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叶和春来在金城江停留了有一个多月,才拜别蛇医,驱车回到苍梧。
第二天开门没多久,乌叶看到了一张看着眼熟的脸庞。个子中等身材苗条的女性,在人类里面算是漂亮的脸蛋。
“你好,上次还没有正式自我介绍,我姓杨,做医代的。”女人笑靥如花地打起招呼来,观之可亲。
乌叶才意识到这是上次去探望虞沧的时候在他病床边做看护的女人。这不怪她,每一个妖怪都是脸盲症的重度患者,人类尚且可以通过皮毛来判断动物的漂亮与否,但妖怪看男人是一个模样,看女人也是一个模样。
今天刚好是寒露,春来早晨的时候用一只方诸承接来了露水,她吃了护心丹,感觉那股恶心和无力减轻了许多,所以心情非常好。
跟杨霜聊了几句后乌叶让她看看店里有没有喜欢的衣服,给她打半价。
杨霜自然很开心,选了好几件新到的外套和内搭,并且趁机向乌叶推销起虞沧来。
“乌叶你今年多大啊?我看着你好年轻,应该不到二十五岁吧?”杨霜笑眯眯地,像只狐狸。
乌叶波澜不惊地点头,春来暗自偷笑。
“那乌叶你长得这么好看,有男朋友了吧?”杨霜继续进行她的推销**。
乌叶配合着摇了摇头,春来憋笑憋得很痛苦。
“哎呀,你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又有钱,身材和性格又好,怎么会没有男朋友?我跟你说,刚好我认识一个很好的男生,虽然不是什么名牌大学毕业,211是有的;长得也周正,也有一米八高;虽然平时很少讲话,腼腆了点,但是男人嘛,油嘴滑舌能是什么好东西?关键还是个富二代······”杨霜拉着乌叶的手一番推心置腹,就差没有在虞沧屁股那里盖个章,标明——苍梧第一好男人!
目前还在经济危机中挣扎着的富二代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杨霜身后,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总感觉他头顶笼罩着一坨浓密的乌云。
“你又在做什么?”虞沧冷不丁地开口,吓了杨霜一大跳。
真是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杨霜暗自腹诽:还不是替你忧心,怕过几年别人孩子都会走路了,你还是个孤独佬。
乌叶玩心大起,装模做样地来回打量虞沧好几圈,才开口:“没什么,杨姐姐说要给我介绍对象,说那个人是个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有钱个子高长得帅,还是个富二代嘞!虞老板,我没有见过什么富二代,是不是跟虞老板你很不一样啊?”
春来憋不住了,躺在沙发上哈哈大笑,羞得虞沧耳朵发红,虽然还是没有什么表情。杨霜在一旁一脸恨铁不成钢。
嬉闹的时候,杨霜看见春来在排塔罗牌,问了才知道,原来春来的副业是帮别人用塔罗看运势,杨霜心头痒痒的,也请春来帮她算一下。春来答应了,一边切牌,一边平静地说:“请你在心里默念你要问的问题。”
杨霜收敛起笑脸,郑重地闭上眼睛,冥想了一会儿。乌叶趁机站在了虞沧左边,轻声说了一句话。虞沧听到后脸色一变。
结果下来,却是有点不太理想,一张正位死神:一段关系的结束,革命的,重新开始的,浴火重生的,死亡的象征,内心的结束,生命中某个阶段结束,正要开始一个新的阶段,将过去抛之于脑后;一张逆位审判:一蹶不振,幻灭,隐瞒,坏消息,无法决定,缺少目标,没有进展、消除、恋恋不舍;一张逆位的恋人:禁不起诱惑,纵欲过度,反复无常,友情变淡,厌倦,争吵,华丽的打扮,优柔寡断。唬得杨霜脸色发白,春来也露出一丝困惑,但依旧笑着安慰她说:“杨小姐求的东西运势都很危险呢,每一张牌都在警醒你要做好决定。你要小心谨慎一点,最好听取一下他人的意见,不要一意孤行。”她说着,翻出最后一张牌:命运之轮。
“谢谢你。”杨霜让自己镇定下来,知道这是故意春来说给她听的好话,只有笑着道谢。
买了一堆衣服的杨霜又去了虞沧的店,无所事事地看着虞沧在验着一块玉石。虽然杨霜不懂,但能看出那块玉料品质不错,就随口问了一句:“这是客人送过来的?这么小一块,能做什么?”
虞沧淡笑:“小?这一块也要好几千呢。”又看了一眼她:“你们吵架了?今天不去上班?”
杨霜伸了个懒腰,用一种开玩笑地口吻说出一句话:“不去了,以后都不去了。我要跟江如渊拟协议了。”
虞沧听得心一紧,一边放好玉料一边平静地问:“到底怎么了?”
“我们要离婚了。”
“······我出去一趟。”
“出去干嘛?”
“我去看看是不是雨水倒灌回天上。”
杨霜连忙拦下虞沧,慢吞吞地讲起前因后果来。
江sir和杨霜从江sir 高二那年开始谈恋爱,第一次出去约会的时候就碰到了江sir的班主任。三个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半天,最终班主任大义灭亲,在第二天上学的时候通报批评了他们。至此开始,两个人的恋爱像是一场狗血的偶像剧一样闹得沸沸扬扬,今天是吵得要生要死,明天好得如胶似漆。
然后两个人经历了大学四年的异地,终于在毕业的那一年领了证,轰轰烈烈地大摆五十桌,把能请的都请了。婚后的生活也是如出一辙,分分合合,吵吵闹闹,是他们的生活乐趣。
但是,那天杨霜出差回来,天快黑了。但客厅没开灯,江sir坐在沙发上等待着她。
她笑着问:“怎么了?不开灯。”说着,伸手要去按开关,江sir出声制止她:“小霜,别开灯,你坐过来,听我讲。”
江sir以前是体育生,嗓门大,性格也是大大咧咧的,除了求和好的时候能温声细语点,别的时候都是一个大老粗。
今天怎么这样?
杨霜像是有心电感应一样,心里觉得空落落地,十分恐惧。
她靠着江sir坐下,肩膀并着肩膀。江sir叹了一口气,满足地笑了。
“小霜,还记得我差不多一个月前说过,有一个比较大的毒窝被我们端了嘛?抓人的那天,我也去了。我们冲进去的时候,那群瘾君子们还在打着药······”江sir眨了一下眼睛,深呼吸好几次,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
杨霜聪慧,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我针头被划伤了。小霜。小霜。”他哽咽地喊着她的名字,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杨霜低着头,握着江sir的手,他的手心全是冷汗。
“前两天,最终结果出了。”黑暗中,江sir流泪了。他不是爱哭的人,但是如今无法控制自己。听到医生宣布结果是阳性的那一刻,他好害怕。身为警察,他深刻知道自己未来将是一片黑暗,他什么都没有了,除了还有杨霜。
杨霜扑进了他的怀里,低声呜咽着。江sir咬着牙,下定决心:“小霜,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我不要!”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了,杨霜不可能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江sir爱怜地抱着她,手指轻轻摩挲他的头发,用尽往后应该有的所有温柔。
“你知道的,你是学药的,读书的时候总拿奖学金,你知道我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的免疫力会低到连风雨都承受不住,任何一点伤痛对我来说都可能是致命的,我不想你看到这样的我。”他托起杨霜的脸,看见她泪眼斑驳,眼泪滴在他的掌心。
“我不要!”杨霜啜泣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仍旧使出十二分的力气,从供气不足的气管抽出空气来,说出这三个字。
“跟我离婚。”江sir再也受不住,他不能看她可怜楚楚地模样,不然就会心软。心软就代表着杨霜以后也将跟他一起痛苦。
两个人的额头抵在一起,杨霜断断续续地说:“会有办法的,我们会有办法的·······”
没有办法的。
她突然想到什么,如同溺水之人看到一小撮干枯的稻草,虽然渺茫,还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情于这一小撮稻草身上:“万一呢,江如渊,万一你一辈子都不病发呢?也是有这种可能的对不对?”
“跟我离婚!”他猛地推开她:“别骗自己了杨霜,得这个病跟活死人有什么区别?你现在深情有什么用?你才二十六岁,大好年龄,会全都赔在我身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好聚好散不行嘛?”
“不行!江如渊你敢走试试!我都不害怕,你为什么要害怕?”杨霜哇哇大哭,越想越觉得苦楚。
江sir沉默了,他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她。一直到她停止了哭泣,他才补充:“过几天,我们找个律师吧,把财产方面的事情算清楚了,以后也能好好的生活。”
杨霜眼睛已经哭得红肿,大脑还有点缺氧。但是她无比清醒地知道,江如渊就是想把自己推开,自己承担所有地,所有地结果。他不愿意两个人一起面对,所以被划伤的事情她完全不知道,检查的事情她也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想放手,不想放手。
“我们都要冷静一点,明天,我们明天再去一趟医院,再仔细检查一次,我要自己去听听医生怎么说·······”杨霜捂住胸口,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
“没事的,离婚之后,换个城市生活,很快就能忘记我。”抬头看,江sir还在微笑,杨霜生平第一次那么恨他的笑容,那么恨这样欲盖弥彰的假脸。她多么想!多么想上前撕碎它!
不管杨霜再怎样逃避,再怎样躲藏,江sir已经铁了心要跟她离婚了。不管杨霜怎么说好话扮小狗,怎么发脾气摔东西,依旧雷打不动。
轰轰烈烈闹了两个多星期,杨霜顶不住了。江sir不光自己冷暴力杨霜,还请来了杨霜的妈妈和朋友,除了因为要看店和照顾母亲的呆瓜虞沧不知情以外,所有人都在劝杨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