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外的密单风波尚未平息,紫禁城的红墙下暗流涌动。石氏倚在东宫窗边,指尖捻着一根猫毛,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泽。廊下几只野猫正在撕扯一块锦缎,那是前日内务府新送来的贡品——据说用的是江南最新织法,却不知怎的成了猫爪下的玩物。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正在批阅奏折,忽闻太子求见。他眉头微蹙——这个儿子近来行事愈发荒诞,昨日竟将兵部紧急军报折成了纸船,放入御河漂流。
"宣。"
胤礽一袭月白常服,步履轻快地踏入殿内。与往常不同,他今日神色竟有几分罕见的认真。
"儿臣参见皇阿玛。"
康熙不动声色:"何事?"
"儿臣近来夜观天象,"胤礽声音清朗,"发觉东宫方位五行欠木水,于国祚不利。故请皇阿玛赐城郊荒地一隅,容儿臣修座''静思别苑'',调和阴阳。"
康熙指节一顿,朱砂笔在奏折上洇开一点猩红。他缓缓抬眸,冕旒珠串后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哦?太子何时通晓堪舆了?"
胤礽面不改色:"儿臣近日研读《周易》,略有所得。"
殿内陷入沉默。檀香在鎏金炉中袅袅升起,在父子之间织就一层薄纱。
"准了。"康熙最终开口,"但不得逾制。"
胤礽躬身谢恩,转身时唇角微扬。他自然没提——昨日看见几只野猫为争地盘打得毛飞血溅,宫人持棍驱赶的场面着实刺眼。
索府书房
"天助我也!"索额图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密信,眼中迸发出久违的精光,"太子要建别苑!这是要重振旗鼓啊!"
自被贬以来,这位曾经的权相已苍老了许多。此刻他却如回光返照,在书房来回踱步,脑中将"静思别苑"四字反复咀嚼。
"相爷,"幕僚低声提醒,"皇上近来对太子......"
"你懂什么!"索额图厉声打断,"太子此举必有深意!''静思''?哼,分明是要避开皇上耳目,重建势力!"
他猛地推开窗,秋夜凉风灌入,吹得案上烛火剧烈摇晃。
"传话下去,"索额图声音嘶哑,"变卖我在通州的田产,还有......"他顿了顿,"把老太太的嫁妆也典当了。"
幕僚大惊:"相爷三思!那可是......"
"闭嘴!"索额图一拳砸在窗棂上,"太子既给了梯子,老夫岂能不爬?!"
城郊工地
隆冬时节,北风如刀。本该万籁俱寂的荒地上却灯火通明,数百工匠日夜赶工。索额图几乎掏空家底,又暗中联络旧部,凑足了十万两白银。
"相爷放心,"工头哈着白气汇报,"按您吩咐,主厅用金丝楠木,地龙铺的是苏州青砖,连窗棂都雕了暗龙纹......"
索额图裹着貂裘,满意地颔首。他特意在设计中留了密室、暗道,甚至仿照当年索府书房的格局,修了间极隐蔽的议事厅——只等太子在此召见旧臣,重振朝纲!
雪花飘落,覆在他花白的鬓角上。老相爷浑然不觉,眼中只有那座日渐成形的精美建筑。这是他,也是太子党最后的希望。
三个月后·猫宁别苑
春光明媚,新柳抽芽。胤礽携石氏乘马车来到城郊,索额图率一众党羽早早候在门前。老相爷今日特意穿了簇新的朝服,精神矍铄如返老还童。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索额图声音洪亮,一揖到地。
胤礽漫不经心地摆手:"索相辛苦。"
他环视这座雕梁画栋的园林——亭台错落,曲径通幽,一泓碧水环绕假山,端的是匠心独运。连石氏都忍不住轻叹:"倒是精巧。"
索额图老脸笑成菊花,正要详细介绍各处机关妙用,忽听太子问道:
"猫呢?"
"啊?"索额图一愣。
胤礽转向身后侍卫:"去,把东宫那些野猫都运来。"
侍卫领命而去。索额图还懵着,却见太子已兴致勃勃地推开主厅大门,指着金丝楠木的梁柱道:
"这儿搭个爬架,那边放几个猫窝......对,窗边多摆些软垫,它们爱晒太阳。"
石氏会意,从袖中掏出一卷图纸:"按这个布置。"
索额图颤巍巍地接过,只见上面工整画着——猫爬架、逗猫棒、甚至还有"猫咪如厕专用区"的规划!
"殿、殿下......"老相爷声音发抖,"这是......"
"猫宁别苑啊。"胤礽一脸理所当然,"东宫那群猫整夜打架,扰人清梦。往后就让它们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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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住着,多好。"
说话间,几辆马车已至。侍卫们抬下一笼笼野猫——黄的、黑的、花的,个个膘肥体壮,喵呜乱叫。
索额图眼睁睁看着这群畜生蹿进他精心设计的密室,在暗道里追逐打闹;看着他预备给太子议事的金丝楠木书案成了磨爪板;看着那些暗藏玄机的雕花窗棂上挂满了猫毛......
"噗——"
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雪白的胡子。索额图直挺挺向后倒去,耳边最后听见的,是太子欢快的声音:
"索相?索相!快传太医!哎,这只好,毛色油亮,就叫''金丝虎''吧......"
索府病榻
烛影摇红,药香苦涩。索额图躺在锦被中,面色灰败如纸。郎中把完脉,悄悄对幕僚摇了摇头。
"相爷......"幕僚哽咽道,"太子派人送了补药来......"
"呵......"索额图气若游丝,"他倒还记得老夫......"
幕僚欲言又止。那哪是什么补药?分明是太子赐名的那只"金丝虎"叼来的死老鼠,被宫人装在锦盒里,美其名曰"猫儿孝心"。
窗外春雨淅沥,索额图浑浊的眼中渐渐失了焦距。他仿佛又看见了自己最风光的时候——毓庆宫内,少年太子尊他一声"相父";乾清门前,百官向他躬身行礼......
"太子......老臣......"
枯瘦的手无力垂下。曾经权倾朝野的索相,就这样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至死,他都没想明白——自己耗尽家财修建的政治堡垒,怎么就变成了猫舍?
猫宁别苑
春深时节,草木葱茏。胤礽懒洋洋地躺在湖心亭里,脚边蜷着那只威风凛凛的"金丝虎"。石氏在一旁喂鱼,时不时抛几尾给馋猫解馋。
"主子,"何玉柱小跑过来,"八爷府上来人,说想借别苑办诗会......"
胤礽眼皮都没抬:"告诉他们,这儿只招待猫。"
何玉柱忍笑退下。石氏瞥了眼丈夫:"索相死了。"
"嗯。"胤礽挠了挠猫下巴,"厚葬吧。"
湖面泛起涟漪,几尾锦鲤争食荡开的波纹。远处假山上,两只花猫正在索额图精心设计的"密室"洞口打架,毛飞得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