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呀?”
黄精娃娃察觉到了动静,它扭过圆滚滚的小身子,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好奇地打量着这群不速之客。
它先是看到了熟悉的李慕白,叶片立刻不满地抖了抖,小嘴撅起,对着李慕白哼了一声。
显然还在为昨天被捉弄的事情生气。
但当目光扫过穿着绯色官袍、气度威严的柳佩文,以及后面那群穿着绫罗绸缎却面无人色、瑟瑟发抖的富户时。
它的小脑袋歪了歪,似乎有些困惑,不明白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
柳佩文的目光在这精怪身上停留片刻,心中不免赞叹,此物灵性之纯粹,已非寻常山精可比。
可此等灵物虽奇,也不过是山野之物,依附于那道长罢了。
江明远作为府衙同知,见多识广,但如此灵性的精怪也属罕见。
他眼中难掩惊奇,连一个引路的小精怪都如此不凡,后山这位道长的手段,真是深不可测。
王五站在钱清身后,看到那黄精娃娃突然跑过来,还对着他们这群人咿呀乱叫。
他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咧嘴一笑,小声对旁边的二牛嘀咕道。
“嘿!快看这小萝卜精,当初咱们来的时候,咋没看到过它,这是陈道长啥时候收的?”
他全然忘了身处何地,只觉这小东西亲切有趣。
二牛也咧开嘴,瓮声附和。
“可不咋地,还认得李秀才呢,瞧那小叶子抖的,跟李秀才欠它钱似的!”
楚鼎他们本就惊惶不安,骤然看到这么个会跑会跳、能生气能指挥的“小萝卜精”,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这又是什么精怪?!
陈道长门下连个引路的童子都是这等灵物?
李慕白脸上则浮起一丝无奈,他微微躬身,对着那正对自己不满哼哼的小家伙,声音温和的说道。
“莫恼,莫恼,昨日是我不对,待会儿给你赔礼可好?”
闻言那黄精娃娃歪着小脑袋,芝麻眼眨巴两下,片刻后,小嘴一瘪,又哼了一声。
不过那气鼓鼓的模样已消了大半,倒像是小孩子得了台阶下。
就在这时,黄精娃娃突然想起了道长交代给自己的任务,随即迈开两条胖小腿。
蹬蹬蹬地跑到众人面前,伸手朝着通往后院的方向,用力地点了点,像是在说。
“跟我来!到后面去!”
随即朝着后院跑去,见状柳佩文率先迈步,众人紧跟着穿过一道月洞门,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后院与前院的肃穆清冷截然不同。
竹林环绕,一张石桌置于竹林掩映之下,桌上茶具素雅,红泥炭炉正咕嘟咕嘟煮着水。
白气氤氲,带着茶香在后院弥漫开来。
石桌旁,陈任正安然静坐。
他身穿素净的青衣道袍,显得几分飘逸出尘。
在柳佩文等人来后,陈任并未起身相迎,目光平静地落在炉上渐沸的茶水上。
仿佛只是在等候水开,而非迎接一位手持圣旨的朝廷钦差。
石桌两侧,昨日曾在此的苦禅大师与金澜江龙君赫然在座。
苦禅大师依旧手持佛珠,眼观鼻,鼻观心,低眉垂目,气息沉静仿佛只是一位寻常的枯坐老僧。
然而,当柳佩文看到他时,瞳孔却是猛地一缩。
大报恩寺达摩院二长老!
当年三教联手布下绝天大阵,封印那祸乱天下的无生老母时。
他柳佩文可都还没生出来,但在当上都察院御史后,朝中秘档他亦有权限查阅一二。
其中关于这位苦禅大师的记载,字字惊心!
“佛门苦禅,执掌金刚伏魔印,以身为引,化怒目明王相,其势如狱,其威如岳。”
“封印初成,老母反噬最烈之际,苦禅独守惊门,硬撼老母七道本命血煞,生生将其反扑之势打散...”
“彼时其周身佛光如血染,金刚怒目之相,令邪魔辟易,天地肃杀。”
只是秘档中的描述与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僧形象截然相反。
柳佩文眉头微皱,但也是丝毫不慌,自己是持圣旨而来,大报恩寺也要给几分薄面。
见面前的三人一点表示没有,身旁随从看了眼柳大人的眼色,刚想说话就被柳佩文抬手打断。
他缓缓踱步走到石桌前坐下,对着陈任、苦禅大师与龙君微微一笑。
“下官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柳佩文,奉圣命而来,特来拜见陈真人!”
“没想到大报恩寺达摩院二长老苦禅大师和金澜江龙君也在。”
其身后,江明远、钱清等人亦是躬身行礼。
而那群富户,在看清后院景象的刹那,早已魂飞天外。
那端坐的三人,气度如渊如岳,仅仅是静坐于此,无形的压力便已笼罩了整个后院!
尤其是听到他们的身份后,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噗通!
楚鼎、孙乾、杨茂以及所有同来的富户,再无半分犹豫,齐刷刷地跪倒在地,身体抖若筛糠,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孙乾更是抖得厉害,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呐喊。
“完了完了!连龙君老爷都在这里!”
“我这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找死啊!”
后院气氛凝重,只有炉上茶壶的咕嘟声,黄精娃娃在陈任脚边好奇的张望着。
听到柳佩文的话,陈任的目光从茶炉上抬起,看了一眼柳佩文,又掠过地上那群抖成一片的富户。
他伸手提起炉上已然滚沸的茶壶,倒在早已备好的茶盏内。
“茶沸三巡,终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