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山抱着夭夭,不停更换马匹,昼夜兼程行了一月,终于在六月上旬临近昆仑。
只见昆仑山脉连绵不绝、奇绝阔大,一片雪山皑皑、高峰插云。
夭夭在途中也苏醒了几次,令江怀山十分惊喜,但可惜时间都很短,不及和江怀山多说几句话便又陷入了昏睡。
江怀山站在魔教所在的昆仑山中段藏玉峰下,她抬眼看向眼前高耸入云的雪峰,神色微敛。
她一身白衣已是风尘仆仆,在山脚下歇了片刻,正欲上山,忽听山上似乎传来了极其细微的声响,在一片阒静之中以她的耳力堪堪能够听出,估算声响至少在三里之外。
江怀山顿感微微奇怪,抱着夭夭躲在了山脚下的一块大岩石之后。
过了直有半刻钟,只见山上忽然跑下了一个绯衣少女,一身鲜艳的红裳在一片荒山雪顶之间甚是耀眼。
那少女越奔越近,江怀山细看去,那少女眉目秀丽、年纪约莫十**岁,身上穿着的红衣繁复华美、刺绣精细,看上去竟似乎是嫁衣。
江怀山见此不禁微微一怔,眼看那少女继续往山下奔去。
过了片刻,山上便又有人追踪了下来,来的人眉目清俊、长身玉立,约莫有廿八年纪,正是现任魔教教主钟晦。
奇怪的是钟晦身上竟然也穿着正红的衣袍,衣上绣有精细的龙凤呈祥纹样,正是新郎的装束。
钟晦的武功自然比那少女高得多,没几息功夫便追到那少女,伸手一抓,就将那少女双腕扣住,低声道:“阿衣,随我回去。”
那少女一被他擒住,自知无力反抗,便一动不动,只是垂眸不语。
钟晦知她倔强,当即更不多言,出手便在那少女身上点了穴道,将她打横抱起,便要往回走。
钟晦对那少女说的话自然被岩石后的江怀山听的一清二楚,她闻言不禁冷冷一笑,将夭夭往旁边岩石上一放,当即现身出来,出掌便打向钟晦。
江怀山身形如鬼魅,眨眼便欺到了钟晦眼前。
钟晦怀中抱着一个人,骤然见一道白影攻来,虽是骤出不意,身形步法却丝毫不乱,当即左手揽着那少女的腰际,右手发掌向江怀山回击。
二人对了一掌,钟晦不由得倒退了三步,身形晃了一晃。
江怀山也倒退了一步,身形微晃,她目光冰冷地看了钟晦片刻,忽然冷笑一声道:“原来钟大教主也是这般强人成亲之人。”
钟晦见来人是江怀山,不禁微微一怔,又听江怀山如此说话,心中便想起了那些旧事。
他一时答不出话,又看眼前情势紧急,顿了一下,便伸手解了怀中那少女身上的穴道,将她放下了地。
那少女解了穴道,忙退到江怀山身侧,看了江怀山一眼,向她拜谢道:“姊姊今日大恩,洛衣没齿难忘。”,说罢便如一道红烟般跑下山去了。
钟晦眼看着洛衣跑下了山、不见踪影,他静立了片刻,随后看向江怀山,道:“江姑娘,你我借一步说话。”
江怀山去将夭夭抱在了怀中,随着钟晦在荒山野岭间七拐八拐,两人都是轻功卓绝之辈,走了约半刻钟便上到了半山腰,钟晦竟向山间一处幽暗、荒草没径的山洞走了进去。
江怀山手里抱着夭夭紧随其后,进了山洞,只见里面是一道长长的甬道,一路向上,看样子是通向山顶的。
江怀山心中谨防着钟晦暗中伏下什么陷阱,手中抱着夭夭更紧了几分,脚步沉稳无声,目光扫过这甬道的景象,似乎无甚怪异。
二人走在甬道之中,钟晦这才开口道:“江姑娘此来,所为何事?”,他说着,目光掠过江怀山怀中的白狐。
江怀山手指轻抚着夭夭的毛发,不绕圈子,直言道:“我要借你三粒九转返魂丹一用。”
钟晦微微一怔,面有难色。
江怀山见他这般样子,冷冷一笑道:“我母亲炼的丹药,难道我还要不得了?”
钟晦沉吟片刻,道:“如今九转返魂丹教中只剩下了八粒,而此丹的主要成分千年雪参、冰昙花又已在昆仑山脉绝迹二十年有余,江姑娘应也知晓。”
钟晦说的这些江怀山自也清楚,但她并不理会他说这些,只目光如冷剪看向钟晦道:“你给是不给?”
钟晦见她这般坚决,目光微微一转,道:“江姑娘要此药是要救何许人也?”
江怀山淡淡道:“这与你无关。”
钟晦知她脾性,静默了片刻,道:“好,九转返魂丹今日我便给你。”
钟晦本来还对江怀山坏他婚事心中有怨,但他想起了江怀山的身世,知她对这类强促的婚事极其厌恶,适才正是触了她的逆鳞,他便也不敢再多言了。
江怀山得了钟晦的保证,微微点头,道:“这地道是通向何处?”
钟晦道:“通向在下的书房。”
江怀山微微点头,没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走到了地道的尽头,只见地道尽头是一处高大而极其坚厚的青铜门。
钟晦的手在道旁石壁的一处轻轻一按一扭,他手法极快,只听一声沉闷的声响,青铜门应声而开,门后是一间较为宽敞的地室。
二人并肩走入石室。
江怀山看见内室中的左侧墙壁上挂着一些兵器,多有奇形怪状、见所未见的,看上去都是些武林中罕见的神兵利器。
钟晦微微一笑,道:“江姑娘见笑了,这些是在下的私人收藏。”
江怀山已看到这地室四周端的全是铜墙铁壁,想来若是将谁囚禁于此,那是插翅难飞了,且看上去这些铁壁之后大约还布置有机关暗器。
她淡淡一笑,道:“钟教主好周密的布置。”
钟晦微微一笑,也不尴尬,只道:“江姑娘过誉了。”
钟晦刚见到江怀山时脑中也闪过了一丝在此密室中除去江怀山的想法,这样他暗中勾结江怀山杀害前任教主、教中护法、长老的事天下就无人知晓了。
但毕竟他和江怀山对了一掌,他自忖功力还要逊她三分,且江怀山下毒一道上出神入化的本事也是令人胆寒,而且留着这个本领高卓的昔日盟友不定日后还有什么作用。
钟晦本就是个审慎周全之人,衡量再三后,便决定了暂时不动江怀山,还答应了她的请求。
只见这石室是个方形,长宽约有十丈远近,高约一丈多,除了左墙边放置的兵器,整个室内空空如也。
钟晦向江怀山微微颔首,走到了石室的尽头,只见他脚步轻移,步法甚是精妙、轻灵奇诡,让人看得只觉一阵眩晕。
忽然,一声低沉的声响,钟晦头顶那片石壁忽然开了一扇窗口。
钟晦微一提气,纵身便从顶部那个窗口跃出了石室。
江怀山当然不愿被他关在这石室里,当即便随着钟晦一同跃了出去。
江怀山刚从窗口跃出,只觉头顶的空间颇为逼仄,忙一矮身,这才没有撞到头。
她微一抬眼,便见钟晦正自笑吟吟地站在三丈外,只见眼前正是一个布置很是精雅的书房。
江怀山向周遭扫了一眼,才看出这石室和联通的窗口后是一处可移动的铁书柜,书柜被装饰成了木柜的模样。
江怀山走了出去,没看见钟晦用了什么手法,那排书柜便缓缓合上,不露一丝声响。
江怀山淡淡一笑,道:“钟教主还真是狡兔三窟。”
钟晦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只道:“萧长老估计以为我去追阿衣了,我先出去看看。”,说着,一个闪身,消失在了门口。
江怀山看着钟晦背影消失,便开始打量着这个书房。
钟晦身为教主,在教中权威甚重,对于书房、寝室这些私人地方,哪怕近侍也不得靠近十丈之内,自然是十分安全的。
江怀山眸光明灭,心想此地既是书房,那真不可错过了。
她眼光放在书柜中的卷册上,开始看了起来。
另一边,钟晦身形如鬼,窜了一会,才状似悠悠缓缓地从外面走到了魔教的入口处。
入口处有一位灰衣老者正在焦急等待着,正是萧长老萧水清,他此刻见钟晦忽然现身,忙迎上前躬身道:“参见教主。”
他说着往钟晦身后看了看,见没有人,心下微微诧异,但面上却故作怒道:“洛衣这丫头太不像话,竟胆敢逃婚,都是属下管教不力,罪该万死。”
钟晦微微抬手扶起了他,故作叹息道:“阿衣她不知藏哪里了,我竟一时也没找到她。”,说着与萧长老相携进了大堂。
大堂之中是窗明几净,门口还挂着红绸,此刻大堂中央还跪着几个瑟瑟发抖的侍从,是洛衣身边伺候的侍女、侍卫。
此刻大堂之中,魔教的二护法、五长老有四位站在这里。
魔教五长老以萧长老萧水清为首,还有四位分别是——与萧水清皆为钟晦得力手下的楚琼澜,常年闭关、不理教中事务的舒寂,钟晦上位后新提拔的两位年轻长老一男一女分别是谷宣、殷词。
两护法也是两位约莫有二三十岁的青年男女,分别是唐离和桑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