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沧。虞沧是杨霜最后的希望了。
光是回忆,杨霜就已经溃不成军,她捂着脸再次哭了起来。
倒是从来没有想过,会跟江如渊分开生活。
虞沧给她倒了水,安慰几句,表明自己会去找江sir再聊聊。送走杨霜后,虞沧打电话约了江sir,约定在他家见面。
满脸胡茬的江sir给他开门,跟上次见面对比,模样真的差了很多,整个人消瘦憔悴了很多,眼底没有半点生气。
客厅没怎么收拾,乱糟糟地,像是此时的主人。江sir把自己缩在按摩椅上,头发没有打理,刚好遮住眼睛。
“是她叫你来的?”江sir看着自己的手,声音沙哑。
虞沧强忍着怒火点头:“嗯,她叫我来劝劝你。”
江sir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知道的,我不想拖累她。”知道自己确诊后,他觉得自己的情绪难以控制,低落,易怒,暴躁,脑子里总想些有的没的。
家里那边知道了,已经联系了医院,准备再给他做个检查,往后也知道该怎么做。虽然是因为出外勤受伤,但是警察已经不能继续做了,但日后的治疗也能全免,算是给他补偿。上级说可以给他调到后勤,让他坐办公室,也被他拒绝了。
江sir家境不错,从小到大都是顺风顺水的,跟杨霜的感情一向稳定,工作方面,虽然年轻,但依旧是小组长了,以后多的是升职的机会。一下子给人来这么一下,这打击未免太大,一棍子把他的骨头都敲碎了,难免让他接受不了。别说他,大街上随便找个人来问问,这谁能接受得了啊?
但虞沧还是生气,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江sir看出他不愉快,摸了一把下巴,尽量用轻快的口吻说:“你也别怪我不告诉你,这些天为了忙这件事情,我整个人都快发疯了。阿姨那边状况也不好,听说还是要判刑,她这种状态又这么······唉!”
虞沧的脸色总算有点缓和,他低下头,说:“二妈的事情只能这样,福利律师已经告诉我要做好心理准备了,他说二妈以后不会直接进监狱,会被放到专门的医院里去······但是这也不是你不告诉我的理由,江sir,我们在一起玩了十几年,这样的情谊你都不肯相信我吗?”
江sir哽咽了一下,讪讪道:“我没有不把你当朋友······一开始我也不敢确定,那段时间你又那么忙,我那么累,我觉得告诉你只会让你更有负担。”
虞沧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那你觉得我现在才知道会开心吗?”
江sir不再说话,伸手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两个人空对着好一会儿,还是虞沧拉下脸来:“你饿吗?我去做点吃的吧。”江sir勉强打起微笑:“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吃到大少爷亲手做的菜。”
虞沧焖饭,翻了翻冰箱,随便做了两个快手菜。两个难兄难弟坐在饭桌上,两两相望,都红了眼眶。
嘴里还含着饭,虞沧听到江sir发颤的声音,说:“虞沧,其实我好害怕······”
看过去,江sir的眼泪滴到饭上,他捂住自己的脸,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失声痛哭。
有什么办法呢?虞沧感觉到自己的泪水漫延上眼眶,心中倍感绝望无助。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他总是,总是一个都帮不到,一个也救不了。
无论是自己生母,还是二妈,还是江sir和杨霜。
如同嚼蜡地吃完这一餐,虞沧收拾完东西就离开了。杨霜站在楼下,神色悲伤地望着自家的楼层。
“他怎么说?”她问虞沧。
虞沧无奈地摇了摇头。杨霜闭上眼睛,泪水划过脸颊。她连续深呼吸好几次,才能相对平静地说:“我答应了。你知道吗?这两周,我根本睡不着觉,我也想了很多。他说得对,我还这么年轻,没有必要跟他一起等死。无症状携带者的概率太小了,谁都赌不起······”
她转过脸看着虞沧,突然笑了,有种破碎的凄楚美艳:“我答应了,但是我好难过。虞沧,我问你,我应该不应该答应?”
她走过来,执拗地看着虞沧,期待虞沧说出她想要的答案。
“是我的话,我会答应。杨霜,我会选择离婚。”虞沧瑟缩了一下,别开脸去。
杨霜反手给了他一巴掌,红着眼恨恨地说:“你懂什么!”
虞沧揉了揉自己的脸,微笑起来:“你应该庆幸,孩子还没有出生。庆幸他不知道,庆幸是在感染之前就有的孩子。”
杨霜的手还停在半空,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你是怎么······”她愣住,有点口吃地问。
是乌叶发现的,杨霜选购的都是大码或者宽松的衣服,很明显是有所准备。所以在春来帮杨霜测塔罗的时候,乌叶悄咪咪向虞沧暗示了一下。
虞沧因此留意了,发现杨霜说话的时候,崩溃的时候都会有不自觉抚摸小腹的动作。他在刚刚吃饭的时候,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告诉江sir。
如果江sir知道,肯定会叫杨霜把胎儿打掉,但是按照杨霜买衣服的行为看,她是想留下这个孩子的。命运是真的造化弄人,曾经幸福美满的家庭也能在一夕之间变得支离破碎。
虞沧刚跟江sir聊完,转眼跟杨霜坐在小区的乘凉亭继续聊。
孩子已经有七周大了,杨霜已经去医院做个检查了,确认自己和孩子都是健康的。刚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杨霜也是无比喜悦,出差回来正打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江sir,谁承想江sir有个更大的消息要告诉她。
“那你要生下来自己养?”虞沧问了个问题。
“你想帮我养养也不是不行。”杨霜哭完之后心情顺畅了很多。
“······那你打算告诉他吗?”虞沧再问。
杨霜恶狠狠地吐了一口气:“不告诉他,等他快死了再带到他面前,气死他!”又说到死字,杨霜立刻哀愁起来。
两个人正在长吁短叹着,却看见江sir下楼扔垃圾。杨霜委屈地看着江sir,正在相对无言,突然听到乌叶的声音,三个人看过去,她手里拎着一堆礼盒,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杨霜赶紧擦了擦眼泪,问道:“乌叶?你怎么会在这里?”
“事情就是这么巧,今天听你说你住在三云附近,我就猜到你也住在这个小区。”她抿了一下嘴,不好意思般垂了垂眼皮。
杨霜恍然大悟,原来乌叶是他们邻居,就是不知道住在哪一栋。
“不是我,是春来住在这,她是音乐老师,学校分配的房子。”乌叶一边解释一边打量江sir:“你就是杨霜姐姐的老公吧?长得那么凶,站得又那么直,一看就是警校出来的人。”
江sir颇为尬尴,确实他经常被同事调侃长得凶,但被第一次见面的人这么直愣愣点出来还是怪难受的。
虞沧连忙撇开话题:“你手里拿了这么多东西肯定很重吧,我帮你拿好了。”
乌叶笑得不怀好意:“确实,但是不应该你拿。”
杨霜突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虞沧和她对视一眼,决定堵住乌叶的嘴。可惜的是双手没有嘴快,他刚要拉走乌叶,乌叶一个侧身,躲开了他的手,看的杨霜心惊胆跳。
“你想干嘛?”乌叶警惕地看着虞沧,虞沧慌得说不出话。
“那个,乌叶啊,你拿了这么多东西手疼不疼啊?我们帮你送回家吧。”杨霜疯狂对着乌叶眨眼,乌叶转身面向江sir,没有看见。
“不用了,刚好你老公在,免得我搬来搬去。”她扬了扬尖尖的下巴,把东西递给江sir:“喏!这都是给杨霜姐姐的。”
江sir迟疑着,还在考虑要不要接。杨霜心里双手合十,希望天降正义把乌叶的舌头收走。
见他迟迟不肯接,乌叶的笑容消失了,金褐色的眼珠冷冰冰的,语调也变得冷冰冰地,带着点嘲讽的意味问道:“接个东西有这么难吗?”
她手指一松,几个礼盒倏地掉落,江sir手疾眼快地接住了,正要骂乌叶是不是脑子有病,乌叶对他冷笑一声,退到虞沧身边,自认为和善地对虞沧说:“虞老板啊,借一步说话啊,门口的便利店见啊。”
杨霜被她吓得心惊胆战,乌叶却完全没有察觉出他们有什么不对劲,笑眯眯地说了再见,就往门口走了。
“虞沧,你能有点正常的朋友吗?”江sir没好气地说,又问杨霜:“你的车呢?把这些东西放车里吧。什么东西这么······”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是什么。
生果、手工酸奶、各种滋补品,还有话梅。
虞沧还没到便利店的时候就看见乌叶坐在摆放在外面的椅子上,桌子上堆放着许多吃的,围了一圈流浪猫,时不时在蹭乌叶的腿,还有一只胆大包天的直接跳到乌叶身上,对着桌子上的东西虎视眈眈。
虞沧在旁边坐了下来,也有猫儿过去亲近他。他伸手揉了揉一只橘猫的脑袋,笑意盈盈。
“虞老板是不是从小就挺有猫缘的啊。”乌叶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一口咬在瑞士卷上。
被乌叶这样一说,虞沧才发现自己确实很招猫咪的喜欢。时不时会碰到野猫,走过来对他敞开肚皮,被虞沧揉搓一阵后心满意足地离开,让虞沧有种自己被白嫖了的感觉。
“刚刚你这样子做,很不好。”虞沧抱着橘猫,橘猫向鸡肉串伸出白手套。
乌叶不明所以,小口小口地吃着便当。
虞沧只能换一套委婉的说辞:“孕妇怀孕不够三个月是不能告诉外人的。”
乌叶皱眉,盯着虞沧看:“杨霜老公是外人吗?”,他的左脸还有点发红,巴掌印隐约可见。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虞沧无奈,用了更委婉的说法。
乌叶冲虞沧眨了眨眼睛,“什么难念的经?我要听听。”
虞沧选择沉默。乌叶也不生气,只是慢条斯理饭吃完,才打开一颗红茶冻,说:“你不说,没关系。”
Q弹的红茶冻被勺子挖走了一个角,乌叶抿开后露出幸福的表情,轻声说:“倒霉鬼的朋友也是倒霉鬼呢。”
虞沧觉得有点生气。觉得乌叶如此不通人情,虽然时不时嬉皮笑脸地,但内里是一块硬邦邦的冰块,没有半点同理心。
“我们能怎么办呢?我们又不像乌叶你,难道我们能去吃金蟾吗?”虞沧心里有气,故意想刺她一刺,一开口语气却仍旧平淡,没有嘲弄。他真的是拿乌叶一点办法都没有。
乌叶依旧,眉毛压低,“虞老板,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靠吃金蟾的。”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塔罗牌,在虞沧眼前晃了晃。
命运之轮。
“这次要讲的是另外的故事了。你也知道中国有很多很厉害的妖怪对吧,有些呢,厉害到可以被称为神兽,其中呢,有一只叫做貔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