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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无能为力

作者:雨星澄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来,朱卿,近日你为营州的贪贿案宵衣旰食、费尽心力,朕敬你一杯。”眼见着众人吃得七七八八,席间又上了一次果子,成帝执起酒樽道。


    宁璇原本对君臣间的谈话没甚兴趣,不想居然能听见“营州”二字!


    近来与有关营州的贪贿案总不会有第二桩,她立时竖起耳朵。


    一位穿着绯红朝服的男子闻言起身,恭敬谦逊道:“不敢在陛下面前居功,为陛下解忧、为社稷出力,是臣理应做的。”


    成帝噙着笑意:“欸,爱卿不必谦虚。”


    “矿脉珍贵,关系紧要,你且大胆查办,务必将那些捞油水的贪官污吏斩草除根。”


    “是,臣定当竭力,不负陛下信任。”朱姓臣子应声答说,言语豪迈,似乎胸有成竹。


    这就完了?


    没听见有用的消息,宁璇心中难掩失落。


    她望着这位官员落座,勉力记住他的样貌。


    他既被君王安排彻查此事,或许会是她了解真相的豁口。


    成帝接着又向林岱渊举杯:“林阁老,朕听闻三日前你在府上举行了清谈会,群贤毕至,畅谈玄理经典。”


    “倘非朕被政务缠身,倒也想亲临瞧瞧我朝士人们的风采。”


    尽管宁璇是个闺阁中的女儿,但也知晓今朝阁老林岱渊。


    他是百年世家林家这一辈的话事人,位高权重,清名远扬,天下谁人不识。


    宁璇下意识去看了眼钟晏如,只因林岱渊是他的外祖。


    少年不动声色,连眸子都不曾抬起,仿佛听见一位陌生人。


    “圣上英明善治,四海清平,臣等方能在盛世里高谈阔论。”


    ”臣命人在旁记下了些斐然超脱的见解,汇编成册,以便交由圣上观览。”林岱渊敛衽行礼,从袖中取一本装订好的册子。


    成帝弯起眼,唇边掀起笑痕:“阁老果然细心。”


    他给夏邑递眼色,领会圣意的夏邑去取过来,将册子先替成帝收着。


    然后便是君臣和乐,赏菊作诗。


    其余几位皇子皆想在成帝以及百官面前施展才华,争先恐后地起身吟诵。


    反观钟晏如这位太子,端坐在席间一言不发。


    游离旁观,像是沉浸自我的世界里。


    即便无人明说,但就连宁璇都能察觉到许多道复杂的目光往这边投来。


    倘若换作她,早就要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跟前的少年形容不崩,定力真真是非同寻常。


    之后人走宴散,不必赘言。


    宁璇跟着钟晏如离开时,总觉得后背被一道炽热的目光追随。


    她梗着脖子不敢回头,顾不得因为久立发酸的腿,加快步子。


    幸而走过转角后,那道目光便消失了。宁璇心上一轻,呼出一口气。


    她盯着青白的地继续往前走,结果余光瞥见一双熟悉的皂靴


    ——她昨日将将亲手浆洗干净的鞋。


    好险!


    宁璇收回差点就要踩出去的脚,抬头与冷着脸的钟晏如对视。


    他似乎又不高兴了。宁璇心想。


    “宁璇,”她听见他颇郑重地问,“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宁璇不好说她在想容家,灵光一现,趁机抛出心底的疑问:“奴婢在想那位姓朱的大人,只觉得似曾相识,一时又说不上来身边的谁像他。”


    “殿下可知他是谁?”


    钟晏如那双琥珀眼半垂,盯了她一会儿,仿佛在辨认她话里的真假。


    “他是本朝左都御史朱笏,”少年终是缓缓道,“林朱之争中的‘朱’便是他的主家。”


    竟然是他!


    宁璇错愕地瞪大双目。


    “林朱之争”,素来是朝野上下备受瞩目的谈资。


    林家作为百年世家,底蕴本就丰厚,又在彼时夺嫡中择对君主,可谓是造化深厚。


    林岱渊身为阁老,林家嫡长女林梓瑶稳坐皇后之位,林氏子弟人才辈出。


    只此一家,就占据半壁朝堂,翻手可以遮覆天穹。


    朱家则是新起势的世族,在近十年来的科考中大放异彩。


    经成帝之手提拔,渐次在朝堂上辟出一隅。


    避无可避地,新旧世家对峙,隐隐有敌对的态势。


    宁璇有想过对方会是位大人物,却不知其中的水如此深。


    事情牵扯进的人与势力愈发扑朔迷离,像是一张错综复杂的网,将她一介孤女笼住。


    她尚且看不清脉络。


    她自顾自陷入沉思,将钟晏如撂在一旁。


    少年再次出声唤回她的神思,“宁璇,那日我问你的事,你考虑好了没?”


    倘若宁璇仔细听的话,就能听出他齿关间细碎的摩擦。


    “啊!”宁璇黑白分明的眸子当即转向钟晏如。


    见她的注意力落回自己脸上,得逞了的钟晏如微微提起唇角。


    *


    宫道旷而长,容清遏制不住地去想那道身影。


    将要行至宫门前,他顿足回望,道道朱红宫墙围着内廷宫苑。


    像是一方笼子。


    他能进宫的机会少之又少,若她真是……真是阿璇。


    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什么也做不了。


    容决忽然发现少年没有跟上来,却不着急催促,停步等他。


    待坐上马车,容清挑起帏子又放下。


    毕竟京都内的街巷,那几处市集,他不能更清楚。


    想当时他初临京都,就曾叫马夫驱车绕行城内。


    却不是为了满足自己贪玩的心思,意在来日宁璇进京,他能带她踏遍所有热闹好玩的地方。


    谁承想忽生变故,他或许再也没有机会将信中的诺言兑现。


    容清攥紧衣袖,华贵脆弱的衣料骤缩如被雨水打湿翅膀的蝴蝶,却比不上心脏被凌迟似的钝痛。


    那夜他在书房内温书,心中无端感到几分难言烦躁。


    他以为是屋外密密匝匝的雨声太过噪杂,因此将窗棂关得严严实实。


    他完全不知晓宁璇来过容府。


    直至三日后的那个下午,他才被父亲告知她的踪迹。


    容清当即惊讶地质问缄默的父母,为何要将宁璇驱逐走。


    若非宁璇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哪里会进京?


    结果,让容清哑口无言的是


    ——容决对他说,从今日起,宁璇与容家再无瓜葛,你就此将她忘了吧。


    我自会替你相看京中贵女重新定下一门好亲事。


    听见这席话从容决口中讲出,容清几乎以为自己一晃神听错了。


    眼前的父亲一直以来都是他最为崇敬之人,但那一瞬他觉得对方陌生至极。


    且不论指腹为婚的关系,单论他们之间是世交,宁璇如今落难,容家怎么能够袖手旁观。


    容清傻了眼,紧涩着喉头:“爹,阿璇她亦是您看着长大的呀。”


    容决吐出浊气,不为所动:“如许,圣上为营州贪腐一事震怒不已,为父作为朝廷命官,如何能包庇罪臣之女?再者说,假使有人溯源查到容府,容府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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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不是都要受连累?”


    “若是我一人为你宁伯伯赴死,为父心里自然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可倘若会将你与你娘亲牵扯进来,为父需得慎之又慎。固然宁璇是故人之子……可总归不比你们娘俩来得重要。”


    “此事要怪就怪我一人,是我愧对两位好友,长夜清寒,他们的冤魂直管来缠我……我唯一能保证的便是不泄露宁璇的踪迹,将那夜之事守口如瓶。”


    “这已是容家对她最后的仁慈。”


    容清仍是两耳嗡鸣,看向一旁悄悄拿手帕拭泪的娘亲。


    “娘,”他的嗓音几近哽咽,“阿璇她不知费了多少辛苦才跋涉到京城,想要投奔我们。”


    “她当时得怀了多大的期冀?结果呢,结果我们罔顾旧情,任她飘零,天下顶顶薄情之人也不过如此。”


    “假使阿璇真出事了,恕孩儿直言,我们皆是酿成此祸的侩子手。”


    他跪下来朝着两人重重磕头。


    “所以……孩儿恳请爹娘,念在昔日情谊,务必救下阿璇性命。”


    生怕搬出的筹码不够,他又添了一句平时万万不敢唐突讲出的话:“孩儿心悦阿璇,今生只愿与她结连理,否则,宁愿孤独终老。”


    似是没想到他会威胁人,他们许久都不曾应答。


    就在他以为爹娘或许心生动摇之时,容决语气坚定,不由分说:“容清,今日我之所以将此事告诉你,是为了让你斩断前缘,而非心生负担。”


    “你假使铁了心要忤逆我的意思,我只得家法伺候。”


    “胆敢讲出这般不计后果的混账话,为父瞧你是失了心智!”


    最终他的哀求陈情没能挽回二人的心,被责罚去宗祠跪了三个昼夜。


    面壁反省期间,容清脑中不停地现出他们在荫县的时日。


    他陪她到郊野放纸鸢,陪她抓蝈蝈,陪她在槛外坐着看月亮。


    小宁璇往往想一出是一出,脑仁里仿佛有没完没了的新鲜念头。


    鲜焕的女孩就像是三春骄阳,任谁看了都会喜欢。


    他因两方双亲的交情近水楼台,得以时常见到她的笑靥。


    他那时并不太懂情爱,但知晓一件事:如若让他照顾她一辈子,他是愿意的。


    ……


    “如许,”容决观察了他一会儿,少年眉心萦绕着少见的浮躁不安,因此询问道,“你可是有心事?”


    “有心事的话,不妨讲出来,为父或许能帮上你。”


    容清张了张口,犹疑间话到唇边又换作:“陛下现今似乎有意提拔朱家,疏远林家。”


    闻言,容决低低答“嗯”,说:“连你也瞧出来了。”


    林岱渊主持清谈会,终究是一些脱离朝政的空泛言辞。


    朱笏则忙于查明关乎社稷的事情,执行君权。


    不只是今日宫宴上对朱笏的先行夸赞,今岁年初,成帝便几番将实事交由朱家一党去办。


    虽然林岱渊身居阁老高位,却隐隐被架空了权力。


    若要以一件事情为分水岭,便是林皇后的猝然崩逝。


    此前成帝至少在明面上,还愿意将独一份的圣宠偏袒分给林家。


    目下,成帝的动作愈发大胆,想要制衡削弱林家、扶持朱家的心昭然若揭。


    “朝堂的风云又要变化了。”容决颇有些唏嘘。


    “狡兔死,走狗烹,林氏一族多年来忠心廉直,殚精竭虑地为圣上效力,不想也惹来猜忌。”


    容清附和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所以……父亲打算站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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