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好久不见”?
还是多谢他上次警局不计前嫌?
温皎心里一团乱麻。
算起来,这应该是分开五年来,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
疯狂涌上来的情绪,像细碎的玻璃渣。
温皎根本不敢对视来人的眼睛。
齐厌阔步而来,离她越来越近。
温皎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按捺住从心底升腾而起,想逃避的冲动。
算了。
分手的又不止她一个。
就在齐厌离她不到两米时。
温皎身后报告厅,款款走出一名女子,白色大衣下是及足踝的长裙,优雅美丽。
女子自然上前,挽住了齐厌的手臂:“等我很久了吧。抱歉,有事耽误了,没来得及去接你,你别生气。”
依赖的模样,完全就是甜蜜期的恋人。
齐厌停住脚步。
低下头,目光凝滞一瞬,落到被挽住的那只胳膊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
温皎感觉,他身形有些僵硬。
又偏过脸,抬起单薄的眼皮,不动声色审视她一瞬。
也许是错觉。
因为在温皎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掠开视线。
“怎么了?”女子意识到不对劲,“认识?”
无法从齐厌那里寻得答案,女子转而望向温皎。
后者抱着大摞文件夹,极速低头,避开她探知的视线。
思绪快过下意识的反应。
温皎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
都分手五年了。
还有什么好避嫌的。
等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决定一笑泯恩仇,淡定和两人打招呼时,齐厌已经没耐心等她了。
头顶,是他轻描淡写的声音:“不认识。”
不认识。
温皎一愣。
也对,齐厌向来说一不二。
说好老死不相往来,真就没什么必要打招呼了。
齐厌抽出胳膊,虚扶了一下报告厅入口的方向,示意别站在这里,先进去。
白衣女子却没动。
温皎以为自己挡了他们的路,后让一步,退出足够空间,低声道了句“不好意思”。
齐厌没应,模样冷矜。
倒是他身前显得身材娇小的女子,冲温皎投以笑意。
没有阻碍,这对形貌气质同样出挑的璧人,一前一后,走进报告厅。
助理徐然落后两人一步,眼尖认出温皎,拎着公文包,步履未停。
迎着温皎茫然的视线,冲她点头致意。
眼前姑娘身形纤瘦,显得米色毛衣格外宽松,戴着口罩,几乎遮住大半张脸。
第一次见面时披散的褐色长发,也用缀着两朵小花的橡皮筋扎了起来。
按理说,徐然早不记得她了。
毕竟警局一面之缘,都过去快两个月了。
但那双清亮的眼睛,属实令人过目难忘。
此刻呆愣着,映进窗外湖泊的颜色,水光潋滟,倒真像黑曜石般夺目了!
徐然几乎一眼就认出她。
那个住在双禾新苑的女生。
等三人身影彻底消失进报告厅,温皎才脱力般,后退半步,倚在刷得洁白的墙上。
身旁照片栏上的少年,内双是道很浅的褶子,眼神淡漠。
隔着玻璃,与她同站一列,如同古希腊童话中的天神审判,直白,残忍。
大厅那边。
人群纷纷感叹:“那是乔氏集团的千金吧?早就有所耳闻,和齐总真是登对。”
“听说两人感情稳定,好事将近呢。”
算起来,他们也该修成正果了。
温皎感觉周围很吵,她每个字都知道,却就是隔着一层纱,听不真切。
“乔薇?”
温皎第一次见到乔薇,是在齐厌初中的毕业照上。
照片第三排,少年一身蓝白条纹的校服,眉眼冷淡。
连晴好熹光,都无法软化神色半分。
也不知道是怎么安排的位置。
毕业照上,齐厌旁边站了个栗色短发的女孩,笑容格外灿烂,左侧有个梨涡。
和他一看就很亲昵。
那时候温皎胆子也大,一时好奇,指着下方姓名栏,偏过头问他:“她就是你邻居家的妹妹吗?”
齐厌坐在旁边看书,随意扫了一眼:“不太记得。应该是叫这个名字。”
直到那场雪夜。
她亲眼目睹他们二人,在街头相拥接吻,才意识到自己当年问的话,有多冒昧多余。
就算之前乔薇是他口中的“不太记得”。
此后,她也会有一生的时间,被他记住。
*
研讨会快要开始。
大厅众人,纷纷朝入口涌来。
站在门口的温皎,也被裹挟,挤进那方令她难受的空间。
齐厌和乔薇坐在前排。
会议前半程,梨涡女孩会不时弯起眸子,一脸甜蜜,凑到他身旁,小声说两句。
男人总会侧过半张脸,极有耐心,微笑回应。
后半程,温皎就不知道了。
她已经学会自动避开那一块区域。
*
研讨会结束,温皎起身,跟随人群离去。
她注意到,齐厌和他身边的女子,位置早就空了。
两人不知何时离开的。
倒是王志远一反常态。
返程路上,破天荒体贴起下属,让开车的小伙子,先送温皎去医院。
王志远:“周末好好休息,不要记挂工作上的事。”
温皎心底讶异,道了声谢谢关心。
确实不能再拖。
要是脑子烧坏,她就没法再为社会健康工作五十年了。
温皎嫌麻烦,没挂点滴,只拿了退烧药,回去睡了一觉。
第二天是周末。
早餐温皎热了三明治,慢吞吞啃着,一边点开手机微信。
林厘:盐盐,新上的电影去看吗?
盐盐不是温皎的小名,只是身边亲近的人喜欢这么喊她。
温皎下意识想问什么电影。
又想起最近一大堆事等着处理,实在没什么心情。
刚准备回绝。
林厘:就是最近很火的那部初恋电影。
林厘:说起来,韩子墨是不是要回南城?
这些日子韩子墨忙着毕业和家族企业的事,一直在两头跑。按照势头,林厘还以为他会定居国外。
温皎手指一顿。
盯着自己无饰的手腕,总感觉忘了点什么事。
温皎:可能吧。
温皎:但他没和我提过。
三人算是发小,小学初中都同校。
但人生很长,有的人,走着走着就疏远了。
林厘:我当年一直以为,你俩背着我谈恋爱呢!
林厘:大学时韩子墨出国,是不是送了你一根手链?一直见你戴着,就没摘下来过。
温皎咬完最后一口三明治,打了几个字,看着输入栏的“也不是,那手链——”
忽然,她猛然意识到,手腕上什么也没有。
她赶紧俯身找手链。
不出意料,桌下什么也没有。
温皎神经抽痛,想起昨天在医院挂号就没看见。
大概率掉在了F大。
赶紧换衣服出门。
周末校园路上没什么人,温皎赶到报告厅时,里面坐满了新的观众。
主持人声音很是澎湃人心。
温皎没有贸然进去。
见门口坐着两个红马甲的志愿者,快步走过去:“你好,请问这里,昨天有捡到一根手链吗?银色的。”
她来得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小姐姐,又是你啊!”旁边男生一脸惊喜,挤到了温皎面前。
见温皎没认出他,男生提醒:“昨天我帮你捡文件来着,后来别人有事,把我叫走了。”
这下温皎想起来了:“我记得,谢谢你啊。”
想起温皎来意,男生诚实道:“昨天我是最后负责检查会场的,但没看见什么手链。”
“不过你别着急。”男生说,“我们捡到失物,一般会直接交到教务办那边,就北门那栋楼。这两天下午张主任都在教务办,我陪你去问问吧。”
他喊来另一个男生,顶替自己的任务。
温皎下意识拒绝:“太麻烦你了。我以前也是F大的,我自己去吧。”
“原来是学姐啊。”男生更加热情,“我叫章时,立早章,时间的时。临床医学的。”
温皎没接话。
南城春季多雨,等两人赶到教务办时,天已经阴沉沉一片。
站在电梯门口,温皎盯着电梯,从负一层缓缓爬上来。
章时在一旁介绍,F大这两天忙着招待知名校友,为百年校庆做准备。
温皎没太注意听。
刚想说点什么,以至不让气氛太尴尬,“叮”的一声,面前电梯到达一层。
银色金属门在她面前缓缓拉开。
霎时间,温皎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语言系统通通失灵,想不出任何词,来形容这充满戏剧性的一幕。
电梯里站着的,正是齐厌。
他高而显眼,带着年轻人独有的利落轮廓,又不显得过分单薄。眼神本来游离散漫着,却在与温皎视线交汇的一刻,发生奇妙反应,聚焦盯住她。
有种不动声色的施压感。
从他细微的神色变化中,温皎知道,他认出了自己。
却没有打招呼的意愿。
他应该不那么乐意看见自己。
毕竟都和乔薇在一起了。
电梯里还有其他人,但复杂情绪作祟,使温皎完全忽视了他们。
身旁的章时倒很坦然,向里面一个中年老师打招呼:“张主任好。”
温皎回过神,几乎被古怪氛围逼着走进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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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忘记自己脸上是什么样的反应。
只记得出了电梯,拐角处走出来一位女老师,说手上有急活,临时叫走章时帮忙。
*
张主任明显有事要忙,得知温皎来意,连忙让同办公室的年轻女老师接待。
交代完,他快步走进隔壁的会议室。
女老师想起来:“昨天好像是有保洁阿姨说,捡到了手链,就放在这里。”
温皎稍稍松了口气。
看着女老师拉开抽屉,翻找了一下,没找到东西。又拉开另一侧,继续翻找。
失物杂七杂八,里面手链倒有一两条。
不过就是没有温皎掉的那条。
女老师说:“要不等张主任回来吧,或许他放在其他地方了。”
无奈,温皎只能坐着等。
外面天色更阴沉了,温皎没带伞,不想在这里待太久。
坐了一会,起身来到走廊,温皎盯着隔壁会议室出神。
为了方便进出,门虚掩着。
能听见里面的人相谈甚欢。
章时回来,见她还没离开,有些意外:“学姐,你是在等我吗?”
“……”
温皎硬着头皮说,“我等张主任,他在开会。”
实在待不下去,温皎只能拜托章时帮忙留意,自己明天再跑一趟,改天请他吃饭。
章时身材高大,面容白净,跟个小姑娘似的秀气。
一看就是家里保护得很好的类型。
“学姐你太客气了,还是我请你吧。”
温皎完全没有那些旖旎心思,正色道:“麻烦了,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
墙体隔音效果很好,但没关门,要是仔细留意,还是能听见一些声音。
会议室内,齐厌忽然开口打断面前人长篇大论的奉承:“稍等一下。”
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眉心蹙了起来,“要不今天先聊到这里吧。我还有些事,之后的校庆捐赠事宜,会由我的助理来详谈。”
他站起身,张主任连忙送到门口。
一走出去,就撞上门外的两人。
齐厌视线未停,谢绝相送。
仿佛根本没看见两人,接了个电话,径直从另一侧离开。
看见温皎,张主任才想起还有人在等他。
通过温皎的描述,张主任表示有记忆,前往失物招领台翻找。
这回很幸运,终于在最下层找到那条手链。
解决完事情,张主任松了口气:“小姑娘,重要的东西,得收好啊。”
温皎接过手链,连声道谢。
*
拿到失而复得的手链,吹着湖畔冷风,温皎想起早上林厘说过的话。
——见你戴着,就没摘下来过。
——我当年一直以为,你俩背着我谈恋爱呢!
虽然最开始,手链是韩子墨送她的新年礼物。
但后来,是另一个人,赋予了钻石手链更特殊的意义。
让温皎从不离身,携带了整整七年。
想到刚才齐厌视若无睹的眼神,温皎觉得有些闷。
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
……
“同学们好,我是咱们临床医学,临床一班的班主任。”
讲台上的老师,年纪不大,头发却不多。
一看就是深受患者信赖的类型。
“不过你们大一可能不常见到我,大二才会有我带教的课程。”
下方顿时唏嘘一片,躁动起来。
班主任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留下“朱茂”两字。
后面连着一串电话号码。
“生活上的事,找辅导员。其余急事,电话联系我。”
温皎赶紧拿出纸笔,认真记下来。
朱老师撑着讲台,扫视下方激动的人群:“这样吧,看大家这么热情,也上来做一下自我介绍,顺便把班干部选了。”
众人顿时安静如鸡。
挤满人的教室,死一样寂静。
凉风穿堂,空调费都省了。
“没人主动?”
朱老师不慌不忙掏出点名册,会心一笑,“那行,按照学号来吧。”
“一号,齐厌。”
没人应答。
“齐厌!”
又叫了一遍。
还是没人上去。
“齐厌没来?”
朱老师的镜片反了下光,语重心长,“同学们,虽然成绩好,才能考进咱们学校。但那只能证明你们以前很优秀,不能因此而骄傲懈怠,比如齐厌同学——”
虽然是第一名考进来的。
但以后要敢在他任教的课上跷课,就别怪他平时分直接打到不及格。
朱茂话没说完。
“到。”
不知从哪里冒出个应答声,清澈干净,辨识度非常高。
日光斜移,林荫的枝影,在此刻投进教室里。
温皎初入大学校园的紧张情绪,都被这不急不缓的声音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