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你是我的珍宝(21) 也随哀家赏赏这……
事情说来就来, 李宵尘得到大太监报信还没多长时间,便见到了慈宁宫过来传话的小太监。
“陛下。”那小太监年纪不大,被派来做这种差事, 心底清楚皇帝和太后的关系僵硬,所以在被小皇帝注视的时候差点冷汗都下来了。
他颤颤巍巍地拱手:“陛、陛下,太后娘娘请陛下午膳时去趟慈宁宫,说有要事相商。”
李宵尘冷笑一声,手中镇尺啪地放下:“要事?太后久居慈宁宫不问外事, 能有什么要事?”
五年前丞相被他们搞了一通,连带着太后也安分下来,不敢轻易触小皇帝的霉头,他们这对表面母子甚少单独相处, 平日里见面都是在宫宴一类的场合。
对着一个传话太监发火是没用的,李宵尘很清楚这一点, 于是沉了沉气, 冷声道:“朕知晓了, 退下吧。”
那小太监忙不迭告退, 出了宫殿, 与殿外站着的大太监对上眼神,悄悄松了一口气。
“吉叔,陛下他……”
“嘘。”大太监将手指放在唇上, 瞪了他一眼, “陛下之事岂是你我能议论的, 管好自己的嘴, 否则在这宫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太监被吓了一跳,忙捂住自己的嘴。
大太监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行了, 回去吧,在太后身边做事稳妥着些,不指望你出人头地,别被人抓住错处就好。”
“明白了?”
小太监连忙点头:“明白,明白。”
*
今日时砚没在宫中,他的国师一职虽说只是个闲职,但偶尔也是要外出办事,今日一早便出了宫,早朝更是只和小皇帝打了声招呼便告假了。
早朝上,文武百官看着最前面那空缺的位置,再看看没有一点不悦的陛下,不少人都在心底叹气。
国师太受陛下宠爱,连早朝都可说不来就不来,此等特殊待遇已然维持了五年,诸位大臣从提心吊胆到习以为常,现在已经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然能怎样呢,前些年有个不识趣的官员弹劾国师肆意妄为不尊陛下,国师还未如何,陛下先发怒将人贬去了北疆苦寒之地,至今未能调回。
虽说那人的弹劾确实带了些偏见,但陛下这手段一出,再也无人敢在明面上说国师一句不是,平日里偶然见到也是恭恭敬敬行礼。
百官之中流传着一则传言,说此间盛朝,真正做主的不知是陛下还是国师。
这种话自然也传到了御史大夫的耳朵里,但他老神在在,并不慌张。
今日下了朝后,小皇帝就边城守将请辞一事,召御史大夫等人御书房议事,荆大人看着陛下与其他几位大臣认真讨论的模样,突然出了下神。
当初时砚被推到朝前,他也是真切担忧过一阵子的。陛下年纪尚幼,时砚又是身怀神力的异族,若是有些什么想法,恐怕这大盛真能换了姓。
但是……
过了大半年之后,荆大人才发现,时砚此人,与其说对权势不感兴趣,不如说此间任何权势都进不了他的眼,就连龙椅上的那个位置,他也丝毫不放在眼里。对他来说,似乎帮小皇帝稳固政权只是闲来无事的乐子。
他不结交朝廷官员,不参与他人邀请的宴席,甚至连国师在百姓中声名最盛的时期,也没有扩充自己势力,这么多年形单影只,国师府下连客卿都没有一个。
而国师本人,也是长居宫中,与陛下作伴,国师府仿佛只是用来存放陛下赏赐的一处地方。
这么观察了一年多,荆大人才终于放下了一半的心,他自认活了大半辈子,看人的眼光还是有一些的,时砚此人是真的对功名利禄都毫无追求,往好的说是不慕名利,往坏的说就是不求上进。
但一只鲛人,谁要求他上进呢?
这样就很好,对陛下好,对盛朝也好。
荆大人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
“荆大人,荆大人?”
身旁一位大臣杵了杵他,低声提醒:“荆大人,该您了。”
御史大夫猛然回神,拂了拂袖子,轻咳两声:“是这样,微臣觉得此事应当……”
*
与大臣们议事一直到了正午,小皇帝终于放他们离开,而自己则是去了太后的慈宁宫。
再次踏入这座宫殿,李宵尘已不会像幼时那般诚惶诚恐,他看见等候已久的太后,脚步一顿,道:“今日与大臣们议事晚了些,母后久等。”
他说完,也不管太后如何,径直在桌子旁坐下,吩咐道:“用膳吧,朕午后还有事。”
太后僵硬地挤出一抹笑:“是,陛下。来,陛下尝尝我宫里小厨房的新菜式,近日天热,用些爽口开胃的小菜也很是不错呢。”
太后不够聪明,但在宫里待了半辈子的她很会审时度势,现下严家明显不受皇帝待见,她自然也不敢触霉头,只能恭恭敬敬地敬着皇帝。
小皇帝也给她几分面子,尝了一口,淡淡说了句不错,让大太监去给小厨房的人赏钱。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太后思及丞相叮嘱她一定要做成的事,手指绞紧了帕子,开口道:“陛下年纪也不小了,寻常人家这个年岁已娶妻的都有,陛下身为万金之躯,身边也该有些知冷知热的体己人。”
小皇帝放下筷子,装得像是第一次听闻,惊讶了一下,然后推辞:“朕无心此事,身边也有宫人好生伺候,母后无需挂怀。”
见他装听不懂,太后咬了咬牙,将话说得更明白了些:“哀家是说,陛下年纪到了,后宫空缺,也该进些新人,让他们服侍陛下,最好早日诞下子嗣啊。”
小皇帝听见这话,皱了下眉。
他突然觉得心底一阵不爽,但细细品味,却感觉不是因为太后要他纳妃。纳妃一事他早有预料,哪个皇帝不被催婚催生,他也认定了自己不会在大业未成之时考虑男女之事。
但今日被太后提起,本是早有预料的事,他心底的不痛快却没有丝毫缓解,反而多了一些闷堵。
当日与太后打哈哈敷衍了过去,小皇帝本以为她放下这个心思了,但没过多久便听闻太后要在宫中设赏花宴,邀各家贵女进宫赏花喝茶。
小皇帝气得握紧了茶杯,手背上都爆出青筋:“她还真是贼心不死!”
时砚自小皇帝成长起来之后便不会事事再监督着,所以这件事他也是刚刚知道。
他冷笑:“严家好算计,眼下陛下还没和太后撕破脸,他们便迫不及待地给陛下后宫里塞人了。”
不过他想不通的是,陛下有子嗣对严丞相是什么好事么?怎么如此积极推动纳妃一事。
又或者,丞相想让严家女接近皇上,最好是再生下流淌着严家血脉的皇嗣……
时砚眼神一沉,在心底给丞相又重重记了一笔。
老不死的东西,野心真是越养越大,都开始打起皇嗣的主意了。
但无论小皇帝愿不愿意,赏花宴都照常开了,为了给太后一点面子,他也必须去走个过场。
而这种场合自然是不好跟着,他分出自己一缕神识挂在小皇帝身上,这样可以与小皇帝随时交流,且不被人发现。
小皇帝走后,时砚百无聊赖地卧在水池里瞌睡,61这时候冒出来,“啧啧”两声:“宿主,谁家醋罐子翻了哦,好浓的味道~”
时砚斜他一眼,随手拿起手边的东西扔了过去。
系统是虚影还是实体皆在宿主一念之间,61被打了个正着,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还挺疼的。
低头一看,打他的是颗枣,分析成分……嗯,是颗酸枣。
而已经到了赏花宴上的李宵尘就没这么轻松了。
随着太后的一声“陛下来了”,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看望过去比花都让人眼晕的女子围过来,对小皇帝行礼。
李宵尘这么多年身边连宫女都很少,猛地被一群小姑娘围住,脊背都僵直了。他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稳住脸上的冷淡表情。
“今日既是太后请诸位进宫赏花,便不必拘束。朕只是过来看看,都起来罢。”他挥了挥手,将这群姑娘们赶走,然后在太后为他准备的位子上坐下。
当着外人的面,他不好对太后冷脸,只能端着淡淡的笑,与太后商量:“母后,朕今日公务还未做完,稍坐片刻便回去了。”
太后今日不知是被一群小姑娘围着感到开心了,还是为即将要施行自己的算计感到自信,面对小皇帝笑意盈盈地劝道:“陛下,公务是忙不完的,今日天光正好,不如休息一日,也随哀家赏赏这满院的娇花。”
她话里的“娇花”也不知说的是花还是人。
李宵尘无法,只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错开太后抛出的话题。
倏地,他感觉右边肩膀一沉,时砚的声音幽幽传来:“陛下谨慎一些,太后应还有后招。”
他可不信太后会如此好心,费这么大劲只为了给小皇帝介绍各家的适龄女孩子。
“好。”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小皇帝小声回了一句。
果不其然,刚坐了没一会儿,太后便状若无意地提起:“说起来,哀家有个小侄女,今年方才十四,被家里宠得有些骄纵,听闻此次入宫能见到陛下,缠着哀家求了好半天。”
她笑着扶了扶自己头上的发簪,眼神看向小皇帝:“哀家让她上前来见一见陛下,也算是全了她一桩心愿。”
李宵尘简直要气笑了。
这么明目张胆的算计,太后真当自己畏惧了严家,不敢和她计较不成?
第82章 你是我的珍宝(22) 浑身就像着了火……
李宵尘想走, 但显然已来不及了,太后说完那话便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自顾自朝着不远处招了招手, 紧接着一个娇俏的小姑娘便提着裙子小跑了过来。
“见过姑母,见过陛下。”小姑娘灵动活泼,虽礼数不够周全,但众目睽睽之下小皇帝也不能抓着这一点发作。
他忍了下来,淡淡颔首:“嗯。”
他的态度冷淡, 但太后与她的侄女就像是没看到一般,太后笑着将小姑娘的手拉过来,意有所指道:“在陛下面前还如此不稳重,家里真是将你惯坏了。”
那小姑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从善如流地走到小皇帝面前,盈盈一拜, 脸上神色有些惶恐:“陛下恕罪, 臣女礼数不周, 求陛下原谅臣女, 臣女只是见到陛下太激动了……”
“不必如此。”听见她的话小皇帝便已经浑身僵硬, 她过来行礼的时候站在有些近,身上的脂粉味都扑到小皇帝眼前了,更是让他不喜。
哐当。
手中茶杯被放回了桌上, 小皇帝忍着心中怒火站起身, 看都没看她一眼, 转头向一旁的太后说道:“朕身体不适, 先回了,母后玩得开心。”
说完,他便冷着一张脸离了场, 从头到尾没有看清在场任何一位姑娘的脸。
刚走出几步,李宵尘便觉得不对,太后一句装模作样挽留的话都没说,就这么放任他离开,那她今日所做的一切准备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宵尘突然感觉有些热,扯了扯自己的领口,他今日来的匆匆没带宫人,现下身旁无人,他只想快点回寝宫,全然没有注意身后细微的脚步声。
时砚听见了他那边的声音,但看不到画面,只听得小皇帝呼吸急促,问道:“发生什么了?”
“我……”
李宵尘一张口便是有些沙哑的嗓音,刚说了一个字,便听得背后有人唤他。
“陛下,陛下等等我呀。”
李宵尘赫然回头,眯了眯眼才看清迎着日光走来的是方才那个女子,太后的侄女。
严沐苓身后跟着丫鬟太监,小跑着上前来,小皇帝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严沐苓像是没看见一般又往前靠了靠。
她身上的香味更浓了,熏得李宵尘头晕,他厉声呵斥:“滚开!”
他以往从未对谁这样失礼过,但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心头像是有一股火气,令他不爽。
时砚听着那边的情形不对劲,也顾不得其他,瞬间展开水镜,一眼便看到了小皇帝那边的场景。
“该死。”他低低地骂了一声,立即变回人身,夺门而出。
若是他再不知道严家打得什么主意,他这么多年就是白活了。
他们分明是想让严家女与小皇帝生米煮成熟饭,再不济也要将二人牵扯在一起,这样小皇帝便不得不将严沐苓纳进宫中。
“宿主,你别激动,我在测算了,药效全部发挥还有一段时间,宿主你可千万稳住啊!”61生怕时砚一个生气再引动超越此界的力量灭了严家。
61的话稍微安抚住了时砚一点,他脚尖一点飞上屋檐,快速朝着小皇帝所在的位置而去。
他催动挂在小皇帝身上的那抹神识,说道:“别怕,再坚持一下,我很快就到。”
李宵尘此刻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对外界的感知变得迟钝,但当时砚的声音出现在耳边的时候还是给了他一瞬间的清明。
也就是这一瞬间,让他躲开了严沐苓伸过来的手臂,反手狠狠一推。
“严家,真是好样的,朕记住了。”
严沐苓险些被他推倒在地,幸好身后的太监扶了一把,她站稳后变了脸色,不再端着那副娇滴滴小女儿姿态,而是倨傲地扬起下巴,对着小皇帝说:
“陛下,您已经中了催情香,此香霸道无比,若是在一炷香内得不到解决,便会伤身。”
她再次走近,停在离小皇帝一臂远的位置,而李宵尘此时已经没有再推她的力气了。
严沐苓微微俯身,看着摇摇欲坠的小皇帝,压低了声音道:“陛下,我也是身不由己,不要怪我。事成之后我只需皇后之位,保证不干预陛下后宫之事,如何?”
李宵尘抬眼,冷冷地看她。
被那道眼神摄住,严沐苓愣了一瞬,紧接着便反应过来,朝身后招手:“把陛下扶到偏殿中去,快。”
这里离设宴的地方不远,怕再生出什么变故,严沐苓显得有些急躁,想尽快将小皇帝带离此处。
太监低头应是,然后走上前,伸手就要触碰到李宵尘的衣服。
“退下!”
一声厉喝从前方传来,下一秒,那太监就被一道水流裹着丢了出去,严沐苓惊愕抬眸,看见了一手控水一手接住小皇帝的男子。
“你、你是国师?!”
这天下间唯一能有此能力的人,严沐苓不作他想。
但是怎么会将国师招来?他又怎会来得如此之快?!
“时砚,我好难受,我……”李宵尘拽着自己的领口,只觉得浑身发烫,有一股邪火怎么都发泄不出。
时砚垂眸看他,轻声安抚:“没事的,我在这里,一切都会没事的。”
有时砚在的地方总是安全的,小皇帝心里时砚便等同于安全,于是他便安心将头靠在了时砚怀里,皱眉抵抗着身体的不适。
时砚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的视线转向严沐苓,严沐苓哪怕有点心机,但到底还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被这一眼吓得直接瘫倒在地,哆哆嗦嗦的。
“国师、国师饶命!”
她脑子转的还算快,知道此事是成不了了,立刻变了态度,跪下求饶。
“这都是严家的主意,臣女身为严家女无法拒绝,一切都是太后让臣女做的,求国师饶过苓儿吧,求国师饶过苓儿吧。”
她生得一副好皮囊,哭起来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以往她这招对付人很有效,但可惜,站在她面前的是时砚,她要害的是时砚放在心尖上呵护的人。
“国师大人,求您、求您放臣女一条生路……”
严沐苓浑身颤抖,害怕国师一个不高兴直接在这里了结了她。
时砚手中已凝聚起了水团,但他怀里的人难耐地挣动着,发出细碎的像小猫叫的声音:“时砚……我好难受……”
时砚收起了水团,大手抚摸着他的脊背,哄孩子一样拍拍:“我现在带你回去。”
他将小皇帝拦腰抱起,让人靠在自己颈窝处,滚烫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他意识到小皇帝不能等了。
跪在地上哭求的严沐苓没有再得到他半个眼神,只听得时砚转身离开时留下的声音。
“回去告诉太后,她若想留一条命,便跪在养心殿外,何时陛下醒了,她何时才能起来。”
那声音冷得刺骨,冷汗顺着严沐苓的额角低落下来,她不敢多说一个字,只将自己的头垂的更低,直到再也听不见国师的脚步声。
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自己的腿软的不像样子,侍女来扶她的时候,几次都没能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最后还是小太监帮忙,才让她没有多么狼狈地回到了赏花宴。
太后见她一个人这么快就回来了,心道不好,却见一向乖巧可爱的小侄女冲着她展颜一笑,那笑容明明和往常并无区别,却让她一瞬间感到遍体生寒。
*
“宿主,叫太医也没用了,这种药霸道至极,必须全部发泄出来才能好,不然药力存留在身体里,轻则影响健康,重则直接让人缩短寿命!”
时砚冷着一张脸,眼睫垂下望着自己怀中的这张脸,没说话也没有动作。
但和他相处已久的系统61知道,宿主这是已经做出了决定,他连忙消失在了半空中。
声音遥遥地传进时砚耳朵里:“宿主我帮你看门,绝对不让人进来打扰!”
房门紧闭,时砚抱着小皇帝,将他很轻地放到床榻上。
“唔……”
李宵尘这时候已经烧迷糊了,眼睛眯成一条缝,只能看见模糊的色块,但他还是伸出了手,准确地抓住了时砚。
“别走……”
声音嘶哑,带着让人面红心跳的情动,时砚一顿,在床边坐下。
他垂着眼眸,看不清神色,只是将小皇帝抱起来放在自己的怀里,手臂退化回鲛人的样子,冰凉地贴在他颈侧。
“陛下需要我帮忙么?”
小皇帝虽然看过一些这方面的书册,但当时因为害羞,压根没仔细看,他身边没有贴心的嬷嬷太监,所以到现在了还是对那事一知半解。
但仿佛天生就知道该如何做,他将手伸下去,不得其法地乱动。
时砚看着他的动作,没有半点要帮忙的意思,眼中明灭不定,似是在艰难地做抉择。
直到小皇帝忍不住求助,声音里带着哭腔:“时砚,帮帮朕,帮朕……”
他太难受了,浑身就像着了火一般。
被火烧得失去理智的大脑记住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时砚伸出了手,向他探来。
……
“陛下,看着我,我是谁?”
李宵尘难耐地仰头,雪白的一段脖子上满是汗水:“是……”
“是谁?”
突然停下的动作让他难受得要疯了,连忙说道:“是时砚!时砚!”
听到自己的名字,时砚满意地勾了勾唇,也顺从他的意愿给了他痛快。
……
翻滚的水面平息下来,李宵尘半睁着眼,瞳孔却是涣散无神的。
时砚漫不经心地拿帕子擦手,然后引来一缕水流,将手和衣服上的脏东西洗去。
他动了动手指,远处桌上的茶壶里冒气热气,倒了一杯茶过来。
小皇帝皱着眉,就着他的手喝干了水,动作急促,有不少从嘴边滑落,溅在裸露的胸膛上。
第83章 你是我的珍宝(23) 他怎么敢让哀家……
这□□的药效霸道, 一两次只能缓解,并不能根治。为了不在身体里留下隐患,势必要很多次才行。
但时砚估计着, 小皇帝若是真发泄完了,身体也会严重亏空。
又是刚刚结束一次,李宵尘脑海中的清明多了一丝,但从体内升起的燥热依旧源源不绝,让他咬着嘴唇闷哼了一声。
那声音又软又绵, 混杂着急促的喘气声,落在小皇帝自己的耳朵里,让他难堪地咬紧了下唇。
怎么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他皮肤薄, 下嘴唇被咬的没了血色,不一会儿便流了血。
时砚不过离开了一瞬, 回来便看见他在自己伤害自己, 眼中一沉, 大步走过去将人托着腿根抱起来。
“别咬。”
他去碰小皇帝的牙齿, 却被偏头躲开, 手指蹭上了一点血迹。
李宵尘俯身趴在他肩头,死死闭上眼,咬着唇抵住要出口的呻|吟。
太丢人了, 又是在时砚面前, 他已经没胆子再去看时砚是什么表情。
他试图抵抗体内的燥热, 但他的抵抗毫无作用, 烈火很快又将他的理智烧尽。
时砚抱着他,安抚地摸了摸后脑勺,声音不知为何有些紧绷:“乖, 再忍一忍。”
房间里响起一阵不甚明显的水声,直到周身被水流托起,李宵尘才迟钝地发现,自己居然身处寝宫的偏殿,当初他给时砚特意改建的水池之中。
水温不算很凉,也许是时砚调整过,李宵尘只觉得泡着很舒服,舒服到他想就这样闭眼睡过去。
体内的燥热也有所缓解,让他不那么难受。但多次消耗的不止有精力还有体力,他困得睁不开眼睛,挂在时砚身上迷迷糊糊地说胡话。
“时砚……”
“嗯,我在。”时砚将他唇上的血渍抹去。
“时砚?”
时砚举着占了血的手指瞧了瞧:“嗯。”
小皇帝动了动,大脑已经不能很好地处理信息了,只觉得自己身下有什么东西凉飕飕的,比水更凉,更舒服。
他动了动屁股,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换得时砚闷哼一声。
“陛下,别乱动。”
小皇帝像做错了事般不敢动了。
时砚拂去手上血渍,不着痕迹地掐着他的腰将人提起来换了个姿势,在他好奇地想要低头去看的时候按住乱动的脑袋。
小皇帝还要挣扎,不满地伸长手臂,去摸身下那滑溜溜的东西。
“陛下,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一切都还未说清,他们不应当在此时有再进一步的关系了。
时砚的声音低低哑哑的,很好听,李宵尘红着脸思考了一下,然后趴在他身上,乖乖地不动了。
*
天色变暗再变亮,李宵尘睁开眼睛,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个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自己在一直奔跑,跑得很累很累。
终于,在坚持不住跌倒之后,他醒了过来。
“嘶——”
他本想翻身下床,手臂撑在身侧却突然脱力栽了一下,眼看就要面朝地面摔下去。
但最后没有摔,一只大手托住了他的脑袋。
“陛下醒了?”
那段混乱又燥热的记忆出现在脑海,李宵尘整个人都僵住,躲闪着不敢看时砚的眼睛。
时砚看着他回到床上坐好,默默收回了手,说:“此事是太后之过,我让她跪在养心殿外,陛下何时清醒,她何时才可起来。”
“眼下已经过去了整整一日,陛下要去看看么?”
李宵尘一愣。
不是因为太后被罚跪之事,而是惊讶于时砚居然半点不提昨日的发生的事。
他下意识伸出手去,眼看就要握住那截衣袖,时砚却站起了身。
“陛下,”他转过身,表情与平时别无二致,李宵尘却觉得他变了很多,“太后之事瞒不过前朝,今日一早陛下未上朝,大臣们已经齐聚在养心殿外了,还请陛下早些过去,做出决断。”
“……”
“好,朕现在便去。”
大事在前,李宵尘只好先收起自己混乱的思绪,踉跄着从床上起来,急匆匆地换了身衣服便朝着养心殿而去。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轿辇之后,时砚久久站在殿门口,一错不错地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
*
“陛下!陛下您终于来了!”
一众老臣远远看见小皇帝的轿辇,颤颤巍巍地让开中间的一条路。
李宵尘下了轿辇,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大臣们空出的中央,才知道他们为何惊慌失措。
养心殿外,院子的正中央,身着华服的太后正正跪在那里,双手被绳子捆绑在身后,嘴里堵着一团手帕,精心打理的发髻凌乱不堪,整个人如同即将被处死的死囚一样狼狈。
一旁的严丞相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他上前伸出手,还未挨到太后一点,便被一道凭空出现的水流狠狠击中,瞬间飞了出去,摔落进人群中央。
众大臣瞬间噤声,这才看清太后周身有一层薄薄的水罩住了她,不论是里外,若有异动,便会发出攻击。
而太后被罚跪在此,已经超过了整整一日。
小皇帝怔了一下,然后上前一步,站在太后的面前。
太后滴水未进,全靠一口气撑着,目光中出现了一角明黄,她立刻意识到是皇帝来了,激动地仰起头“呜呜”说话。
她乃当朝太后,丞相之妹,这天下所有人见了她都要行礼,皇帝更是敬她三分。
那个国师、那只畜牲,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让哀家下跪!怎么敢如此折辱哀家!
太后此生从未如此狼狈过,现在更是在所有大臣面前出丑,若不是心头还哽着一口气,早就晕过去了。
她张着嘴呜呜咽咽,眼神却是毫不掩饰的狠厉,李宵尘看了半刻,才道:“去将太后口中帕子取出来。”
所有人都看到了严丞相被水击飞的一幕,现在怎么敢过去?都喏喏地垂着头,心道陛下千万不要叫自己名字。
几息的沉默过后,皇帝轻笑了一声。
“母后,你们也看到了,不是朕不想放开您,实在是有心无力。”李宵尘摊了摊手,眼神清澈无辜。
“你……”严丞相差点绷不住自己的表情,被身边同僚肘击了一下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伸手指着的是当今皇帝,连忙收回手指。
他现在还不能和小皇帝撕破脸,否则谁知会不会被国师盯上,直接灭口?
冷汗顺着脊背淌下,丞相走出人群,跪下行礼:“陛下,国师此为简直无法无天,目中无人,若不严惩,恐无法服众!来日若他也要随便处置旁人,陛下难不成也要纵容?!”
丞相知道太后下药一事没成,还暴露了自己,心中忍不住怒骂蠢货,但皇室丑闻不可能外传,他赌皇帝不会当场与他撕破脸皮,所以才敢大胆相劝。
但他显然是算计错了。
不说时砚不会被他这番话道德绑架,李宵尘作为国师一手教出来的皇帝,怎会迂腐地顾念什么规矩礼法,他恨不得让太后再多跪几天,最好是跪到天下人皆知,跪到她的恶名传遍天下。
但是……
一朝太后,死在养心殿前到底不是什么好事,传出去会惹得许多麻烦。
李宵尘捏紧了袖口,错开眼,轻声吩咐道:“你们几个,去将太后救下来。”
皇帝亲口吩咐了,没人敢不从,两个小太监从后面走出来,颤颤巍巍地走向太后,神情凝重得像是去赴死。
但这次,那水流并未攻击他们。
两人顺利地触碰到了太后,他们心怀恐惧,也顾不得恭不恭敬了,一人给太后双手松绑,另一人将太后口中的帕子取出。
足足跪了一天的太后终于被松开了桎梏,没人搀扶,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没有得到陛下准许的其他人也不敢上前搀扶。
最后还是丞相看不下去,上前将太后搀了起来。
太后被国师如此羞辱,又被大臣们看到出丑的一面,现在一看到身旁人的脸,瞬间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哥哥……”
丞相虽然利欲熏心,但对这个妹妹还是有些感情在的,见她落泪,心中怒气更甚。
“陛下!国师竟敢随随便便惩治当朝太后,那逆天之力岂能被拿来乱用?请陛下为太后做主啊!”
“做主?”李宵尘嘴里念着这两个字,突然猝不及防地偏头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一众大臣面露惊恐:“陛下这是怎么了?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李宵尘把自己眼眶都憋红了,见情况已经足够,缓缓收了声,摆摆手:“不必麻烦,朕在太后举办的赏花宴上不慎饮了些东西,太医已经看过了,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他这话一出,几乎是直接将太后在皇帝吃食中动手脚一事摆在了明面上,引得众大臣惊恐地瞪大眼睛:“还有此事?!”
但他们也只敢嘴上喊喊,一边是陛下,一边是有严丞相撑腰的太后,他们属实难做。
李宵尘垂眸抚上自己心口,气息微弱:“朕身体抱恙,太后下毒一事朕可以不做计较,只要……”
“什么?!陛下您中毒了?!”御史大夫险些一口气没上来,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被李宵尘暗中托了一下,才免得双腿一软御前失礼。
“咳咳……荆大人不必担忧,朕还死不了,咳咳……”
小皇帝说着死不了,动作却是更让人确认他中毒不轻。
另一边的太后与丞相也是看呆了,没想到小皇帝居然如此厚脸皮,竟直接颠倒黑白。
太后想也没想便愤然开口:“胡说,哀家何时下毒了,哀家下的明明是催……”
严丞相及时捂住了她的嘴,将未尽之语全然堵在口中。
但显然已经晚了,在场这么多大臣都听得一清二楚,是太后自己承认了给皇帝的吃食中下了东西!
不论是何物,意图谋害皇帝,都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第84章 你是我的珍宝(24) 希望皇帝广开后……
“不、不是这样的, 哀家、哀家没有……”
迎着大臣们的或愤怒或冷漠的视线,太后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一个没站稳重重跌了下去, 脸色煞白。
她怎么一个不小心便说出来了?真是该死!
暗地里,无人看到,她发丝中飘出一根极细的水流,于空中化去,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好了, 此事乃皇家丑闻,不宜外传,诸位爱卿离开此地后便将这些都忘掉,可明白?”李宵尘扫视一眼, 淡淡开口。
大臣们连忙表态,纷纷拱手道:“臣等明白!”
开玩笑, 这种事情传出去, 他们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但亦有真切为皇帝担忧之人, 人群中站出一位较为年轻的官员, 对皇帝一拱手, 语气愤慨:“可陛下难道就要如此算了?即便严氏贵为太后,可残害天子乃可是死罪!”
他回身用手指着太后,掷地有声。
有大臣钦佩他的勇气, 亦有大臣担忧他的未来, 偷偷去看太后身边的丞相。
但丞相反而并不比一开始愤怒, 脸上表情甚至称得上平和。
注意到这一点的大臣们都心里打起了鼓。
严丞相确实很冷静, 哪怕皇帝已经给太后下了死罪,他也没有自乱阵脚。
能力压保皇党、将皇帝架空的丞相大人,又岂会是什么简单角色。
他思索着现在的形式, 考虑是否应再说些什么,毕竟现在陛下虽与他严家已然是翻了脸,但明面上……
但因站的位置在众大臣之后,要想说话需得站到最前方来,严丞相刚一有动作,前面的几位大臣便动了动身子挡住了他,明显是故意的。
丞相没有料到这一招,整个人愣了一下,也就是这一下,让他失去了先机。
李宵尘看着这一幕,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一下,然后又咳嗽了两声,故作伤感:“既如此,感念太后多年养育之恩,便送去城郊寺庙修行罢,对外便宣称是为朕、为大盛祈福。”
送去寺庙带发修行?这是要关她一辈子!
太后好不容易聪明了一回,立刻挣扎了起来:“不,你们放开哀家,哀家身份尊贵,是你们能碰的吗!放开!”
她将视线转向严丞相那边,哭求道:“丞相大人、哥哥!哥哥救救我!哥……唔唔唔唔”
李宵尘恹恹地看着她,明明自己已达成所愿,心底竟生不出半分波澜,看着这个疯妇一般的人只觉得恶心:“太后癔症发作,去将太后绑起来。也不必等了,今日便出发去寺庙罢。”
“是!”
禁卫军听令上前,将太后五花大绑,丝毫没有顾及她的身份。
丞相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没有理会她的哀求,他知道今日皇帝是铁了心要处置太后,他救不了,也不会救。
严丞相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无一丝不忍之情,满是漠然。
太后撞进了那双冰冷的眸子里面,愣了一瞬,突然放弃了挣扎。
她成为哥哥与严家的弃子了。
李宵尘轻描淡写地决定了太后的下场,围在他身边的大臣们默默抬头看天,他们知道,皇帝的发难只是一个开始,之后,严家的处境只会越来越艰难,被严丞相掌控已久的大半朝政,也将迎来大刀阔斧的改变。
这天,要变了啊。
*
将太后的事情处理完,大臣们也不能白进宫一趟,除了丞相,其余人都被召进了养心殿中,本应在今日早朝上解决的问题重新拿了出来,李宵尘静静听着,没多久便产生了困意。
他实在是消耗太大了,哪怕睡了一天,身体依旧处于疲惫之中缓不过来。
“陛下,此事臣觉得不妥。”
李宵尘掐了自己一下,清醒过来,思索片刻,道:“那依爱卿之见,应当如何?”
那被点到名字的大臣眼睛放光,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看法,李宵尘听完之后觉得没什么问题,便点头,让他去做了。
他们目睹了今日皇帝对太后的发难,虽然皇帝并没有名说什么,但在场的大臣们哪个不是长着八百个心眼子,心知皇帝对严家很快就要下手了,他们为表忠心,也是为了在皇帝眼中多一分表现,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兴致高昂。
反观李宵尘,他看着下面大臣们言辞激烈地探讨,自己却隐隐有些出神。
他在想时砚。
那日被太后侄女下药,他神志不清,意识到时砚带他离开时便已消磨殆尽,所以对之后的事情几乎完全是凭借本能去做的,现在后知后觉地感到羞涩,心头涌动着莫名的情愫。
有些烫,但和那□□之效完全不同,让他难以自制地生出更多渴望,脑海中都是同一个人的身影。
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李宵尘垂了垂眸,觉得他们这也算是有了肌肤之亲。
可是今日醒来后,时砚比往日冷淡了不少的态度,就像一根刺扎进他的心里,让他不得不多想。
他愿意帮自己做那种事,难不成是对朕有别样的想法?
但随即李宵尘就在心底否定了这个答案。
怎么可能呢,他只是看我难受,帮忙罢了,男子与男子之间……只是帮助,对,只是帮助。
这样想着,李宵尘心里却没由来地滋生出失望。
放在袖袍之下的手指动了动,他闭上眼,回想着那混乱中关于时砚的每一个画面。
温柔的、平静的、隐忍的。
但那些情绪中都没有爱。
李宵尘的心脏砰砰跳起来。
没有……爱么。
众大臣就一件棘手之事吵了半天,一抬头,却发现小皇帝捂着心口皱眉,纷纷吓了一跳。
“陛下身体又感到不适了?”
“陛下,陛下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他们乌泱泱跪了一地,李宵尘还未来得及说话,张了张口无奈地看着他们。
御史大夫荆大人拱手道:“陛下,是我等思虑不周,陛下身有不适,需好好静养,臣等今日不该过多叨扰。”
“……无事。”李宵尘本想宽慰他一番,但话到了嘴边突然转了个弯,“朕今日确实身体不适,诸位爱卿先回罢,此事容后再议。”
“是,陛下。”
大臣们离开了,李宵尘坐在原地没有动,只是挥了挥手,大太监知趣地退下,并将门窗都关闭。
空旷的房间内只有李宵尘一人,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放在从前,他从未仔细思索过对时砚到底是何情感,他出现于自己最无助之时,像天神一般给予了他无上的幸运,更是教导他成长,如师如兄。
这么些年过去,时砚在李宵尘心里早就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以至于让他从未深想过,他们到底是何关系?
不是普通的帝王与臣子,也并非平等的合作对象,可若说是朋友……
李宵尘抿了抿唇。
他不甘心只做朋友。
“陛下何故在此发呆?”
时砚的声音突然响起,把心虚的小皇帝吓了一跳。
他抬眼,惊讶地看着推门而入的时砚,之前居然出神到连开门声都未听见:“你怎么过来了?”
时砚淡淡看了他一眼,明明那一眼和平日并无差别,李宵尘却觉得自己像被看穿了一般,手心有些湿润。
他竭力保持镇定,将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偏头看向其他地方。
“朕刚才想事情想得太入迷了。”
欲盖弥彰。
时砚瞳孔深处划过一丝极浅的笑意,他走上前,拿起桌案上摊开的一本奏折,上面赫然是一位大臣隐晦表达希望皇帝广开后宫举办选秀的想法,措词谨慎小心,生怕让皇帝不悦。
时砚面上没有变化,看完也是很平淡地提了句:“陛下确实到年龄了,寻常人家这般年纪的男子,早已议亲成婚了。”
他的话在小皇帝心里犹如重石落地,砸的生疼。
手指蜷了蜷,李宵尘愣了许久,才道:“朕现在无心考虑这些。”
“嗯。”
然后便是两人长久的沉默。
61看不下去了,跳出来指着他家宿主,恨铁不成钢地说:“宿主你干嘛这样说啊,这不是将任务目标推远了嘛!”
“这不是你老婆吗?你这个世界不和人家谈恋爱啦?”
时砚沉默,61锐评总结:“渣男!”
时砚气笑了。
“你动脑子想想……抱歉,忘了你一个系统没有脑子。”
61生气地头上冒火:“投诉!我要投诉!宿主他侮辱我的统权!”
“……那你去,能联系上主系统就行。”
61:“……”
玩笑归玩笑,冷静下来之后,61小心翼翼地凑到时砚身边,好哥们似的拱了拱他的肩膀:“诶,宿主,你到底为什么那样说啊?”
它转头偷偷看了眼小皇帝:“我看任务目标不是对你没有感情的样子诶,他很依赖你呢。”
时砚默了默,突然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着痕迹地皱眉:“就是因为太依赖了。”
所以更容易分不清那种感情是依赖还是喜欢。
况且,这个世界他的身份也不一般。
时砚回想起这几年无数个深夜,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和面带倦意的小皇帝,他坐在这个特殊的位置上,现在的一切都来之不易,对外最大的敌人还未解决,他并不想在此刻再让小皇帝分心去处理其他事情,尤其是感情一事。
坐在这个位置上,无时无刻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走错一步便可能落下万丈深渊,时砚的想法到底和古人不同,李宵尘身为此世界土生土长的封建王朝之人,难说对史书后记的在乎程度如何。
或许现在是有一些喜欢的,但这些喜欢能支撑到什么地步呢,若是百官以死相逼,天下人不解唾骂,小皇帝是否会后悔选择这样一条路?
况且现在严家虎视眈眈,一旦被抓到什么错漏,难保不会被拿来大做文章,所以不管是什么理由,现在都不是谈论感情一事的好时机。
61似懂非懂:“那,什么时候才是好时机?”
时砚抬眼看向远方,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他:“大概是一切结束的时候吧。”
第85章 你是我的珍宝(25) 温热的呼吸交缠……
那日之后, 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好像发生了点变化,但仔细观察又感觉没变。
实则感到变化的只有系统61和岁明川两人,时砚和李宵尘每天上下朝处理政事, 全然将那件事抛到了脑后。
是拎得清轻重缓急,是出于多年相处的信任,是……心虚的逃避。
再一次被时砚抓到批奏折时走神,小皇帝默默将被他画毁了的奏折抽出来放到一旁,若无其事地继续批下一个。
严家为自保放弃了太后, 但那天欲与李宵尘发生些什么的严沐苓却安然无恙地回到了严家。
不是放过了他,而是目前针对她一个无权无势只听家里命令的小姑娘没用。
他们要扳倒的对象,一直都是丞相大人。
“陛下,不好了!”
岁明川神色凝重地走进御书房, 利落地跪下行礼。
“臣数日前探得,丞相曾短时间内多次前往徐州, 与当地将领会面。”
李宵尘放在桌案上的那只手握紧了。
今年他已十八岁, 身体心智都已成熟, 与丞相的博弈也摆在了明面上, 可以说是谁都懒得再伪装。
京城之中日日戒备, 保皇党与丞相党几乎是撕破了脸,平日里在街上撞见了都要争一争谁先过。
这日,小皇帝刚下朝没多久, 揉着太阳穴对着面前的奏折发呆, 却突然从岁明川这里听到这样一个大消息。
他沉声问:“消息可属实?”
岁明川抬起头:“臣让最擅长打探消息的暗卫去的, 确认属实。”
李宵尘冷笑一声:“怪不得丞相丝毫不焦躁, 原来是还有这等后手。”
他在京城的筹谋已经被小皇帝拔除得差不多了,但依旧老神在在,不见颓势, 原来是早就为自己安排好了最后一条路。
徐州,处在大盛最富饶之地的附近,也是兵备最多的一座城,而当地的守城将领张猛,当初是明面上支持大皇子一派的。
大皇子落败身死后,他自请驻守徐州,这么多年不争不抢像个透明人,李宵尘还当他是如何,原来是早和丞相接上了线。
但是……
“大皇兄已死,他们是怎么勾结到一起的?丞相拿什么筹码说动了张猛为他卖命?”李宵尘皱了皱眉,他想不通。
要知道即便张猛已是一方守将,大皇子又早就死了,他若是安安分分地待在那儿,朝廷不会刻意为难他,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一辈子做徐州守将,在大盛最富饶之地安稳生活。
岁明川也不知,他拱了拱手:“属下还未探出,陛下是否要更多暗卫潜入徐州,寻找踪迹……”
“不必了,我知道。”
一道冷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岁明川头也未抬只听声音便知道是谁来了,他偏身行礼:“见过国师大人。”
“起来回话吧。”李宵尘直到时砚进来才发现自己忘了让岁明川起身,那人傻傻地一直跪着。
他拂了拂袖,让岁明川到一旁椅子上坐着,时砚则是径直来到了他桌案前,斜斜倚靠着桌子,李宵尘抬头,便见时砚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冒着热气的糕点,他立刻弯了弯眼睛。
无论看了多少次,岁明川都会被这对君臣的感情惊讶到,时砚在皇帝面前从不行礼,肆意散漫,皇帝从没斥责过不说,在时砚面前还永远都不会掩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开心便是开心,不开心便是不开心。
唯有前段时间,岁明川隐隐察觉到两位之间像是有些矛盾,气氛有些不对,但还未等他想明白,两个人就自然而然地和好了,看不出丝毫嫌隙。
糕点有些烫,是时砚出宫回来时买好用水球隔绝空气保温着带回来的,李宵尘捏了一个咬一小口,眼睛隐约亮了一下。
忙碌了许多天,一口甜食带来的满足感无与伦比。
他还想分给岁明川一点,但被岁明川拒绝了。岁明川和他是君臣亦是朋友,在这种小事上知道他不会在乎,但因为不喜甜食,所以对糕点并不感兴趣。
一口点心配着一口清茶,时砚在的时候李宵尘感觉无比安心,刚才烦扰的心绪一下子消散,在场没有外人,他边吃边问:“你今日天未亮就离开皇宫了,是去了徐州一趟?”
时砚颔首:“总要亲自看看才放心。”
岁明川在一旁听得心惊,徐州距离京城那么远,就算是身手最好的暗卫驾着最好的马,往返一趟也需要一日一夜,而国师大人竟然不到一个白天便来去了一趟。
心里对国师的敬重又多了一层,岁明川认真倾听,十分好奇国师大人都探听到了什么消息。
迎着两道求知若渴的视线,时砚慢悠悠道:“张猛不是个蠢货,这一点从当初大皇子落败他自请避嫌就能看出,而现在能答应丞相的合作,一定是有什么他拒绝不了的理由。”
“追随的主子逝去多年,陛下觉得,还有什么事能鼓动张猛,让他不惜放弃后半生的安稳生活,铤而走险与丞相合作?”
李宵尘吃糕点的速度慢了下来,岁明川也一脸若有所思。
是丞相拿捏了他的什么把柄?但这没道理,张猛曾是大皇子手下的事人尽皆知,若朝廷要清算早就清算了,这件事完全威胁不到他。
那是丞相开出了什么诱人的条件?可徐州守将向来光明磊落,就连下面小官每年的送礼都不收,堪称两袖清风的典范了。
所以问题便回到了最初,唯一被这位张将军重视的,便只有当年的大皇子了。
思及一个几乎完全不可能的答案,岁明川与李宵尘几乎是同时抬眼,对视之后,李宵尘先开口:“大皇兄一定是留下了什么东西,在丞相手中。”
岁明川也肯定地点点头。
张猛将军对大皇子可以说是忠心耿耿,所以丞相一定是利用了这一点,才和他达成了合作。
李宵尘皱了皱眉:“但丞相手中到底有什么,能让张猛相信?大皇兄都死了很多年了,旧物也有仿造的可能……”
时砚勾了下唇,提示道:“死物或许没办法说服那位张将军,但若是活物呢。”
活物……
小皇帝和岁明川几乎是同时瞪大了双眼。
*
得知大皇兄很可能有一个早年流落在外的子嗣,李宵尘坐不住了,立刻让岁明川带人亲自去一趟,探探虚实,最好能找到那孩子的所在和来历,判断此事是真是假。
毕竟丞相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一他弄了个假的来骗人呢?
虽是这样说,但李宵尘心里清楚,这件事多半就是真的了。
他大皇兄风流成性,强抢民女的事都干过不少次,与之发生关系的女子数不胜数,若真是偶然得了子嗣,那女子有心隐瞒,所有人都不会发觉。
但怎么就被丞相找到了呢?
见小皇帝愁眉不展,时砚动了动手指,拂过他的额头,问:“不然我再去一趟罢,岁明川他们不一定能有所收获。”
丞相必定将那孩子看得严密,打探消息并不容易,他当时急着回京城,只初步确认了消息的可信度,没有深入探寻。
李宵尘摇摇头,抬手握住时砚的手指,拉下来。他们近日里多了些以往不会发生的亲昵的肢体接触,但两个人都避而不言。
“比起徐州,现在的京城更需要你,就让岁明川去吧,他的能力你也知道,一定可以打探出什么的。”小皇帝语气有些沉,显然这个消息还是对他的心情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时砚“嗯”了声,走到小皇帝身后,抬手放到他头上,慢慢地按揉起来。
十八岁,还是太小了,每日的政务早已超过了他身体承受的极限,这几天皱眉的频率明显增多,时砚知道他这是休息不足用脑过度引起的头疼。
但现阶段丞相步步紧逼,小皇帝没有休息的空闲,在这件事上时砚也帮不上很多忙,他只能悄无声息地陪伴着,在一些小事上尽量让小皇帝舒坦一些。
李宵尘闭着眼靠在椅背上,鼻尖萦绕着淡淡清香。时砚不用脂粉,对各类香薰的味道也不喜欢,发现这一点之后李宵尘便将他经常出没之处的香薰都撤去了。
此刻他离时砚很近,时砚身上那股独特的带着水汽的清香环绕着他,几个呼吸之后,困意弥漫,他在这安心的氛围里沉沉睡去。
时砚听到他的呼吸声变得轻缓,默默放下了手。
*
抱着熟睡的小皇帝从御书房走出,候在门外的大太监惊讶了一瞬,但很快低下头去,为了不吵醒皇帝低声问道:“国师大人,可需宫人跟随?”
时砚扫了他一眼:“不必跟来,去吩咐御膳房备些清淡吃食,陛下近日胃口不好。”
大太监是个聪明人,立刻躬身应下:“是,国师大人慢走。”
现在宫内已没有各方眼线,时砚抱着小皇帝大摇大摆地回到他的寝宫,给人脱去外衫放到床上。
许是真的累了,小皇帝被他这么折腾一通都没醒,呼吸绵长地睡着。
低头看了半晌,时砚突然俯下身去,与小皇帝的鼻尖仅有一寸的距离。
温热的呼吸交缠,一个冷静,一个和缓。
时砚眼睫低垂,片刻后直起了身。
似是极轻极轻地笑了一声。
…
时砚离开,顺便将寝宫的门关上了,他在屋外对两个守门的小太监低声叮嘱了些什么,然后脚步声远去。
床榻上,李宵尘慢慢睁开了眼睛,双眼中一片清明,全然不像刚醒的样子。
他对着屋外看了半晌,突然抬起了手指,按在了自己的唇上。
这里,仿佛还留着那股淡淡清香。
第86章 你是我的珍宝(26) 皇位,权力,这……
丞相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摸到了徐州, 这段时日在京城中安分不少,早朝上也是极少说话,引得御史大夫荆大人频频看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 现下谁人都知丞相将要有大动作,但谁人都不知道他究竟打着怎样疯狂的主意
岁明川被派去徐州,短时间内回不来,这日李宵尘处理完政事,突然对一旁的时砚道:“朕要出宫一趟。”
时砚淡淡抬眼, 嘴角带着很浅的弧度:“好。”
他没问小皇帝为何要出宫,也没问他出宫要做什么。
午后,两人换了身不显眼的衣裳,依旧是时砚带着他, 不惊动任何人地出了宫。
太后倒台,大太监彻底倒戈于他们这边, 听说国师大人和陛下要出宫, 他便留下在殿外帮忙遮掩。
于是这个午后, 无人知晓天子与国师偷偷溜出了宫, 跑到集市上同寻常百姓一般, 看了会杂技,买了点零嘴。
“哥哥,这些便够了。”
钱是时砚付的, 李宵尘抱着满怀的东西, 用他们曾约定的称呼叫了他一句, 自己的耳朵却悄然红了。
时砚自然是要装作没看见, 他将视线移到一旁,声音带笑:“陛下送人礼物就送这些么?会不会太寒酸了。”
堂堂天子,抱着一堆集市上买来的便宜零嘴, 上门去不会被赶出来么。
李宵尘愣了下,但也没问时砚是如何知道的,他转身走在前面,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可他就喜欢这些。”
时砚脸上的表情淡了些,随着小皇帝带他左拐右拐,找到一处小巷尽头,他目光幽幽地看着前方的朴素木门,眼底闪过一丝阴暗。
抱着满手的东西不好叫门,李宵尘将那些递给时砚拿,自己站在门外,却突然失了勇气,抬起的手腕都在颤抖。
吱呀——
门从里面打开了。
李宵尘举到半空的手猛地放下,目光直直地注视着门内之人,对方也这样看着他。
两人对视良久,门内之人先移开了视线,一言不发地转身。
李宵尘连忙伸手扣住门板:“三皇兄!”
门内之人脚步一顿,拐杖在地面上敲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响。
*
“陛下来我这寒舍有何贵干?”
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院中,石桌两端各坐一人,李宵玄懒懒地抬眼,语气不咸不淡。
他对小皇帝的出现似乎并不意外,起码从表面上来看是这样。
李宵尘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好像少看一眼他就会消失了似的:“无事,便不能来看看你么。”
自李宵尘登基起,瑞王殿下便闭门不出,连宫宴都不曾出席过一次,活得像是死人一般,偏生暗地里的动作不少,让李宵尘清楚地知道他还活得好好的。
听见他这话,瑞王顿了下,漫不经心地又倒了一杯茶。
两人面前都有了,这杯多余的茶被他放到了空着的另一侧,恰好在时砚面前。
他们二人短暂的视线相接,又很快错开。
“多谢瑞王殿下。”时砚毫不客气地落座。
玄一站在李宵玄的身后,像一个沉默的影子,让时砚多看了他一眼,但也只是一眼。
这个玄一,武功很高,若不是时砚有鲛人血脉与61开后门的加成,玄一的能力足以和他不相上下。
院中安静地可怕,小皇帝看着桌子旁瑞王的那根拐杖出神,摸到手边的茶杯,想也没想端起来就往嘴里送,被烫得“嘶”了一声。
茶水还是滚烫的,烫得他舌尖疼了一下。
这一声引得三个人齐齐看向他,玄一还是那副影子的模样,没有瑞王的命令他不会擅动,瑞王淡淡瞥了一眼,没有说话,时砚看着他,动了动手指,将茶水温度降了下来。
“陛下小心些。”
自知丢脸,小皇帝闷闷地“嗯”了一声。
这还是头一次亲眼见到小皇帝和国师的相处,瑞王不由得多看了他们两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古怪。
…
一壶茶喝完,瑞王殿下终于待不住了,他抬眼看向对面,道:“陛下今日来找我相必是有要事。”
都是聪明人,李宵玄觉得还是有话直说比较好,打什么哑谜呢。
小皇帝愣了下,抬眼看他:“朕没事,便来不得了?”
硝烟味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玄一绷紧了身体,注意的对象却不是小皇帝,而是他身旁不显山不露水的国师。
瑞王被小皇帝一句话堵住了嘴,沉默片刻,他低头看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突然笑了下,再抬眼,眸中厉色闪现:“小七,你不会是来捉皇兄进大牢的吧?”
此话一出,对面小皇帝的神色一顿,玄一的手也按在了瑞王肩上,似是提醒,又似是警告。
他的手劲有点大,李宵玄疼地皱了下眉,但眼中厉色丝毫不减,与小皇帝僵持着。
时砚知道小皇帝不想他干预今日之事,于是便没有轻易开口,而是继续观察他们。
李宵尘面对着多年不见的三皇兄,心头一凉,只觉得无比陌生。
他的三皇兄以前不是这样的。
三皇兄会带他爬树摘果子,下水捉泥鳅,在死气沉沉的皇宫中就像是一朵轻快的云,好像没有什么能阻挡他。
但是一切都在他登基那年变了。
瑞王殿下在夺嫡之争中被废了一条腿,自此性情大变,将自己关在府中日夜酗酒,再无斗志,当时是全京城人尽皆知的事。
而李宵尘登基之后,他也想过与三皇兄谈一谈,可惜瑞王避而不见,后来就连宫中宴席都不参加。
瑞王府闭门不见客,瑞王深居简出行踪成谜,这次能找到小巷子里来,还是小皇帝特意让人探听到的。
不然说不清他三皇兄还会躲到什么时候。
说来也奇怪,自五年前的那次刺杀之后,李宵玄再未对他下过杀手,只是在暗中拨弄朝堂,竭力培养自己的党羽,然后在朝堂之上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除此之外,瑞王再未做过其他出格之事。
*
五六年的时间,曾经熟稔亲昵的兄弟之间已经产生了巨大的隔阂,小皇帝幽幽叹了口气,道:“皇兄,这次来,我是真的有正事要说。”
罢了,其他的先抛在一旁,眼下最关键的还是丞相要造反一事。
“大皇兄很有可能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子嗣,此事我想你还不知道。”
小皇帝抬眼,直视着瑞王的眼睛,不带任何铺垫地直接说了出来。
李宵玄呼吸一滞。
第一反应是这怎么可能?第二反应则是:啊,还真是不意外呢。
按照他大皇兄那四处留情的性子,没留下几个孩子才是真的不可能。
瑞王殿下短短一瞬便反应过来,并理解了小皇帝的意思,他眯了眯眼:“你是说,丞相欲借大皇兄的子嗣谋反上位?”
扶持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儿,比拿捏一个已经十八岁的李宵尘容易多了,他若是丞相,他也会这么选。
小皇帝严肃地点了点头,他正要再说什么,瑞王却展颜一笑,语气轻蔑:“那与我何干?”
他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凝滞,就连时砚也抬眼看了过来。
他那一眼不含丝毫情绪,却让玄一遍体生寒,几乎是下意识摸到了怀中的暗器上。
李宵尘不知道时砚和玄一之间的交锋,他看着对面陌生的男子,皱眉道:“皇兄,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我知道你不甘心当初败在夺嫡之争中,也知晓你不甘心与帝位擦身而过,但是,”小皇帝缓了口气,神情严肃,“至少在我心里,你还是我皇兄,对吗?”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李宵玄莫名听懂了。
他漫不经心的表情出现了裂痕,但紧接着就被他低下头去掩盖住。
良久,就在小皇帝以为不会得到回应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了低低的笑声。
那笑声从低到高,最后李宵玄猛地抬起头来,怒视着他,神情癫狂:“我知道,我知道,但那又如何,我为什么要帮你?”
“皇位,权力,这一切本该是我的,本该是我的!我凭什么帮你的忙,我凭什么听你派遣!”
小皇帝听了这话第一反应不是伤心,而是担忧。
因为李宵玄现在的样子太不正常了,就连时砚也暗暗调转了手心,时刻准备应付李宵玄的疯魔。
但没有轮到他们两个出手,一直站在瑞王身后像个影子的玄一抬起手臂,干脆利落地点在他后心一处穴位上,李宵玄颤了颤,双眼瞬间失去神采,脱力地倒下去。
小皇帝瞪大了眼,下意识伸出手臂:“皇兄!”
但李宵玄没有摔,他被玄一接住了,稳稳揽在怀里。
时砚轻松的表情不复存在,他与小皇帝同时看向玄一,等待一个答案。
被皇帝和国师注视着,玄一背后生出一层冷汗,但他丝毫不惧,先低头将怀中人扶正,让李宵玄向前趴在石桌上,然后抬头对上二人的视线。
小皇帝抿了抿唇,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皇兄他这是怎么了?”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方才李宵玄突然大笑和之后的疯狂状态明显不正常,就像是得了什么癔症似的。
知道隐瞒不过,玄一拱手行了一礼,低声道:“主子他心有执念,多年未曾化解,所以有时会……疯疯癫癫。”
“主子他不是有意犯上,还请陛下看在同为皇室血脉的份上……饶主子一命。”
玄一直接给对面两人跪下,声音郑重而尊敬。
他清楚,就算小皇帝顾念着与瑞王的一丝兄弟之情,小皇帝身边的国师却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他必须将姿态放到最低,才能保住瑞王的一条命。
第87章 你是我的珍宝(27) 丞相灰白着一张……
玄一的声音落下后, 空气中安静了片刻,小皇帝才开口回答,声音有些飘:“……你先起来。”
玄一顿了一下:“是, 谢陛下。”
他站起来了,视线却落在了趴着昏过去的瑞王身上,眼底有一丝极快闪过的晦暗。
时砚的眼睛眯了眯,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忽略了点什么,现在看到玄一望向瑞王的眼神, 他心里才明了。
原来也是个痴情人。
玄一知道开了头便收不回了,他不等皇帝追问,便自顾自地开始解释:“殿下他自瘸腿后便性情大变,理由与外界所传基本一致。自那之后他便开始酗酒, 但因当时伤势并未痊愈,后来便落下了时不时会头痛的病根。”
“也是那时我才知道, 他对帝位的执念很重, 重到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玄一垂下眼, 他口中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其余暗卫、还有为瑞王治疗的医师, “在他心中, 无缘帝位皆是因为他废了一条腿,身有残疾之人不得登临帝位,但在此之前他的能力已经得到了先帝的认可, 几乎可以说是确定了储君之位。”
“所以殿下之后久久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他可以在夺嫡之争中落败甚至死去, 但不可以托着一条废掉的腿看着旁人登上帝位, 久而久之便成了新病,这些年虽有医师帮忙调理压制,但依旧常常会犯。”
玄一叙述这些的时候语气平平, 他本就不是什么情感丰富的人,但一字一句落在小皇帝心里却如同顿刀子割肉,疼痛不已。
“所以,还请陛下宽恕殿下,他……他病了很久,但清醒的时候也会怀念当初和陛下一起玩耍的时日。”最后,玄一再次下跪,真挚且郑重地说。
最后一句话是玄一私心加上的,瑞王觊觎帝位暗中收买官员一事是事实,他只希望皇帝念在兄弟情义上对瑞王从轻处置。
小皇帝眨了眨眼,神情恍惚:“朕、我,我竟从来都不知道……”
他下意识去寻时砚,放在桌上的手被熟悉的力道握住。
时砚伸手拂去他眼下的泪,轻声道:“陛下,这不是你的错。”
*
从清幽别院离开,拐过一个弯,见四周无人后,李宵尘脱力般靠着墙滑了下去,不管不顾地坐在地上,时砚伸手扶着他,却没有制止他的意思。
他知道小皇帝现在需要静一静。
“皇兄他居然……病了那么久。”小皇帝垂下眼,遮住眼底的茫然失措,“这些年,他避而不见,我以为只是生气而已,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时砚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他没办法做到和小皇帝感同身受,毕竟瑞王曾经派人刺杀小皇帝是事实,但他也能理解小皇帝的心情,在冷寂的深宫里,是瑞王给了他唯一的温暖,这对兄弟之间的感情不能用简单的爱恨概括。
天色暗了下来,小皇帝终于抬起头,冲着时砚伸出手。
方才的感伤仿佛只是错觉,他冲着时砚眨眨眼睛,说:“拉我一把,起不来了。”
时砚见他自己调节好了心情,心里一松,转而说起了正事:
“玄一已经答应了我,这段时间他们不会再有动作,接下来,我们便可安心对付丞相。”
李宵尘脚步顿了一下:“嗯,那就好。”
现下他也是分身乏力,等将一切事情了结,再坐下来和皇兄好好谈谈吧。
*
回到皇宫后,小皇帝屏退了所有宫人,把自己关在寝殿中,整整一夜都没有什么动静。
竖日一早,他却在早朝上突然向丞相一党的官员发难,将十数个官员打入大牢。
时砚因为职位特殊,再加上朝中大臣对他都有些惧怕,所以小皇帝特地赦免了他每日的早朝,只需在有重大事情时出现在朝堂上即可。
这一日,时砚悠悠转醒,刚打开房门走出去,就看见小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满脸愁容的站在院中。
大太监心急如焚,看到时砚的身影后双眼一亮,连忙小步跑过去,满脸的焦急神色。
时砚脚步一顿,直觉告诉他是小皇帝那边出了事,厉声问道:“陛下那边怎么了?”
他边说边往外走,大太监只能小跑着跟上:“回国师大人的话,陛下今日早朝时突然将十数名官员打入大牢,朝堂之上乱了套,刚一下朝,荆大人便让奴才赶紧来找国师大人。”
时砚脚步不停:“被关押的官员都是丞相党羽?”
大太监声音压低:“……是。”
既然如此,时砚知道御史大夫何故这么急着找他了。
小皇帝一身不吭将丞相党羽折了大半,谁知丞相会不会破釜沉舟干出什么来,荆大人谨慎了一辈子,偏偏在小皇帝这里栽了坑,年岁这么高了还要整日提心吊胆。
时砚快步来到御书房外,还未走近,便被御史大夫荆大人焦急地拽住了衣角。
他现在也顾不得什么失礼不失礼了,满脸愁容道:“国师大人,您快进去劝劝陛下吧,突然闹出这般大动静,丞相那边可是要稳不住了啊!”
前些时间皇帝刚和保皇党这边的大臣们商量好了,要慢慢瓦解丞相手中的势力,转头小皇帝却将对方十数人下了大狱,这般变动如何能让荆大人不忧心。
时砚颔首:“我进去看看。”
他不像荆大人这么着急,因为他了解小皇帝,他不是会因为一时之气搅乱整个计划的人,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用此理由安抚了一下焦躁的荆大人,时砚对殿前的宫人耳语几句,然后推门而入。
李宵尘就坐在正对门口的龙椅上,发呆。
见到时砚进来,他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愣愣地看向他:“你来了。”
“嗯。”
时砚走到他身前站定,隔着一张宽大的桌子,伸出手指。
指尖在李宵尘长而翘的睫毛上,激起了细密的痒。
李宵尘忍不住往后躲了躲,抬头露出一双澄澈的眼眸,眼中明晃晃地表露着无奈。
见他情绪无碍,时砚这才放下了心,笑道:“早朝上的事我听说了,陛下如何想的,能不能与我说一说?”
小皇帝咬了下唇:“你自己早就猜到了吧,还用得着我说。”
看时砚这副冷静的样子就知道,李宵尘做的一切都瞒不过他,他所想的时砚大概也早就想到了。
果不其然,时砚挑了挑眉,说道:“陛下这是想逼丞相自乱阵脚,将他起兵一事提前?”
“是。”
李宵尘迎着时砚的视线,笃定地点点头。
“皇兄的心结一日不解开我就一日不得宽心,所以我要尽早将丞相与严家解决掉,大皇兄子嗣一事不论真假,张猛将军和丞相都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几乎没有让他再倒戈的机会了。”
张猛不是头脑简单的蠢货,他既然决定了要与丞相合作走这条危险的路,便是背叛了皇帝,背叛了大盛,无论是真的想拥立大皇兄之子上位,还是借机助长自己的野心,李宵尘都留他不得。
况且他们的前期准备已然足够,今早向丞相一党发难虽是李宵尘临时决定,但并不会对最终结果造成什么影响。
他将自己的见解和后续计划一点点讲给时砚听,然后紧张地握了握拳,抬头去看他的反应。
时砚摸了摸他的头发,眼中带着细碎笑意,还有些不甚明显的骄傲:“陛下真的长大了。”
小皇帝已然长成了天下人理想中的帝王模样,心计勇谋样样不缺,唯独在时砚面前,他像个初学的孩子,做了什么都想拿给时砚看看,好像得到了他的肯定才会安心。
*
被抓进大牢的那些官员自然不是小皇帝冤枉人,他们在丞相手底下做事,人人手里都不干净,那些早已在御前堆积成册的折子被下发至每个官员手中,他们这才知晓,陛下原来是早已做好了准备。
这里面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去查证的事,但昨日刚将人抓进大牢,今日那些人贪污贿赂的证据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不得不让一些老臣们感叹一声,陛下真是长大了。
这雷霆手段就是让他们都为之一惊。
下朝后,丞相灰白着一张脸往外走,却被御史大夫拦住了去路。
他老神在在地揣着袖子,笑眯眯道:“丞相大人,今日怎的这么急切,老夫新得了份棋谱,还想找您切磋切磋呢。”
丞相现在哪有时间和他切磋,手底下人一个接一个被关进大牢,禁卫军将大牢围得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严丞相有心探探里面的人现在如何,却苦于找不到方法。
那些人废了就废了,他还能再培养新人,但若是他们说出了些什么不该说的,将自己牵扯了进去……
丞相几乎是立即想到了徐州,他匆匆与荆大人道别,不顾对方挽留,绷着一张脸快速回了府中。
书房内,他抽出一张宣纸,在上面写了几行小字塞进信封,然后用特质的办法将信封封好口,于夜半时分在丞相府后门交给了一个黑衣人。
丞相神情严肃,他叮嘱道:“以最快的速度交到你们将军手上,切记,中途不要经手任何人。”
那黑衣人低头看了一眼,将信封塞进自己怀里,点头应下:“丞相放心,将军与您早已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会不遗余力地助您。”
显然,他也知晓了这两天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丞相板着脸,心中却不知为何有些慌乱,他胡乱应道:“好,我自然是相信你们将军的。”
黑衣人趁着夜色离去,丞相站在自家府邸后门处,总觉得有些心慌,他左右看了看,确认街道上空无一人,才转身回到府内。
而他不知,这一幕早已落尽了不远处躲在树上的时砚的眼中。
第88章 你是我的珍宝(28) 唯有起兵逼上京……
时砚看着关闭的丞相府后门, 挑了下眉,眼中流露出一丝意外。
他本来没想从丞相这里得到什么有用消息,只是半夜睡不着来碰碰运气, 谁料还真让他碰上了。
丞相比他想象得还要沉不住气,小皇帝那边刚下令彻查,他便等不及联络张猛了。
回到皇宫,时砚本想第二日天亮后再将此事告诉小皇帝,结果他从墙头跳下, 在房门前看到了抱着膝盖席地而坐的李宵尘。
小皇帝显然是等了不短的时间,眼睛都困得睁不开了,但还是固执地守在门边,这一刻, 他的身影和五年前的小小身影重合,当初偷偷抹眼泪的小可怜早已长成了成熟的大人, 但这幅样子展现在时砚面前, 好似什么都没有变。
“时砚!”小皇帝打了个瞌睡, 睁眼就见自己面前站了一个人, 他猛地起身扑了上去, “你去哪里了?我等你等了好久。”
他眼睛里不知是困的还是怎么,闪烁着泪光,于是时砚便没有避开, 任他抱着自己, 抬起手拂去小皇帝眼角溢出的泪滴。
手下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 时砚顿了一下, 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小皇帝也连忙将自己的手背到身后,急急后退了一步。
他的耳尖泛起点不明显的红——这还是自被下药那天过后, 两人之间的第一个拥抱。
时砚的视力不受黑夜干扰,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小皇帝的表情变化,兀自笑了一声。
“陛下是做噩梦了,还是怕黑?”
那个拥抱的事就这样忽略过去,时砚没有特意提起,为了转移小皇帝的注意力,故意逗他这样说。
李宵尘别开眼,嘴唇动了动:“……我做了个梦。”
听见他语气里的失落不像假的,时砚脸上笑意一敛,问:“做什么梦了,陛下要和我说说吗?”
往常这样,小皇帝怕是早就憋不住话匣子说出来了,但今日他一反常态地躲开时砚的视线,脸上神情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时砚看了片刻,伸出去一半的手收了回来,抱臂放在身前,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下。
李宵尘想起自己那个旖旎又香艳的梦,梦中一人一鲛亲密无间,大胆又悖逆地行着床笫之欢,他时而深陷其中,时而以第三人之位旁观。
似乎到了年纪便自然会懂那些事,李宵尘明明不甚了解此道,但梦中那些幻想却宛若真实经历,让他心潮起伏。
但梦的最后,鲛人告别了他,说他要回到大海去了,李宵尘慌张失措,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他被这个梦扰得睡不着,想出来走走,不知不觉却走到了时砚的房门前,但时砚不在里面。
好似与梦里发生的事对应上了,李宵尘一阵心慌,于是便坐在了时砚的房门外,等着等着便困顿得要睡着了。
好在时砚回来了。
李宵尘的心落在实处,半夜两个人在这里偷偷摸摸的怎么看都不对,他轻咳一声,正想要找借口跟在时砚后面,就听时砚抢先开口:“陛下现在要回去睡么?”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着过不了多久就到上朝的时间了。
李宵尘愣了愣,紧接着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嘴角不受控制地提起:“朕不……现在不想睡,你出宫可有什么发现?”
他猜想时砚这时候出宫不会有别的事,大概是冲着丞相去的。
时砚颔首:“还真有些发现。”
他抬脚走上台阶,将房门推开,转头对着愣在原地的小皇帝道:“陛下进来说吧,外面天凉。”
“好。”
跟着时砚走进屋内,李宵尘径直在他常坐的软垫上坐下,抬起头看着现在桌子旁不知道忙什么的时砚:“你去了丞相府?”
时砚背对着他点了点头,端着冒热气的茶壶和一个小巧精致的杯子回来。
茶杯递到小皇帝面前,里面的茶水黑乎乎的,冒着热气,他嗅了一下,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脸上表情古怪。
时砚笑了一声:“安神用的,陛下放心喝。”
小皇帝看着这颜色诡异的茶汤,犹豫片刻,抱着对时砚的信任,还是举起来一口闷了。
喝完之后他睁开眼,有些惊讶,这茶居然是甜滋滋的,暖烘的甜意从口腔一路滑到嗓子眼,让他有些怔愣。
在这漆黑萧瑟的夜里,一杯神奇的热茶温暖了他的身体,不知道是不是安神茶起作用了,李宵尘感觉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大脑一片清明。
他不由得出声夸了句:“好茶。”
时砚但笑不语,这是从系统空间弄出来的东西,对小世界的人来说,只需一丁点便足以有神奇的功效。
放下茶杯,李宵尘抿了抿唇,问:“是丞相那边有动作了?”
时砚颔首:“本来是想碰碰运气,谁料丞相如此沉不住气,他给张猛写了封信,与送信人交谈的时候正巧被我撞了个正着。”
李宵尘垂下眼帘,手指轻动:“既如此,我们的计划也应提上日程了。”
时砚笑了下:“丞相只知陛下在逼他,却不知,我们要的便是他主动与张猛联络。”
等这二人将起兵造反一事坐实,到时候天下人便都会知晓他们的谋逆之心,有时砚在可以保证他们翻不起什么风浪,但丞相与严家确实板上钉钉的造反,那时候他们离死便不远了。
竖日一早,早朝之上风云诡谲,人人自危,丞相一党更是夹紧了尾巴做人,唯独丞相,在大殿之上一改前些日子的沉默,提议让那些已下狱的罪人早日行刑斩首,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李宵尘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
丞相此话一出,不光是保皇党震惊,就连他自己的党羽也不知所措,可见丞相这一出完全没有和他人商量,全是他自己的意思。
李宵尘身坐高台,嘴角不明显地提了一下。
丞相这摆明了是彻底放弃了那些人,至于请求早日行刑斩首,一是未免自己的底牌被暴露,二是借此机会拖延时间,与徐州那边继续联络。
他的算盘打的很好,但可惜小皇帝这边有如同外挂一般的时砚在,他再多的算计都不会起作用。
李宵尘沉思片刻,然后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缓缓说道:“既如此,那就如丞相所言,三日后,将罪臣斩首示众。届时让京城百姓看看,我大盛对待贪官污吏,决不轻饶!”
皇帝既已下旨,无有不从,众大臣跪了一地,俯身叩首:“陛下圣明。”
丞相也深深俯拜下去,他的额头溢出细汗,心里却在盘算着这三天时间足够他做些什么。
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皇帝的成长比他料想得还要快,他身边还有一个神秘强大的异族国师,这一战不起也得起,不然他就是死路一条。
唯有起兵逼上京城,他才可有一争之力。
*
时砚今日依旧没有出现在早朝上,但他也没有闲着,而是去城外截到了岁明川一行人。
“国师大人,后方有追兵,大约三十余人。”岁明川身上的衣衫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脸上也皆是血迹与泥土,他们这一路被追杀躲避得极为狼狈,眼看就要被追上,却看见了来救他们的国师。
时砚的能力岁明川是了解一点的,所以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放心地晕了过去。
“将军!”
岁明川从马上跌落,同行的暗卫连忙伸手去拽他,却扑了个空。
时砚招来水流接住岁明川,然后将他放倒在地上,蹲下来捏住他手腕。
暗卫们此刻也已经身心俱疲,但他们不敢松懈一刻,焦急地追问:“国师大人,将军他如何了?”
“没有生命危险,”时砚探了探他的脉搏,判断了受伤程度放下了心,“后面追兵我来应付,你们立刻带他回京城,拿着我的令牌去找御医,他的伤耽搁不得。”
时砚将腰间令牌取下来扔给一名暗卫。
耽搁久了虽然不会死,但落下一些严重的后遗症是极有可能的。
暗卫们是只供皇帝驱策的利刃,但他们自宫中训练开始便知晓国师大人与陛下的关系不分你我,所以现在也丝毫不怀疑时砚的话。
打头的暗卫拱手道:“多谢国师大人,我们即刻回京,这里便拜托您了。”
时砚颔首,两名暗卫将晕过去的岁明川架起来送回马上,用绳索将他与马匹栓在一起,那马是岁明川的坐骑,颇有灵性,带着岁明川稳稳前行。
时砚见他们走远,才回身面朝官道,远远地看见一片扬起的尘沙,他眯了眯眼,知道追兵来了。
可是再多追兵又如何,时砚本身就是一个外挂般的存在,他一人之力可抵成百上千的士兵,这几十个还不够看的。
时砚没想着动用鲛人之力,他眼看着那群人策马疾驰,越来越近,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这一直作为摆设的利刃也到了该出鞘的时候。
奔腾的马蹄声逼近了,马上的士兵们没有见过时砚,见他一人挡在路中央,发出不屑的笑声:“小子,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他毫不犹豫地举刀砍过来,时砚嘴角一勾,手中长刀横在身前,挡住了那人的刀,手腕一转,长刀向上一顶,那人被重重弹了回去。
“该死的。”那小兵不信邪,觉得是自己轻敌,立刻又攻了上来,不过又被时砚轻松化解。
眼看时砚耍他们像耍猴似的,那人怒了,振臂一挥:“都给我上!让这个小子知道狂妄的后果!”
他眼露凶光,看样子是势必要将时砚埋没在此处。
第89章 你是我的珍宝(29) 他们都不会死的……
一阵嘈杂的兵器相接的声音之后, 是无尽的寂静。
最后一个士兵被对面掷来的刀插进胸前,仰面倒下,直到闭眼前的最后一刻,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解决了这群人,时砚连衣衫都没乱,长刀一甩,上面的血沿着刀背滑落,最后滴入土地消失不见。
长刀收鞘, 时砚垂眸,将身上带着的火折子吹亮,扔到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具尸体上。
大火燃烧,一切痕迹都被湮灭, 火光之后,时砚利落转身, 脚尖一点飞上树梢, 朝着京城的方向而去。
同时, 岁明川也被快马带到了宫里, 暗卫拿着时砚的令牌去请了太医, 小皇帝下了朝得知此事,也连忙赶来。
岁明川的情况说不上好,几个太医先用药稳住他的命, 然后开始处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外伤。
那些伤有些是与人打斗伤到的, 有些是一路躲藏剐蹭的, 总之就是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
李宵尘静静看了片刻, 直到太医们手抖得快握不住伤药,他才叹了口气走到屋外,给可怜的太医们留出一丝喘气的空间。
*
“你说什么?”瑞王殿下一脸不解, 他伸手拽住了玄一的领子,眼底压抑着情绪,“你凭什么替本王做决定?!”
玄一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他伸手掰开李宵玄的手,甚至不需要用力,因为李宵玄的身体亏空得厉害,几乎没什么力气。
他垂下眼,道:“陛下身边有国师在,你永远也不可能斗得过他,放弃吧。”
“放弃?”
李宵玄笑了,笑得极为讽刺。
“玄一,你知不知道本王为了那个位置谋划了多少年,本王败了一次但不一定会败第二次,你就这样将我的底牌摆在了小七面前,嗯?”
“将我打晕关起来,然后向小七投诚,我以前怎么不知你居然是条会反咬的狗?”
李宵玄用力到手指都在颤抖,但对面的玄一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也丝毫没有变化。
他只是说:“我是在保全你。”
这一次是皇帝给他的赦免,但不代表会有第二次,李宵玄若是再有什么动作,先不说皇帝,就是国师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玄一只是不想他死。
“咳,咳咳……你真是条好狗,是我看错了,是我咳咳咳……”
李宵玄被气得呼吸不顺,低头猛咳,被玄一攥着的那只手也无力滑落。
但在他脱力倒下去的一瞬间,玄一还是伸手接住了他。
在他身上按了几个穴位,李宵玄瞬间就不咳了,他长长舒了一口气,仰靠在玄一身上,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静静地听着两个人交错的心跳,过了很久,压着嗓子开口:“玄一。”
他能感受到身后之人的身体紧绷了一瞬,然后听见了一声低低的:“嗯。”
李宵玄突然笑了。
这次不是讥讽,也不是嘲弄,而是什么都没有,空空茫茫的笑。
他说:“可是玄一,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他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当初失败,被废了一条腿;不甘心明明他是最合适的一个,却因为残疾无缘那个位置;更不甘心余生只能做一个闲散王爷,满腔壮志无处挥发。
笑着笑着,他的泪就落了下来。
玄一没动,等他哭完,累得闭上眼睡去时,将他抱回了床榻上,洗了温热的毛巾替他擦脸。
*
“陛下,臣回来了。”
在岁明川屋外焦急等待的小皇帝眼睛一亮,回身看过去,时砚站在廊下,一手按着腰间的长刀,身上的肃杀之气还未完全消散,迎面仿佛吹过来的风都带着血腥味。
李宵尘快走了两步,站在他面前,上下看了看:“可有受伤?”
时砚见他小跑到自己面前,满脸担忧,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没事,他们还伤不到我。”
小皇帝自然是知道仅仅几十个小兵伤不到他,但难免忧心。
现在得了时砚的回答才真正放下心来,目光转向紧闭的门。
“岁明川也不知道怎样了,太医说他身上伤口很多,已经救治了很长时间……”
他正说着,门从里面打开,几个侍从端着盆盆血水走出来,盆边挂着带血渍的布条。
李宵尘看在眼里,心提了起来。
“放心,死不了。”时砚将手搭在小皇帝肩上,拨弄了两下他凌乱的头发,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安慰,“来时我帮他看过了,伤势虽重但不危及生命。太医救治及时,之后不会留下任何隐患。”
李宵尘这才放开了他攥紧的手。
“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收获不小,这才遭到追杀,能一路追至京城外,岁明川手里到底有什么他们忌惮的东西?”他喃喃道。
周围还有许多宫人暗卫,时砚只能拍了拍小皇帝的肩膀:“无事,等岁明川醒了自然就能知晓,我们不急,现在急的是丞相。”
*
确实,现在最应该着急的是丞相,还有远在徐州的张猛。
等了数天却不见一人返回的张猛一拍桌子,五大三粗的身材像一堵墙一样站在那里,让亲卫都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该死,居然一个都没回来?!”
亲卫喏喏应声:“大概、大概是这样,将军,那群人不知从营中盗走了什么,属下派人检查了一遍,都没有发现丢失了什么东西,唯有粮草被烧……”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张猛已经气急败坏地摔东西了。
“怎么可能,他们若是只为了烧我们的粮草,怎会潜进本将军的营帐?他们必定还有其他算计,去,再搜!”
“那么短的时间,他们来不及誊抄,所以一定是被拿走了,去找!”
亲卫抹了把汗,心里叫苦,嘴上却一刻不敢耽搁地应道:“是,是,将军息怒,属下这就去让人再搜一遍。”
张猛发泄完了火气,挥手让亲卫退下,自己则是离开大营,去到了城镇里一处小院中。
这地方隐蔽,周遭住的也全都是将士们的家属,所以不用担心消息泄露,张猛推开门,院中仆从见了他,纷纷磕头行礼。
张猛面色不善,问道:“小殿下可有进步?”
一个侍从抬起头来,用手比划了两下。
张猛点点头,也没继续往里面走,临走前吩咐了一声:“务必照顾好小殿下,若是小殿下少了一根汗毛,你们的命一个都别想留!”
满院子的哑奴都战战兢兢地俯身磕头。
直到张猛走后,院中彻底没了声音,正殿的门才被打开,小小一个的身影从门后探出头,对着院子里跪了一片的仆从们说:“起来吧,他这些天不会再来了。”
仆从们这才起身,方才在张猛面前汇报的那个侍从走到小孩儿身旁,蹲下身对他比划了些什么。
小孩儿五六岁的模样,侍从蹲下身都比他高一点,但他精致的小脸上满是严肃与戒备,侍从对他的态度也不似对待普通孩童。
看侍从比划了一长串,小孩儿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然后又问:“外面是不是要打仗了?”
侍从这次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下头。
小男孩垂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突然,他抬起头来,用力握住侍从的手,稚嫩的嗓音柔软但坚定地说:“不要怕,我会保护你们的。”
他们都不会死的。
*
岁明川是在罪臣们斩首示众的前一天醒来的。
他刚一睁眼,守在一旁的太医便扑了上来,那模样就像是自己儿子重伤醒了似的:“诶哟,岁大人,您终于醒了。”
岁明川动了动手臂,将自己撑起来,太医连忙伸手扶他,帮着人坐起身靠在软枕上。
他声音嘶哑地倒了声谢。
太医连忙摆手:“岁大人醒了就是好事,您不知道,您刚回来那日,陛下和国师在外等了一整天,说无论如何都要治好您,不能留下任何后遗症。”
岁明川一怔,紧接着想起他此行的收获,急匆匆地就要下床:“陛下在哪儿?我有要事求见陛下。”
“诶诶,岁大人您不可以这样出去啊,岁……”
太医的声音突然停下,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岁明川抬眼看去,一身明黄闯入他的视线。
还未等他跪下,小皇帝就先一步按住了他的胳膊:“伤还没好全你乱动什么!躺回床上去!”
岁明川抿了抿干涩的唇:“……是,陛下。”
见他安安分分地坐回去了,李宵尘才松了口气,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他道:“我问过暗卫了,他们说你和他们分头行动,被发现后一直赶路也没来得及说到底发现了什么。”
“……没错。”岁明川眼疾手快接过皇帝亲自给他倒的茶水,一口气喝完润了润嗓子,将茶握在手心,“此事可能关系重大,我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说出口,便被张猛的人追杀,一路逃亡回京城,幸而在城外得国师大人相助,这才能安稳回到京城。”
他下意识转了转手中杯子,抬眼看向小皇帝,李宵尘挥了挥手,让屋内之人都退了出去,转眼间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
岁明川神情瞬间转变,严肃地说:“陛下,此次去往徐州,我见到了那位大皇子遗孤。”
李宵尘难得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岁明川会亲自见到那个孩子,那孩子不应该被张猛严密保护起来么,岁明川是如何见到的,难道他去抢闯了将军府?
他将此疑问问出,岁明川摇了摇头,嘴边露出一个苦笑:“陛下或许猜不到,是他主动找上我的。”
第90章 你是我的珍宝(30) 那孩子居然会是……
时砚被叫来了御书房, 岁明川伤势经过这两天的修养也好了不少,撑着拐杖站在一侧,李宵尘看不下去, 让小太监给他搬了把椅子。
岁明川谢过圣恩,然后才坐下。
“你方才所说之事,再详细说一遍,国师也听一听。”
小皇帝面色严肃,时砚知道他们要说的事情肯定不简单, 径直走到自己常坐的位置坐了下来,与李宵尘对了个眼神。
那边岁明川清了清嗓子,从他们潜入徐州将军府说起。
他和暗卫一行人进入徐州之后,首要目标便是将军府, 张猛他们将那孩子藏得很好,他们打探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便想着夜探将军府, 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 将军府内防卫并不森严, 他们很轻易便摸到了张猛的书房里, 可惜在这里并未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逼问了一个将军府内的侍从才知道,张猛很早便将要紧之物都带到了城外的大营里, 鲜少回府内, 这座将军府中也只有他的妻妾儿女们生活。
意识到在这里找不到有用的东西了, 岁明川便带着暗卫们前往城外大营, 但即将出城的时候,却被一个哑仆找上。
那人拿着一张字条递给了岁明川,岁明川看了片刻, 果断决定让暗卫们去往大营,自己则是跟哑仆走一趟。
结果就是,他在那间偏僻小院里见到了大皇子遗孤,一个只有六岁的小男孩。
而去往城外大营的暗卫们发现,将军营帐周围防守森严,他们很难不惊动任何人潜进去,于是便放火烧了他们的粮草制造混乱,在混乱中摸了进去,只不过还是很快就被张猛发现,艰难地逃了出来。
后来便是暗卫与岁明川汇合,徐州是张猛的地盘,张猛想要找到他们的踪迹简直易如反掌,岁明川只好带着暗卫们逃命,一路上杀了一波又一波士兵,但没想到张猛紧追不放,险些让他们有去无回。
听完他讲述的全部经过,时砚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没想到,那孩子居然会是个变数。”
李宵尘点了点头,他也没想到一个六岁孩童居然这么早熟,还能躲开张猛的严密监视联络上岁明川:“不过对我们倒是好事,他不愿配合张猛等人的造反,想必是不愿与朝廷为敌。”
岁明川肯定了小皇帝的说法:“是,我临走前他交给了我一个信物,可以联系到他的人,那孩子说,如有必要,他可以帮我们里应外合。”
“他的要求只有一个,保住他和他身边的那些哑奴的命。”
“倒是个品行不错的小孩儿。”时砚评价道。
他搭在椅子边缘的手指轻敲,这是时砚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他思索片刻,说:“他身边的那些哑奴……或许不是普通人。”
单是能在张猛眼皮子底下保护住那孩子,还能敏锐发现岁明川等人,这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或许是那孩子有什么奇遇也说不准,他的底牌只有那点,就算是假意投诚也不足为惧。”时砚下定了结论,得到了小皇帝和岁明川的肯定。
“没错,他的秘密等一切结束之后自会知晓,现在要紧之事是丞相这边。”李宵尘说。
张猛长时间住在徐州城外大营,显然是早就在为起兵做准备了,大皇子遗孤就被他那样扔在城内的偏僻院落里,看不出小孩儿其实不怎么被重视,他自己应当能保护自己。
“岁明川,派一队暗卫去徐州,先在城外潜伏,等那边乱起来之后再潜入城中,去保护那孩子。”
李宵尘心头有些堵,那孩子如果真是他大皇兄的孩子,那也就是他的小侄子,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了。
时砚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安慰他说:“放心,不会有事的,丞相与张猛只是借他名头实谋逆之事,战乱结束前那孩子应当都是安全的。”
而他不会让丞相活到战乱结束。
*
竖日的公开斩首,行刑台设置在皇宫外,百姓们皆可旁观,另有太监手持圣旨,一字一句严明这些人所犯之罪,让不识字的百姓也能知晓他们做错了什么,才落得个砍脑袋的下场。
而就在行刑台前人头攒动的时候,一辆有些破旧的马车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径直出了城。
马车的帘子掀起一角,丞相坐在里面,沉着脸对驾车之人说:“你们将军便是这样对待我的?一架破旧马车,一个侍卫,便想直接冲出京城?”
驾车之人笑了一声:“丞相大人别急,您不如过会儿再看。”
过了一会儿,城门大开,城内追兵追了上来,马蹄声阵阵刺耳,丞相手心里攥出了一把汗。
但很快,官道旁窜出了许多黑衣打扮的人,马车飞驰而过,他们与驾车之人对了个眼神,冲向后面那些追兵。
刀剑无眼,丞相只敢等走远了才遥遥向后望,很快,刀剑声都听不到了,他转回头问:“他们能挡住那些追兵么?那些可都是陛下的禁卫军精兵。”
驾车之人轻嗤一声,淡淡地说:“丞相大人放心,我们派出的也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必能保您安全。”
丞相按下心中不忿,告诫自己现在还是用得着张猛的时候,不能与他的手下闹得难看,长长舒了几口气,闭上眼假寐。
而此刻他们都不知道,那些被拦截的精兵佯装不敌,朝着一旁的山路中退去,刺客们得了命令,势必不能放过一人,于是想也没想便追了上去。
但追上去后,他们才发现刚才慌乱逃窜的精兵们停下了马,转瞬间利用地势将刺客们围住。
“靠,上当了!”
那精兵之首举起长枪,高声道:“陛下有令,全部格杀,一个不留!”
精兵们举起手中长枪冲了出去:“一个不留!”
局势倒转,那些刺客一个个都被捅穿了心脏,最后被一把火扬了,连尸骨都没有留下。
*
城墙之上,李宵尘身着青绿衣衫,望着远方,问身旁的时砚:“丞相就这么抛弃了严家自己离开了,你说□□他人知不知情?”
时砚站在他身旁,身上的衣服是与之相配的湖蓝色,闻言轻轻一笑:“按照丞相的性格,必不会告知旁人,等严家反应过来,他或许早已到达了徐州。”
李宵尘也笑了:“那朕便给他们看清现状的时间,之后再请进大牢罢。”
丞相心存反意,严家也不尽是无辜之人,现在是时候与他们清算了,但小皇帝不着急,他想让严家人亲眼看看清楚,丞相是怎样抛弃他们整个家族,是怎样将他们所有人蒙在鼓里的。
他们从城墙上下来返回皇宫的时间,正好那队出去追杀的精兵也回来了,岁明川来到御书房禀报:“陛下,按照您的意思,刺客一个不留,尸体也放火烧了。”
李宵尘颔首:“做得很好。”
火烧其实是时砚想的主意,这样一来,徐州那边久久等不到他们回去,必会派人来找,但来人不会想到他们被杀的地点是在山道中,就算找过去了,也寻不到尸体,注定无功而返。
而这一点正是时砚他们想要的。
他们要让张猛误以为自己的人不是被杀,而是被活捉了,这样一来他们必会忧心这些人是否会透露己方的秘密,故而心神大乱,而他们一乱,便是给了朝廷可乘之机。
竖日的早朝上,丞相的位置在百官最前方,所以当他不在,那里的位置空出来,便格外显眼。
皇帝还未到,百官议论纷纷,都不解到这个时候了,丞相为何还敢不上朝来。
昨日罪臣们被当众斩首,血流了一地,今早从宫门前经过还能看见地上擦不干净的血色,文武百官都为之一颤,但这个重要关头,丞相居然一句话不说便旷了朝?
一个大胆的官员悄声问御史大夫:“荆大人,您可知丞相今日缘何旷朝?”
御史大夫也不清楚,现今陛下成长了,已不再需要事事与他商量,所以他也被蒙在鼓里,只明白此事是陛下和国师有意为之。
不过当着下面官员的面,他故作神秘:“此事牵扯甚大,陛下心里头清楚就好,你我无需多问,明白?”
那官员连忙点头:“是,谢大人教诲,小人明白。”
他退回自己的位置,抬手抹了把额上冷汗,心想看来是要有大事发生,他一个五品小官还是不要掺和为好。
待李宵尘出现在早朝上时,一眼便看见了前方空出的位置,在文武百官期待的目光中,他却像是完全没看到一样,照常上朝,让百官有事就汇报,无事便退朝。
百官面面相觑,都不清楚陛下今日作何打算,但也不敢随意揣测圣意,只好将心暂且装到肚子里,怀着各自不同的心思上完了早朝。
下朝后,御史大夫自请留下,待所有人离开之后,小皇帝看了他一眼,只道:“爱卿回去罢,丞相之事朕自有决断。”
御史大夫想说的话都被堵回了肚子里:“……”
见陛下态度坚定,年迈的荆大人叹了口气,弯腰作揖:“是,陛下。”
回到御书房,李宵尘批阅着奏折,时砚从门口走进来,他头也不抬地问:“都安排好了?”
时砚嘴边含着笑意:“回陛下的话,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丞相去到徐州的第一份大礼,时砚已经帮他准备好了。
之间便说过,时砚记仇得很,当初薛择薛侍郎一事丞相欲用流言毁了时砚,现在,也到了时砚回报他的时候。【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