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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故人

作者:柳下折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江怀山见夭夭已恢复了常态,又化做了人形,心中亦自喜慰。


    夭夭却耐不住性子,她此前一直居住在中原地带的深山中,哪曾见过昆仑山这等高山辽阔、雪峰插云之景,便觉十分新奇。


    过了半日,夭夭便按捺不住溜出暖泉阁跑出去玩了。


    江怀山无可奈何,便径自去了暖泉阁的书房中,看着书柜里的书籍,其中还有当年母亲在这里居住时写下的手记,大多是关于医药上的心得记录,便静坐翻看,伤心之时,泪洒纸页。


    直至夜深,夭夭也还未回来,江怀山抬眼一看天色已暗,且黄云蔽日、似乎有微雨将至,不禁微微蹙眉,起身前去寻找夭夭。


    魔教戒律谨严,每走一段路边有卫士巡逻守卫,其中卫士少数人曾在五年前江怀山大闹魔教时见过她,便没见过的,也收到了教主的传令——江姑娘近日在本教做客,居住暖泉阁,全教人等不得打扰。


    故而巡逻卫士远远一看见江怀山便径自远避,江怀山在魔教中行走宛如逛自家花园一般。


    江怀山走着走着,已感到了身后有一个人远远跟着,此人功力不算很高、但也算得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了。


    江怀山心知这人大约是钟晦派来监视自己的,也并不放在心上。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一阵琴音,江怀山心中一动,便朝着琴音的方向走去。


    只见一座山峰之上,遥遥矗立着一个不小的院落,后院的屋顶之上,飘飘荡荡时而闪出一抹淡粉色衣角。


    江怀山会心一笑,身形几个起落,便上了峰头,走到门口,只见院门紧闭,刚想翻进去。


    忽然不远处走来了一个看似是巡逻卫士的黑衣男子,走到江怀山面前禀道:“江姑娘,此地是舒寂长老的院落,舒寂长老常年闭关,不容人闯入打扰。”


    江怀山自能看出这人便是钟晦派来跟踪监视自己的人,也不答话,仍是径自一闪身,便进了院落。


    江怀山轻功绝妙,轻飘飘地落在了正在后院屋顶上窥视的夭夭身后,无声无息。


    夭夭凝眸看着后园里弹琴的男子,十分专注,竟没发觉江怀山便在身后。


    江怀山顺着夭夭的视线低头看去,原来是舒寂正在不远处一道清溪旁抚琴。


    舒寂一身白衣胜雪,虽年近五旬,望去仍如四十岁人一般,眉宇疏冷如凝霜雪,此时溪头抚琴,倒真有几分高士之感。


    这道溪流引自山顶雪水流入院中,清澈见底,寒意沁人。


    江怀山看向舒寂,神色微滞,似乎若有所思了一瞬,而后却又伸手轻轻拍了下夭夭的肩头。


    夭夭被吓了一跳,不禁轻呼出声,忙回头去看,见是江怀山,才放下了心。


    夭夭想开言,却又怕舒寂察觉,只好瞪着一双圆溜溜的明眸看着江怀山,一时说不出话。


    园中的舒寂却似未曾听见夭夭那一声轻呼般,仍是端坐抚琴。


    过了半晌,琴声渐寂。


    江怀山便从屋顶掠下,夭夭见她下去了,便也随之掠下。


    舒寂此时也抬起头来,看到了江夭二人,起身道:“江姑娘远来,舒某未曾拜谒,却劳二位夜来相访。”


    舒寂音色本是清冷疏离,此刻语中却似又带了一丝柔和。


    江怀山看向他的目光也比之看待钟晦多了几分尊敬亲和,道:“舒长老言重了。”


    舒寂目光转向夭夭,道:“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夭夭正自看着舒寂不放,此刻便含笑道:“我叫夭夭。”


    舒寂微微颔首,随即看向江怀山道:“夜深露重,二位请到屋中稍坐吧。”


    江怀山目光明灭,轻轻牵住了夭夭的手,便随着舒寂向院落中间的一座厢房走去。


    那厢房是舒寂的书房,书房中放着一个茶炉,此刻一壶浓茶已温了许久了,几上还放着一盘点心。


    舒寂倒了三杯茶。


    夭夭接过茶杯,眨着一双圆溜溜的狐狸眼,目光在舒寂面上转来转去。


    舒寂对上她的目光,微微一笑,道:“夭夭姑娘有话但说无妨。”


    夭夭正小口啜着茶,闻言抬眸道:“你的琴很好听,我很喜欢。”,顿了顿,又道:“这茶也很好喝。”


    江怀山闻言不禁轻轻一笑,手指微弹夭夭额头,低声道:“你这只贪嘴……”,她本想说“贪嘴狐狸”,话到嘴边顿了一顿,并未再说下去。


    夭夭捂着脑袋,瞪了江怀山一眼。


    舒寂看着她们俩,清寒如霜雪的眸中也不禁略过一丝笑意,但似也隐隐含着三分悲悼。


    舒寂起身,走向书架旁,伸手在最上面的一层拿出一卷图画。


    江怀山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颤抖,目光盯着那幅画卷。


    舒寂把画卷递给了江怀山,缓缓道:“江姑娘,这是二十三年前我为你母亲画的,她那时也如你这如今这般年纪。”


    江怀山接过画卷,展开一看,这画卷被保存得很好,纸页依旧宛然如新,画中一个白衣如雪的少女,肤色极白,容貌绝丽,深色的眼珠隐隐泛着碧色,带着几许西域混血儿的味道,与江怀山有七分相似。


    只是画中少女的一双眸子温煦和雅、明眸含笑,与江怀山的冰冷气质截然不同。


    舒寂的目光略过画中的少女,目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似乎在怀想与凝望记忆里的某个人影。


    江怀山手中执着画卷,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画中人。


    夭夭也在旁边凝视着,随即抬眼看向江怀山,低声道:“这是你娘亲?和你很像呢。”


    江怀山顿了顿,把画卷收入袖中,向舒寂躬身下拜。


    舒寂在她刚下拜时便扶住了她,道:“江姑娘不必多礼。”,他话声顿了顿,又缓缓道:“当年幽若下毒神不知鬼不觉,她也未曾防备萧夜为她准备的生辰宴。她中毒时,正好武当派约同几个名门正派的高手前来闹事,萧夜前去平事,她毒发后便趁机独自下山了。”


    夭夭抬眸看向江怀山,只见她眼眶晶莹,似乎将要落泪,夭夭便伸手握住了江怀山的手。


    江怀山微微低头,手指抹去眼角的泪珠,随即看向舒寂道:“我听师傅说,母亲和您友谊很好。”


    舒寂微微点头,似乎回忆着什么,随即缓缓道:“你母亲比我小八岁,我们之间,既像知己,又像兄妹。”


    舒寂又添上了茶,抬眼看向江怀山和夭夭二人,唇角泛起了一丝笑意,道:“江姑娘,你这次来,我便放心了。”


    江怀山神色微微一顿,随即低头抿茶。


    舒寂又道:“现任的钟教主亦非良善之辈,江姑娘若处理好了事情,便可以下山了。”


    江怀山闻言微微一笑,道:“他现在还不敢动我。”,随即问道:“昨日逃婚的那个少女是什么人?”


    舒寂道:“那个小姑娘名叫洛衣,是现任教中圣女,萧水清的关门弟子,钟晦很喜欢她。”


    江怀山微微点头,道:“那日她逃婚,钟晦来追她回去,我挡住钟晦,让她逃下山了。”


    舒寂微微点头,道:“此事我已听闻,只是圣女私逃之事,若是传扬出去,洛衣行走江湖,恐那些名门世家会对她不利。”


    江怀山微微蹙眉,道:“这却怎生是好。”


    洛衣蛮合江怀山的眼缘,她果断逃婚更令江怀山认可,故而江怀山闻言她会被江湖上的名门正派追杀,便不禁蹙眉。


    舒寂微微一笑,道:“圣女吉人自有天相,我看她却未必会出事。”


    江怀山抬眼看向舒寂,也微微笑道:“舒长老原来也会算卦。”


    舒寂微微一笑,并不答言,随即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你身上的寒毒……”


    江怀山道:“已治好了,多亏了夭夭相救。”


    舒寂微微一怔,看向夭夭,目中神色微诧,道:“西域寒毒无药可解,你娘和竹迦当年也毫无办法,夭夭姑娘的医术真是当世无两了。”


    夭夭被他这么一夸,正吃着点心便咳嗽了起来,咳了两声,才摆摆手道:“哪有哪有,是那个叫沈非的救了怀山姐姐。”


    夭夭心道:“我救江怀山便费了三滴精血,快断了半条命了,亏她弄来灵丹才恢复了些元气,但仍未全然恢复。哪里还敢让你们知道我有这等本事。”


    舒寂正看着夭夭,听她这么说,便有些听不明白了,但沈非的名字他也有所耳闻,便微微颔首。


    夭夭生怕他再追问什么,便摸着茶足糕饱的小肚子,眨眨眼,装出一副困倦懒散的样子,看向江怀山昏昏然地道:“怀山姐姐,我困了。”


    舒寂看夭夭这副倦怠懒散的样子,也不禁微微一笑,道:“是我冒昧了,夜已深了,你们也该回去歇息了。”


    江怀山微微颔首,和夭夭一同告辞,只见门外的微雨已消歇了。二人便回屋睡觉。


    夭夭一回屋便精神了一些,直接扑在了江怀山怀里,凝眸看她道:“你娘原来已不在了,你从未告诉过我。”


    江怀山坐在床边,把夭夭抱在怀里,闻言眸色微黯,沉默不语。


    夭夭微微蹙眉,握紧了江怀山的手,道:“以后你有什么事情不许瞒我,有我陪着你呢。”


    夭夭的语气略有点凶霸霸的,江怀山听在耳中,却心中一暖,伸手拉着夭夭躺下,道:“你既说困了,便早些睡吧,那些旧事,以后我慢慢告诉你。”


    夭夭这才气消了些,靠在江怀山怀里,很快便发出了轻轻的呼噜声。


    江怀山看着怀中少女纯明秀美的眉眼,凝视了片刻,轻轻在夭夭额头落下一吻,便也躺下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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