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仟婉还很小的时候,明家的根基就已经很深厚。
明绎阳和周毓华——也就是明仟婉的父母,常常出席公开会议,财经新闻版块总是能有两人的画面。
那个时候明家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旁人关注。
明家有三个孩子。
明仟婉是长女,明维安是二子,明维祯是幺子。
三人性格相差很大,不同于旁人揣测的那样,明家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长大以后明仟婉进入了集团。
外人总说想明家的家庭里肯定少不了明争暗斗,偌大的家底谁能经得起考验。
在明家出生的孩子是被早早就规划好了一切的。
但最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除了明仟婉,明家的两个儿子完全远离了明家的集团。
明维安出国学医,毕业后回到了安城的一家三甲医院。
而明维祯则成为了一名画家。
艺术需要的不仅是努力,更多的是天赋。
明维祯的确也展露出了他在画画上面不凡的天赋,
第一次展出作品,他并没有让明家提供平台,而是自己去投了作品给展出方。
有拒绝的,毕竟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人。
但最后安城一所大学的美术馆接受了他的作品。
展览在夏天,明仟婉和周毓华也去看了明维祯的作品。
一张巨幅画框里,浩瀚无垠的宇宙中存在着一个如同太阳般炙热的光圈。
光焰下是无数人影。
这幅作品名为——「寻生」
在这次的画展上,明维祯认识了一个女生。
她叫兰苓。
宁城兰家的孩子。
是一名作家。
如同小说和电视剧里那般,仿佛一见如故。
在不断的交流和见面下,一个月后,明维祯和兰苓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在极其讲究门当户对的当下,明家没有反对。
虽然兰家不算多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但也是一个书香世家。
兰苓的父母在几年前出了一场事故离世了,但她还有一个弟弟。
比她小几岁。
那一年明维祯二十五,兰苓二十四。
两人的生活和常人无异,明维祯有时候会在画室待上一整天,兰苓从没有说过什么,也没打扰过他。
她总是喊他“维祯”,总是会轻声进画室然后放下一杯水或者一个果盘。
明维祯很低调,从来没大肆宣扬自己的作品。
也从没向外界透露过一丝自己和明家的关系。
作品下的名字,是「兰明」
明维祯的画一次次展出,然后被不同的人买下。
他记得兰苓喜欢的书、喜欢粉色的花,记得她随口一说的想吃的蛋糕,想去的地方。
明维祯不会承诺多么远大的目标,但只要是兰苓想要的、喜欢的。
他都会想尽办法一一实现。
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年,兰苓怀孕了。
两个人都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于是商量之下他们只办了一场很简单的婚礼。
只有亲朋好友参加,在一座教堂内。
怀孕对兰苓的身体并没有产生太大的负担,孕吐和食欲不振在她身上的反应很小,她总说,“维祯,我们的小孩很乖。”
但明维祯从得知兰苓怀孕的那天开始就很忧心,说不害怕是假的。
相比之下,对兰苓的担心大过对孩子的期待,他摸了摸兰苓的肚子,“乖乖的,不要让妈妈太难受。”
但就在所有人满心期盼着这个孩子降生的时候,明维祯和兰苓在某一天突然离开了安城。
兰苓主动和明仟婉说他们想要出去转转。
没有人多想。
几个月过去,明仟婉偶尔会收到兰苓的消息,但更多时候是杳无音讯。
明家有派人找过,但明维祯似乎是知道,两人的行踪很隐蔽。
就像是在故意躲着他们。
半年时间转瞬即逝。
年底,明仟婉突然收到明维祯的消息说,兰苓生下了一个女孩。
但明维祯说他们过段时间再回来,理由是兰苓的身体要静养。
明仟婉答应了。
一年就这样结束,新年前夕。
明仟婉收到明维祯的消息说他们会在过年前回安城。
二月初,明家早早的就热闹了起来。
为了迎接归家的明维祯和兰苓。
只是等啊等,一直到午饭时间,都不见踪影。
明仟婉发出去的消息也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她安慰周毓华道,“许是在路上,手机没信号。”
但那天他们没能等到明维祯兰苓和那个孩子。
凌晨,明仟婉突然醒来,毫无征兆的。
下一秒,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来自宁城警方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开始下起了雨。
听筒里的话变得陌生,明仟婉怀疑自己还在梦里,可下一秒,手机坠落在地。
告诉她不是梦。
兰苓死了。
凶手是明维祯。
那个深夜,明家注定彻夜不眠。
不过一个小时,明家四个人便赶到了宁城。
明维祯在警局,明仟婉一个人去了兰家的老房子。
兰家是独栋房子,现场已经被控制,但警方没有惊扰其他住户。
在那个三层的房子里,兰苓安静的躺在一张足以躺下三人的画框上。
兰苓穿着白色裙子,血液如藤蔓般从她身下向四周延伸。
她没有任何表情,如同睡着了。
警方告诉他们,是明维祯自己报的警。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他只是跪在兰苓身边,一动不动。
但直到现在,还是没有人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维祯如同失魂了般,他只说——
"是我害死了她,我要赎罪。"
没有人相信真的是明维祯杀了兰苓。
后来明家找来了一位医生,对明维祯实施了催眠。
事实的确不是明维祯,却也是他。
到这时候,他们才知道为什么当初兰苓和明维祯要离开安城。
明维祯的身体里还有一个人。
也就是人格分裂。
他说他叫明景。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因为是明维祯取的,在兰苓怀孕的时候。
女孩叫明姝,男孩叫明景。
明景出现的那一刻,完全让所有人都感到陌生。
他和明维祯很不同,明景总是在笑,就算在审讯室,他还是像完全不在乎那般。
他仔仔细细的说着兰苓死的时候,说画框上的血液是被他一笔一笔画上去的时候。
他说,"兰苓死的时候,他应该不知道。"
"但一切结束后,我就让他看见了。"
明景像是在讲述一件很好笑的事情,"他呀,一看见那副画,就崩溃了呢。"
他眼神里透露着诡异的兴奋,"可惜了。"明景看着明仟婉,"没能让他彻底''死''过去。"
明景说,在明维祯和兰苓初遇那天,他就存在了。
他透过明维祯的眼睛看着他们的生活,看他们那么美好。
他很嫉妒,他想摧毁这一切。
他讨厌身体里的明维祯,讨厌明维祯的完美。
后来他想占据这具身体,他想让兰苓也认识他。
可兰苓察觉到了,她带着明维祯离开了安城。
她一点点寻找可以让明景消失的办法。
那天兰苓敲响画室的门,她在门外唤他"维祯"。
那天,明景再一次,彻底占据了明维祯的身体。
他起身,打开了门。
窗外风雨大作,窗台上的那束铃兰摇摇欲坠,在某一刻,玻璃瓶坠落在地,细碎的银芒插入花瓣之中,铃兰残败。
雨一直在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或许是在明维祯和兰苓在画展相遇的那天,或许是当他们得知兰苓怀孕的那天。
又或许是兰苓和明维祯离开安城的那天。
物是人非,世事难料。
明家封锁了所有消息,动用了一切销毁了关于这件事的一点一滴。
一夜之间,明家淡出公众视野,所有猜测和报道都被压下。
慌乱中,他们都忘了还有一个孩子的存在——明姝。
只是再回到兰家却怎么也找不到孩子的存在。
明景没有说出孩子的下落,但眼神告诉他们。
明姝或许和兰苓一样,死在了那个雨夜。
在兰苓的葬礼上,他们见到了兰苓的弟弟——兰廷。
他只有十九岁,在国外读书。
他恨明家,恨明维祯。
明维祯被送往医疗所。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见过他,也没人再见过明景。
后来明维祯身体状况日渐下降,被转送到了宁城的疗养院。
周毓华和明绎阳想去看他,只是都被明维祯拒绝了。
明维祯自杀过,想尽办法死在那个房间里。
只是永远都会再次醒来。
明家,明景。
都不愿意让他离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明维祯待在房间里,从未踏出过那扇门一步。
十八年,足以忘记一个人,但明维祯做不到。
他被困死在了那个雨夜。
午夜梦回,他还是会梦见兰苓,梦见她喊"维祯"。
梦见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
明仟婉悄悄去看过明维祯,在他陷入沉睡中的时候。
她听见明维祯在梦里呢喃着——
"兰苓,兰苓。"
"明姝,明姝。"
明仟婉知道了那个孩子的名字,明姝。
她没有告诉其他人。
时过境迁。
明维安在医院很忙,很少回家。
他在医学上已经获得不少成就,二十六岁便成为了主治医生。
在明维祯的事情之后,他专修去精神科待了三年。
明绎阳和周毓华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渐渐的让明仟婉掌管了集团。
他们偶尔会去一趟宁城,无论见不见得到明维祯。
过往被掩埋在时间长河中,没有人再提起过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