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金,这姓常的小子骂得可真脏啊。”
仰面沉向潭底时,余霏在心里想。
“如果你还活着,定要把他一并锁入这囚魔大阵之中。可惜,这阵如今反倒被他利用了。”
司金神女司掌天下金石,神力坚若玄铁,她织就的囚魔阵休说是妖魔鬼怪,就连天界神仙都没有几个能挣脱得出。
所幸,炽羽就算一个。
余霏不慌不忙地沉落,双眼瞧着潭面一圈一圈缩小的日光:
“司金,为了救人,我只能把你这大阵给捣毁了,你可别怪我。这阵中锁着的东西待会得出来,你记得把孩子们卷上岸去。而我——”
当日光缩为头顶晦明不辨的一点时,余霏利落翻身,并指为刀,划断了渐渐缠附上来的红光。
她悬立水中,破碎的光点将她映得猩红。
“——而我,会送它去见你的。”
.
在岸上时,祝灵轩折了白桦枝条,压上十成十的灵力劈向阵心,岂料枝条一击破碎,他人也被反噬而来的力道震得昏迷过去。
等到再有意识时,他发觉自己沉到了冰冷的水中,四肢被紧紧捆缚,眼皮也沉得睁不开。
黑暗与被狠狠压制的灵力催生出无边的恐惧,喉鼻被灌得生疼,灭顶的窒息感让他没有办法做出任何思考,只能用刚刚恢复些微的力气,本能地撕扯身上的“绳”。
“绳”纹丝不动。
人继续往深渊中沉去。
祝灵轩几近虚脱地垂着头,日光在他身侧消弥,他依然无法接受自己成为了一件任人宰割的祭品,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低头是即将吞噬他的黑暗,抬头是……
是一抹鱼儿般,快速向他靠近的倩影。
余霏!
祝灵轩不顾水浸酸痛地睁大眼。
余霏并指划下,叫祝灵轩百般折磨的“绳”便绽裂如花。
不知是怎样的情绪,促使祝灵轩心口的水流都受了细微的扰动。
余霏见他怔在原地没有动作,便轻轻抓住他的手腕,将他从斩断的“绳索”中带离。
二人游动的动作将“绳索”冲碎成点点星光,星光里,祝灵轩不自觉地反扣住余霏的手。
余霏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回眸,淡淡一笑。
接着,她将祝灵轩往水面处一推,沉身再次往潭底游去,那里暗潮汹涌,大阵将倾。
祝灵轩下意识伸手想去拉她,却只接住了她救上来的最后三名修士。
轰。
潭底随即一震,无数气泡涌出,裹挟着依然浮在水中的修士们往岸上去。
祝灵轩拂开千百气泡,逆流向深渊游去。
古阵破,邪祟出。
伴随着玄铁锁链沉浊的响,恶蛟如箭一般扑向余霏。
在祝灵轩的目睹下,余霏被恶蛟的利爪当胸穿过,就像——
她为白梦卜得那一卦所言。
更多的气泡上涌,将全无知觉的余霏送到祝灵轩面前。
祝灵轩眉心狠跳了一下,却没有管这个“余霏”,任由她继续被浪头卷着,往岸上去。
他知道,她还在这里。
.
余霏受击,神识剥离。
炽烈的火光席卷潭底,将那深渊照得透亮。
恶蛟一击扑空,立刻甩尾掉身,转瞬间,獠牙外翻的蛟头就再次攻至余霏面前:
“炽羽,你居然还没死。”
“急什么。”
余霏不紧不慢地踩上恶蛟眉心,稍一用力,两方都退开丈远。
“要不你先随个份子,回头我叫你来吃席。”
“油嘴滑舌。”
恶蛟转动颈项,暗中蓄力。
“这可是你从前最讨厌的。”
余霏满不在意地笑笑:“这些年我想通了很多。”
她语气散漫,斥出神力的动作却又稳又快。
轰。
凤火与冰晶相撞,搅动起万千细小气泡缥缈如雾。
“你大不如前了。”
恶蛟嗓音发闷,一双狭窄的竖瞳紧盯着余霏额间那块鲜红色的旧伤疤。
“想来当年重伤之后,你不死也半残——”
它的话,被一声闷哼打断。
几枚晦暗的物什刺穿它的喉咙,又从它的脊背飞出。
“这是……”
恶蛟每说一字,便喷出一口血雾。
“铜钱啊,你没见过?”
余霏抬手接住飞回的铜板。
“你果然还是抵不住照夜剑的阴毒诅咒,换了法器么?”
恶蛟藏匿在阴暗处,尖利地怪笑。
“那把剑是很强,举世无双的强。可惜所有使用过它的人都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手持照夜剑的余霏它避之不及,丢了神剑的余霏它完全可以贴脸嘲讽一番。
“——夸父大神,上一任的白鹤天帝,以及你们小凤凰满族……”
它潜行过余霏身边,余霏垂眼,冷冷地盯着它紫黑色的鳞甲,万千鳞甲最靠近心脏之处,捆着一道细细的金色链条,链条上系着一把醒目的金锁。
那边是锁困住恶蛟的法器,整个囚魔大阵的核心阵眼。
“哦对了。”
恶蛟游过余霏又猛地甩头回来,想看看她失控崩溃的表情。
“我想起来了,这把剑传到你手中之后,你最好的朋友,司金,还试图替你化解过这个诅咒。她帮你把照夜剑拆成了六份,留了把素剑身给你防身,其余五份分别练成了五个法器,交给了当时最具盛名的五尊大神。可是啊——”
它朝着余霏大笑起来。
“——这五尊大神最后还是一一沾了照夜剑的晦气,纷纷惨死!”
它一拧蛟身,身上的细链与金锁碰撞出清脆的响。
“司金!她就算是用这把照夜碎片练就的破锁落下了囚魔大阵,把我囚困在这里又如何呢?还不是被我按入了岩浆炼狱,炼得尸骨无存!”
听到司金的死状,余霏才终于有了点反应:
“遗言说完了?”
“你不会真以为你没了照夜剑,还能奈何得了我吧?”
恶蛟龇起獠牙,猛地喷出万枚冰晶,余霏甩袖一挡,击毁的冰晶在她身周拢起细密的白雾。
“千年前,你用那把邪剑杀光了我们三恶道的兄弟,现在又放跑了我的可口小点心们,我要新仇旧恨一齐清算。”
恶蛟的竖瞳越缩越窄,没忍住地舔了下嘴。
“常淡泊那小子可真仗义,我说要吃些修为高的,他就把他家首席弟子带来给我垫肚子,还捎来了你……”
它说着,倏而张开血盆大口。
“到我腹中忏悔罪行吧!”
余霏抬手,半拢的拳中铜钱轻响。
只见恶蛟口中被铜钱穿过的细小伤口猛地绽裂开来,腥臭血渍染红水域,它痛得蜷缩成一团。
“我全盛时,你知我能一骑当千。”余霏恹恹开口。
“我落魄了,你怎么就觉得能单挑我一个?”
她手中铜钱串连成线,如一道铁鞭一般将硕大的恶蛟卷至眼前。
“你还好意思和我提司金?”
她的字里行间充满杀意,垂向恶蛟的神色却悲悯超脱,好像莲花台上,度化众生的神祇。
“司金好心劝你向善,收养你入宝匣,你却将她诱去三恶道的埋伏之中,致使她如此惨死。”
余霏每说一句,周身的凤火就暴涨一层,炙烤得蛟身皮开肉绽、滋啦作响。
“如今还敢假冒她的名义要人献祭,利用她的阵法害人性命,捣毁她唯一的神迹清溪涧——”
“我们本就立场不同,不相为谋!”
恶蛟撑开见骨的下颌打断余霏。
“你说得对,我们善恶两道从来都是对立的!”
嘶吼声里,余霏阖目,猛地收紧拳眼,掌中铜钱“铛”地一响。
火势蔓延开来,恶蛟瞬间化为齑粉。
飞灰缓缓沉落,细链拴着的金锁从正在瓦解的巨大尸骸中脱落。
余霏只消稍稍抬手,金锁便认主般飞入她的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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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
她攥着金锁,神思稍动,便以一团凤火的模样,来到了岸上。
常淡泊依然贪婪地盯着劫后余生的小弟子们,直到凤火出现,他恍惚了一瞬,忽然双膝跪地。
“炽,炽羽上神。”
他试探着唤出尊名。
凤火中,隐约有一尊金色的炽羽法相。
炽羽法相向他摊开掌心,在那里,有一枚金锁,金锁自燃成火。
“你向潭中恶灵祈愿的,就是这物什?”
常淡泊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手。
瞧见金锁时,他还双眼空洞没什么反应,等到火焰跳出时,他才猛地四肢并用,向前扑去。
他就是要这火。
要这火去炼丹。
那一刻,常淡泊已不顾什么神明,忘了什么敬畏,也全然没有了人形,就像一头饿了许久终于见着猎物的野兽一般,拼命撕咬。
火焰将他的皮肉烧得焦黑,他的眼神依然执拗疯狂。
“给我!把它给我!!!”
炽羽法相淡淡垂眸:
“整座清溪涧都可任你取用,各色珍宝足以消解你一切烦忧。这些,还不够吗?”
“远远不够!”
常淡泊趴在地上,鼻子里喘着粗气。
“我要的是清溪涧最好的东西,我要这镇山至宝,我就要这火——”
他再次向炽羽手中抓去,指尖即将挨上金锁的瞬间,炽羽将它收入袖中。
常淡泊心心念念的物什不见,终于精疲力竭,扑倒在潭边湿泥中。
他玉雕般的侧脸充满脏污,人一动不动地,哀哀哭号: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你拥有的已足够自渡,却害人性命以获取更多,是为贪。贪欲过重,一如飞蛾扑火,终将自焚。”
常淡泊颓然抽泣,被火焰灼伤的身子不住地抽动。
“歧路迷途,可问天地。”
凤火随风散作零星光点,没入林间长夜。
.
“钱灵根,你终于醒了!”
余霏眼睑一动,就从细窄的睫毛缝隙里,看到陆清光焦急未褪的脸。
“你晕了好久啊,我吓得不行。”
他手忙脚乱地将余霏扶起,给她递手帕,让她擦从脸侧滑落脖领的水渍。
“我们从潭中出来没一阵就醒了,你倒好,整整昏了小半个时辰。都怪我对你的实力太过相信了,你这身子骨,还是得多加照顾才行。”
余霏半真半假地虚弱摆手,将计就计:“咳,是啊。我这每次打卦替劫,可都是豁上一把老命的。”
她隐约觉得被谁的目光扎到,在演技狂飞的间隙抽空抬眼,正瞧见望向这边的祝灵轩。
祝灵轩一身湿漉漉的,似乎刚从潭中上岸。
余霏一见还有人看,立刻演得更加卖力。
可祝灵轩就像没瞧见她这人一样,径直往反方向走去。
在那里,沈孤令正朝着瘫软在地的常淡泊瞪眼:
“师叔罪行骇人听闻,现在就和我回宗,请宗主明辨定夺。”
常淡泊任他训话也没动静,只在看到祝灵轩靴尖时,猛地扬起了头:
“爱侄,你方才也看到了吧?炽羽上神显灵了!”
祝灵轩一听“炽羽”两字就压不住唇角,半笑不笑地哼着:“嗯。”
“又是你。”
沈孤令回头看见祝灵轩就咬牙,却又被扑跪而来的常淡泊吓得五官乱飞,连忙后撤半步。
常淡泊半趴在地,用手扯着祝灵轩的袍角:
“爱侄,你和上神缘分不浅,可否替我解读一下上神的话,也为我指条明路……”
沈孤令缓过劲儿来,就觉得他发疯发得丢人,架起他两臂就往旁处拖。
袍角从常淡泊手中滑落,他又伸出手奋力去抓,拼命想要祝灵轩给他一个答案。
“她啊……”
祝灵轩瞥了眼不远处的余霏,终于笑出来。
“仙市西南荒僻处有个卦摊,你去那里请一卦,包解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