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茅屋里的渔具还在他的枯骨旁闪烁着当年的风姿,海风腥咸,好像有什么食粮更耐人寻味了,她用来自给自足的纺纱的织布机——所以他的红楼是灵魂的含义:“请你原谅我。”她说。
他为她准备的麻将机其实生锈了,她的情夫们记得那是他“暗恋”她的第三百六十七天,于是第有穷个岁月里,他迎来了自己的四次元,穿上她纺织的新的皮肤,也许不是鸿蒙太空。
他一转身,走到了拐角处,“谁啊?”他打着灯笼,今天是上元节。
那女人哭哭啼啼,他有点心虚,因为他家今天不小心一位员工过劳死了。
“喂,找你男人去啊——”他不敢凑近,恍惚中雾气升腾上来。
“你懂什么?我男人死了!”她的话不重,砸在了他心头,像是今天莫名其妙的雪色。
他撇下灯笼,背后是熊熊烈火,他一觉醒来,不得不继续在肉肠场给那些他拼命诅咒的富人们做苦力。
“那,又能怎样?阳光衔接了我的荒唐。”他唱着歌的时候,一头拱进了绞肉机里,东家的人连人带机器一起送进了“医务室”,他的同事苦笑不得,他感觉自己好像到站了。
“你就是狗,还什么医院,悠着点,送走你最好。”他砸喂这今晚加餐的时候,他的同事们把惊愕与心悸的领导送走了,那番话他临终前觉得自己只是没有“成为自己”,“不应该。”他只有这一个想法。
所以当他升入天堂之际,上帝问他:“是否愿意……”他用力点点头,撇下他喜欢的上苍,他自己的天地里,这是个长长的修行——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第四红楼,平安京的试水之道。
是不是生来就有的默契,他惊讶地发现那个女人好像是他认识的那个谁。
他渐渐地消失在了路的尽头,直到看不清是否有他希望的那一点点的快乐,远方是一望无际的麦田,他在草丛中躲着,他落榜了,但是她依然配不上她,因为她竟然是个疯女人,说着不着边际的不经之谈。
想不通是谁在左右自己的人生,他放下笔,那天她追他的时候,他正在麦田里给麦子打药,他的父亲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儿子给他做哥哥,他希望继承家产,所以就把这个漂亮的疯女人给他做玩物。
他以为他和他一样,每天挑逗她说一些可笑的令人费解的话,他每天坐在复读班里,意识到的只有和她在一起的零零星星的碎片,要么是“哥哥,为什么一定到乡下,是你母亲要求的吗?”,他无言以对。
她走的那天,他发现她在审视他,他对她笑了一下,她马上凑近些,他吓破胆赶紧跑路,他的“亲哥哥”可笑他的跑步的姿势。
他考上了他父亲要求的津口大学,那是他梦想的至高学府,也是他母亲生他难产的临终遗言。那天,他哥哥一个人来了,脸微微发烫,“我和我老婆有孩子了,她在为我生。”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他愣了一下,一闪而过的疯女人,试探性问了一句“嗯啊,可是,我给你的那个阿狗还挺好?”
他本意是暗示他宰了他做成人肉包子,给嫂嫂补身子骨,没想到,哥哥竟然脸一阴沉,回复了一句嗫嚅的话:“她?还行,我没知觉她了,她在我眼里,就是一条可怜的老狗。”
他彻底放心,哈哈大笑,走之前想到什么,回了他哥哥一句,没忍住接受了他勤工俭学的额外精神补贴:“哥,别留活口,这个女人太绿茶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她,我和她没感情,祝嫂夫人好。”
哥哥“嗯”了一声,他望着他弟弟骑着自行车离去的背影,内心深处升起一种别样的仓惶,有些话,他不想打扰他弟弟的清梦,就算了吧,毕竟这样的女人,谁好意思说出口,谁又能真正在乎呢?
“我回来了。”他毕业后的嗓音变了,有磁性,再也不像毕业后如此的轻浮。他哥哥神采奕奕的,十分钟的电话亭,他和他唠嗑的内容都是刚出世的孩子,“我有了孩子,她的,妊娠了,为我,啥也没少吃,好孩子都是。”
他第一次觉得他哥哥是个高深莫测的,不可捉摸的人。
“能不能别这么快?”她气喘吁吁地在后面,他在返往平安城的一路上,只有这一句勉强算是回忆起的和她的交集。
那天,阳光明媚,她还是不着调的明朗的神色,她怀中抱着的小狗叫大黄,她穿着运动鞋,穿着白衬衫和米黄色的亚麻布裤子,她的狗冲着他摇头摆尾地叫了两声“汪汪”的招呼,他秒懂,自行车一掉头跑了,他和她只认识一年,是高三,他因为成绩太差被迫转学到他母亲的家乡,那个生气寥落的小县城。
“别跑啊,你不认识我啦,傻瓜?”她还给他补过课,她抱起狗,她落榜了,她的父亲和母亲替她拒绝了专科,“不需要。”她爸爸看着报纸,因为她有点神经病,完全可以嫁出去学会如何快乐,他毕业后终于想通了,“我想娶一个善良的人。”他只扔给他哥哥这样一句话,有一丝的惶恐和愠怒。
“我回来了。”他看到她的时候,她好像少了点活泼,多了点深邃和撼人心魂的鬼气,她有些忸怩地笑了笑,他哥哥现在在公司,高瞩的名字属于他,“我不在乎,只要你属于我就行。”他放下包,她哭哭啼啼地抱怨如何思念她,“我有次月经血差点没止住。”
那天,他杀死了他的哥哥,在他发现他们在浴室“□□”,在同床而眠的时候,他在午餐的桌上,装作没有看到他父亲的欣慰的笑,因为他不敢正视他们做过□□的证据。
那天,他凭着红楼的尊严感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就在他因为更加沉重的羞耻感自杀的时候。
第四红楼,她的心律。
当年的明月还是依旧光彩照人,他发现人潮中的正在看花灯的她有点神似因为他死去的那个女人,其实只需要一块钱,他就能发现原来那位小姐还有点吝啬于和他聊两句。
他当年融资的时候不小心遗忘了,就连这个单位的名字还是她给他取的,唯一的遗憾就是她临走前改了名字,他觉得还好吧,“最好改一改,多尴尬,我已经配不上你了。”
他凑近些,发现的却是那张有些瘦削的惨白的脸,她在对着远方的三层亭子咧着嘴狂笑,古城的夜市熙熙攘攘,陪伴他的却只有自己的影子,“孑然一身罢了。”他推了推金丝边眼镜。
从水面,他模模糊糊想到原来名字竟然是最长的诅咒,比如他躲不过自己的心术,毕竟他再也找不到第二家融资单位了,他把文件重重地摔在他脸上的时候,人家郑重地挑衅一句“别再做困兽之斗了,你夫人是不是都离开你了?报应。还有啊,你那个计划还是自己留着吧,我相信,你的不婚主义属于现在的‘黄金时代’。”
他想起王小波的丑脸,突然觉得自己就是给她守活鳏的怪物,他在没人处的长凳上坐着,没忍住拼命扇巴掌:“我,是谁——不就是有点红楼意味的路人甲吗?”
乌篷船上坐着看到的那位女孩,他的“耿介”让他没有勇气哪怕搭讪,他有些羞涩地抬起眼皮“偷窥”,突然间想起来——是啊,事情是这样的。
三天前,他坐了十天的火车,他终于毕业了,她抱着自己的宠物狗,她热情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嗨,别来无恙。”,他诚惶诚恐地住进她和他的爱巢,他夜里面辗转反侧,“我以为——我只是——我毕业了,却还没有。”
他默念三遍,从厨房蹑手蹑脚抽出一把刀,他推开门的时候,他看到她熟睡中的胳膊轻轻抖动了一下,他不愿意伤害这条鲜活的生命,他只好忍着恐惧和反胃,直到刀在他的“嗯——嗯”中隔着夏凉被,插入这栋别墅的男主人的胸脯中,血水在差不多一分钟后染红了那张共用的“信仰”,她从甜美的梦境里惊醒,却做出了让他难忘的姿势,用一个孕妇的姿态,和弦抹了脖子……
他在深渊里感受清凉的水质和清冽的水香,他在结束这一切之前才意识到枕着胳膊睡不太好:“忘了我吧,我们两不相欠了,华夜。”
第四红楼,光年之外。
她把自己抵押给“小棠”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原来他也会觉得她是个有意义的人。
“哎,别多想,就照你初中方法一样学。”她掐了一下他的胳膊,有些阴柔地说,不似曾经的爽朗和晴暖了。
“好,谢谢,嗯——可是,呃——你确定你要和他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你们两个人——不妥吧,我记得,你分明应该很好,就像——比如说做我的灵魂伴侣,别这样啊——”他拖长了尾音,语气轻佻但一改往日的刻薄。
挥挥手,他望着她的背影。
缘分此刻已经成为具象的衍生物,他甚至想不清楚为何高瞩会破产,分明喜欢她真的,用力爱过也追过,他忘不了自己跪搓板时候的发凉的脊梁骨和膝盖骨。
“喂,长歌,你说,我们到底是不是一伙的?”她在河的对岸用力挥挥手告别。
“喂,淑慧,什么一伙的,我们是同僚、知己、莫逆——一家人!”他脸发烫。
三个月前,他的互联网公司倒闭了,赔进去十万,他的高中毕业后三年的中二病被爱疗愈成了丧心病狂的匹夫之欲。
在那个不知名的晚上,他一个人拖曳着行李箱来找她,他知道她还是需要他的,哪怕只是因为用力爱过。
霓虹灯晃眼,闪烁异常,让他差点跌进天桥的深渊中,他像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可是这个漫天的雪夜,他单薄的围巾却围在了正在卖馄饨的一个似乎不着调的小姑娘那里,直到她抬起头,他的脸有些温热。
“找我?”她接过围巾,她的脸已经皲裂。
他转身,姑娘用力在背后挥手,他能感觉到,她的破碗的裂纹中有她的汗渍:“喂,你是要了我吗?”
他心中呐喊一句:“啊?你说什么——”可是出于贫寒祚薄的自尊心远了,躲进了梦寐以求的复读班里。
是夜,她捂着围巾,数着自己的营业额,他偷偷蹲在暖气片旁边任月光滴落在他的右眼眼眶。
热气从他嘴里哈出,升腾的雾气中,他若有所思地说:“我找到了,对了,就是你了。”
她在灯火阑珊处,蓦然忆起自己欢喜与憧憬过的苍山洱海,却被旁边摩托车的嘶鸣声震碎梦魇之镜,她不小心任围巾飘进无根天的浮尘中,却探着身子只能恍然大悟道:“已经太晚了。”
第四红楼,洛京一中的校风,他的温柔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