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沈非自江怀山抱着夭夭走后,终日居家潜心读医书、修习武功,过了半个月,到了六月初。
这日风和日丽,沈非一向寂静、杳无人踪的家门口,却划进了一条小船。
划船的是个眉清目秀、眉目清灵的少女,一张瓜子脸、柳叶眉、一双杏眼顾盼灵动,她把船划到沈非竹屋门口的岸边,便跳下船来,清脆的嗓音喊道:“沈非姐姐,我来了。”
沈非揉着迷糊的眼睛,从竹屋里走了出来,只见一个黄衫少女笑盈盈地看着她,立马扑进了她怀里。
沈非被她撞得微退了一步,抬手抚了抚少女鬓上的头发,笑道:“灵尘,你也十八岁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宫灵尘抬眸看她,吐了吐舌头,微笑道:“我这次好容易才说服哥哥让我出来,他还切切叮嘱我断不可再惹是生非了。”
沈非拉着她在院中的竹椅上坐下,刮了刮宫灵尘的鼻尖,微微笑道:“你哥哥能放心让你出来便不错了。”
沈非说着,目光往清溪旁两岸的树丛中一扫,道:“林子里的朋友,敢请现身一见。”,她声音不大,但以内功传音之法发出,字字沉厚清晰,传入溪畔林中。
过了片刻,百步外的林中跳出了一个黑衣男子,纵身越出树丛,竟使出了蹬萍渡水的高卓轻功,脚尖在河水上的一片落叶上一点,便轻巧巧地渡过河水,片刻间便落在了沈宫二人面前。
那男子直接半跪在宫灵尘面前请安,道:“属下参见小姐,望小姐恕罪。”
宫灵尘忙抬手把他扶起,目光微微惊诧,道:“楚大哥,你一路跟我而来,我都没发现你。”
那男子名叫楚涣,是宫灵尘的哥哥宫怀霜的心腹,武功高强,是宫怀霜的左膀右臂,如今却被宫怀霜派来一路保护妹妹,可见他对妹妹的极尽爱护。
楚涣对宫灵尘十分尊敬,对沈非却甚平淡,只淡淡道:“沈医仙果然名不虚传。”
沈非淡淡一笑,道:“进屋坐吧。”
三人进竹屋坐定,宫灵尘率先开口道:“沈姐姐,这次我出门前,哥哥还让我把你请回武当,说是要去救一个老前辈。”
沈非目光微闪,道:“那位老前辈姓甚名谁?”
宫灵尘摇了摇头,道:“哥哥没对我说。”
沈非闻言微微蹙眉,旁边的楚涣起身,从怀中拿出一个玉匣,手指轻启,只见匣中放着一株五百年的长白山老参。
沈非目光微动,随即微微一笑,道:“宫公子果然是个解人,这参我收下了,今日我收拾一下,明日便与你们一同动身。”
楚涣见事情已成,微微颔首,便退出了门外。
宫灵尘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便看到了桌上那本摊开的医书,走近看了两眼,只见是一本丹方,便一笑道:“沈姐姐也开始研究炼丹了,难道要出家当道士?”
沈非闻言一笑,手指轻点宫灵尘额角,笑道:“你这小丫头,也会调侃我了。”,说着,微微一顿,面色严肃了些,缓缓问道:“你哥哥可见过江怀山?”
宫灵尘闻言微微蹙眉,握着沈非的手,思考了片刻才道:“哥哥应没有见过她……江湖上把她说得很可怕,最近更有许多江湖上的仇杀案子都落在了她的头上。江湖上的门派世家们多有自危,甚至都有人上武当提议召开武林大会公然讨伐她了。”
宫灵尘语气一顿,又道:“那些案子虽传言来讲是她干的,我看却是未必。”
沈非闻言,微微点头,道:“哦?为何?”
宫灵尘眸光一转,微笑道:“近几年雪衣魔剑行踪杳然,那些人虽口说亲眼目睹,但想来以江雪衣的武功,又怎会留下他们这些活口?”
沈非听罢,手指轻抚宫灵尘发髻,笑道:“你这小丫头倒是聪慧了不少。”
宫灵尘闻言微微噘起嘴,轻哼一声。
沈非看她这副模样,不禁微微含笑,捏捏她脸颊,道:“嗯,我倒也想看看你哥哥特意请我去救的是何等人物。”
且说洛衣那日逃婚,被江怀山拦住了追来的钟晦,成功逃下了昆仑山。
洛衣下山后,西域盛产宝马,她便买了一匹汗血宝马,一路星夜兼程走了半个月,便到了陕南境内。
洛衣刚入城,已是天色昏黑,便随意找了家客店投宿。
她一路女扮男装,捡山道小路行走,幸而没有魔教的人追来阻截。
这夜洛衣正睡在客店之中半梦半醒,忽然听到窗外一阵微风飒然。
她本是孤身逃婚之人,半月来夜里安寝之时总是十分警觉,闻声即刻翻身跃下床,却仍被窗外飞进的一支金钱镖划破了衣袖。
窗外忽便破窗而入一个灰衣中年男子,颌下微髭,面目看上去颇有些威严,一进屋便是七八支飞镖发出。
洛衣一凝神,瞬间从腰间拔出短剑,腾挪闪躲,撩剑迎敌,霎眼间打落了三支飞镖,避开了四支,却还是被一支飞镖擦耳而过,削下了一缕头发。
洛衣见此架势,心中一凝,因窗户那面有灰衣人把守,便欲破门而出。
洛衣刚一脚踏出房门,门口便有两把单刀迎头砍下。
洛衣心中一惊,知对方是有备而来,忙举剑相挡。
那使单刀的二人想来是那灰衣人的手下,武功与灰衣人相差甚远,洛衣片刻间便刺伤了一个。
但是灰衣人也从背后而来,与守在门口这二人一同围攻洛衣,这灰衣人手中并无兵器,只见掌力催发,功力端的深厚。
洛衣剑法奇诡飘渺,功力却略逊于这灰衣人,此刻被三人围攻,形势略有不妙。
尤其这灰衣人时而有暗器发出,他在暗器上的功夫着实高妙,洛衣更是被迫处于下风。
她见势不对,一时却难以脱身,这时忽挺对面的灰衣人一声喝道:“看箭。”
她心中一惊,趁机一剑便刺入了那使单刀的一个的胸口,那人闷哼一声,直接倒地毙命,洛衣飞身便逃。
但那灰衣人发出的这一支暗器却是非同小可。
这灰衣人正是陕南暗器世家花家的现任家主花瓒,他刚出手的正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花家飞花箭,由机筒发出,疾如电射。
洛衣忙中逃窜,却仍是被这支飞花箭射中了左臂,这支箭上早被花瓒淬了迷药,此刻洛衣被飞箭射中,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便倒在了地上。
花瓒见已得手,面上泛起一丝得意的笑容,随他同来的两名使单刀的手下已被洛衣杀得一死一伤,他便回头看向那名受伤的男子,吩咐道:“你先回去疗伤罢,这里的事我来料理。”
那名手下虽是受了剑伤,却仍能行动,他见同伴惨死,早已是惊心动魄,当下不敢多言,当即便抱起那个已死的同伴,纵身离去了。
此时,洛衣住的这间客房已是窗门俱破,桌椅凌乱,地上鲜血四溅。
客栈掌柜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远远地躲在楼道旁。
其他房间住着几位客人,也已被这边打打杀杀的动静惊醒,正自瑟瑟发抖。
花瓒并未说话,只目光朝掌柜冷冷一扫。
花家是江湖上有名的暗器世家,也是城内的大户,那掌柜自是认得花瓒的身份,此刻腿都软了,颤颤巍巍道:“花老爷请便,小人什么都没瞧见。”
花瓒并不理他,走近欲去把洛衣抱起返回,空中却忽有一根细针飞射而来。
花瓒本人也是发暗器的高手,眼光极利,一眼便知发针者的功力绝不逊于自己。这针虽是细如牛毛,花瓒一瞥间看到,便一闪身避了开去。
这电光石火的功夫,只见一个白衣蒙面男子便从地上抱起了洛衣,飞身跳上屋脊远去了,空中还传来他的声音道:“花大先生,人在我手,你若不服,便来一战。”
这白衣男子说话极是狂傲,花瓒身为江湖上一流的高手、花家家主、年近半百,多年来已鲜有人敢对他不敬,闻言便气炸了心肺,袍袖一拂,也不顾来人比自己武功较高,直接也飞身越上瓦脊,追了过去。
那白衣男子自有他的考量,他知道花家的独门暗器上的迷药并非容易解的,若无解药,恐怕箭伤不易好转。
其次,他也想逼问出花瓒的幕后同党是何人,以陕南花家的名声,料想也不敢独自劫持魔教圣女,背后定有友党同盟。
这白衣男子年纪约摸三四十岁,抱着洛衣向城外掠去,他轻功绝妙,一刻钟已奔出城外,站在城外的一片山坡上,静静矗立,等着花瓒追来。
这已是他有意放慢速度引花瓒追来,不然以花瓒的轻功,断然是追不上他的。
过了片刻,花瓒也追了来,远远便喝问道:“你这厮是什么人?敢抢我的人?”
白衣男子闻言长笑数声,随即冷笑道:“魔教圣女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竟也胆敢劫持,若让魔教教主知晓,你全家小命不保。”
花瓒闻言大怒,但也有些畏惧,怕这白衣男子是魔教追来的人,闻言仍是强行抑住怒气,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衣男子只冷笑道:“你速速交出解药,供出同党,大爷饶你不死。”
花瓒这时再也忍不住,一掌便打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