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贺喜的一些与魔教有交集的西域达官贵族、或一些江湖上有名的邪派魔头,此时都被魔教长老们渐渐遣散送下山了。
内堂之中留下了四人,分别是两护法唐离、桑荇,长老舒寂、楚琼澜。
魔教五位长老中以舒寂最为性子淡漠神秘,连武功造诣都十分神秘,因为从未有人见他动手过。
如今舒寂已年近五十岁,但望去还如四十岁上下,他常年身着一身素衣,相貌苍白清淡、像个出家人,眼下只是静静兀立在角落,垂目不语,却又令人不可忽视。
而逃婚的魔教圣女洛衣正是当下魔教五长老之首萧水清的关门弟子,五年前拜入萧水清门下,成为魔教圣女,如今年仅十九岁。
厅侧站着年青的一男一女,男的廿六岁,相貌端正,身材颀长,一身藏蓝色衣衫,从容淡然,是教中的左护法唐离。
女的廿四岁,却装束有些奇异,头上梳着似是道士的高髻、微微缭乱,交叉斜簪着两支桃木簪,一身略显破旧的青色外衫、靛色下裳,神态萧散,便是教中的右护法桑荇。
大厅正中站着的那个四十岁出头、身着深蓝衣袍、眉目清秀的男子就是与萧水清同为钟晦心腹的楚琼澜了。
此刻他见萧水清和钟晦一同回来,忙行礼让道。
另两位年轻的护法也忙行礼。
钟晦走到厅尽头的王座上坐定,看了四人一眼,道:“谷宣、殷词哪里去了?”
楚琼澜忙回复道:“他们也去寻圣女去了。”
钟晦心中微微皱眉,面上却仍神色不改,淡淡道:“唐离、桑荇,你们去将他二人追回来。”
唐桑二人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躬身领命离去。
钟晦顿了一顿,又看向萧水清、舒寂、楚琼澜三人,面色如常地扯谎道:“我看雪地上并无脚印,想是阿衣与旁人高手里应外合,此刻已走远了。”
钟晦此言一出,萧、楚二位面色为之一变。
要知魔教最担心正派高手前来围攻,眼前魔教的实力虽也未必惨败,但终究至少两败俱伤。
他二人听钟晦既如此说,尤其萧水清生怕洛衣为了逃婚叛教与正派高手联合,自己作为师傅也罪不可脱。
舒寂一向性情冷淡,这天是因教主大婚才出关,闻言仍是神色淡淡地站在一旁。
钟晦仍一副淡淡神色,缓缓道:“又或是阿衣她练成了踏雪无痕的轻功身法,也未可知。”
几人听如此说,心下也是踌躇。
随后钟晦道:“阿衣独自下山倒也没什么,就怕她若是被那些正派势力擒去了,那就麻烦了。”
萧楚二人闻言,也是忧虑。
萧水清静默了片刻,突然跪下,向钟晦请罪道:“洛衣是属下的弟子,属下管教不力,给教中埋下隐患,望教主降罪。”
钟晦当然不会真的给他降罪,见状便去扶起了他,声音却不急不缓道:“萧长老不必见外,阿衣虽逃婚,在我心中仍是我的妻子,只是日后寻找阿衣的事,就烦萧长老费心了。”
萧水清微微松了口气,躬身道:“这自是属下分内之事。”,他听钟晦语气仍是有着一分威压之意,他如今武功已是远逊于钟晦,自是不敢怠慢。
几人正说话,忽见一个廿五岁左右、身着灰衣、浓眉大眼的青年男子从门外奔了进来,见了钟晦便向他行礼。
这青年男子正是五长老中最年轻的二位之一的谷宣。
谷宣一进门,见钟晦回来了,便躬身向他报道:“属下无能,在后山寻觅了遍,未能找到圣女。”
钟晦微微抬手,示意知晓。
谷宣心性较为直率,见钟晦也回来了,便想也没想开口道:“教主也没找到圣女吗?”
这时,门外又闪进了一个月白长裙的青年女子,眉目秀雅、却很是清冷疏离,她一进门便听见谷宣如此说话,不禁微微蹙眉、看了他一眼。
谷宣自然也察觉到了她,回头看到她,见她身后也无人便道:“殷姐姐也没找到圣女?”
殷词并不理会他,只是对钟晦躬身拜道:“属下在西侧山脉一百里内寻觅了一圈,并未发现圣女的踪迹。”
钟晦自然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
洛衣逃跑的路线是他追踪着了的,洛衣入教习武只有五年、自然还未练成绝顶的轻功,山坡雪上自然是还有痕迹的。
但昆仑山脉常年白雪渺渺,新落的雪不久便把洛衣的足迹掩盖了。
至于这两位年轻长老分头去后山、西山找人,那更是找错了路,当然不见洛衣足迹,这些钟晦心中自然有数。
但钟晦面上不显,只是微微颔首,道:“两位长老今日辛苦了,今日宾客盈门,却出了这般差错,阿衣的踪迹我再作安排,宾客的事便麻烦萧长老、楚长老了。”
萧水清、楚琼澜闻言道了声:“遵命。”
然后钟晦便从王座之侧移步去了后室。
厅**七位护法、长老面面相觑,几人心中都不免起了疑惑,心道:“圣女逃婚失踪、教主婚事作罢这么大的事,怎地教主本人反而看似不很急切,反倒有些意不在此的意思似的。”
只是众人也猜想不透钟晦心中所想。
先是从不理事的舒寂向其余六人微微颔首,便离去了,自始至终一句话未说。
然后萧、楚二人对视了一眼,也一同离去,一方面派人去追寻洛衣的踪迹,一方面处理遣散零星余下的宾客的应酬之事。
一旁的唐离见此情景,向另外三人微微颔了颔首,便也离去了。
桑荇眼珠一转,左臂当即挽上了殷词的右臂,笑嘻嘻道:“圣女跑了,教主可有的头痛了,不过今日宴席不错,可不能浪费了,殷姐姐陪我去看看吧。”
殷词早已习惯了桑荇的不着调,面上微微无奈,却也任由她挽着走了出去。
谷宣微微一怔,便眼睁睁看着她二人离去,厅中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便摸了摸鼻子,也离开了。
天色渐晚,钟晦道身影在殿中层层纱幕间穿过,走出大殿,又往内走,过了两个厢房,才到了自己的书房。
钟晦作为教主,他极其谨慎,居住的内殿中并无一个侍从,此刻他抬步走进了书房,便看见江怀山正坐在他那把沉香木椅上拿着一卷竹简。
钟晦面不改色,面上仍是带着淡淡的微笑,道:“解药在藏宝阁,江姑娘请随我来。”
他却先把江怀山带到了他的寝室,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魔教侍从的衣裳,然后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人皮面具,递与了她。
江怀山换上了魔教侍从的衣裳,戴上了人皮面具,宛然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小厮模样。
钟晦淡淡一笑,当即带着江怀山去了藏宝阁。
藏宝阁的位置便在教主的寝殿左近,不过步行一盏茶的距离,建筑铜浇铁铸、密不透风,且门口有侍卫把守,周遭也有守卫巡逻。
藏宝阁门口的四个守卫见是教主来了,便让了开来。
四个守卫低眉垂目极是恭谨,但适才他们眼角的余光自也看见了教主身侧的那个小厮,心下都不由得诧异,面上却仍如雕塑般低头矗立。
钟晦并不在意,带着江怀山进了藏宝阁,江怀山怀中抱着昏睡的夭夭,一双明眸冷如寒霜,扫视过四下。
藏宝阁的面积广阔,分有三层,第一层放些珠宝珍奇,第二层放些神兵利器,第三层放一些秘笈经卷。
像九转返魂丹这般的珍宝灵丹,自也放在了第三层。
钟晦手执烛台,在前面走着,江怀山怀抱夭夭,一身白衣行走在幽暗的房间里宛如鬼魅。
两人上到三层,钟晦走到西头的一个书柜处,右手在柜角的边沿一摸一扭,书柜深处便弹出了一个格子。
钟晦从格中拿出一个水晶瓶子,瓶中赫然有着八粒纯白如雪、微带着翠绿纹路的灵丹。
钟晦手腕微微一顿,然后便从中倒出了三粒丹药赠予了江怀山。
江怀山袍袖微动,已将那三粒丹药收入了怀中。
江怀山拿到丹药,看了钟晦一眼,道:“我在这里住上十日,你的人切勿打扰。”,话未了,人已远去了。
钟晦看着江怀山的背影,微微皱眉,将手中的水晶瓶放回了原来的暗格里,也拂袖离去了。
江怀山回到了以前母亲在这里住过的院子里,这个院子名叫暖泉阁。
暖泉阁屋后有一处温泉,给修成了一个不小的浴池,温泉池旁有一株雪梅树,此时时值夏季,树上只有茂郁的枝叶,并无花朵开放。
钟晦并未料到江怀山会留宿,故而也并未事先派人去打扫暖泉阁。
暖泉阁在二十年前江怀山的母亲江暇离去后,还曾被上任教主萧夜派人每日打扫,萧夜自己也时常来到暖泉阁伫立良久,睹物怀人。
十六年后,江怀山血洗魔教。当时的教主萧夜,幽溟、陈烨二位长老,右护法齐岄,先后被杀。原本的左护法钟晦登位成为新的教主。
这之后这个暖泉阁便成为了教中的禁地,被封锁了起来,如今已五年没人打扫过了。
此刻江怀山来到暖泉阁门口,看到院门上挂着的一把铁锁已生了锈,伸手一拂,铁锁断裂,江怀山步入了院子。
院中五年没人整理,荒草没径,屋内更是尘网密布,尘灰满地。
江怀山打扫好了屋子,已是幕夜时分,昆仑山高,虽说魔教地址坐落之处是连绵峰顶间的一处盆地,相较周遭高峰暖和许多,但夏夜之中,仍是寒意沁人。
昆仑山高,夜空中繁星格外明亮。
江怀山把夭夭放在床榻上,给夭夭喂了两颗九转返魂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