗓音压得极低:“林陌萧,十年前北境那场叛乱,你真的以为只是戎族作乱?” 林陌萧抬眸与裴怀殊对视:“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裴怀殊一字一顿道,“丞相之死,不过是一盘棋的开局。而你和我,都是棋子。” 话音未落,远处皇城方向传来沉闷的钟声——六响之后,戛然而止。 沈钰白脸色骤变:“大理寺诏狱出事了!” 裴怀殊却似早有预料,唇角勾起一抹的弧度,带着些许讥诮的意思:“看来,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望向钟声传来的方向,风雪中,隐约可见一道赤色烟花炸开,形如展翅的寒鸦。 林陌萧缓缓握紧手中染血的棋子。 裴怀殊。”他忽然开口,“若真如你所言,这局棋背后另有其人,那你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裴怀殊转身踏入风雪,声音随风飘来: “合作,或者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雪夜相遇 第3章 线引诏狱 裴怀殊的身影很快被漫天风雪吞没,只留下那句话语在庭院中回荡,与远处尚未完全消散的钟声余韵纠缠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疯子!”沈钰白低斥一声,指尖的银针并未收回,反而转向林陌萧,“他的话,一个字都不可信!十年前他能将你……” 林陌萧打断了沈钰白的话,眼紧紧盯着皇城方向那道渐渐黯淡的赤色鸦形烟花。风雪刮过他清瘦的脸颊,留下刺骨的寒意,也仿佛刮开了记忆深处尘封的疮疤,腕间的旧伤在衣袖下好似生了感触般,隐隐作痛。“诏狱六响,关押的必是十恶不赦或牵涉重大的重犯身死。偏偏是此刻……”林陌萧低头,再次凝视掌心那枚染血的、带着冰冷触感的白玉棋子。 “他想引我们去诏狱?”沈钰白皱眉,“那里是龙潭虎穴!裴怀殊掌管大理寺,谁知这不是他设下的圈套?故意提起十年前北境,分明是在戳你的痛处!” “是圈套,也是线索。”林陌萧将密信和棋子一并收入怀中答道,“‘寒鸦’这名字,我确实听过。在北境,叛军被剿灭前夜,我潜入敌营,曾在一名戎族将领的密函上见过类似的标记——一只墨羽赤目的乌鸦,爪下抓着断裂的锁链。 “你是说,当年北境之乱,背后就有这‘寒鸦’的影子?而如今丞相被杀,矛头又指向它?裴怀殊说丞相查的是十年前真相……” “他或许没全说谎。”林陌萧望向沈钰白,眼中带着凝重,“但裴怀殊此人,心思难以揣摩。他主动现身,抛出线索,逼我们入局,所求绝非仅仅是‘合作’查案那么简单。他是在告诉我们,或者说,是在告诉所有被卷入的人,‘寒鸦’已经动了,当年的事,瞒不住了。” “那我们现在……” “去诏狱。”林陌萧斩钉截铁的说,“无论是不是圈套,那里一定有‘寒鸦’想抹去的东西,或者,是裴怀殊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钟声六响,赤鸦为号。这是挑衅,也是催促。”林陌萧转身回屋,抓起一件深灰色的斗篷披上,从墙壁上取下一柄长剑。 沈钰白追上前,忧心忡忡:“太危险了!裴怀殊此人反复无常,当年他能……” “当年的事,容后再提。”林陌萧系紧斗篷的带子道,“他说的对,若他想杀我,刚才就是最好的机会。他既抛出‘寒鸦’和‘棋子’之说,又引我们去诏狱,必有所图。无论图谋为何,这潭浑水,我们已被推了进来,避无可避。” 沈钰白看着好友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知道再劝无用。默默收起银针,也取过自己的药囊和几样小巧的器具藏在袖中。“好。我陪你去。但你要答应我,一旦事不可为,立刻抽身!裴怀殊……不可信!” “我从未信过他。”林陌萧推开门,凛冽的风雪灌入了斗篷,迎着风雪他大步踏入那片茫茫白色。“走吧。去看看这盘棋,到底是谁在执子,又想将我们置于何地!” 两人不再言语,身影迅速融入风雪弥漫的夜色。通往诏狱的路途并不遥远,但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薄冰之上。街巷空寂,唯有风雪呼啸。沿途,二人察觉几处不寻常的痕迹——墙角有新鲜却极浅的打斗印记,雪地上有数道被刻意扫乱、但方向都指向诏狱的车辙马蹄印。 越靠近诏狱,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血腥与焦糊的异样气味便越发清晰。高大的诏狱围墙在风雪中如同蛰伏的巨兽,门口的火把在风中摇曳。光线昏暗,映照着紧闭的铁门和门前守卫身影愈发狰狞。 在那铁门的阴影里,一道玄色的身影正静静倚墙而立,肩头的积雪已积了薄薄一层。裴怀殊抱着臂,似乎等了有一会儿了。抬眼望来,风雪掠过他深邃的眼眸,眸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比我想象的慢了些。”裴怀殊的声音依旧带着那股倦意的冷冽,嗓音穿透了风雪,落在了两人耳边。他直起身,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林陌萧身上,“看来,你们选‘合作’。” 林陌萧停下脚步,隔着风雪与裴怀殊对视,声音同样冰冷:“裴大人好脚程,看来这诏狱的大门已为你敞开?” 裴怀殊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他没有回答林陌萧的问题,反而抬手指了指那扇沉重的铁门,语气平淡得令人心悸: “门是开了,可惜里面的人,已经开不了口了。不过,‘寒鸦’的爪子,倒是留得清清楚楚。想看看是谁在背后拨弄这盘棋吗?林陌萧,答案就在里面。”裴怀殊顿了顿,目光扫过林陌萧按剑的手与沈钰白戒备的神情,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残酷的诱惑和不容拒绝的强势,“进去之前,提醒二位一句,里面的光景可不会比十年前北境的尸山血海好看多少。怕了的话,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风雪更急,卷起了地上的积雪,扑打着三人的衣袍。诏狱门前,死寂无声,唯有裴怀殊那冰冷的话语,如同宣告,又如同诅咒,沉甸甸地砸在雪地上。 林陌萧眼神凌厉,并未退缩。他向前踏出: “带路。” 第4章 鸦痕告讯 风雪被厚重铁门隔绝,一股浓烈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凝成实质。 门内并非想象中的昏暗牢廊,而是一处类似刑讯厅的宽敞石室。此刻,正在无声的诉说着不久前的遭遇。 摇曳的火光在墙壁上跳动着,映照出了面前的场景。 沈钰白脸色煞白,强忍着翻涌的胃液,迅速从药囊中取出两粒药丸,一粒含进了嘴里,另一粒不由分说地塞进林陌萧手里。沈钰白目光扫过现场,医者的本能让他迅速做出判断:“僵硬程度不一,逝世时间有先后,但都在一个时辰内。致命伤多数是利器切割和重击,但……”他蹲下身,小心地查看一具狱卒颈部的伤口,眉头紧锁着,“伤口边缘发黑,有细微的灼烧痕迹……不像寻常刀剑。” 林陌萧的视线刻意避开了地下的惨状,他的目光扫视着整个空间。裴怀殊的话在林陌萧脑中回响——“寒鸦的爪子,倒是留得清清楚楚。” 最终林陌萧的目光定格在石室尽头。那面原本悬挂着各种骇人的刑|具的墙上,此刻散落一地,而在墙壁中央最显眼的位置,本该挂着一副精钢铁枷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清晰的、被暴力破坏的痕迹——铁环被某种巨力硬生生扭断。 而那铁环下方的石壁上,赫然刻着一个图案。 是一只展开的乌鸦。墨羽张扬,仿佛要破壁而出。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用猩红的颜料点染,如同两滴凝固的血泪,透着一股冰冷、怨毒的邪意。利爪之下,抓着的并非是什么猎物,而是半截断裂的、扭曲的锁链。 这图案,与林陌萧记忆中十年前北境戎族将领密函上的标记如出一辙。只是眼前这个,更巨大、更狰狞,充满了挑衅和宣告的意味。 “墨羽赤目,爪裂银锁……”林陌萧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他目光死死锁住那枚标记,“果然是他们……” 十年前北境尸山血海;背叛与绝望的记忆碎片,伴随着腕间旧伤的刺痛,如潮水汹涌地冲击着林陌萧的神经。这个标记的出现,将尘封的记忆与眼前的场景以最残酷的方式串联了起来。 裴怀殊一直抱臂冷眼旁观,此刻才慢悠悠地踱步上前,停在林陌萧身侧半步远的地方。玄色的衣袍下摆拂过血污边,却片尘不染。看着墙上那狰狞的寒鸦标记,裴怀殊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了然。 看清楚了吗?”裴怀殊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一片死寂,“这就是‘寒鸦’的宣告。他们来过了,带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或者……灭掉了不该再开口的人。留下这个,是标记领地,也是嘲笑。”裴怀殊微微侧头望向林陌萧紧绷的侧脸,那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探究、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同病相怜…“十年前,他们在北境的密函上留下这个。十年后,他们在天子的诏狱里刻下这个。林陌萧,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林陌萧没有立刻回答裴怀殊的问题。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石壁上那冰冷、仿佛还带着血腥气的刻痕。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与记忆中北境雪原的酷寒重叠。丞相的死、诏狱的屠杀、十年前的血债……所有线索都如同无形的丝线,被这只“寒鸦”的利爪紧紧攥住。 “意味着,”林陌萧终于缓缓回道,“当年的毒蛇,从未冬眠。它只是潜藏得更深,如今已亮出了獠牙。”他猛地收回手,转向裴怀殊,“裴大人,你引我们来此,绝不只是为了让我们看这幅‘画’。寒鸦带走了什么?或者,杀掉了谁?这才是你真正想让我们知道的‘答案’吧?” 裴怀殊迎上林陌萧的目光,唇角那抹惯有的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他没有否认,只是抬手指了指石厅侧面一条更加幽深,向下延伸、散发着更浓重血腥与腐朽气息的石阶甬道。甬道入口的火把已经熄灭,只余下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带路?”裴怀殊重复了一遍林陌萧之前的话,语气却不同,带着一种将人引入深渊的诱导,“好。不过,下面的‘景致’,可比这里要‘精彩’百倍。丞相大人最后查到的、关于十年前的线索,还有那个本该吐露一切的关键人物……就在下面。当然,现在他们都已经成了‘寒鸦’爪下的残骸。”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陌萧和沈钰白,“做好被真相撕裂的准备了吗?这盘棋的执子者,可不会只满足于吃掉几颗无关紧要的棋子。” 他不再多言,玄色的身影率先没入了那条黑暗的甬道。 林陌萧握紧了手中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腕间的旧伤在阴冷气息的刺激下,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仿佛是在无声的警告。林陌萧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死亡与阴谋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肺腑。没有丝毫犹豫,紧跟着踏入了那片深沉的黑暗之中。 沈钰白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甬道口,又看了一眼石壁上那只狞笑的赤目血鸦,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咬了咬牙,握紧袖中暗藏的几枚淬了麻药的银针,也快步跟了进去。 通往诏狱更深处的石阶,冰冷而湿滑,每一步都踩在未知的恐惧和沉重的真相之上。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他们,只有裴怀殊手中不知何时点燃的一盏微弱的风灯,投下昏黄摇曳的光晕,勉强照亮脚下方寸之地。空气中恶臭的气息更浓郁了,隐约的滴水声从黑暗深处传来,更显阴森。 这盘以鲜血和阴谋为经纬的棋局,终于将他们推到了最黑暗的棋盘中心。而执子者的真面目,或许就隐藏在这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尽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鸦痕告讯 第5章 白鹤为钥 石阶很长,每一步都踏在凝结的污血与滑腻的苔藓上,发出令人心悸的粘腻声响。裴怀殊手中的风灯如同鬼火般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扭曲拉长,投射在两侧石壁上。**的气息使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带着铁锈味的冰渣,刺得林陌萧喉间发紧,清俊的眉间凝着挥之不去的霜。腕间的旧伤在阴寒湿气的刺激下刺痛连绵不绝,让他握着剑柄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痉挛。 终于,石阶到了尽头。 眼前豁然开阔,但面前的场景不似豁达明媚。 这里比上层的刑讯厅更加巨大,也更加原始。不再是规整的石室,而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地下洞窟,被粗暴地改造成囚牢。无数粗大的铁栏将空间分割成一个个狭小的囚笼,大部分笼子门开着,铁条扭曲变形。洞窟顶部垂下无数的铁链,末端挂着锈迹斑斑、形状骇人的钩具,有些钩子上甚至还残留着一些难以辨认的碎块。 地面不再是石板,而是混杂着泥泞、稻草和厚厚一层暗红血痂的污秽之地。尸体……比上层更多,也更残破。很多甚至不成人形,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撕扯过,断肢残骸散落各处,**的气味混合着一种更刺鼻的、类似硫磺和金属锈蚀的怪味,几乎让人晕厥。 火光极少,只有洞窟深处几点幽暗的火把,将这片巨大的场地”映照得影影绰绰,更添鬼魅。 裴怀殊停下脚步,昏黄的灯光照亮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他颔首,指向洞窟最深处,靠近岩壁的地方。那里,几具尸体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态堆叠在一起,肢体扭曲的角度超越了人体极限。而他们身后的岩壁上,同样用深色的粘稠液体,绘制着一个巨大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图案。并非一只乌鸦,而是一个更加复杂、扭曲的符号,线条虬结盘绕,中心是一个空洞、仿佛能吞噬灵魂的眼睛,周围环绕着尖刺和漩涡。那符号散发着邪恶的气息,仅仅是看着,就让人头晕目眩,心生恐惧。 "看那里。"裴怀殊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洞窟中回荡“丞相安插在此的暗桩,还有那个……本该知道十年前戎族王庭真相的戎族老萨满。寒鸦清理得很彻底,连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打算留下。”他目光扫过那扭曲的符号道,“这个标记倒是新鲜。看来‘寒鸦’的主人,或者他们效忠的对象,品味愈发诡异了。” 沈钰白脸色惨白如纸,他强忍着呕吐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堆叠尸体旁散落的一些东西——几块刻画着特殊纹路的金属碎片,边缘锋利,像是从某种精密器械上崩裂下来的;一个被踩得稀烂的、由不知名坚韧草茎编织的小笼子,里面似乎曾关着活物;还有几片染血的、似乎是某种古老鞣制皮革的碎片,上面用暗红的颜料勾勒着奇异的几何图案。 “那萨满……他死前在拼命!”沈钰白的声音发颤,手指着地上那些物品的碎片,“这些……这些像是戎族萨满传承的秘器!但都被彻底毁掉了!还有他们的死状……”他蹲下身,强忍着恐惧靠近一点,借助微弱的光线仔细观察其中一具尸体暴露的颈血管,“血管异常暴突,呈紫黑色,皮肤下有密集的出血点,不像是外力重击或利器切割,倒像是中了某种极其霸烈、发作迅猛的剧毒?而且这毒闻所未闻前所未见。” 林陌萧的目光却越过了那堆尸体和诡异的符号,落在了岩壁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一具身着破烂囚衣但明显比其他人“完整”一些的尸体蜷缩着,背靠着冰冷的岩壁。他的头低垂着,看不清面容,但一只手却死死捂在胸口的位置,指缝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幽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微弱的、温润的光。 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笼罩了林陌萧。他迈开脚步,无视脚下粘稠的污秽和令人作呕的触感,一步步走向那具尸体。裴怀殊没有阻止,只是提着灯,亦步亦趋地跟在林陌萧身侧半步之后。昏黄的光晕将林陌萧的身影照亮了,恍若画中人。 林陌萧在那尸体前蹲下。浓烈的尸臭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微微颤动,显露出极力忍耐的痕迹。林陌萧伸出修长的手指——那手指在幽光下显得如玉般莹白,与周遭的污秽血腥形成刺目的对比——小心翼翼地拨开了死者紧捂在胸口的手。 一枚玉扣,静静地躺在死者早已然僵硬冰冷的手中。 玉质温润细腻,即使在如此污浊的环境中也难掩其清透的光泽。玉扣的造型十分独特,并非寻常的圆形或方形,而是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鹤,鹤嘴中衔着一株灵芝。雕工极其精湛,栩栩如生,鹤羽的纹理都清晰可见。鹤首处,一点殷红的血沁埋玉质深处,妖异而刺目。 “白鹤衔芝……”林陌萧低声念出,语气有些凝滞。这图案他认得,这是太医院院判以上级别官员才能佩戴的身份标识。象征悬壶济世、福寿安康。明明是象征着生机的玉扣,此刻却出现在这般死地,被一个可疑的死者紧握在手中。 裴怀殊也看到了那枚玉扣,他缓缓俯身玄色的衣袍几乎与林陌萧素色的斗篷相触。他没有去碰那玉扣,而是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带着近乎亵渎的优雅,轻轻拂过玉扣上那点刺目的血沁。 “真有意思。”裴怀殊的声音压得极低,气息几乎拂过林陌萧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太医院的手,竟然也伸进了这‘寒鸦’筑巢的诏狱最深处?是来治病救人……还是,”他指尖划过那冰冷的鹤首,意有所指,“来送终灭口的?” 裴怀殊侧过头,目光沉沉地落在林陌萧近在咫尺的侧脸上。火光跳跃中,林陌萧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紧抿的唇瓣血色尽失,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亮如寒星,执着地映着那枚诡异的玉扣,仿佛要从中看穿所有的阴谋与谎言。那强撑的冷硬之下,是旧伤疼痛和巨大冲击带来的、几乎要破壁而出的脆弱感,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 这种反差,让裴怀殊悄然滋生出一丝危险的兴趣。他像欣赏一件即将破碎的稀世珍宝,语气带着引导和一丝温柔:“林大人,看来这盘棋……比我们想的还要热闹。太医署的‘白鹤’也入了局。你说,这只‘鹤’,是敌是友?它衔着的‘灵芝’,救的是谁的命,又要了谁的命?” 他缓缓直起身,玄色的身影再次笼罩下来,“这具尸体,还有这枚玉扣,才是丞相用命换来的、指向十年前真相的真正的钥匙。至于那个标记,不过是‘寒鸦’主人虚张声势的幌子,或者,是他们向更深处某些东西献祭的证明罢了。” 裴怀殊伸出手,按在了林陌萧因紧绷而微微颤抖的肩膀上,看似轻柔的力度却带着一丝强硬。那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透过衣料,像烙铁一样烫在林陌萧冰凉的肌肤上,也烫在他极力维持的冷静外壳上。 “真相就在眼前,却也最是致命。”裴怀殊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带着致命的诱惑,“林陌萧,你准备好去转动这把钥匙,开启那扇可能通往万劫不复的门了吗?太医署的水,可比这诏狱的血还要深得多,冷得多。” 林陌萧的身体僵硬了一瞬。肩上的触感和那低沉的话语像电流般窜过神经。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浓重的血腥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呛咳。林陌萧强行压下喉间的腥甜,抬起眼迎向裴怀殊的目光。 “好,无论水深血冷,我要知道十年前的究竟是谁的手笔。” 林陌萧肩头微微用力,似乎想挣脱裴怀殊的手,但对方似乎并没有放开他的打算。 裴怀殊低低地笑了,那笑声在死寂的洞窟中回荡,带着些许愉悦。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几乎是半揽半迫地,引导着林陌萧站了起来。“沈大夫,劳烦你,把那枚‘钥匙’收好。接下来的路,它或许能救命,也或许会招来更快的杀身之祸。” 沈钰白看着两人之间那近乎凝固的气氛,看着裴怀殊揽着林陌萧的强势,又看了看那枚在污秽中散发着不祥光泽的白鹤玉扣,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骨直冲头顶。咬了咬牙,从药囊中取出一块干净的素白布帕,强忍着恶心和恐惧,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染血的玉扣包裹起来,紧紧攥在手心。那温润的玉质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掌心发痛。 裴怀殊满意地收回目光,手中的灯笼再次举起,昏黄的光晕驱散前方更深的黑暗,露出洞窟岩壁上一个被巨大铁锁锁住的更加狭窄幽深的通道入口。 “走。”裴怀殊揽着林陌萧肩头的手微微用力,带着他,也带着沈钰白,一同走向那扇被锁住的门。林陌萧挺直了背脊,清冷的面容在摇曳的灯光下显得更加脆弱,但眼中那簇执拗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通往太医署,通往十年前真相的道路,就在这扇门后。而身边的裴怀殊,是引路人,还是……最终的猎人? ( 小剧场) 亲眼看着兄弟被大魔头抱着 沈钰白:兄弟你这是被掳去当压寨夫人了吗(迟疑) 林陌萧:… 裴怀殊:嗯(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白鹤为钥 第6章 鹤亡衔骷 裴怀殊转动了手中的钥匙,铁门璇及发出了“咔哒”的刺响。但并未立刻推开,侧耳探听着门后的死寂中是否潜藏着危机。 沈钰白攥紧了裹着玉扣的布帕,指尖微微发白,心脏在胸腔狂跳不止。林陌萧肩上的压力并未因裴怀殊专注于门锁而减轻半分,反而因这短暂的停顿而显得更加沉重。林陌萧清晰地感觉到裴怀殊手掌透过衣料传来的温热,他强迫自己忽略那几乎要将肩胛骨捏碎的力道,凝神捕捉着门缝里可能逸出的任何一丝气息或声响。 一片死寂。 终于,裴怀殊不再犹豫,手腕一沉,推开了沉重的铁门。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在狭窄通道里被无限放大,如同濒死巨兽的呻吟。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依旧顽固地盘踞着,其中却混杂了另一种更为诡异的气息——浓烈的、带着苦涩药香的腥甜气,像是无数种药草在血污中**发酵。这股气味霸道地钻入鼻腔,刺激得沈钰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头滚动,几乎当场呕吐出来。林陌萧也猛地蹙紧了眉头,本就因旧伤和压抑而发紧的喉咙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扼住,瞬间剧烈地呛咳起来,苍白的脸颊瞬间涌上病态的红晕,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嗅觉冲击而轻微摇晃。 “当心。”裴怀殊道,揽在林陌萧肩上的手顺势一带,将他拉向自己身侧,另一只手中的灯笼高举,昏黄的光晕顽强地刺入前方的黑暗。 门后并非想象中笔直的通道,而是一段向下倾斜的石阶。石阶的尽头隐没在更浓的黑暗里,石阶两侧的石壁不再是粗糙的岩面,而是覆盖着一层滑腻湿冷的、类似苔藓又似菌毯的墨绿色物质,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的深绿色。更令人心悸的是,脚下每一级石阶,都覆盖着厚厚的半凝固暗红血痂,无数杂乱的血脚印叠加其上,方向混乱,似乎曾有许多人在这里仓皇奔逃,又或是被强行拖拽而下。 “这味道……”沈钰白强压下的呕吐感又涌了上来,“是血竭、朱砂、还有……还有大量□□和断肠草混合后的气味!而且其中混杂了人血!这……这根本不是什么治病救人的药方,这是……这是致命的剧毒炼药后残留的气息!” “呵,看来太医署的‘悬壶济世’,在这里改行‘送魂归西’了。”裴怀殊有些凉薄的回道。 三人拾级而下。空气越来越稀薄,混杂的药味与血腥味十分浓稠,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林陌萧每一步都踏得异常艰难,旧伤在阴冷湿气和诡异药味的双重刺激下,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腕骨深处搅动,痛楚沿着手臂蔓延至肩颈,冷汗浸湿了鬓角。他紧咬着下唇,几乎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就在他们走到石阶中段时,林陌萧的目光猛地凝固在右侧的墙壁上。 那覆盖着墨绿粘腻物的石壁,被人用某种尖锐之物,在湿滑的表面硬生生刮擦出了几道潦草的刻痕。刻痕很新,边缘还带着一点微不可察的暗红,似乎是以血为墨。刻痕组成一个极其扭曲、但依稀可辨的图案——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鹤,鹤嘴处,叼着的并非灵芝,而是一个模糊的、类似骷髅的形状。 两人同样也发现了,昏黄的灯光下,那扭曲的白鹤图案带着濒死挣扎的意味,吐露着刻下它的人的绝望与警示。 裴怀殊低指尖轻触那白鹤刻痕边缘,沾上了一点暗红,“白鹤衔骷……看来这只‘鹤’,知道自己衔着的不是灵芝,而是索命的毒药。临死前,倒还想着给后来人提个醒。” “这是警告!警告前面有更可怕的东西!或者指认凶手就是太医署的人!”沈钰白声音颤抖道。 “也许两者皆是。”裴怀殊收回手指,指尖的暗红在灯光下如凝固的血珠。“走吧,答案就在下面。这‘鹤’用命刻下的路标,我们总得去看看它指向何方。” 石阶到了尽头。眼前是一个规整的方形石室。石室中央,一个巨大的、由青黑色石块垒砌而成的池子占据了大部分空间。池壁极高,内里一片狼藉,凝固着厚厚一层黑红交杂的污垢,散发出与通道中如出一辙的气味。池子边缘散落着破碎的陶罐、扭曲断裂的金属导管、以及一些被踩烂的、形态奇特的药草残渣。 石室最内侧的角落,有一具巨大的石棺。棺盖斜斜地盖住了一半,露出黑洞洞的内里。 沈钰白看着那污秽的池子,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药池?炼药的地方?”沈钰白看着那污秽的池子,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用活人试药?” 裴怀殊举灯,走向了石棺前。 灯光探入石棺内部。 空的。 棺内空空如也,只在内壁底部,残留着深褐色的、干涸的污渍,形状像是……一个人形躺卧的轮廓。而在那人形轮廓的头部位置,石壁上赫然刻着一个与外面血刻图案一模一样的标记—— 【白鹤衔骷】 “看来,我们‘鹤’的主人,或者说,‘鹤’要送终的目标,已经先一步离开了。”裴怀殊道。 “或者说,”裴怀殊的目光落在林陌萧苍白的脸上,似是起了兴致,嘴角勾起了弧度“他正等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