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吗?”他在高考后拿着成绩单问,对面是依旧浓妆艳抹的高瞩千金。
一旁的碧波湖荡漾着眼饧腿软的青春期中二病的□□,这阴柔的月色里,她是第三种绝色。
当她轻轻撕碎那张情书的时候,李长歌突然意识到自己属于那年冬天的雪色,应当陪衬着玫瑰红。
高淑慧的电瓶车在不小心拉下的琉璃摆件中无声地去了,那句“何意?非也,羞耻。”还在他耳畔嗡嗡作响,他看到里面的海马体,是他仰慕的那个男性信仰,他本打算收藏,也好吧,他心说。
直到垂杨树下墨染一片的殷红……
也许高瞩的破产需要让他的生前有一点点意义了,毕竟高淑慧拿着她父亲的“护照”要求他解释什么的天堂的时候,他竟然一时失误将李长歌的骨灰盒供奉进了家族银行。
什么是天堂?这应当是他活着的意义吧,不是作死,而是相当于为了活着而死,所以从哪里说起,平安城也无法解释这种心境情感障碍,直到情夫甲的最后的存款竟然是李长歌烧给他的阴功……
当他拖曳着高淑慧的尸体——还有余温走到初见的那套皮沙发上的时候,当他第一次瘫软在地的时候,当他的皮鞋玷污了那所谓的禁果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童贞像砸碎在脑壳上的盛着张裕的高脚杯一样……
那天的傍晚残阳如血,冥冥之中他问了句“还好?哥们!”
“当然啦,只要你不在,我一切都好说,恰到好处,毕竟——”
他凑近些,希望听得清楚,这好像是他百年之后听到的唯一的祷告:“呃——钱应当是人类文明的极限了吧,无趣得很,对我来说,你是钱的信仰。你还觉得阴功?别傻了,分明是我在普渡众生。”
那天的阴雨连绵之际,高瞩的拍卖会上,只有这个骨灰盒勉强没有去抵押贷款,然而却成了国家博物馆的收藏品,它的介绍竟然只有区区一行小字,比如说“永远感激在恰好的时候遇见你,真长见识了,可惜你一转身,赐我的是空欢喜——机会至尚,理由不足挂齿。”
“可笑吧,银行存着情敌的骨灰盒,他竟然还以身殉道。”路人甲对路人乙调侃。
“什么道?我们和高瞩没关系了,有道也是浮生道。”随手一挥,功德箱里多了一块钱。
三十年前,高瞩集团的心律之梦,平安城。
不当承认自己娶了心头好就志得意满,毕竟这世界上的爱情就是如此的滑稽可笑,像极了《四大悲剧》或者莎士比亚的中国脸。
高长歌在狱中,默默浏览着自己和爱妻的一张又一张的日常写真或者旅行照或者赶拍,他苦笑一声,今天是他余生的第一天。
“那可是三千条人命,你怎么解释?”他在找了最好的辩护律师后的春节后落马,时间相隔只差了六个月。
手被镣铐枷锁住,脸上青筋凸起,脚和脊梁骨不住的冒冷汗,他在不服审判结果的一个月后,成了全平安城的笑柄和羞耻。
在事发当天,他一个人在老校区的校长办公室,手中攥着离奇的白血病检查单,是李淑慧整理的,他不敢接过,可是有种感觉,就是当初赌气要她在旧址躲清闲很对。
电话“嗡”的一声传来,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那边阴沉古怪的声音是建筑公司负责人张总的:“高校长,恭喜你,我已经看到新闻了,相信我,只需要更短的一周,还是最多了。”
他重重的坐在太师椅上,就像他坐在玻璃隔板里面,外面是已经改嫁的李淑慧。
“怎样,适应吗?”她脸色蜡黄。
高长歌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B超单子送给他的时候,他有种知觉,就是不该托关系要求死缓。
“祝好,你们才是真爱。”他半天,临走时到底撂下了一句:“孩子归他姓,别说是我的血脉。”他还在摩挲那张蘸了泪痕的单子。
他在入狱的一年后的某一天意识到他的李淑慧应该身遭不测,直到张小棠和他的最后一次通话:“高校长,我们的李小姐真得是个非常倔强的人。”
“哦?你对我难道还有任何意见?”他一脸难以置信地说,人消瘦的三圈。
“并没有,只不过,当年我的孩子也算是就这么没的——我本意如此,哈!”他彪悍的身材一点不像一年多前的文质彬彬。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有些懵懂,一闪而过的白云苍狗。
“谁知道呢?反正,十年,文件上换成了‘尽快’,就像当年一样,我也是右脚走位,但是她好像拒绝活着呐——给李淑慧这里烧纸钱的,放心,她和你生死相随。”他说完喉咙哽噎了一下。
那天晚上,高长歌破天荒在踩完缝纫机后看到了当年还有来世的流星雨,他只是感觉原来心脏病没人知道也算是好事。
五十年后,万物打秋霜,张小棠的回光返照之梦。
张小棠满头白发,又一次搭乘了那辆班车,这次是简单和李淑慧告别的,他之前叫李晓棠,为了被津口大学的校长踹没的孽种,他竟然和她不告而别,天晓得,他心想,一定是那个女人有了小秘密。
旁边的橡树林还有一点点的盛夏的腐臭味,那只死了的癞蛤蟆还在来回晃荡,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叫张经理的建材公司联系人有种诡异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片天空,属于美国,还在他的心头莫名其妙地来回飘荡,有刹那知觉,自己的千秋大业真得埋葬在了李淑慧的花花美梦里,可是只要研学团建的暑假活动顺利下去,他一定可以在退休之年升任洛京大学的那片故土的信仰。
再等等,他心想,就这么算了吧,好像不是什么难事,比如说,那个什么装潢的,区区一千亩的空地,怎么至于用国内的敷衍了事?他放下皮包,看向外面的月色,其实今天本打算在新校区发表教职工讲话,可是那个墙灰太熬人了,而且他发现有些人的职称报告不是很详细,他甚至恼羞成怒想到了是否采取措施,哪怕指桑骂槐。
“他奶奶的,这个悍妇,天天一身素缟,哭丧着脸,还是当年的孕态,这不正好,那个谁竟然想做副教授,他也配,天塌下来也不给不下蛋的母鸡好处。”他想到买醉,转头发现那个已经有些尬色的李淑慧的男“闺蜜”还在门口。
“那个——老师,这样哈,你先被着急,等新校址建好了,第一个喝奠基酒的就是你,还有就是——那个,你麻烦问一下同行的洛京大学的某导员,有没有类似的教务处之类的,这样哈,只要有门路,朕这个位置当然属于你,好说。”他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
“我不回去,我父母权当我死了,你也当我死了吧。”她看到趿拉着拖鞋志得意满的高长歌,一阵反胃。
高长歌重重的关门声,让她想起自己希望的“学区房”。
门外当然是当年好不容易追来的李小姐,就因为十分钟后带着哭腔的一句“所以说,你还是过于狼狈吧,你这个无耻的文人,你简直长不大嚎,纯粹至极!”他蓦然回首,想起来自己犹豫的装潢材料的备案,突然觉得那个张老板还挺会来事。
“那个,深夜——冒昧了。”他插着口袋说。
“当然,高老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您太太我见过,慕名拜访——还行,除了,她有一点点的神经问题,懂?”他低沉的声音让高长歌吓一大跳。
鬼祟还在心中滋生,当年李晓棠那句“那可是三条人命啊——”的狞叫声还在他耳畔回响,他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别紧张,高老师,文件我已经打点好了,按照您的意思,就是我筹办国外的——这很好,还有,可能需要缓一缓,比如十年,但是肯定您的部分学生可以提前进去,确实,您的信誉一向让人信服,放心,都是无甲醛的——哈,懂!”他的舒缓阴柔的男性磁声让高长歌略略放心。
远方是窸窸窣窣的苗圃,此刻夜已深了,他还在回想和李淑慧第一次遇见的时候。
“所以说,那个冯乡含还没联系好她的团建老师?”她放下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微信是她撂给李淑慧的“真我”冯乡含的烂摊子,她懂,可是总觉得不妥当,仅指她发现竟然没人搭理她学生。
“没有门路啊,不是你的问题,什么错不错的。”他犹犹豫豫地放下做好的笔记,其实津口大学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新校址,他以为工期很快,没想到建筑公司竟然用了国内的材料,他有点看不上。
一筷子扔给他,实在呆不下去了,没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每天看到的竟然是李淑慧的那张纯粹的娃娃脸,她依然需要他反哺,可是:“淑慧,脑部不能锻炼,正常啊,谁叫人家李先生看不上你。”
高长歌不敢回想当年捡漏的时候,确实他意识到自己的李小姐患了抑郁症的那刹那,天空都亮了,这是个需要跪拜无数次的神。
当的士在霓虹灯下拼命狂奔时,他有一种错觉,就是可能津口的那份备案需要他亲自处理的时候不应该是推迟了几年后的剪彩,而是国外出了金融危机之类的无限期推迟他的退休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