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殊,一直往前走。”
“明殊,不要回头。”
“……”
溜进来一道日光晃了眼,周明殊下意识又闭上了眼睛。
从明家回到南山院后,周明殊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回了书房,然后凌晨睡下,一睁眼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了。
手机还在书桌上,周明殊拿起来看了眼。
毫无反应,应该是没电了。
周明殊放到一旁充电,然后去了卫生间。
刚走出来,手机铃声就响起。
是邓岸。
“明殊。”邓岸的声音有些疲惫,他一夜没睡,估摸着周明殊起床的时间然后打了电话。
“他有来找过你吗。”邓岸问。
周明殊拉开了窗帘,窗外是晴天。
“还没。”她说。
但下一秒,周明殊就看见了一辆车停在院子外。
车熄了火,车门被打开。
“没有就好,如果你看见他了你就给我说。”邓岸昨天收到了周生桥的电话。
语气很平静,只是问他在哪里找到周明殊的,问他和周明殊住没住一起。
邓岸没回答,周生桥直接挂了电话。
邓岸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周明殊已经挂了电话。
不过半年,周生桥没什么变化。
他穿着大衣,眉目清隽,戴着副金丝眼镜。
周毓华昨天给周明殊看了兰苓的照片。
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所以某些角度来看,周明殊和周生桥也有些像。
但她从来没发现过。
周生桥和兰苓有着相似的眼睛。
他们是姐弟,拥有着外人永远也无法知晓的联系。
那一年,死去的不只有兰苓,还有兰廷。
周明殊离开了书房,她推开大门。
周生桥站在院子外。
他看着眼前这座房子。
其实不用问邓岸,周生桥早知道周明殊住在哪里,他只是想确认邓岸的态度。
不出他所料。
周明殊打开了院子的门,两人坐在院子里石桌两侧。
周生桥早在十几年前就定居国外,回国的次数屈指可数。
“生活的还习惯吗。”时隔半年两人再次见面,这是周生桥的第一句话。
周明殊没有看他,只是盯着院子里两侧的鹅卵石。
不少三叶草从鹅卵石中冒出。
周明殊没回答。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周生桥再次开口。
“去过明家了是么。”
他语气很笃定。
这一次周明殊终于看向他,“昨天去了。”
这是六年来第一次,周生桥和周明殊面对面坐着交谈。
不在地下室,不在密闭的房间,身边没有药物刺鼻的气味,没有数不清的仪器。
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也在。”
周生桥说的是明维桢。
“嗯。”
“那你看见另一个他了么。”
看见明殊的那一刻,明景会怎么样。
他又是怎么看待明维祯和兰苓的孩子的。
“他不在。”周明殊说。
“你来这儿想做什么。”周生桥的眼睛,她看不透。
周生桥总是能很好的掩盖自己的情绪,这么些年,没几个人看清过他。
周生桥似乎是笑了一下,他神情一直很平静。
"明殊。"
"我不想做什么。"
从实验室解散,谢时谚发现真相。
再往前,周明殊消失,Alan死了。
周生桥一直没觉得这些事情有多么严重。
他和邓挽月只是为了利益结婚,两人之间没有感情。
周生桥孑然一身,他没什么牵挂。
旁人找不到什么以此来扼制他。
Alan死去的那一天,周生桥就知道周明殊回国了。
他能知道的远比别人想的多。
邓岸的行为他能阻止,也能悄无声息的带周明殊再次离开。
但周生桥没有。
他突然很好奇明家会不会发现,发现周明殊的存在。
然后发现她身上的病,又会不会和明维祯一样。
将周明殊送进疗养院。
会不会有一天周明殊会和明维祯一样。
周生桥一直在看,在等。
直到明仟婉终于看见周明殊。
后来那辆总是停在校门口的车,谢时谚的行为。
周生桥一直都知道。
"明殊,我见过明景。"
周生桥突然说,"他的眼神和明维祯很不一样。"
他已经很久没有说出过这个名字了。
明景不会轻易消失,只要他存在,明维祯就始终是个隐患。
"所以呢。"
周明殊看着周生桥。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周明殊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两人之间的关系。
"我一直记得很清楚,从福利院离开那天。"
那天周明殊拥有了名字。
有了一个名义上的家。
"谢时谚会带我去见医生。"
"你相信他?"
"我谁都不信。"
她已经成年了,不属于任何人。
"如果可以,我们不要再见了。"
这是周明殊唯一想告诉周生桥的,她没有力气和余地去恨谁。
恨谁,明维祯,明景,那个抱走她的阿姨,没有找到她的明家,还是周生桥?
罪魁祸首是谁,没有人分得清。
环环相扣,人心难猜。
周生桥没有说话。
或许一切从他第一次看见周明殊的症状开始就不一样了。
最开始的那两年,周生桥的态度始终不清不楚。
他承认自己还是始终记着周明殊是兰苓的孩子。
是自己姐姐唯一留在这世界上的骨血。
是唯一和自己还有血缘关系的人。
但一切从他看见周明殊出现自己无意识的行为后。
周生桥终于意识到,她也是明维祯的孩子。
精神疾病遗传的概率比想象中的高。
那一晚,周生桥看着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周明殊。
直到天转亮,她都没离开。
周生桥去了研究室。
一切比他预想的更加顺利。
周明殊没有任何反抗。
然而周生桥到底是怀着因为周明殊是兰苓孩子的想法还是她是明维祯的孩子做出这一切的举措。
没有人知道。
周生桥看着周明殊起身走回了房子里面。
这一刻,他才发觉周明殊已经比第一次见面时长大了许多。
更甚至,没有人能再用任何名义束缚她。
她叫周明殊,不是明家的明姝,也不是周生桥的周。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从书房的窗子向外看,院子里已经没有了周生桥的影子。
一切看似没有任何变化。
南山院大多时候总是安静的,邻与邻之间并无太多交集,春节将至,偶尔能看见几簇红色夹杂在绿叶间。
从这天往后许久,周明殊没再见过周生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