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出乎和冬预料,她的调职申请刚打上去就被拦截,老领导肯亲自给她打……
出乎和冬预料,她的调职申请刚打上去就被拦截,老领导肯亲自给她打电话:“在那里好好待着,一切都等女王登基后再说。”
从一号驻地狼狈走人的普琳如期迎来了自己的登基仪式,因为帝国王位更迭频繁,难以排除首都星前两任国王支持者闹事的风险,坊间传言国会曾建议女王登基全程采取录播形式,以便应对突发情况。
但普琳拒绝了。
她说:“我相信帝国的安保力量,也同样相信每个公民都知道我们站在同一个立场上,我们从来都不是对立的。”
女王登基那一天帝国广播、电视、网络全渠道转播,连一号驻地都接到上级命令让战士整装在食堂观看直播。
兰伯特好歹在军部历练多年,要是还不明白这命令的意味就奇怪了,排座次的时候就将和冬安排到中间,正对摄像头,高清光影就连人做表情时眼角带起的皱纹都能捕捉到,在这种情况下,众人即使落座腰背也挺得笔直。
在人群里,和冬格外显眼些,不仅是因为女哨兵少混到她这个衔位的人凤毛麟角,更因为她的军装形制跟大家不太相同,于一众黑金两色里,她衣缝、袖口、肩头的红色装饰带,轻易就能让人分辨出其中的差别。
普琳走了,但侍奉她的几个侍从却留了下来,其中那个领头的名叫皮特的侍从官,在登基仪式前夜就将这套礼服送了过来。
皮特说:“女王希望能在登基仪式上看到您穿这件衣服。”
和冬对它很熟悉,因为她第一次跟普琳出席公众场合执行公务的时候也穿的这一件,王室成员每年高昂的置装费显然不会让准伴侣穷到一件衣服穿两次,此时再提,明显对普琳具有别样的意义。
和冬那时候说:“你知道我们已经分开了吗?”
皮特低头不语,在和冬要请人出门前伸手抓着门框,哨兵那双眼中没有侍从官一惯听见主人被冒犯时的不悦,反而格外诚恳:“我想您并不想打破现在这种状态,我知道您跟陛下之间有些问题,这些问题不会影响到您当然也不会影响到陛下,但对于诸如兰伯特、安娜乃至于您一心想收养的切尔西来说,都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和冬抬起头看向他:“你在威胁我?”
皮特不敢,只说:“面对猛虎的时候,最重要的不是如何保全名节,我私以为只要能从虎口逃生,用何种手段也不为过。”
即使普琳追来一号驻地,和冬也从没提过米娅的名字。
因为她没提,普琳即使再恼再恨也不能多说。
连带的让这帮侍从也只能称呼“安娜”,将其归诸于兰伯特这种你我他的“他”里面。
和冬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在此时撕破脸——双方都有顾忌的时候,反而更好说话,于是今天穿衣服的时候,手在衣柜里犹豫片刻,还是穿上了礼服。
皮特守在食堂,见人着装,这才松了一口气。
屏幕中,女王头顶王冠、手拿权杖、宝球、穿着长袍,碧绿的眼眸在宝石映衬下熠熠生光,众人皆屏息凝神注释着她从红毯的一头缓缓进入大殿,可在人踏进大殿的那一秒,不远处突然响起爆炸声!
观礼众人即使早有心理准备还是不免惊惶,人群中响起低低的呼声,通过遍布整个首都星上空的摄像头,屏幕外的观众也可以清楚感受到其中的紧张气氛,连充作门面的仪仗队也举起黄金长枪以作警戒。
和冬下意识攥紧拳头,她身后观礼的战士也诧异的面面相觑,只不过碍于纪律严格,全都用目光交流,不敢发出声音。
就在众人提心吊胆之际,普琳抬起头,在摄像头给的特写中,那双眼睛中充满欲望和野心,如巨轮驶过万丈深渊,只有知其大才能窥得水之深,和冬清楚的看到她嘴唇动了动,看口型好似在呼喊一个名字。
“和冬。”
两人隔着数百万光年对视。
良久,女王这才低头一笑,继续按照原本的步速往前走,仿佛刚才的爆炸、一直萦绕在众人心头的死亡威胁都是小孩子为了引人注意搞出的把戏,毫不在意。
直至普琳登上王座,接受第一批贵族觐见行礼,和冬一直提着的心才放回原位,等她察觉到自己出了一层冷汗的时候,摄政王正拿着手稿在一旁代表贵族致辞。
“诸位,今天是历史性一刻,值得载入史册,帝国迎来了第二位向导女王,她从自己父兄手中接过国王的权柄……”
屏幕被分割成两半,一半是普琳安之若素、面带微笑接受贵族觐见,另一半是和冬得见几次陌生又熟悉的摄政王,这个贵族的代表、路易斯的父亲,正用一种尊敬又充满推崇的语气诉说着道格拉斯家的历史,以及自己对女王的忠心。
“我愿意用生命起誓,向女王效忠,哪怕太阳从宇宙中消失……”
和冬想:普琳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
普琳登基后,一号驻地源源不断地收到自首都星寄来的礼物,原本因为偏僻、不能盈利又发生恶性事件,各种负面buff叠加,几近被星际航空放弃的航线,在上位者的意志下又被盘活了。
虽然和冬从没看过那些东西一眼,只让皮特看着处理,但航线贯通后带来的影响也让她始料未及。
好处:军部又往这里增加了一个营的兵力,原本还因为雨季活动频频蝎子,在驻地使用人海战术扫荡一圈后也暂时隐身,士兵伤残人数急速下降,有战士戏称驻地辖区范围内掀开石头都翻不出一只虫子。
坏处当然也有,——兰伯特几乎被架空了。
一号驻地超额接收了它原本所不能容纳的兵力,危险性大减的同时,人心不齐,前后两拨人虽然同处于一套系统,实际上也形成了两种声音,几乎所有重大行动都要跟对方商量,而且军部还无条件支持另一方。
兰伯特着急上火。
兰伯特焦躁不安。
兰伯特指天指地,甚至有一次指着和冬的鼻子骂娘。
但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对和冬说:“我原本还以为她能怎么样,我混迹军部这么多年,软硬不吃、内外不惧,谁知道人家技高一筹,直接来了一招釜底抽薪,政客的脑子,唉。”
兰伯特长叹一声:“不服都不行啊。”
和冬也想不到自己的军营生活竟然还能变成过家家,她打上去的调职申请从来没被人批准,连米娅也在一号驻地平安生活,虽然两人几近陌路,自普琳走后连一句话也没说过,但各自安好,再加上她精神世界受损无法驾驶机甲战斗,战斗力大打折扣,和冬也只能安慰自己在这里至少不给别人添麻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拒绝普琳治疗的心太强烈,军部派来的三个向导竟然碰头商量着怎么替她治疗。
向导说:“上校,我们仔细研究过你的精神力评估报告,你是A+,按理说A+之上还有S级,治疗你并不算十分困难,但介于你的情况复杂,我们并没有很大的把握。”
向导想出了一个方法,但必须要和冬配合。
“一般来说,精神治疗比较私密,只限于一个向导和一个哨兵之间,考虑到信任、隐私问题,其他人无法介入。”
“但您从军多年,一直接受军队脱敏训练,执行过很多次任务,意志坚定,我们相信你可以克服生理反应,保护向导的安全。”
“只要你可以朝我们三个无差别开放精神世界,我们就能接替为您治疗。”
当然,向导这样做不符合精神治疗守则也冒着很大的风险,但他们给上面打的报告已经丝滑通过,现在只要得到哨兵首肯,就可以立马进行。
短时间内能让军队老油条发生这么大的转变,硬要说背后没有人出力都行不通,和冬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在暗中帮忙。
她因为执行任务受伤,接受军部向导治疗似乎是天经地义。
精神力之于一个哨兵的重要性不用多说,如果精神世界一直不恢复,她几乎等同于一个废人,更不用说对卡洛夫的思念,和冬想张口答应,但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好”字。
两人分别前自己的决心、米娅受过的委屈,一桩桩一幕幕全都在脑海中回放,和冬无法做到心安理得。
她在向导期待的目光中先表达了对他们的感激,“你们愿意替我冒险,我感激不尽。”
但她说:“可这样毕竟存在很大的风险,我已经跟精神体失联,完全不清楚精神世界的情况,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朝三个人接替开放精神世界,请再给我一点考虑的时间。”
提出这个想法的向导站起身:“上校,您还考虑什么?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你还在等军部那完全没影子的高级向导吗?你我都知道你的情况,虽然表面完好无损,但里子说不定已经被炸成什么样了,要是有一天你再也醒不过来……”
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向导打断,“上校也是对我们双方负责。”
他们站起身依次跟和冬握手,不同于刚来时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因为和冬的拒绝,两方距离明显拉近。
打断人说话的向导最后走,临走前犹豫一下,还是冲和冬说:“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我们加入军队的初衷就是为了替帝国效力,像您这种实打实获得军功章的上校,我们更是责无旁贷。”
第102章 登基仪式结束后治安队已经把爆炸案操纵者控制起来审讯,治……
登基仪式结束后治安队已经把爆炸案操纵者控制起来审讯,治安队长、治安警察署长、军部抽调的安保力量负责人,全都候在会客厅准备请罪。
而他们等待的主人公才刚刚从大厅走出来,王冠十分沉重,普琳顶着它走完全程,等侍从小心翼翼地摘下存放到保险柜里的时候,她的脖子已经僵硬了。
侍女拿着治疗仪过来为她舒缓颈部肌肉,普琳短暂休息了十分钟,治疗仪疗程还没结束就示意收起来。
一个侍女为她整理被王冠压出痕迹的头发,一个替她换参加宴会的衣服,一个关了治疗仪轻声抱怨:“陛下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普琳:“我怕他们久等。”
会客厅的准备请罪。
宴会厅的准备开场。
普琳漱口、伸出双手任由侍女观察自己的指甲,她们拿着指甲油、指甲锉,小心翼翼地休整甲面上的不平,侍女低声说:“宴会厅的不能等,总归是喜事,一直拖着反倒不好,但会客厅的却要多晾一晾,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们还掉链子,要是放在以前可是要被送上绞刑架的,现在就罚罚站,真是便宜他们了。”
普琳对镜看自己的妆容、耳环,说:“你也说了是以前,以前跟现在可差得远,更何况我还只是一个向导。”
镜子里的美人微微一笑:“如果不是父兄都死了,我还不一定能有当女王的运气呢。”
时间到了,侍女们缓缓退下,普琳由侍从官引路踏入宴会厅。
宴会正主还没来,宴会厅众人零零散散的凑到一起闲聊,交响乐团演奏着舒缓的音乐,等普琳开门亮相,场内灯光大亮,一个个全都挺起腰背。
路易斯一直守在门口,见女王进来,连忙整理衣领走了过去,众人隐隐以他为首朝普琳行礼,口呼:“恭迎女王。”
普琳温和道:“这是庆功宴,本来就是为了让大家聚一聚,不必多礼。”
闻言,路易斯又是率先起身,在他之后是目带不甘的、曾有幸进入卡特琳宫跟女王传出绯闻的“三孔雀”,然后是庄立树家属、老牌贵族……一切井然有序,等级分明。
路易斯今天很有“主人”的自觉,舞曲一响,率先弯腰伸手邀请女王跳开场舞,与此同时摄政王也换好行装踏入宴会厅,众人目光都聚集在路易斯等待的手上。
只要普琳顺势搭上去,近期流传的“女王与准王夫不合”的传闻就能瞬间消散。
经过几起几落,原本吊儿郎当的路易斯竟然也有了新的一番风貌,颇像年轻时的摄政王,恭敬有礼却又志在必得。
但普琳只是在众人目光中垂眼看着那只手停顿,这种停顿即使再短暂也足够事件中心的主人翁心头打鼓,也不过两分钟,路易斯已经按捺不住想要抬起头。
也就学了个皮,跟摄政王比还是差得远。
普琳不再晾他,跟姗姗来迟的庄立树说:“不知道能不能跟您跳舞?”
青年才俊那么多,唯独选了一个老头。
庄立树瞠目,又在看见路易斯一张酷似调色盘的脸时大笑,当即道:“这是我的荣幸!”
舞曲悠扬,随着众人接连滑入舞池,场内气氛重新归于融洽。
——女王跟总理跳开场舞,再合适不过。
路易斯僵硬的站在原地,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女王,即使摄政王走到身边也没动,只是艰涩的喊:“爸爸。”
摄政王双手和气地搭上他的肩,在外人看来是父亲正在安慰求爱失败的儿子,实际上怎么样只有这对父子知道。
摄政王声音冰冷:“瞧你这点出息,路易斯。”他本来以为在女王手下滚几遭,这个儿子好歹能长进一点。
路易斯在普琳登基之前跟其订婚,之后又是一副浪子回头守身如玉的痴情形象,获得帝国民众好感,即使最后女王不承认这个婚约,他们也总是占着点名分,只要好好操作,谁说不能博得一条大鱼?
可谁知道女王刚登基,路易斯便急不可耐的想要朝众人宣示自己的地位。
你以为女王还是公主?
唱戏要有人捧的。
这位明显不想捧你,看不出来吗?
摄政王脸上挂起标准笑容,安抚般拍儿子的肩:“好了,收起你无用的自尊心,你能做的只能做的就是求得女王怜悯。”
他从不奢望女王会爱上这个傻儿子。
和冬在前,女王喜欢什么类型似乎显而易见。
可惜,现在把路易斯回炉重造也晚了。
“邀请你表妹表姐跳舞吧,我很喜欢你现在的形象,不要给我捅出什么娄子。”
说完,开场舞结束,普琳跟庄立树相携走出舞池,摄政王再也不管自己的便宜儿子,朝人迎了过去。
庄立树:“呦,查理这是要给自己儿子出头了?”
历代国王登基都是总理致辞,今天普琳却把这个机会给了摄政王,即使心里知道这是她挖坑等着人跳,摄政王也情愿跳进去。
此时面对庄立树的阴阳怪气,摄政王一副“咱们哥俩好,任由你调侃”的样子,那无耻的嘴脸让庄立树牙酸:“瞧你说的,我闻闻,这殿里怎么好大一股酸味儿。”
始作俑者普琳就站在一旁看他们你来我往的打嘴炮,摄政王说:“将军今天怎么没来?”
女王登基的大日子,可是表忠心的好时机,更何况荷尔博身为三巨头中的一位身份敏感,稍有不慎就会引来外人猜忌,今天不到场真的出乎摄政王预料。
庄立树闻言下意识看普琳一眼,正要开口,就听到女王说:“将军毕竟年迈,不宜劳动,他跟我请了罪,我准他在家陪伴夫人。”
摄政王立马改口夸普琳体恤臣子、善解人意,好像刚才有意无意的挑拨只是他们的错觉。
庄立树怎么不知道他的心思?
时移世易,阿姆斯特朗一死,整个王室就剩女王一个人,女王跟摄政王之间的平衡早被打破,更何况还多了他和荷尔博。
摄政王想挤进来,凭一个不受宠的儿子?别逗了。
这老头子真是见缝插针的在女王面前给人上眼药,虽然庄立树对荷尔博不过寥寥,但谁知道这孙子会不会在自己背过身去的时候也捅上一刀呢?
他上下打量摄政王一眼:“你这老头子不会又惦记上荷尔博家里的东西了吧?这可不巧,荷尔博夫妻没有子女,你的儿子啊献不出去。”
摄政王呵呵笑,庄立树也看着笑。
侍者送来酒水,舞曲换了一首又一首,有人停下来说话,不断有人被领到自己面前,即使一天都保持着高强度的工作,普琳也游刃有余,她想这副场面太久了。
久到连她也不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久到真迎来这一天,只剩下平静。
她盯着宴会厅中央的水晶灯,折射着灯光,晶莹剔透、光彩夺目,她在放空的一瞬间想到和冬,正好侍女也凑过来提醒时间:“会客厅还有人等着。”
普琳这便说了声失陪,去会客厅见那群罚站的人。
治安队长是老朋友。
治安警察署长是个中间派,风吹哪边往哪边倒,滑不溜手,不管吧这么个重要的位置总是不放心交到别人手上,拉她下来吧,在那群歪瓜裂枣里扒拉一遍,嘿,还真没人能做的比她好,所以她就一直待在那里。
至于此次军部抽调的安保力量领头人……
易达伦看见女王越过他们朝自己伸出手,他握上去的时候还感觉自己在做梦,跟老领导肯扯天扯地撒泼耍赖的本领忘到爪哇国,事后再想起来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他只记得女王跟自己印象中完全不同,她是向导,身上却没一丝由身份带来的软弱,像军人、像战士、更像政客。
“我听人说过你,”女王讲这一句的时候眉眼间十分柔和,“这次一见果然不凡,有考虑过留在首都星吗?”
易达伦以为自己被抽调来首都星只是撞大运,像他一样的士兵不知有多少,可荷尔博就那么一个,所以他从没考虑过这些,陡然听到这一句不免有些错愕。
女王继续说:“我总觉得让为帝国尽忠的战士,将一辈子都蹉跎在前线实在太不人道,忠臣应该得到更好的发展。”
第103章 普琳没有在意易达伦的迟疑停顿,如果他拥有立马作出决定的能耐,现……
普琳没有在意易达伦的迟疑停顿,如果他拥有立马作出决定的能耐,现在绝不会还是前线扛枪的大头兵,——当人面临能改变自己命运的机遇时,大多都要思前想后,有时候甚至还会怯于前路之艰难,非要人在背后推一把才能前进。
普琳从不为难人,她深知人无法改变别人的认知,也不愿意为无用的人耗费精力,她只喜欢在人群中挑选野心家。
她给机会,那人借势,大家双赢。
她让易达伦回去好好考虑:“要是决定留在首都星,就来赛普特宫找里奥。”
女王短短几句话,就让易达伦后半场陷入前所未有的风暴里。
权力如此美丽,如此动人。
治安队长、治安警察署长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几秒又不约而同的错开,你一言我一语跟女王说话闲谈。
直到治安队长张口要人附和:“达伦,你说呢?”的时候,易达伦才回过神来,他面上的怔愣都被这群人精看在眼里,这个曾跟和冬并肩作战、交情深厚的战友,在此时却展现出跟战场上截然不同的笨拙。
易达伦说:“啊……对。”
宴会结束,他顺着人流一起走出宫殿,王室建筑群全面禁车,即使身份再高贵的贵族也只能提着裙子、挺着大肚子走从宫门到停车点的这一截。
如此满肚肥肠、纸醉金迷、只知压榨剥削毫不反哺民众之辈,竟然站在王座一侧,安然坦然的分享着国王赋予他们的权力。
帝国的对外战争越激烈,普通人对为富不仁者的敌视就越重。
昔日,刚从军事学院毕业的易达伦意气风发、嫉恶如仇、痛恨骑在自己头上的贵族,也不屑与他们为伍。
但今天,他却不同于年少时的愤慨外露,于停车点豪车聚集处回首,恍然发觉赛普特宫金碧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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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达伦没让人久等,宴会结束第三天就来投诚。
普琳安排他退役转岗至首都星一区的治安警察支队,军警两套系统,有不少立下战功退役的士兵都在警察队伍里,她给的职级对易达伦来说绝对不能算侮辱,甚至还比他预期更好一点。
所以他很快就朝普琳引荐自己的战友。
侍女抱怨这个人贪心不足:“就是装也要装出来一副尽忠职守的样子吧?刚出来谁知道他是龙是虫,还没拉出来溜溜就敢伸手讨东西,也不怕被人剁了手。”
普琳走向观礼台,看着不远处正忙碌着拆除庆祝装饰的侍从,轻声道:“你不懂,我就盼着那些人来呢。”
她不能忍受自己跟和冬如今相隔百万光年的局面。
和冬的释怀决绝、行礼拒绝时的场景,即使午夜梦回也会让她感到心悸,就像抓一把怎么也握不住的沙,手紧时也如瀑布直下,丢一粒沙子都让人心痛,她只能在下面结一张网。
就算和冬不原谅她,就算这样做还会惹人生气,但这人一定要在自己身边。
只有在身边,只有在看得到的地方,哨兵才有可能回心转意。
她拿和冬没办法。
和冬可以杀敌人、杀叛徒,但会为难曾经跟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吗?
只有他们才能捉住她。
只有他们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回来。
侍女即使心里存疑也不敢多问,给女王戴上首饰,见人一直看向外面,还以为她想出去走走:“今天天气不太好……”
侍女轻声嘟囔:“气象局说是数据库抽到了灾年,这几天阴沉沉的,还总有风沙,看什么都跟蒙了层土一样。要是在塞巴斯蒂安就好了,可惜夏天已经过去,只有等到冬天您才能出去度假。”
塞巴斯蒂安没有塞巴斯蒂安公爵。
普琳回头,侍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低头道歉:“陛下,我……”
“陛下!”
侍从官站在门口:“一号驻地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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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冬想回绿洲星,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她有些羞愧,自己好像只有在疲惫不堪的时候才会想起家乡,每次匆匆回去匆匆走人,从来没让和父看到自己精神抖擞的样子。
可兰伯特就算有批准她离开的权力也不敢用。
“你知道的和冬,”兰伯特指了指驻地另一方:“我就算放你走了,他们也能把你拦下来。”
如果说一号驻地是牢笼,那么另一边就是看守他们的牢头。
和冬缓缓落座,兰伯特见她情绪稳定,这才劝她不要跟人硬抗,“说实话。”
指挥官觑着哨兵神色,开口说:“你斗不过她,人家那手段一招招一套套都是人精堆里喂出来,你在军队又要打仗又要玩心眼子,一心二用的怎么比得过专修班?”
“至少现在看来情况还不算太糟糕,我听说那群向导还为你制定了治疗方案……为什么不试试呢?”
和冬看着他,因为接二连三的精神创伤,哨兵身上的肉总是养不起来,可越是清瘦,那双黑色的眼睛就越是精神,黑黢黢的十分漂亮,当她站在你面前,就算嬉皮笑脸人也会情不自禁的收起手脚严肃起来。
这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放在战场上可以让人交付后背。
放在恋情里,也值得女王一再挽留纠缠。
“你以为我就这么想死?想到需要你开口劝我?我也在考虑,但我总觉得只要接受了,我之前所有的坚持都变得没什么意义,而且,我要怎么一边承着别人的恩情,一边再去指责她、请求米娅原谅我呢?”
“别提她!”
兰伯特吓得站起身,朝窗外张望,直到确保那些神出鬼没的侍从官没有守在窗口,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和冬道:“你想害死她你就直说。”
米娅受了打击,郁郁不乐,已经消沉很多天了,兰伯特是哄完那个劝这个,心神俱疲。
和冬沉默片刻:“所以我想出去走走。”
“病都不治要去治心?你以为自己现在这个状况还能有几天好活?”兰伯特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这么倔呢……”
“只要跟她讲就行了?”
“你这个人怎么听不懂人话,跟谁讲也没用……啊?”
和冬拿起他桌上的话筒,拨通内线前问:“这个能用吗?”
肯定能用。
兰伯特确保电话畅通后麻溜滚出办公室给人腾出空间。
短暂的等待音乐刚过去,那头响起接通的嘟声,和冬还没开口说话,那头就喊:“和冬。”
普琳的声音,和冬本来还以为守着电话的会是侍女、侍从官、哪怕是亨瑞呢,这接通的速度快到让人觉得对面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
“是我,”她顿了一下组织措辞,“我要回绿洲星。”
普琳:“回去干什么?”
和冬还没回答,她又说:“你的伤还没好,要是路上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那帮星际海盗还没找到,走一次就多一次风险。”
“他们说你还不想接受治疗,考虑这么几天还有什么顾虑?要不你别回绿洲星了,来首都星吧,你给我个赎罪的机会让我替你治疗,他们没我熟练。”
普琳毫不犹豫地释放底牌,也不介意对方用她对人的关心拿捏自己,低声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你头也不回离开的时候、失联的时候、九死一生的时候,我都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有那么多顾虑,如果我们完成精神结合,小豹子至少也能来我的精神图景中避难,不会消失在黑暗里杳无踪迹,和冬,你都不想它吗?”
普琳的声音又轻又柔,好像对面是一株含羞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它收敛叶子拒绝交流;又像是对待珍宝,生怕声气大了就让它逃走。
和冬不想被她主导,压下心中万般思绪,继续问:“你怎么才肯让我走?”
那边长叹一口气。
哨兵挨着话筒的耳朵都跟被人的气息喷洒上来一样,她立刻挪开一点距离。
“治病。”
普琳妥协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顾虑,但我真没别的想法,我想念卡洛夫,我知道你也想它,我知道你立志从军为国效力,精神力对一个哨兵一个上校来说有多重要,我们都很清楚。”
“就算退一万步讲,咱们两个分开了,我既然有能力帮你为什么不帮?你要是有条件给我行便利,你会不给吗?即使你对我再多不满、再多怨怼,也请你为了自己、为了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上校的军部放一放。”
“只要你接受治疗,只要那些向导说你没问题,你想去哪里我都不会干预。”
和冬听到普琳喊自己的名字,她说:“我只希望你好好的。”
第104章 和冬挂断电话静默了好一阵子,因为接受过有关训练,她能轻易从言语……
和冬挂断电话静默了好一阵子,因为接受过有关训练,她能轻易从言语、肢体哪怕是细微的表情中判断出这个人的心理状态,她不知第几次为自己当初一门心思地认为普琳柔弱而羞愧。
可此时这个人的温柔小意也做不得假。
这个人不仅是现实世界的女王,贪婪、权欲极盛、毫无同理心,还是一举一动都能影响到自己的世界王者。
普琳完全违背她此前接受的所有教育认知,她花费很长时间才能止住自己持续坠落的状态,不至于沦落成权力的爪牙。
可脑海中那些翻涌的回忆,两人相处的细节,对视时心脏闪过的能被人准确感知到的名叫幸福的麻痹感,无一不是在向她诉说自己的留恋和不舍。
明知道那是什么人。
和冬还没来得及让那些情绪在心里发酵,一转头便看见守在窗边的兰伯特。
“……”
指挥官偷听被人抓包,咳了一声,正大光明从门口走了进来:“女王怎么说,让你走了吗?”
和冬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直把人看的心里打鼓:“我这不是担心你们再吵起来嘛,你这个倔脾气,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说的……”
室内广播突然传来急促的警报声。
声调又高又尖,带着兹拉兹拉被干扰的电流声,猛然听见能把人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和冬跟兰伯特扭头对视,异口同声:“有敌袭!”
恰巧拍门声传过来,急促而又没有章法,偏偏来人还不肯出声,兰伯特跟和冬示意,他去开门,和冬贴着墙握住腰后的量子枪,只要门外有异动,绝对可以一击毙命。
门开的一瞬间,满头大汗的勤务兵就跟找到主心骨一般叫道:“长官,通讯中断,雷达检测到大量不明飞行器靠近,……驻地被围攻了!”
和冬从暗处走出来,兰伯特抓住勤务兵的胳膊往指挥室走去:“怎么回事?你仔细跟我说。”
地下指挥室。
罗恩中校、一直被兰伯特称作另一方的头头连理大尉全都面色凝重,这其中当属连理大尉的脾气火爆,听完汇报直接把帽子摔到桌上,发出啪的一声。
他窝火道:“通讯中断、信号屏蔽、敌人直取驻地军火库,这算什么?瓮中捉鳖,我们就是那只鳖!”
说队伍里没有叛徒也没人信。
可惜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驻地敌袭的警报响彻整片天空,爆炸声不断,连之前被清扫过一遍夹着尾巴做人的蝎子也察觉到情况有变,开始鼓噪起来。
战士纷纷拿起武器,机甲几乎全员出动,大战一触即发。
战前自查只会损伤士气。
众人皱眉苦思时,兰伯特率先站起身说:“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看着连理大尉,“大尉,现在情况严峻,我在一号驻地驻扎多年对地形地貌和主要敌人比较熟悉,现在正式通知诸位由我担任第一指挥官,全军戒严,有意见吗?”
久经战场的指挥官横眉一扫,和冬跟着众人摇头。
兰伯特随即发出第一道指令:“伤员、无迎战能力技术员按照原计划前往隐蔽室,没有口令不得外出。”
“罗恩中校带队抢修有线通讯网络,一个小时内必须恢复区域通讯,启动备用通讯设备,R开头的电报机我记得能抵抗电磁脉冲干扰,一台拿到指挥部,一台给连理大尉,罗恩你自留一台。”
“是!”罗恩率先走出指挥部。
“连理大尉,”连理站直身体,听兰伯特口令。
兰伯特:“带着三支队伍抽调弹药运到前线,飞行器一旦进入攻击距离,不用喊话,我授权你立即开火。”
“是!”
连理大尉拿着桌上的帽子匆匆出门。
一时间,整个指挥部全都随着兰伯特的指令动了起来,和冬站在桌前目光紧盯长官,兰伯特本想将人安抚下来送到隐蔽室,女王对上校的看重做不得假,毫不夸张地说这人身上损伤一根毫毛自己就算打了胜仗也要吃挂落,更别说现在这种突发时刻。
可和冬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掌拍在桌子上,这猛然一声震的兰伯特瞪大眼睛,怒斥:“反了你了?”
“除了不能驾驶机甲,我什么都能干!”
帝国机甲生产能力有限,各个驻地也是根据历史对战规模取高峰值投放武器,一号驻地有披甲上阵的领头羊,就有在火线穿梭的肉体凡胎的冲锋者。
兰伯特见她这副样子低头思考片刻,扭头冲勤务兵吼道:“那三个向导呢?给我抓过来!”
他刚吼完这一句,通讯兵已经叫道:“看清楚了,对面主力是五艘大型军舰,军备型号,配同等级弹药,中型护卫艇、小型战斗机……”
兰伯特:“军舰?!查编号,奶奶的,军舰也敢倒卖,欺负到老资头上。”
说完再看和冬,语速飞快:“向导过来就立马替你治疗,一个A级哨兵扛枪冲锋也太可惜了,你这次就是死也要给我死机甲上,死前最好还给他们送个爆炸大礼包……明白吗?”
和冬:“明白!”
—
几乎是把弹药运到前线的同一时刻,军舰已经冲破驻地空中封锁,连理让炮兵排成一列对准,对方探测到情况终于一反沉默,开始出声说自己是因为迷路才误入,不知道这里是军事禁区,请求跟他们长官通讯。
一看就是想拖延时间探明火力,要是往常两军对阵这种情况还真要耽误一下,可他有兰伯特的授权!
连理呲着牙:“放炮!”
这句话落地的一瞬,一排量子炮齐发,巨大的能量波几乎把人脸皮烫熟,驻地上空一片刺眼的光芒,一,二……连理数到三,“砰、砰、砰”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对方就算早有准备,笨重的军舰也来不及闪躲,甲板、舰尾、瞭望室全都炸出黑洞。
对方气急败坏,弹药跟不要钱一样往驻地掉,和冬在地下指挥室的隔间都能感到明显的震动。
那三个向导就算参军颇有胆色,也不免吃惊,正替和冬治疗探路的那个在这种压力下,也是额冒冷汗。
一个向导忍不住说:“军部应该知道一号驻地出事了吧?通讯中断这么长时间,他们怎么也应该反应过来了。”
另一个附和着,也不知道是安慰同伴还是安慰自己:“一号驻地本来就是冲突前线,军部肯定早有预案,咱们这里这么多人,几乎多出一倍的兵力,肯定能击退这次的进攻……”
第一个已经精神力透支退下阵来,脸色发白的要第二个顶上,和冬在这个间隙睁开眼,跟普琳的轻松做比,向导明显更笨拙一点,精神治疗好比打扫房间,普琳跟他们就是拿着吸尘器和拿着扫帚的区别。
只不过后者人多,勉强可以顶用。
她再次闭眼前,第一个向导开口,他明显是三人中的领头羊,只说:“情况不太乐观,不要盲目。”接下来就不肯再说。
室内一片焦燥。
不能亲眼目睹战况就像被人架在火上烤,那种不受控制的不安、对自己小命的担忧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变成恐惧。
和冬努力平复情绪不被他们影响,只回忆着兰伯特频发指令调动兵力的场景,还有很久之前,她刚来一号驻地路上遭遇蝎子攻击,那些人扛着量子炮说:“这算什么……因为和谈军火库里面的大家伙都快落灰了……”
战斗刚开始,两方弹药充足,火力对抗下谁都没占到便宜。
突袭就是打人个出其不意,继续拖下去还突个屁,对方见讨不了好处,也不再吝啬兵力,舱门一开直接让机甲空降。
那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机甲,奇形怪状的虫族,地面上集结成队的蝎子大军……
连理看的头皮发麻,抹脸骂了声,“奶奶的。”
也就这个时候,罗恩中校抢修成功,驻地区域通讯恢复,连理终端闪烁起来,他低头一看上面是一个坐标,紧随其后的消息是:“隐蔽!”
那个叹号触目惊心。
机械齿轮缓缓转动。
敌方机甲踩到黄沙的那一刻,发现原本在地面上跟他们对线的部队全部消失,那人不断操纵机甲扫描判断,追踪生命迹象,向长官汇报:“他们不见了……”
“喀”的一声,尖头、银身、长约二十米的大家伙从地底探出头来。
早就守候在一旁的技术员一错不错的瞪着眼睛,看它在程序运行下缓缓调整角度,三秒后被推入弹道,与此同时,铰链运转的清脆声还在持续,下一颗已经露出头,只等前面走人便闪亮登场。
技术员朝指挥部汇报:“准备完毕……”
地面,敌方机甲如蒲公英种子一样相继落下,每一个都能在黄沙中砸出小坑,沙砾四溅。
因为信号干扰,那个机甲驾驶者刚刚听到来自长官的命令,他在说:“……跑!”
跑!
巨大的破空声传来,驻地战士口中的大家伙在众人眼前划出扭曲而又漂亮的烟道,军舰引擎的嗡鸣、刺眼的白光,对方战士下意识遮挡视线的胳膊,全在这一刻定格。
第105章 首都星,赛普特宫。 普琳坐在摇椅上任凭侍女按摩头皮,……
首都星,赛普特宫。
普琳坐在摇椅上任凭侍女按摩头皮,不知道是不是用脑过度,这段日子只要一熬夜她的头就隐隐作痛,治疗仪也不顶用,只有侍女连着颈椎一起揉按,才能勉强压下去。
侍女见她眼下都是青黑,心疼道:“陛下,不要再透支身体了,饭不用觉不睡,您这是要成仙吗?”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侍从官在外面禀报:“外交大臣求见。”
普琳坐起身,现在是中午,她雷打不动的休息时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外交大臣并不在今天的行程里,怎么这时候来了?
她挥手示意侍女出去,自己走到书桌前,这才说:“请进。”
外交大臣社会性别女,是个中年向导,但已经满头银发,嘴角、脸颊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抿起唇来显得有些严苛,是庄立树一直想搞掉但是没有如愿的上一届政府遗留人员。
她终于顶不住庄立树排除异己的打击,准备向自己投诚?
普琳不知为什么眼皮一直跳,她伸手按了下,也就这一瞬间的功夫,外交大臣关上门冲到她身边,张口就说:“陛下。”
外交大臣来的匆忙气还没喘匀,“我刚得到可靠消息,帝国边境一号驻地与虫族发生大规模冲突,指挥官使用了导弹。”
普琳一怔:“你说什么?”
外交大臣以为她不信,飞快补充:“军部已经派兵增援,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过来找您签商谈,虫族的克勒福外长很恼火,咱们毕竟还在和谈,不宜闹大……”
普琳说:“不是这个,”她站起身越过桌子直接走到外交大臣面前,在外交大臣紧张到自觉发抖的时候问:“你说是边境哪里?”
“一号驻地,”外交大臣不知道女王的关注点为什么在这里,她强调:“那是个穷乡僻壤,附近也没什么矿产,离得远,人少,连航线都没几条,要是压下去也容易的多。”
“您刚刚登基,这时候传出去和谈破裂,怎么向民众交代?他们可盼停战太久了……”
“里奥!”
外交大臣看到女王脸色大变,她冲侍从官喊:“叫荷尔博过来!”
女王突然宣召,最后不仅荷尔博来了,就连庄立树也仗着侍从官不敢拦他,如愿挤进赛普特宫。
女王跟荷尔博密谈,庄立树就守在门外,跟侍从官一左一右当门神。
室内,荷尔博出声安抚在暴怒边缘的普琳,“失联三个小时后我们就跟一号驻地取得了联系,那些人是准备打快仗,起势猛、后劲儿不足,驻地指挥官说已经扛下了第一拨攻击,两方正在对峙,他们弹药充足,再僵持一段时间等援军一到,那些人见讨不到好就会溜了。”
“溜了?呵,”普琳听到这里冷笑出声,本来是往门口走,想眼不见为净,但走了一截却又突然折返,直接逼到荷尔博面前。
那通身气势,可怜荷尔博一个老头还要朝人低头。
“陛下息怒。”
“要是和冬有个三长两短,将军,荷尔博将军,你信不信我把你的胳膊砍了?”
“你记不记得你说的什么?你口口声声跟我说,加派兵力、那里都是小角色,对驻地没有威胁,和冬更不会有生命安全……”
普琳一闭眼就能回忆起和冬此前在战场惨胜的样子,她离开自己就是要为了这帮狗屁不通的人效忠?
他们把她当成什么?炮灰?
他们把自己当成什么?
“你是不是真的以为军部缺了你就不会转了?”
“陛下!”荷尔博看着面前即使愤怒都掩盖不了面色苍白的女王,他说:“抱歉,这件事出乎我的预料,但在战场上这是常事,我是人,就连机械生命也遵从现实逻辑推演,没有人会想到这个结果,我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但是,和冬既然选择回到前线,她就要有这个觉悟。”
荷尔博苍老的躯体上有一双精悍的眼睛:“战场不是儿戏,也不是谁的自留地,我理解你的心情也对此感到抱歉,军部知道这个消息后已经立马派兵增援,一号驻地附近的驻区士兵可以在十个小时内赶到,这个时间驻地的弹药仍旧充足,请您放心。”
眼看着普琳慢慢在他的劝说下慢慢平静下来,两人还没讨论更多的细节,庄立树已经按捺不住推门进来。
这一举动引来室内两人瞩目,庄立树顶着荷尔博的目光讪讪一笑:“门没关严,刚刚靠着它休息,不知道怎么就进来了。”
等侍从官关上门,他说:“我听说前线出了点问题。”
普琳已经恢复平静看着他没有说话,庄立树也无法从荷尔博脸上看出什么,心里骂一个比一个难缠,但还是张口道:“虫族外长克勒福已经跑到我办公室抗议了,说那里是他们蝎尾一族的栖息地,指挥官随意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违反停战协议,闹着要我给个说法,呵呵,我又不管这些事,能给他什么说法,您说是吧?”
没人接话。
他继续问:“陛下,臣实在为难,请您给个明示。”
一号驻地遭到围攻反抗是没错。
但他们用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一号驻地镇守前线奋勇杀敌付出,还要被后方责骂是委屈。
但他们用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一号驻地……
但……
庄立树刚开个头,普琳就明白他是想借此机会把外交大臣换下来。
诚如外交大臣所说,一个偏僻到连航线都难以为继的驻地,想要隐瞒这场冲突并不困难,重要的不是谁对谁错谁率先挑衅,是和谈。
外交大臣想把这件事压下去,给她留下回转缓冲的余地,通过操作继续自己的政治生涯。
庄立树想把这件事压下去,再私下闹大,逼外交大臣让位,换自己心腹上场。
荷尔博呢?这个人早就明白自己裁军的意图,也知晓自己挑拨他跟庄立树一较高下、两败俱伤的心思,不想与庄立树正面对抗,一直托病当富贵闲人不肯出门。
普琳闭上眼,如果一号驻地没有和冬,她大概率也会息事宁人,国内反战情绪严重,连她之前也受此影响想削减军费开支,牺牲几个人换的大环境稳定,丢的东西稍后再找机会夺回来就行了。
她说不定还会故意借外交困境发怒,借此打击一直龟缩的荷尔博。
但和冬在那里。
一想到和冬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奋勇杀敌,输了是一死,赢了还要被人训斥,她就说不出的心痛。
“把克勒福抓起来。”
两人听见普琳说:“告诉虫族,克勒福意图刺杀女王,挑拨两国关系,和谈暂缓,让他们换一个人过来。”
庄立树抬起头,难掩吃惊:“陛下!克勒福一族在虫族颇有势力,又在这么一个敏感的时期,这么做怕是不妥……”
可荷尔博已经笑了起来,“有什么不妥?刺杀女王罪该万死,咱们只是把人抓起来没有处置,已经是看在两方和谈的份上了。”
庄立树闻言下意识看向普琳,这一看就发现人竟是默认的态度,这跟她往日行径相较不说是有所不同,完全是南辕北辙!
想不通。
真的想不通。
庄立树郁郁回家,庄家是个十分庞大的家族,不仅是因为作为老牌政治世家姻亲故旧诸多,更是因为他活的太久,人类刚冲出地球的时候,谁能想到有一天他们能突破两百岁大关呢?
他的老妻、女儿、外孙外孙女、曾孙……还有各辈的女婿、大小他也说不上来叫什么名字的拖油瓶,全都坐在桌前等他开饭。
今天是老妻生日,家族聚餐,但在聚餐开始前三十分钟他收到消息赶到了赛普特宫,于是所有人都在等他。
庄立树拿起筷子夹了菜给老妻,对众人说:“吃吧。”
说完叹了口气,众人面面相觑,连一向活泼的小辈也不敢仗着祖祖的宠爱笑闹,唯有他的老妻眼皮子都不抬,自己吃了口菜,也给旁边的小男孩夹一点,康纳抬起头看着姨妈,露出笑脸:“谢谢姨妈。”
这一抹笑在桌上实在亮眼,庄立树不自觉盯着看,看着看着脑海中好像闪过一丝灵光,但稍纵即逝,他怎么也抓不住。
直到有人走进来趴在他耳边说有客人来了,他这才站起身吩咐家人继续吃,自己走到会客室。
会客室正站着一个男性向导。
蓬松柔软的头发,漂亮的眼睛,奢华的贵族风服饰。
庄立树微不可察的皱眉,脑子怎么也没将人跟名字对上,直到手下在他耳边提醒:“这是新一代格林公爵,女王母家表弟,您还递过礼。”
他这才有点印象:“哦,库帕啊,你来找我干什么?”
库帕听到手下说他已经结婚时,眉眼间隐隐闪过一丝戾气,但等庄立树开口,这丝违和已经消失,他开口道:“我是听说总理先生在我表姐那里不太愉快,这才特意过来跟您传授点秘诀。”
庄立树上下打量他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表达出来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就凭你?
就凭女王登基后再也没召见过的你?
“对,就凭我,”库帕笑道:“您怕是有所不知,我跟女王自小一起长大,她讨厌什么喜欢什么我再清楚不过,她讨厌的我不再一一列举,但喜欢的,可就此一样,您确定不听吗?”
“说。”庄立树不耐烦跟他打太极。
库帕也不磨叽,直接说和冬的名字,为了方便庄立树回忆,他提醒道:“女王曾跟其订婚、度假,以自己封地名为其请封为塞巴斯蒂安公爵,只不过后来发生了点事,不太出现在人前。”
“这位哨兵,和冬,据我所知目前就在一号驻地服役。”
第106章 “和冬……” 库帕走后,庄立树低念着这个名字,脑海中
“和冬……”
库帕走后,庄立树低念着这个名字,脑海中有影影绰绰的影像闪过,直念到第二声,时间已然来到晚上十二点,会客厅里的古老自鸣钟提气聚力,准时发出“当——当——当——”的声响。
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悠扬。
他陡然想起老妻跟她外甥回来那日,那个跟他简短握手、眉宇间满是坚毅之色的哨兵。
庄立树“呵”了一声,背着手在会客厅转了半圈,对自己竟然硬生生错过眼皮子底下的女王的“软肋”感到不可思议。
虽然他明白这里面肯定有普琳的手笔——她把爱人隐蔽于重重迷雾之中,还是公主的时候就在挑选伴侣上几番波折,后来更是与许多贵族适龄哨兵传出绯闻,再加上最后一位与之订婚的又是摄政王之子路易斯。
那个曾订婚又被抛弃的和冬,着实具有迷惑性。
谁会往这里想呢?
谁会想得到一个早被踹到天边的过气哨兵竟然是女王的软肋?
庄立树窥得秘密,说不激动不感慨是假的,但等这阵情绪过去,脑子就开始盘算着怎么从中获得好处,——和冬军部出身,难怪荷尔博那个老头能几番得到女王青睐。
那他能拿和冬做点什么?
庄立树走去餐厅,目光落在捧着碗吃的满嘴都是油光的康纳,这孩子的父亲竟然是和冬的战友,世界真是小,真奇妙。
庄家人已经被庄立树那近乎慈爱的目光盯得浑身发毛,一个个要么摸头看镜子整理衣服,要么眼观鼻鼻观心的吃碗里的大白米饭,明明菜就在眼前却连筷子也不敢伸一下,生怕引得他的注意。
众人惶惶间,听到庄立树开口问康纳:“在首都星还习惯吗?有没有交到朋友?……你跟从前的朋友还有联络吗?”
几乎是在他问出这句话的一瞬间,老妻一改往日的温吞,陡然扭过头看向他,那眼神里的警惕都不用掩藏。
虽然不知事情全貌,但仍旧认定自己的关心不是什么好事。
唉,知我者莫若妻子也。
庄立树微笑,在桌下牵住她的手:“我就是关心一下小辈,灿灿家的女儿是不是也有好消息了?前两天还听见你张罗着要去看她,这些小年轻竟然放着繁育中心不用,选择自己孕育孩子……”
放心,庄立树拍拍她的手,想起不请自来又被自己责斥荒谬赶走的库帕,这小子言语试探又觑他面色,直到临走前也没把准自己脉的笃定,——活了这么多年,还想让我当你的刀?
你小子还嫩着呢。
—
可以预见的,一号驻地跟虫族冲突没多久,外交大臣就受到了庄立树一派的围攻。
党派斗争十分有趣,他们既想打压政敌又不想失去主动权,害怕自己把人斗下去后没办法收拾烂摊子,所以庄立树一派把这次冲突定义为“大规模械斗”、“双方偶有摩擦”,以此来定外交大臣的罪。
当着国会众人的面,庄立树一派二号人物痛批外交大臣玩忽职守辜负大众和女王的信任,让帝国处于危险的境地——两方和谈还没多久就出现这样的事,实在说不过去。
庄立树一派在国会议席多,即使有人帮忙说话也敌不过,所属政党只吩咐外交大臣认错道歉不管用什么手段,哪怕是召开记者发布会当着全帝国的面痛哭流涕也要守住自己的位置。
“戴文,秋天新的选举年就要到了,他们只比咱们多七个席位,只要争取到其他选举区的选票,完全可以反超!到时候你就是党内的功臣,下一届总理舍你其谁?”
外交大臣戴文喜不自胜、感恩戴德。
送人走后脸瞬间拉下来,如果他们党内不是有个二代大张旗鼓的表示自己要继承现任党魁衣钵,她还真能信信这帮人的鬼话。
想要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吃草,世界上哪有这种好事?
听完三场批斗会,私下约见庄立树都行不通,眼看着事情再无转圜余地,戴文去赛普特宫求见女王,预约当天她穿着一身职业装、佩戴胸针,还特意去做了个发型,等侍从将门一关,瞬间就握着普琳的手掉下眼泪。
外交大臣说自己跟女王都是女性向导,又同样在哨兵频出、男人成堆的地方厮杀奋斗,您一定能明白我受了多少委屈吧?
戴文:“我自从进入国会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三十年从没请过一天假,刚结婚的时候精神世界不稳定,结合热困扰的我只能从起床开始就注射镇定剂……”
然后又说自己被所属党派放弃、被庄立树这种眼里没有民众没有廉耻只知争权夺利的政客欺负。
说到这里,好像压抑不了自己心中委屈一样抽了口气,室内出现几秒的停顿。
普琳适时递了张纸。
于是戴文的眼泪掉的更凶,泪眼朦胧的朝普琳表明自己为帝国、为女王尽忠的决心。
普琳为庄立树说话:“庄老先生学识渊博、谦虚低调、与人为善,你们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戴文立马改口说:“绝对是庄总理身边的小人作乱!”
普琳得到满意的回复,这才说:“我虽然因祖辈余荫担任帝国的女王,但过去几百年王室早已成了名义上的总领,因为才疏学浅、资历不足,一直谨遵父亲教导不会干预国会的事,……但看你这样我也实在心痛。”
“这样,我稍后联络庄老先生,让你们见上一面,给你们一个解除误会的机会,你看怎么样?”
戴文擦干眼泪:“全凭陛下作主!”
庄立树跟戴文没见上面,但她见普琳没多久,一号驻地跟虫族的冲突就被克勒福刺杀女王的事情压了下来,庄立树一派还要重提,就有人朝庄家投匿名信,佣人将信封送到主人手上,庄立树本来在喝茶,接过一看面色铁青。
无他,作为一个庞大、古老、专制的家族,财务问题是庄家怎么也迈不过去的槛,即使阿比盖尔事件在前,他也清理不掉所有人的尾巴。
现在若是孤注一掷只会两败俱伤,于是只能恨恨按下,心里琢磨着这到底是谁的手笔,女王吗?
帝国民众是最后一拨接受这个消息的,他们听到女王被刺,群情激愤,即使王室发言人说女王本人并没受伤,也纷纷走上街头抗议要求虫族给个交代。
与此同时,克勒福在狱中高呼冤枉。
可跟他或深或浅的冤屈比起来,帝国的炮弹不是假的。
即使此次冲突事件有虫族高层授意,但虫族的意见并不一致,于是被帝国提溜出来的克勒福成了替罪羊。
两方经过友好协商,决定将克勒福送往一号驻地监禁起来。
对虫族来说,一号驻地毕竟是蝎尾一组栖息地,克勒福闯了这么大的祸,他们还保下他让他回老家,实在不能说不是一次外交胜利。
对普琳、戴文亦或是一号驻地来说,这都是一份“大礼”。
—
一号驻地。
因为弹药充足、援军及时赶到,驻地人员伤亡并不大,只是地上建筑几乎被炸了个干净,即使建筑机器人日以继夜抢建,也恢复不到往日的风貌。
而且因为这次冲突,一号驻地成功被军部调高危险等级,以后除了必要的设施,他们只能住成本最低的简易房了。
虫族一抽风,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当全都没了,堂堂指挥官还要住简易房。
兰伯特磨刀霍霍,听闻下个月虫族外长克勒福即将回到自己的栖息地,亮出森白的牙,冲和冬一笑:“真好。”
这副样子看的人牙酸。
和冬机甲还没摸一下,伤好了五六成,正在抑郁,也没接话,谁知道下一刻勤务兵突然敲门进来说切尔西的审讯有问题。
切尔西?
因为此次冲突一开始虫族就炸驻地军火库,等援军赶来局势稍稍稳定后,驻地就隐蔽的展开了自查行动,不论军衔不论职称不论身在何处全都要接受审讯。
这其中也包括一直没找到家庭接受不得不在驻地停留的切尔西。
两人对视一眼,兰伯特问:“是什么问题?”
勤务兵:“所交代内容与上次陈述不符,审查员说有逻辑漏洞,怀疑切尔西被人冒名顶替……现在人已经被移出审讯室送往单间。”
单间是单人监狱的别名,关押到那里的都是军事犯,审讯者有权用刑。
和冬闻言“腾”的一下站起身,目光紧紧盯着勤务兵:“什么时候的事?手续没问题吗?她一个小孩子,当时情况那么凶险,因为创伤,出现记忆混乱十分正常。”
正常情况下,被审讯人每次陈述都有出入才算合理。
兰伯特也盯着勤务兵,谁知道这人却十分肯定:“没有问题。”
第107章 勤务兵带来的消息实在令人猝不及防,和冬走前只来得及交代兰伯特:“别……
勤务兵带来的消息实在令人猝不及防,和冬走前只来得及交代兰伯特:“别告诉米娅!”
兰伯特骂道:“人有没有问题什么时候出来我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瞒?你把她当傻子吗?”
可和冬早已跟着勤务兵走人,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兰伯特恨恨拍了下桌子,叹气道:“唉——”
一号驻地监狱就设在兰伯特办公室五十公里外,和冬从接到消息到跟车抵达全程也不过一个小时。
按理说审讯期间是不允许外人探望的。
但这是驻地自查行动,没有军部统一管理的那么严苛,再加上自查前为表公平公正,兰伯特这边的人是由连理大尉负责,而连理大尉——是卡特琳宫前骑士团成员。
和冬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真的一点都不惊讶,只能说果然是普琳的风格。
连理大尉早在驻地火力压制住虫族攻击后就跟她通了气,他那时说:“虽然目前看来没有什么危险,但介于对战场安全性的考量,请您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
连理大尉说他能调动一艘小型宇宙飞船,等驻地沦陷,自然有人过来带她登机。
瞧瞧,保命的把戏。
和冬都懒得表明自己与驻地战士共进退的决心,这就像是去说服普琳放弃野心,明知道不可能就别再浪费口舌。
她略带讽刺的说:“你呢?到时候你也在飞船上?”
连理大尉从军多年却只是尉官,军衔都没她高,再加上这人出身骑士团,他的身份显而易见,贵族。
那群吃的满脑肥肠,却仍旧一心压榨下位者的贵族。
谁知道连理大尉却摇头,这个暴脾气的军人并没有因为和冬的讽刺生气,反倒一捋军装,在此时展露出与此前粗糙大兵形象完全不同的倜傥来,他说:“我会在这里为帝国流尽最后一滴血。”
这样的大尉总是好通融的多,连理只要求监控摄像全程开启,她身上佩戴记录仪,便签条子打开监狱大门放行。
一号驻地的监狱跟它的别名一样,更像是单间宿舍,卫生间、床铺、书桌等等一应俱全,从大门的观察口就能看见切尔西,她如今正坐在床上接受医生诊断,身边站着两个保持警戒的士兵。
管理员说:“审讯员怀疑她是侏儒人或者其他星外种族,医生正在重新检测她的骨密度、抽取血液样本。”
“另外,上校,”管理员说:“我们需要你尽可能的回忆护航任务的全过程,本来还打算传召,现在既然你来了,那就请吧。”
和冬坐在审讯室,从接到任务挑选队员开始就被审讯员打断:“挑选标准是什么?”
“没有标准,因为蝎子正逢雨季活跃度高,常常与驻地冲突,所以指挥官实行轮班制,我从正在休息的士兵中选了几个人,直接走了。”
“就这么随意?”审讯员不信,“你不知道娜塔莎所属的星际海盗就在一号驻地附近吗?”
“兔子不吃窝边草,星际海盗谋财害命但也珍惜自己的小命,从来不在军队眼皮子底下作乱。贵族要求军队护航更多是彰显面子,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驻地只把护航当成政治任务,不值得大张旗鼓。”
……
审讯室灯光昏暗,只有一盏白炽灯对着她,审讯员、管理员的脸都隐匿在黑暗里,给人一种只有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和冬讲到爆炸前几分钟他们赶到驾驶室,听到切尔西尖锐的呼喊,然后推算出密码破门,自己带着人赶到治疗舱……她脑海中闪过两人坠落不知名行星时相依为命的日子。
审讯员的声音打断了哨兵的回忆:“所以说,你们并不能确定伯爵夫人的死亡时间。如果‘切尔西’在听到你们脚步声、拍门声后故意发出尖叫误导,完全有可能趁乱混过去。”
和冬的心里就像压了一块石头,细节经不起推敲,只要埋下怀疑的种子,连切尔西曾在普琳赶到驻地后多次找她,都有可能是特意探寻女王踪迹。
如果普琳在驻地出事——毫无疑问,整个帝国都会陷入混乱。
审讯结束时已经是下午六点钟,审讯员照旧说结束词:“请保持终端畅通,不要离开驻地,如果想起任何遗漏的细节,随时与我们联络……”
“我能见见她吗?”
“……什么?”审讯员被打断,还没反应过来。
和冬:“我说,我想见见她。”
审讯员的目光瞬间凝聚,就像是抓住什么解开谜题的钥匙又或者整理毛团的线头,他说话都像慢动作:“可以。”
他开始怀疑她了。
但想到两人沦落荒芜行星获救前,切尔西始终不愿意离开抱着自己大哭的样子,和冬还是决定冒险见她一面。
怎么对待叛徒都不过分,可如果这人只是一个小女孩,那这个经历就太糟糕了。
更何况有普琳在,和冬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爱是一种十分强大且不容被人忽视的能量,大到足够她顶着名头狐假虎威。
就算上校和冬真的犯了叛国罪,军部想处死她,在女王点头前他们也要好生招待着。
—
切尔西的情况称不上好,和冬在她单间旁等了半小时,这才看见士兵将人脚点地的架回来,他们的动作绝对称不上温柔,看见有人在门口一顿,一直耷拉着头的切尔西仿佛察觉到什么,抬眼就见瘦削而又熟悉的身影,她的眼中瞬间攒聚起眼泪,张开口想喊和冬,但下一秒整个人就跟垃圾一样被人甩到床铺上。
小女孩身体砸到床上发出闷响,浑身都在痛,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慢慢蜷缩起身体。
得益于哨兵的视力,和冬隔着观察玻璃还能看见她手臂上的针孔,身上裸露在外的地方也有青紫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遭受了一场凌虐,脸色苍白、毫无生气。
但她能确定切尔西还没受刑,和冬见过那些刑具,没人能在那种折磨下撑过一个回合。
审讯员在一旁说:“不进去看看?我手里有钥匙。”他的态度又恢复到两人刚见面时的客气,好像那时的怀疑只是掠过湖泊的蜻蜓,翅膀一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和冬没逃避他的试探,转身看着人的眼睛:“不必了。”
“如果一切都按照程序处理,那么我就等你们的报告,我相信军部的培养也相信你们不会让人失望。”
这句话中的敲打意思颇浓,审讯员短暂的蹙眉审视眼前的哨兵,但目光又在触及这人的军衔时停顿。
和冬:“明白我的意思吗?”
军队是个封闭的小世界,等级分明,上对下无往而不立,她一旦摆出身份,审讯员也只能不甘地低下头说:“是,长官。”
—
因为有和冬出面施压,在米娅终于按捺不住突破勤务兵封锁上兰伯特办公室讨个说法地时候,审讯那边已经出具了系统的分析报告。
好消息:经过对比,切尔西身份验证成功,并不存在冒名顶替。
坏消息:人工智能在小女孩体内发现了纳米机器人。
和冬、兰伯特、军部派来的调查员还有眼圈红红的米娅一起听着报告:“……医生把切尔西的扫描样本分成上万个模块,让人工智能重复检测,终于在第六次检测中于切尔西大脑额叶处发现纳米级异物,经与会专家研判,确认为某型号纳米机器人……”
纳米机器人诞生初衷是为了治病,它们兢兢业业为患者清理堵塞的血管、维护人体更换的机械心脏、追杀扩散的癌细胞……但科技是把双刃剑,能治病就能杀人。
他们分析切尔西大脑里的纳米机器人此前一直是沉睡状态,再加上体量小,所以才躲过了返回驻地时的检查。
“就像有人在她脑子里装了一个开关,关上的时候她就是切尔西,一旦开启,她便是听命于娜塔莎的机器人。”
对,娜塔莎。
军部派来的调查员公布了娜塔莎的身份,星际海盗、军火走私犯、虫族奸细等等等等,但其中最令人惊讶的就是阿姆斯特朗亲自下诏封其为女爵。
一个是帝国的前任国王,一个是刀口舔血的女海盗,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
但事实就是这么袒露在众人面前。
军火贩最为依靠渠道关系,阿姆斯特朗还活着的时候,确实没有人比他更硬了。
调查员:“我们怀疑娜塔莎是阿姆斯特朗的钱袋子,那么此次她跟虫族勾结就具有明显的政治复仇倾向,但至于为什么拿一号驻地开枪,还要等待后续调查结果。”
调查员这话一说,剩下两人目光全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和冬,哨兵敛目沉思,抬头时两人跟做贼一样迅速转移,兰伯特望天望地,米娅艰涩地开口:“那切尔西怎么办?”
向导眼中全是红血丝,米娅无法不怜悯这个小女孩,特别是看到她跟自己之前同样的无助的时候。
调查员看了一眼兰伯特,这位才是一号驻地的指挥官:“我们准备将她带走进行后续的治疗。”
“不可能!”米娅陡然站起身,她几乎是发出尖叫,直到兰伯特出手拉她,她才勉强压下胸膛起伏的力道:“不可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
治疗是假,解决是真吧?
反正切尔西父母已经死了,唯一一个能名正言顺接收她的继承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轻易就能打发。
米娅不可能看着切尔西沦落到这种境地,即使兰伯特不断发出低斥,也梗着脖子跟调查员对峙。
一直没出声的和冬在此时提出疑问:“既然切尔西体内的纳米机器人已经开启,你为什么认为带走她之后娜塔莎不会让它自爆呢?”
“一个离开驻地已经暴露的奸细没有什么价值,”和冬说,“如果娜塔莎复仇的心这么强烈,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到时候还跟现在一样等人枪炮都对准军火库,再拿武器反抗?”
第108章 首都星,新的选举年已经到来,各派政党纷纷走上街头搭台演讲造势,……
首都星,新的选举年已经到来,各派政党纷纷走上街头搭台演讲造势,争取民众手中选票。
庄立树也亲自披挂上阵步步紧盯,再加上他们一派作为执政党占据先天优势,一路给自己大开绿灯,短短一个月已经获得近半数选举区的选票,领先对手一大截,接下来只要再争取到一个摇摆区就可以高枕无忧。
众人提着一口气干到现在已近极限,庄立树深知这群人的脾性,本来就不是勤政爱民廉洁奉公的东西,忍到现在也是难为他们了,只能松松手中的缰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他们撒欢在党内召开庆功会。
总理办公室秘书向庄立树请示:“还是照旧向女王递送请柬吗?”
庄立树一派不是亲王室的政党,因为他这个党魁就在不同时间段的很多场合都表明了废除王室的意向,党魁意志都是如此,更别提党内那些极端派了。
以前亲王室政党在选举年登台造势还有王室成员帮忙站台,到了他们这里,即使跟王室面上大差不大,这些重要场合的互动还是寥寥无几。
秘书跟阿比盖尔一样都是庄立树心腹,正是因为知心才特意要问:您准备什么时候跟王室撕破脸啊?
庄立树闻言放下笔,在他身后悬挂的是代表帝国的国旗,三色打底,王室图腾赫然位居其中,即使是从没接受过爱国教育的小儿,都可以看出图腾的高贵无匹,一如女王登基当日,首都星封街军警开道,全民沸腾。
王室是个长久的历史遗留问题,难道军部就从没想过将道格拉斯家拉下王座?但为什么荷尔博不这么做呢?——任何妄图暴力颠覆政权的组织事后都会遭到清算,特别是军政府。
对荷尔博来说,对庄立树来说,实现抱负固然令人心动,但再也没有、始终都没有任何东西能比他们的政治生涯更为重要。
如此,只有像剃鱼刺一样耐心的一根一根的拔掉王权延伸到帝国的触角,才能将其彻底根除。
可这个大工程,怎么可能在宪法规定的两届任期内实现呢?
“……送,”庄立树实际上有些后悔自己年轻时太过张狂,以致于人人都认为他跟王室不死不休,哪怕频频传出跟女王出席宴会交谈的讯息也不足以扭转他们的印象,拥护者固执的认为他总有一天会推翻王室让帝国迎来民治,这实在是让他有苦难言,为了选票不得不在敏感边缘发表些与王室对立的言论,选举年还特意跟王室保持距离稳定军心。
事实证明他释放的信号还是令人信服的,没看连秘书都出言询问了?
可这边军心是稳了,那边女王的不满却是越来越明显。
跟阿姆斯特朗比,普琳不是一个好开罪的角色。
庄立树嘱咐秘书亲自递送,哪怕明知普琳不会参加他们态度也要到位:“一定要见到里奥,当面表达对女王不能参加的遗憾。”
宴会厅觥筹交错。
庄立树下车,整理领带,正抬脚要上台阶,身后却陡然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轮胎剐蹭地面的声响,安保人员迅速拿起手枪警戒,助理慌忙拉着总理撤退。
庄立树刚朝那里看去,就见熟悉的人影从后座跳下来,被他嘱咐一定要见到里奥的秘书神色紧绷,越过防线匆匆赶至总理身边。
闹了一出乌龙正面面相觑的安保人员,还没等人出来说解除警戒归位,就听见庄立树震怒道:“什么?!”
——庄家长子深陷性丑闻危机。
在野党抓住机会疯狂传播这个消息,一时间无论哨兵还是向导的受害者全都浮到水面,各路控诉庄家长子的小作文、采访视频、集体诉讼文书都展现在选民面前。
对手啧啧称奇,民众愤怒无比。
早被众人遗忘的阿比盖尔事件重提,庄立树一派一时成为五毒俱全的反面角色。
虽然庄立树一派反应迅速,事情一出立马弃车保帅作出回应,称庄立树知道这件事后气的进了医院,我们对受害者的遭遇感到同情,正在进行调查,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但这种官方式的道歉并没有让舆论平息多少。
仿佛幕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一直在挑拨着众人的神经。
星网上充斥着诸如:“子不教父之过,庄立树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不相信他不清楚自己儿子在做什么,只不过事情没有败露之前,他认为这些事情‘无关紧要’……我几乎能想象出那些上流人士丑恶的嘴脸。”之类的言论。
庄立树做戏做全套,躺在医院贵宾病房,苍老的手背上全是青筋,皮肤脆弱的让人担心血管会不会在下一刻爆开。
庄家长子垂头丧气的坐在一旁聆听公关专家给出的意见,庄立树见他那副窝囊样更是生气,一把将茶盏摔在人头上,怒道:“滚,滚出去!”
他现在要是不知道自己被搞了才是傻子。
但据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交代,一向都有人给他收尾,哪怕搞出人命也早被抹平了,那是谁能扒出这些深埋地底的陈年旧闻?
想起之前寄送到手的匿名信……是……女王吗?
他上次明明已经在戴文的事上让步,最近虽然有些不敬却也立马让秘书道歉,阿姆斯特朗的血还没凉,普琳就要对自己的同伴出手,是不是欺人太甚?
庄立树又气又怒,可心却一下子沉重起来,要是他不能连任下一届政府换亲王室的政党上台,确实对女王大有裨益。
长子脑袋上都是血,捂住伤口等护士包扎时哀哀叫唤,庄立树烦的不行,正要朝他发火,呼叫铃响,病房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库帕,这个曾被赶出庄家的贵族向导,一段日子不见眼神中的阴翳更甚从前,偷偷来庄立树身边,等人都出去后送给他一个消息:“雅各布还活着。”
庄立树一震,骤然扭头:“你说什么?!”
库帕面带微笑,语调轻柔:“我说,雅各布王子还活着,要不是普琳留他一条命,你以为玛丽能心甘情愿的留在寝宫?”
如果雅各布还活着,那么普琳就不是唯一的选择。
庄立树眼中精光乍现。
库帕见状唇角带上一丝嘲讽,遥望赛普特宫,仿佛那个下令让那群蠢货代为折磨自己的人正在眼前,他对阿姆斯特朗没多少忠诚,但在普琳这个仇人面前,谁都可以是他的朋友。我的好表姐,有了哨兵,你这个向导的王位还能坐稳吗?
—
“娜塔莎是帝国辖区行星的三等公民。”
因为和冬的坚持,调查员没能带走切尔西,但小女孩脑子里的纳米机器人一日不除,她就一日不能离开单间,好在外面有人愿意为她奔走,在众人的努力下,切尔西得到了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成为诱捕娜塔莎的饵。
据军部得到的绝密信息,娜塔莎生母为某贵族妻子,跟人偷。情不小心怀上私生女,打胎对身体损伤太大还不如生下来,生下来后贵妇为了让自己的秘密消失,将其送到帝国与虫族交界处的混居行星。
听到这里,和冬一顿,脑海中千丝万缕的灵光瞬间串联起来,她开口打断:“她生母是谁?”
“丽兹。”
伯爵夫人从不曾用过的众多中间名中的一个。
和冬坐在椅子上,想起登陆星际航班后第一次见到娜塔莎时的样子,娜塔莎笑吟吟的说他们启航前伯爵接到星际海盗的预告函,说什么多年前的仇血债血偿……
她一直以为是娜塔莎跟伯爵的仇,没想到是跟伯爵夫人的。
人的嫉恨竟然可以持续这么长时间、蔓延到这么多毫不相干的人身上。
调查员被人打断又继续说。
帝国并不禁止民众与类人种族或者其他不可分辨种族结合,但其子女因为基因等不可分辨性,只能得到部分公民权,从源头上杜绝他们颠覆政权的可能。
这种只得到部分公民权的混血儿就被称为三等公民,常常被人歧视。
娜塔莎自小生活在十分混乱的街区,是那里少有的人类,明明没有异族血统却仍旧位于生物链最低端,成长过程中不断忍受屈辱,直至成为雇佣兵。
调查员说:“我们怀疑娜塔莎就是在雇佣兵时期跟阿姆斯特朗搭上线的。”
是阿姆斯特朗给了娜塔莎可以从刀口舔血的炮灰成为占据一方的军火贩的机会。
娜塔莎为了阿姆斯特朗复仇也说得过去,但跟挑拨两国关系发动战争毁灭帝国相比,她明显发现了一个更快更轻松的途径。
杀掉普琳。
又或者——和冬。
这次行动的重难点就是怎么让娜塔莎相信和冬察觉危险要撤回首都星。
如果说切尔西是饵,那么和冬也是饵,她的处境明显比切尔西更危险。
调查员都怀疑这次行动是怎么批准下来的,——他在这段等待军部反复的日子里明白了坐在眼前的是何方人物,讲完就安静而又不易令人察觉的看向和冬。
和冬真的感觉很奇怪,在自己下定决心结束这段关系后,包括主人公的所有人都在朝她诉说普琳如何爱她。
爱到让娜塔莎认为,杀掉自己竟然可以让普琳痛不欲生。
真的吗?
那可是女王啊。
第109章 会议结束,和冬戴上帽子走出大门,因为娜塔莎手段惊人,一号驻地始
会议结束,和冬戴上帽子走出大门,因为娜塔莎手段惊人,一号驻地始终处于警戒状态,所有的涉密交谈都要在地下能够隔绝信号的密室进行。
和冬乘坐电梯来到地面,大门两旁照旧是荷枪实弹警戒的哨兵,电网不远处站着皮特几个侍从官,而在他们之后,是望眼欲穿的米娅。
米娅对切尔西的关心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以致于调查员一度要将她列为怀疑对象。
“你不觉得她很奇怪吗?”调查员说,“切尔西跟她非亲非故,来到驻地也没多长时间,两个人怎么可能建立起多深厚的情谊?更何况就算交情再深,为‘叛徒’求情的时候总要有些顾虑吧?”
调查员说:“可她所作所为却全像是下意识举动,完全没过过脑子,你要说这里没猫腻连狗都不信。”
但在兰伯特的力保下、迫在眉睫的诱捕行动面前,调查员只能将这些怀疑淡化。
和冬刚走出电网范围,侍从官就围了过来,皮特微微躬身,轻声问:“没有人难为您吧?”
和冬几不可察的摇头,她的目光隔着侍从官落到米娅身上,这才发现皮特的站位很巧妙,处于一个恰好将两人隔开却又不会耽误交谈的位置。
米娅脸色憔悴,她级别不够,在切尔西的事情上说不上话,只有依靠兰伯特与和冬,此前两人因普琳到来产生嫌隙已经很久没有交谈,但为了切尔西,这个骄傲的向导却能做到在这里蹲人。
米娅张口道:“切尔西……”
还没等她说完,和冬就说:“很好,还有一些细节要问,其他都在等待军部回音。”
米娅第一次被哨兵略显粗鲁的打断,怔了一下,想起自己遭遇的种种,又看见眼前被侍从官隐隐以守护姿态隔开的人,恍然间竟然生出了一个念头:这才是两人原本的距离,只不过因为和冬的随意才让她模糊了中间的界限。
和冬注视着她,有些无法将眼前人与那时在草坪上被人为难的向导联系起来,明明是一样柔弱的身形,但跟之前风一吹就倒的样子比起来,此时的米娅更像是一块被层层海绵包裹着的钢板,一旦重压将其弯折到极致,她也能拿出与人同归于尽的魄力来。
——向导生来柔弱,需要哨兵守护。
——可眼前的米娅、记忆中那双涌动着欲望的绿色眼睛,无不朝人诉说着哨兵的自大。
比起在红丝绒会所看到的那些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向导,和冬发现她更喜欢看见像米娅这样的人。
只要去争,管她争些什么。
侍从官发动汽车,轮胎抓地刨沙的声音传了过来,皮特适时打断这场本不应该发生的会面——女王不会乐意见到这副场景,他朝和冬说:“您该回去了。”
说完,一边躬身请和冬上车,一边礼貌的侧头朝那个向导表示歉意。
和冬看着米娅惶惶然站在那里,有心让侍从官开车载人回去,又担心让普琳平添忌讳,抬脚上车的时候按下终端,打算让兰伯特派车赶来接人。
哨兵身体都进了车子,皮特守在那里等着她收腿关门的时候,突然听到那个向导大声道:“和冬!”
和冬闻言抬头,只见米娅眼眶发红,问她:“你跟我说实话,我问你喜不喜欢她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那时哨兵还是卡特琳宫不太受欢迎的护卫。
米娅是内勤厅派来督察普琳的职员。
“我问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米娅问了什么?
“……你喜欢殿下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总觉得好像没人会不喜欢殿下。
时间太过久远,和冬已经忘了自己那时候是怎么回答,但此时却能看见向导眼角泛起的泪水,米娅等不到回复,在这阵短暂的沉默后喃喃道:“果然是这样。”
皮特关闭车门,从另一端上车,命令四级出发,汽车发动的一瞬仿佛触发了什么机关,米娅攥起砂石砸向车窗,用尽全身力气大吼道:“你这个骗子!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果然还是喜欢她!你早就喜欢她!”
——
车厢内,皮特从后窗看见人软腿跪地捂脸哭泣的样子,心里跟猫抓一样,将两人的对话来来回回反复品味就想从中揪出一点蛛丝马迹,好猜出她们到底打的什么哑谜。
期间难免小心打量哨兵神情,——这个被所有侍从官谨记的传奇人物,好像被向导那句话冲击,直到下车时还是一副怔仲的样子。
“和冬?”
“和冬?”皮特在人回过神下车的时候说:“我们去接你前收到了一封来自首都星的信。”
说着,侍从官跟变戏法一样小心翼翼抽出一个信封,拿在手上觑着哨兵的面色,一副想递又怕被人打落的踌躇模样。
已知,和冬逃离首都星,拉黑了所有跟女王的联系方式,决心跟其决裂。
所以女王才不惜在登基前夕不远万里赶来这里亲自挽留,然后还没挽留成功。
那你猜这封来自首都星的信又会不会被人接受呢?
皮特是个聪明人,要是不懂眉眼高低也不会被普琳留下来守在和冬身边,虽然女王身边得用的侍从官无数,可像留在卡特琳宫养老的亨瑞、跟在她身边的红人里奥明显都不能把握准这个“守”的度。
留守的侍从官处境很尴尬,女王是命令他们的主人,但这个却又是能命令他们女王的人,他们到底听谁的呢?
听女王的,女王可不一定见得开心。
皮特见人盯着信封迟迟没有动作就想收回,低声:“我明白了,女王不会知道……”你从来都没看过这封信。
但谁知道下一刻却听哨兵说:“给我吧。”
哨兵瘦削高挑,穿着军装,肩是肩、腰是腰、腿是腿,伸出的手指白皙修长:“给我吧。”和冬说。
—
和冬进门刚放下帽子,卡洛夫已经忍不住从精神图景中跳出来,那些向导勤勤恳恳帮她修复精神世界也算有些成效,虽然图景中的高楼大厦还是一片混乱扭曲,但好歹把卡洛夫解救出来。
和冬对这个一直随同自己作战的同伴心怀愧疚,特别是在它在冒着撕咬精神触手后万一精神图景崩塌彻底消失的风险后,她舍不得训斥它,更不会追究它不听从命令的举动,于是摸摸卡洛夫的头,雪豹悠闲的甩着尾巴,琥珀色的瞳孔倒映着主人盘坐在地、手指捏着封信、神色莫名的样子。
米娅的吼声仿佛还在耳边:
“你为什么骗我?”
“你果然喜欢她!”
“你早就喜欢她!”
……
谁会不喜欢普琳呢?
高贵、美丽、温和,是王室培养出来的符合帝国最世俗审美的向导,从一开始就是所有哨兵的梦中情人。
和冬在前线多年,几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看到过不少将普琳照片带在胸前的战士,他们钦慕她,曾在战场休息间隙像对待恋人一样亲吻她的脸庞……上校和冬也是其中一个,只不过她不太想冒犯公主,只是缓慢摩挲照片上这人逸撒的裙边。
所以明知没结果,明知是利用,还是甘愿说服自己,一次又一次期待着她向自己坦诚,仿佛只有这样,只有通过得到普琳的剖白才能确认自己于她不是用过即抛的垃圾。
哨兵拆开信。
“和冬,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首都星已经是深夜,一号驻地离这里太远,有着六小时的时差,你这时候应该起床了吧?是不是在绷着脸整理内务?”
“……我总是想起你带着卡洛夫在岩壁丛里巡逻的日子,雪豹神气活现,你常常回头凝望首都星的方向,好像穿越漫长的时空跟我对视,每次想到这里廖得慰藉,下一秒意识到你不在身边又开始痛心,我爱你,很后悔没在你耳边诉说千万遍,也很后悔为什么总是在辜负你?”
普琳谈到军部奉上的批文,隐晦的表达了自己对她提出诱捕行动以身犯险的不快,点了切尔西的名字,却唯独对米娅讳莫如深。
“我不希望你这么做,不喜欢你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一想到有可能失去你……”笔迹在这里停顿,这人接着诉说爱语:“我发誓将生命奉献给帝国,但一直都把心脏放在你那里保管。”
“帝国不能失去国王,我不能失去你。”
如杨柳拂水,心湖泛起点点波纹,一圈又一圈不断扩散,直到哨兵再也忍不住,一手将信纸盖在卡洛夫头上。
正在顺毛的雪豹不爽呲牙,谁知道和冬突然伸手捏住精神体的吻部,嘀咕道:“还是这样乖一点。”
哨兵的理智提醒她找一个可以帮自己抵抗干扰的口子。
和冬按照大脑的指示付出行动,却忘了卡洛夫的桀骜样子,一言不合已经炸毛,露出森森獠牙直接咬在哨兵手背上!
雪豹略施惩戒,獠牙刺入手背一个尖尖,在这种轻微的疼痛中,和冬警告自己:“君君臣臣……”
不要被她左右!
第110章 首都星,库帕走后庄立树挥退左右在病床上躺了半晌,一时觉得门外仿
首都星,库帕走后庄立树挥退左右在病床上躺了半晌,一时觉得门外仿生蝉吵让人关掉,一时又说开着窗户一股草味,还没喊人关窗户就有一只虫子跳到他脸上,庄立树额角抽搐了一瞬,看也不看直接将虫子填进嘴里咬的咯吧响。
他出身政治世家庄家,刚毕业就被长辈打招呼送到时任总理办公室当秘书,自此高调开启政治生涯,从总理办公室到国防军备官再到财政中心,从心高气傲、意气风发到老态龙钟、步履蹒跚,要是年轻的时候听到雅各布还活着的消息,不说一蹦三尺高也要攻到普琳面前逼她服软。
但是现在……
外面人许久没听到总理声音,怕人被不孝子气出个好歹,将他平日最疼爱的外孙女灿灿摇了过来。
灿灿怀孕五个月,挺着个大肚子,接过任务轻悄悄进门伸手探外公鼻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到底有没有事,就见庄立树腾的一下猛然坐起身。
“啊——”外孙女灿灿吓得一个激灵,庄立树闻声见人皱眉:“你怎么来了?怀着孕还乱跑,小年轻就是瞎折腾。”
灿灿捂着胸口埋怨道:“外公!你要吓死我了!”肚子里的胎儿就跟能听懂母亲的话一样,翻身折腾,灿灿摸着发紧的肚皮,听外公喊人进门,——那个人她也认识,叫邢鲲,给她当过几回司机。
庄立树说:“去查查二王子的消息。”
邢鲲跟在庄立树身边多年,训练有素,就算心里疑问再多也不会质疑他的命令,更别说身边还站着灿灿小姐,当即答是,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门。
徒留灿灿站在那里抚着肚子若有所思,她问外公:“二王子不是失踪了吗?”不等人答,便觑着人的面色推测道:“难道他还活着?”
庄立树哼了一声,意味不明,只让她回去:“也不知道他们喊你干什么,明明有繁育中心还非要自己生孩子,让你外婆紧张的睡不好觉,现在还挺着大肚子奔来走去……万一有个好歹,怎么跟她交代?”
灿灿是庄立树三女儿的独生女,三女儿意外得了基因病早早去世,白发人送黑发人,其中滋味不用言说。
老妻心疼外孙女就把人接过来照顾,那时候恰巧他被人打压赋闲在家,有心思教小辈读书写字,这一个可以说是在他跟前看着长大的,跟那些便宜的像大白菜一样的小辈来说,庄立树对灿灿的感情也更深些。
他说:“你丈夫不也出去了吗?搬回来陪住吧,省的你外婆整天操心你磕了碰了。”
灿灿不想回庄家受拘束,闻言只是皱了皱鼻子,坐下来给人削苹果,一边削一边含糊道:“再说吧……”
—
二王子失踪时日已久,那些证据早就消失的七七八八,邢鲲查了三天也没什么进展,出入庄立树病房几次,直接奔先王后玛丽寝宫而去。
不去不知道,去了还真发现点端倪。
——玛丽被人控制了起来。
这可是格林家的女儿、国王爱德华二世之妻、生育过一个王子一个公主的王后,更别提现在坐在王座上的正是公主普琳西斯,到底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囚禁王后?
邢鲲本来还以为是摄政王——贵族内部并不团结,摄政王性格强势早在爱德华统治时期便统摄内政,权势滔天,改朝换代后也不改辞色,见普琳一个向导登基根基不稳,拿玛丽拿捏人也算说的过去。
他小心隐匿起来,几乎驻扎在玛丽寝宫外,可越是蹲守越是发现不对劲,寝宫里的侍从官看着怎么都像是卡特琳宫的人?
……女王为什么要囚禁玛丽呢?
——雅各布。
邢鲲的心脏为这个不可思议的想法砰砰直跳,他知道自己立功的时候到了,花了大功夫疏通关系只为跟玛丽见上一面,好在玛丽寝宫此时算个冷殿,在这里待的侍从官烧不了热灶对差事也是意兴阑珊,很快就给了他机会。
当他深夜潜入寝宫,蹲守在玛丽床头时,这个曾经骄傲的不可一世的王后已经不复往日荣光,整个人枯瘦、憔悴,即使珠宝在身竟然也有了一副苦相。
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呼唤“殿下……殿下……”,她烦得不行,刚睁开眼就被人捂住嘴巴,这人及其用力,恨不得把她下巴卸掉,有枪顶在她腰后。
玛丽瞪大双眼双手抓住梗在身前的手臂呜呜出声,邢鲲见状立马道:“殿下,我没有恶意,回答我几个问题,就放你离开。”
“雅各布王子是失踪了吗?”
玛丽一顿,刚想扭头看清来人的面貌,又被人扼着下颌扭转过去,那人冷声道:“是还是不是?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她缓缓摇头。
猜对了!
邢鲲尽量维持声音平稳:“是普琳西斯囚禁你吗?”
点头。
“你知道雅各布在哪儿对不对?他在哪里……啊!”
手指几乎被人咬断,鲜血淋漓,邢鲲吃痛松手,被玛丽抓住机会高声呼救:“有刺客!有刺客!!”
脚步声迅速传来,邢鲲不甘心加薪升职的机会在眼前溜走,眼神凶恶,用另一只完好的手狠狠掐住玛丽的脖子,短短几息,侍从官刚开始捶门,玛丽的脸庞已经变得青紫,看着她眼中出现惊恐之色,他才低声说:“你还想被困在这里吗?还想让雅各布王子下落不明?你想清楚,我是来帮你的!”
侍从官一边呼喊着殿下,一边开始撬门,邢鲲眼看自己装上的安全锁要被人攻破,这才缓慢松开挟制玛丽的手,玛丽甫一获得空气扑在床上狠狠咳嗽起来,咳的撕心裂肺时,听到那人说:“这是你们唯一翻身的机会,你确定不说?”
开门声响,侍从官持枪冲了进来。
邢鲲跳窗前终于听到那句:“贝壳巷112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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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琳一觉睡醒就听到玛丽遇刺的消息,她一口一口的喝着侍女捧过来的热可可,任凭她们忙碌的为自己装点。
里奥满脸愧色:“医生已经用治疗仪帮殿下治,听他说那人用力极大,殿下脖颈满是於痕,还有缺氧反应,要不是殿下奋力挣扎……等侍从官赶到早就回天乏术了。”
里奥拿捏着自己说话的语气,他看的很明白,虽然普琳跟王后玛丽的关系称不上好,但绝对也没到想让她从这个世界消失的地步。
敢杀王后,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吗?
可谁知道,普琳听完竟然只是把茶杯放在桌上一推,瓷器擦着桌面滑过,侍女立马拿起长嘴壶给她添奶。
里奥听到普琳说:“没想到王后这么受欢迎,都多久了,竟然还有人记得她,你说一个刺客大晚上的兴师动众,最后还没把人杀了,这不是白费功夫吗?”
里奥一怔,听人道:“杀人的方式那么多,王后竟然还能从一个经受过训练的刺客手中逃出生天,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侍女正在给她编头发。
新一年赛马节到了,普琳今年不打算站在台上唱功,特意穿上和冬曾经的骑马服要侍女复刻哨兵之前的造型。
她对着镜子,看自己的眼睛,幽深如潭。
“您的意思是?”里奥不敢说自己的猜测。
“同伙,”普琳一锤定音,叹道:“妈妈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让人省心。”
她站起身,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吩咐:“王后一向喜欢热闹,现在住在寝宫时间这么久肯定闷坏了,正好今天赛马节,借这个机会让她出来放放风,也是我的孝心。”
里奥闻言踌躇难定,普琳一登基就将玛丽囚禁了起来,坊间不是没不好的传言,但人一概不理,现在又怎么突然改主意?明知玛丽有鬼,不是更应该将人困起来严加审问吗?
普琳低声:“我倒要看看……”是谁捣的鬼。
她握着手中的鞭子,轻轻一甩,便传来响亮的破空声。【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