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骑士》 1、和冬 星历583年,人类与虫族结束上百年的战争,宣布和谈。 和冬因作战英勇被军部批准授予上校军衔,在参加完自己的庆功会后,她又接到了新的任命。 ——担任卡特琳宫守卫。 卡特琳宫是首都星王室建筑群中独属于公主的住所,现任国王唯一的女儿普琳就住在这里。 因为这个向导公主身份高贵、在帝国支持率很高,是以跟和冬一起从前线退下来的军官非但没觉得此举不妥,反而夸张的吹捧:“这是你的荣耀上校!你知道有多少人徘徊在卡特琳宫外,就为了见公主一面吗?” 缺条腿但新肢还没从培养舱长好的军官非常乐观:“上啊哨兵,拿出你在战场上追击那些臭虫的英勇来,美丽的公主就在城堡里等你解救呢!” 那被人无限憧憬的向导公主就像吊在驴子面前的萝卜,和冬来这里后从没见过一次,每天做的其实就是看大门的工作。 只不过因为贵族的一惯习性,给王室看大门也要论资排辈,因为吹嘘的人够多,所以显得光鲜一点,但真实情况怎么样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就像现在,她穿着一身能够包裹到小腿的黑色收腰制服,头顶毛茸茸的荣誉帽几乎遮掩她大部分视线,——这时候要是有敌袭,人能反应过来才怪。 难怪卡特琳宫需要哨兵守卫,也只有哨兵发达的五感可以在如此束缚下作战了。 但同样的,那种制服禁锢、压抑的工作环境也让五感发达的哨兵难以忍受。 帽子绒毛扎在脸上的触感如同无数乱动的小虫子;宫殿汽车进出时尖锐的可以刺穿耳膜的鸣笛声;越过两道墙、躲在阴影下窃窃私语的侍从官……任何一丝轻微的响动,都会让刚经历战争创伤的军人不自觉进入应激状态。 和冬只能调动全部精力维持神智,数着时间,看人造太阳的光线一格一格远行,直到终端传来交班指令,她才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回到哨兵公寓,一天罚站式的站岗已经让和冬脚步沉重,连跟制服配套的、拥有同样繁琐系法的靴子也让她感到厌烦,难怪从军时同僚总是说贵族一直拿麻烦当腔调。 她等电梯的时候看着镜面中的自己,手捧荣誉帽、肩背挺直、目光严肃,好像很不开心,肩膀猛然搭上一只手,和冬警告:“布鲁斯,把你的爪子拿开。” 跟她同期进入护卫队的新人布鲁斯,这才笑嘻嘻地收手,一改吊儿郎当的站姿,脚跟碰脚跟立正,皮质靴子发出响亮的碰撞声,他耍宝道:“是长官!好的长官!” 电梯开了,两人走进去,经过刚才那个插曲,和冬的面容缓和不少。布鲁斯啰啰嗦嗦的讲:“看大门真累啊,蛋蛋的,我来之前他们还羡慕的不得了,非说我是来享福,享个屁福!” 说着他打量和冬,共事一段时间,这位是护卫队这帮少爷兵里面最好相处的一个,两人交流多,布鲁斯轻易就能看出:“不是吧,和冬,你又站了一整天?可以巡逻的你懂不懂?巡逻不仅能活动筋骨,说不定还能见到那些出现在新闻上的大人物!你就真的站了一整天?” 和冬说:“跟我搭班的是队长。” “嗷,”布鲁斯摸头。 护卫队队长完美展现出了所有贵族子弟的秉性,值班时从没出现在岗位上,要么借着巡逻的名义带小弟乱逛,要么就去无烟室抽烟打牌,衣角都摸不到,更别提跟搭班的同事轮流活动。 “那就没办法了,你真倒霉。”布鲁斯好像觉得一个倒霉不够形容,又感叹道:“你真倒霉,兄弟。” 电梯到了,和冬一步跨出,布鲁斯在身后挡着门,叫道:“今晚去酒吧喝一杯吧?听说新来了一个脱衣舞娘……” 和冬懒得搭理这个蠢货,挥挥手直接走人。 虽然星际时代人类因为遭遇宇宙辐射,变异出了哨兵向导等特殊群体,战争时期为了确保作战力量,塔一度下达行政指令强制两者结合,人类由性别结合的观念早就开始松动。 近些年更是出具文件把古早的“男女”明确改成社会性别,将哨兵向导作为公民第一性别使用。和冬入学那年哨兵军事学院登记信息上,已经完成了从‘女性哨兵’到‘哨兵(女)’的转变。 但无奈整个社会结构中普通人占比过大,第一性别日常使用频率不高,这场由金字塔顶端自上而下的性别变革并不彻底。 撞大运分化成哨兵的布鲁斯,受家庭影响还是一个‘普通人’,因为特殊人群中向导比重过小,他未来也极有可能找一个普通人结合。 不过说来也是,就连她自己——如果不是因为军功,估计也很难得到由塔举办的联谊会邀请。 和冬走到房间,识别瞳孔、关门、脱外套一气呵成,那个被她吐槽、嫌弃了数次的荣誉帽也好好放到帽架上,她洗完澡出来才慢慢回复因为站岗不能及时处理的消息。 最吵闹的就是布鲁斯,这家伙已经换完衣服出去潇洒,顺带发来一点视频要同事共享夜生活。 和冬划走,终于在信息海洋中看到父亲的回复:“我不会干预你的决定,和冬,我从来没写过那份申请。” ……不是父亲那是谁? 和冬接到任命的同一时刻就对此提出异议。跟虫族最后一战,她驻守的小行星是当之无愧的前线,战后残破的机械臂、带着锋利倒钩的虫族肢体混杂在一起,即使借助最新的科技手段,也难准确拼凑出昔日同伴的遗体。 她的情况虽然比那位正在等着腿长好的军官好一点,但也不算完全痊愈,□□伤痕还可以借助治疗舱消解,精神力暴动带来的痛苦却怎么也不能平息。 现今特殊人群精神力划分为s、a、b、c、d五等,s最强、d最弱,精神力等级越高能力越强,暴动也更加可怕,如开闸泄洪一般不可阻挡,让哨兵沦为无法沟通、只知破坏的疯子。 虽然军部判定和冬‘不具危险性’,但因为其精神力评级为a+,介于a和s之间,爆发力强,为向导的安全考虑,必须借调同等级的向导才能为她治疗。 她主动请求调出疗养院也是为了同僚的的安全考虑,本想直接回到前线,熟悉的环境可以帮她控制暴动的精神世界。但没料到申请刚递上去,新的任命几乎前后脚的下来了。 老领导解释:“有人向军部陈情,你的母亲已经为帝国陨落,就算他不提,我们也绝不允许你再上战场!” “和冬,军功已经向帝国证明你的忠诚,既然战争结束,就请放下这一切,回到人类世界,好好享受你赢得的荣耀吧!” 军人属于战场!和冬不接受。 可随着报道时间临近,老领导还是没改口风,军人天性让她不能违抗军部的命令,只能一边过来应付一边跟父亲联系,希望自己能因为家属问题下阵也能因为家属同意再次上马。 但父亲却说不是他打的申请。 和冬陷入沉思,老领导不会说谎,父亲也没道理骗她,能上军部‘陈情’的到底是谁? 她拧眉,在屋里踱步活动因为久站困乏的双腿,将那些敌对者的名字过了一遍。 跟星际旅行前就是区域一霸的老牌贵族相比,和家是后起之秀,从星历元年分化出第一个哨兵开始,到今天已经陆续有28位特殊人群进入帝国军警系统任职,这强大的关系网足以庇护家族成员免于各种不公正待遇。 就算之前有过节,那些人也不蠢,怎么会在她刚授衔没几天就去军部给自己上眼药呢? 和冬百思不得其解,夜里听到那帮醉鬼被罚时的哀嚎,评价道:“活该。”值班期间泡吧也就算了,还敢喝酒、晚归,这不是等着被罚吗? 这中间数布鲁斯声音最凄厉。 蠢货。和冬默念道,“能来护卫队镀金、整日玩忽职守还不被罚的,你真以为是他们运气好?” 护卫队就是贵族子弟集中营,孩子到了年纪整天游手好闲课业不出众、人也没什么可取之处,说出去不好听怎么办? ——把他丢到护卫队。 不论是国王、王后还是王子、公主,只要给他们站岗看门,任职期间没有犯足以让人辞退的大错,任期结束都可以被称为骑士,最出众者可额外授予‘骑士’头衔。 可别小瞧这个头衔,星际旅行后帝国日渐步入正轨,对于任何一个荣誉称呼都给的十分吝啬,一个‘骑士’已经是那群不上战场的贵族能拿到的最高荣誉了。 帝国这么多人,迄今为止国王只给出三个,王后两个、大小王子各一个,唯有卡特琳宫主人、公主普琳好似从来没为谁授衔。 和冬努力回忆着那个有全民偶像趋势、自己来这里后却从来没见过的公主面容。那人好像是一头金发,她的骑士团徽章是荆棘拱卫玫瑰——难得没有旧贵族夸耀武力和领地的狮子、老鹰之类的肖像。 国王是星辰骑士,王后是年华骑士,……公主是玫瑰骑士。 简单、直白、浪漫。 果然是向导啊,和冬失笑,在临睡前想:也该如此,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身份高贵的小公主又能有什么烦恼呢?【你现在阅读的是 】 2、公主殿下 活泼热情的布鲁斯在被罚后终于知晓一点分寸,虽然从禁闭室出来的第二天,就愤愤不平的向和冬吐槽自己跟队长那群人的差别待遇,但至少不敢再心存侥幸,跟那群人一起泡吧喝酒晚归了。 也托这次闹大的福,护卫队全体成员都接到了内勤厅的警告,一改之前无组织无纪律的样子,开始准时打卡上班。 经常跟和冬一起搭班的队长迫于压力,每天也能到岗,她不用一站一天,即使活动的次数不如队长多,偶尔也能在墙角放空一下。 跟一直热衷往卡特琳宫殿深处跑的队长不同,和冬一开始就没吐露自己的军衔,任凭同事和布鲁斯把自己当成‘平民’,这时肯定也不会往那些可能认识自己的人面前凑——她授衔后的庆功会可来了不少人。 一个上校不为军部卖命,反倒在这里当看门的,王室真是能耐。 即使身边人人都以护卫队成员的身份为傲,也不能打消和冬的不满。 她一边担心自己精神世界暴动,一边固执的认为军人属于战场,始终没有放弃回到前线的念头。 星际时代人类寿命已经突破两百岁大关,她正值青年,身体各项指标处于巅峰时期,怎么能因为伤病就跟那些老兵一样荣养退休呢? 和冬数着时间活动身体,怕搭班的少爷兵不耐烦,提前回到岗亭。队长远远看见高高抬起下巴,好像在夸奖她有眼色,那副样子真是看的□□头痒痒。 和冬还没上去,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不由得停驻观察。 迎面走来三个人,边走边聊天,他们后面是汽车引擎发动时特有的转速声,仔细一嗅还能闻到机械特有的铁锈味儿。 这倒是稀奇,来这里看门这么久,和冬见过车来车往、人员进出,但放着车不坐走路的还真是第一次。 哨兵敏锐的听觉让她轻而易举的知晓他们的谈话内容,两个年轻人问中间那个胖子喊舅舅,胖子则客气的微微欠身,始终保持着一种谦卑的姿态,走到门口更是一再说:“两位殿下留步。” 卡特琳宫能被称作殿下的还有谁? 电光火石之间,和冬明白了他们的身份,迅速低头跟早已等不及上前攀谈的队长交换位置。 队长其人身姿挺拔、浓眉大眼,带着一股贵族子弟的浪荡劲儿,问好、自我介绍、拉关系一整个流程走的无比顺滑。 那被称作殿下的年轻男人拍他肩膀:“我知道你,你哥哥前几天还跟我一起打猎呢,有时间咱们出去喝一杯。” 说着目光似乎不经意扫过正站在岗亭值班的和冬。 要是两个护卫都沉默倒也罢了,现在其中一个被领导这么夸奖,就显得站在一边不动的没眼色。 和冬不喜这种溜须拍马的作态,但她能在军队施展拳脚、管理手下也不是全凭着背后的关系。在他目光扫过来后,不等人开口就主动走下岗亭,端端正正的称呼:“殿下。” 荣誉帽遮掩她大部分视线,只能看到对面人的下巴,同时也阻挡了别人的目光窥探。 那个年轻男人颔首算是应了,另一个被和冬推测是公主的人物,在她问好后停顿几秒,就在她以为是向导高傲的天性,不愿意搭理陌生哨兵的时候,人家突然扯动红唇轻轻笑了一声。 向导公主的笑靥夺目灿烂,队长看向和冬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星子了。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有意无意的集中到和冬身上。 和冬中刀无数,根本来不及思考那声笑的含义,也来不及升起被公主青睐的虚荣,只想摆脱这个艰难的处境,硬着头皮又朝胖子称呼了一声:“大人。” 声音刚落地,她期冀借此转移视线的想法就被年轻男人打破,普琳同母哥哥雅各布说:“果然,向导就是喜欢这些粗鲁的家伙。” 胖子舅舅很给面子的笑了一下,普琳好像不喜欢被人这么说,正色道:“哥哥,这是内勤厅的安排,我没有异议。” 雅各布戏谑的重复一句:“我没有异议,——谁不知道你,长得好看的肯定没有异议了,从小就是这样,老师丑一点你都不要。不过现在可不是什么小姑娘了,要是妈妈让你嫁个丑家伙,我的妹妹可要怎么办……” 雅各布说到这里,胖子舅舅突然严肃的插话道:“殿下!” 雅各布这才发现两个护卫都似听到什么秘辛一般低下头,妹妹手指紧握、面色苍白、怒瞪着他,好似在强撑着属于公主的仪态。 他察觉自己失言,有时候越是板上钉钉的事越是不能说,把人推进火坑前怎么能一直叫嚷着跳下去有多痛呢? 雅各布打了个哈哈:“开玩笑,开玩笑,别这么小气嘛。” 但也没跟普琳道歉的意思,直接略过这一茬,开始送舅舅上车。 “舅舅,一路顺风!”雅各布给出一个飞吻,见身旁的普琳不动弹,有点不耐,不就是顺口说了一句吗? 向导怎么都这么脆弱、矫情? 他在舅舅催促的目光中,握着普琳的胳膊,用力一捏,察觉到主人吃痛想要甩开的动作,才凑到她耳边用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的好妹妹,笑一笑,你一生气,舅舅都不敢走了。” 普琳在雅各布的胁迫下勉强打起精神,对坐在后排降下车窗等待的人说:“舅舅,代我向舅妈问好。” 王室成员小小的插曲随着车子的轰鸣声消失于无形。 任谁也知道现在撞上去没好果子吃,队长早在两位送行前就带着和冬回到岗亭。 汽车远行,和冬看着两位天之骄子一前一后的进入宫门。她正在感叹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小公主享受优渥的生活也要承担不能婚姻自主的代价,余光就察觉到公主没入阴影前,好似回头看了她一眼。 金色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折射着太阳光,耀眼到让人沉醉,扭头时发丝散落的格外明显,……普琳好像是王室成员中唯一一个金发。 那一举动实在太过短暂,也太过奇怪,再加上宫墙的阴影遮掩,就算视力超群如和冬,也无法判断是不是自己因为虚荣心而产生的错觉。 哨兵五感敏锐,大脑不自觉接收的超量信息很容易造成精神力崩溃,终其一生都无法离开向导的精神抚慰,对其有很强的依赖性。 但绝大部分向导只要进入静室,就可以隔绝外界精神干扰,既拥有超强的精神力又能像普通人一样正常生活,有没有哨兵都没差。 所以在特殊人群中往往都是哨兵表现出对向导的强烈渴望。 和冬是个军人,有引以为傲的自控能力,但也个哨兵,此时此刻正在怀疑自己也成了见到向导就走不动道、开始猥琐的臆想人家的异类。 下一秒就被队长的嘲讽声引回神。 队长:“好了,哨兵,就算你再恋恋不舍也要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我可不想整个卡特琳宫都知道,护卫队里面出来一个想吃天鹅肉的癞□□。” “你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吗?” 队长理理自己的衣领,弹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灰尘:“别以为逗得公主一笑,就能赢得她的心,你们这帮平民在她眼里就是小猫小狗,看着可爱罢了,谁会当真呢?” 他想起普琳那声轻笑,即使再安慰自己身份有别、这家伙不过一个臭虫,也不由得升起一股危机感,眯着眼睛说:“我本以为你这人还算识相,没想到心机这么深。等我跑过去暖场,再姗姗来迟,既能表现自己尽忠职守,又能拿我衬托你的高洁是不是?” “是、不、是?”队长气势凌人,一字一顿的推搡着和冬的肩膀,几乎将人推下岗亭,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几乎化为实质,引来内门好几个哨兵的窥探。 特殊人群之间的特殊感应,轻易就能让队长察觉他们的目光,宫殿大门可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他见和冬半天不说话反驳,一副受气包的窝囊样子,又顾虑着刚接到的警告,心气好歹顺一点,从鼻腔深处哼出一声:“孬种!” 说罢悻悻而去。 和冬在他走后,抚平肩膀的褶皱,分心安抚在精神图景里叫嚣的精神体。 皮毛光滑、身姿矫健的雪豹在陡峭的岩石上攀跃、大吼,好像在质问主人为什么不给他点颜色看看。 “安静,卡洛夫。” 她低声训斥它:“宇宙赐予我如此力量是为了守护国民、守护帝国疆域,而不是恃强凌弱。” “你看看他的样子,核心不稳、脚步乱飘,明显就是一个没有经受过训练的草包,他能吃得了你一击?” 初入军队时因为精神体是雪豹,直系领导偏向于让和冬从事侦察工作,但在后来几次作战后发觉卡洛夫的凶性,——遇到虫族非但不听主人指令隐匿,反而奋勇直扑,不把敌人杀死誓不罢休。这才把她这个主人一并调到战斗岗位。 塔里的老师说精神体是特殊人群人格中最真实的一面。 和冬却不太相信,她从小都没表现出一点不听指令的孤狼特质,卡洛夫简直就像是遭受什么宇宙辐射产生的变异体。 但就算是变异体,她跟它的命运也紧密连结在一起,不可能像网购一样不喜欢就退货,现在只能看着这个好斗的家伙头疼。 精神图景因为战斗受伤塌陷的地方太大,没有向导的帮忙她也无法控制,察觉到自己有可能精神暴动后,勉强圈出一块安全地带让卡洛夫活动。 现在想想都已经一个月了,习惯在行星上奔跑的野兽被禁锢在这么小一块岩壁里,也难为它待这么久。 和冬向它许诺:“我会找时机申请休假,准确来说我的假期还没结束呢,我都有点后悔打那个回到前线的报告了,要是没打也不用跑到这里站岗。” “回不了前线就带你回老家,那里可有一大片原野供你奔跑。” 提到老家,一直发狂的卡洛夫才稍稍安静一点,它想要出来,但在公共场合随意暴露自己的精神体,无异于普通人不穿衣服裸奔,被和冬无情镇压。 它又开始不满,怒吼声几乎在整个精神图景里回荡。 和冬不知道是劝它还是劝自己:“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等一等,再忍一忍……”【你现在阅读的是 】 3、鸿门宴 和冬连公主普琳的脸都没看清,但确确实实因为这个万人迷遭遇了不少麻烦。 队长艾伦本就是护卫队的头头,又爱慕普琳、嫉恨一切在其面前崭露头角的哨兵,原先那副睥睨平民不屑跟他们交谈的样子虽然惹人不爽,但至少也比现在将她视为情敌般针对强。 和冬下值刚走几步就察觉到路边的埋伏,她精神力等级高,是同批士兵里的佼佼者,从战场下来对上卡特琳宫这群草包简直就是降维打击,轻松就走到正聚精会神蹲人的喽啰身后,——这人手里还拿了消音枪。 星际时代抛弃压缩武器反倒选这些难以追踪的老家伙,真是下了血本。 和冬站了一会儿这人还没发现,于是上前拍拍他的肩:“你在找我吗?” 突然出声吓得人瞳孔紧缩,下意识举起枪,但没想到这个动作就像按下了什么开关,和冬直接一个背摔把人抡到地上。 喽啰整日养膘,身体强度全靠哨兵的天赋异能,怎能跟和冬比?吃了这一下,身体里的骨头都跟断裂了一样剧痛。 当下面容就狰狞起来,一边咒骂着:“你给我等着!只要你出了卡特琳宫,我就要你好看!” 一边又在和冬出脚作势要碾轧他拿枪的手时,发出一声近乎凄厉的尖叫:“你敢!你敢!!” 和冬实在看不上一个哨兵如此窝囊,前两个探路的弱鸡就是被揍得满头包,也没发出这种声音。他要是她手下的兵,不把他练死就是她无能! 不耐烦的给他肚子来了一脚,硬底靴这一击直把人踢得翻白眼,喽啰连吃两击,这才意识到自己遇到了狠角色,立马丢开武器,一手捂头,一手捂肚子,恨不得把自己蜷缩成球状。 和冬嫌恶道:“好了,哨兵就这个熊样,你不嫌丢人我还恶心。你也看到了,你们这群人根本打不过我,要艾伦别费功夫,我很快就会离开。” 喽啰不敢置信,还以为是自己太痛出现的幻觉,听到远去的脚步声,费力睁开眼睛,在看到那个身姿灵敏的哨兵转身回来后,一激灵,崩溃道:“你都打我一顿了,还想干什么?” 和冬:“告诉艾伦,别再试图侵入我的智能管家。”她三天前就发现自己的智能管家出现问题,及时把电源关掉了。但不得不说没了机器人是真的很不方便,整理内务还行,……她可不会做饭,这两天都喝的营养液。 “要真比这些不入流的手段,我明天就能把他的□□放到网上,任那群小粉丝围观。” “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喽啰又痛又憋屈,回头就在艾伦那里狠狠告了一通歪状。 谁知道艾伦根本不顾小弟的痛苦,听到和冬很快就走,猛然起身合掌道:“这怎么行呢?他们来的时候咱们都没办欢迎会,走前肯定要给这小子补上。” 喽啰听到这个语气本以为自己报仇无望,耳朵捕捉到欢迎大会,那苦巴巴的脸瞬间舒展开,询问道:“欢迎会?怎么办?” 艾伦似笑非笑:“你不是参加过吗?这么快就忘了?” 喽罗打了个激灵:“没忘!不敢忘!” — 和冬回去就在终端提交假期申请。 卡特琳宫守卫每月可以有四天假,她之前觉得出去也没事,就无所谓值班换班,现在想带卡洛夫回老家,直接一口气全都请完。 但没想到假期是下来了,内勤厅却只批了一天:“国会要求缩减王室开销,卡特琳宫也面临减员,现在人手不足,请您谅解。” 什么时候的事?今年不还招了她跟布鲁斯两个新人吗? 一天时间根本不够搭星际飞船,要是跑到老家先斩后奏又有点不负责任。 和冬的任命是军部直接给的,她也不确定自己现在是什么性质,普通员工不打招呼辞职是诚信问题,但如果是军人编制,她这一举就是临阵脱逃。 就算卡特琳宫碍于军部颜面不予追究,但哪怕内勤厅给老领导打通询问的电话,都够她难堪的。 和冬犹豫良久,还是没走,反倒难得在假期这天睡了一个好觉。 梦中仿佛回到以前驻守的荒芜行星,他们那群士兵经常在巡逻任务结束后躺在岩石上,遥望宇宙星云。 一个早已牺牲的同僚,曾经指着首都星的方向说:“和冬,我当爸爸了,我的妻子、儿子都在那里。” “我驻守边疆,军部给我的妻子安排工作,让我的儿子享受最好的教育,有时候站在人生的节点回望过去,才知道自己那时做的选择多么正确。” 同僚:“那些人都说特殊人群享受特权,屁的特权,上战场的特权,普通哨兵就是长官升职时垫脚的炮灰,我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满意了,你懂吗?” 和冬忘了自己那时是怎么说的,但同僚的回应却记得很清楚,他夸张的叹口气:“哎呀,跟你这个背靠家族的大忙人说这些干什么,……你肯定不会懂的。” 朋友,朋友,我的战友,你已经很久没来看望我了。 和冬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已是黄昏。 星际旅行后人们再也没能找到类地球的家园,于是人造气象横空而出,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什么时候日出什么时候下雨可以精确到秒。 秋日黄昏是下午五点半。 门外传来一阵叫门声:“和冬!和冬!” 她打开门就接到护卫队欢迎会的邀请,送信的是布鲁斯,他的头发已经梳理整齐,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听说这是护卫队传统!” 布鲁斯有些兴奋,队长艾伦为新人举办欢迎会,在他看来是一个释放善意的信号:“兄弟,咱俩通过考验了,再也不用被那帮孙子排挤了!” 和冬听到欢迎会还想关门,但布鲁斯一说传统,她内心升起不好的预感,询问道:“什么传统?” 布鲁斯一勾她脖子:“哎呀,问这么清楚干嘛,反正不会是坏事,也给人家一点准备惊喜的空间嘛!” “让我们向着美好的未来出发!” — 艾伦吸取上次教训,这次举办欢迎会特意朝内勤厅打了申请,因为有正当理由加身,内勤厅只批复了“不许过量饮酒、两点前回到哨兵公寓”,就痛快放行。 欢迎会在距离卡特琳宫二十公里外的琥珀会所,专为特殊人群服务,合法合规。地上喝酒,地下拳击赌-博,因为服务员不论男女都十分火辣,在社交软件上评分极高。 和冬跟布鲁斯一进门,差点没被会所的劲爆音乐震翻。哨兵五感极其敏锐,听说s级哨兵只有在完全隔绝噪音的真空舱才能入睡,这种充满噪音的环境,别说是玩乐了,就连保持冷静也很困难。 布鲁斯面色不好,对和冬说:“这选的什么地方,我耳朵都快聋了!” 两人说话间,护卫队成员1号过来:“你们来了怎么也不去前台说一声,让我好找。” 1号看着两人面色,笑嘻嘻道:“第一次来这里吧?放心,这快是给普通人玩的,咱们哨兵的地盘在里面。” 1号带着和冬两人走过几道门禁,七拐八绕的把音乐声抛到身后。会所深处是一个假面舞会,一核验身份就有人分发面具,和冬嫌大面具繁琐,拿了个小的,戴上露出鼻子和下巴。 这个假面舞会值得一提的就是——哨兵向导纷纷释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狮子、老虎、大象……混乱的像个动物园。 布鲁斯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惊奇,略带疑问道:“安全条例不是说了不能在公共场合释放精神体吗?” 1号再一看,另一个新人和冬也看着这一切皱眉,好似很不赞同的样子,他心里骂乡巴佬,但面上还是宽容的一一为其解答。 1号:“都说了是公共场合,这里是公共场合吗?你在哪里看到监管标志?”他道:“放心,这里的服务员都是普通人,看不见的。” 但不知是不是上天作对,下一刻他的谎话就被无情揭穿。 1号的精神体是只灰狼,早就不耐烦主人跟人交际,低垂尾巴跑去绕着一位服务员打转。 然后两位新人眼睁睁看到服务员矮身与其互动,那手掌抚摸的力道好似真的能够触碰到精神体一样。 对此1号则是毫无诚意的说:“你们知道的,普通人里面也总有些特殊的家伙,拥有精神力的门槛并不高,只要适当刺激,普通人也能达到d。” 布鲁斯没意识到其中问题,跃跃欲试的释放出自己的精神体,棕熊好似也被这个场面迷晕了眼,三米高的庞然大物缩在主人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探看。 和冬心道:“这是违法的。”因为精神力刺激会诱发神经系统紊乱,严重时可能导致接受者成为植物人。 早在三百年前,帝国就明令禁止一切非必要的精神力刺激手段,并将一切拥有此技术的机构列入监管。 她看了场内或俊朗或美丽的服务员一眼,因为帝国阶级固化严重,连年战争也对民众收以重税,公民从出生开始个人资产就是负数。 此时读书费用极高、从军这条路又几乎被哨兵垄断。大多普通人一结束义务学制,都会投入服务型产业赚取钱财——这种人很容易就成为资本操纵的傀儡。 要是默认精神力刺激合规,以后会有更多皮相出众的人不受控制的流入这里。 但琥珀会所众人皆对此习以为常,她这时闹大也没有意思——你去对着□□说,喂,你不要当□□,这是违法的。 他们是选择听你的,还是先把你咔嚓了?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戳破会引来什么麻烦,和冬学着布鲁斯的样子含糊过去,也召唤卡洛夫出来透气。但雪豹不知是否察觉到主人心意,全程都紧紧贴着她的腿,视线时不时扫过场内众人。 和冬小声对它讲:“回去后我会向有关部门举报,今天是一场鸿门宴,给我打起精神。”【你现在阅读的是 】 4、打擂 布鲁斯乐呵呵跟在1号屁.股后面跑,一边走一边还回头招呼和冬:“快点,快点,大家都等着我们呢!” 和冬看的直想:骂他蠢货真不冤。 布鲁斯,你知道‘传统’是什么吗? 是种族大融合前人类某些国家的糟粕。 欺压、惩戒、暴力性-侵……凡是你可以想象到的一切摧毁人自尊的手段,都会被他们用到新人身上,以建立队伍中老人的威信。 和冬从军生涯中几乎每调换一个驻地都会遇到,不过第一次她把灌满靴子的酒‘赏’给了当时的领头人,第二次,她拔掉了某位二级准尉的一颗牙。 护卫队既然有这种传统,按照她的经验来讲躲是躲不过的,只有掀了桌子,他们才会收敛。 至于怎么收场,……和家那些在军警系统任职的人可不是白干的。 1号将人带来成功退场,艾伦拿着红酒杯迎上来,看了一眼雪豹,对和冬说:“我还以为你的精神体是麻雀,毕竟像你这么懦弱的臭虫,总不可能拥有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吧?” “来,小豹子,让我看看你的牙口,你是不是一直跟着自己主人吃素?” 护卫队成员听到这里哈哈大笑,场内灯光迷离,男人女人戴着面具遮挡容颜,好似也一并撕下了人皮,没有克制、没有道德,只有自恃身份的奚落和嘲笑。 他们的目光中充满蔑视,好像在瞧一只再弱小不过的蚂蚁。 和冬面无表情,只伸出手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卡洛夫的头,暗中使劲制住它的攻势。 倒是布鲁斯被这种转变搞得惊诧不已,不由得将目光投到1号身上,好像在确定他们是否在开玩笑。 1号见状对众人说:“瞧瞧,这是在找妈妈呢。” 这一声彻底打破了布鲁斯的幻想,他懊恼的叫道:“艾伦,不是你说护卫队要准备欢迎会吗,你就这么对待你的队员?” 艾伦:“欢迎会,这不就是欢迎会吗?人员聚齐、全为你们举杯,这还不满意啊?” “你这小子脸皮还真是厚,”艾伦冷淡的评价道:“来的时候我都看不上你,你但凡用你那猪脑子好好想一想,也知道我不会跟你做兄弟。” “祖坟冒青烟进了护卫队还真觉得自己也能耐了。” “呦呦呦,这是委屈上了,不会想说我可是哨兵吧,在场哪个小甜心不比这位哨兵强?” 他们嘲笑道:“哨兵,这两位可是了不起的平民哨兵!” “喂,窝囊废!”艾伦不管布鲁斯难堪的脸色,对和冬讲:“说你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艾伦说:“跪下给我磕个头,我就让你好手好脚的滚蛋,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样?”和冬神情自若,那些起哄干扰非但没让人家难堪,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她的目光中竟然透露出对他们同等的轻蔑。 艾伦带着一种被人冒犯的不悦,眼睛一眯,还没开口身边喽啰就叫嚣道:“要不然你就别想囫囵走出这道门!” 和冬微微一笑,“我可真害怕。”微微松开辖制卡洛夫的手指,雪豹掌下攒劲儿,只等主人一声令下便扑上去给他们好看。 但同一时刻,布鲁斯跳出来同仇敌忾道:“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要是内勤厅知道欢迎会办成这样,你们绝对没好果子吃!” 和冬暗道不好,果然布鲁斯刚放完狠话,全场安静一瞬,下一秒哄笑声更大,原本还举杯交谈的路人也加入这场狂欢,全都聚集过来——他们彻底成了全场的焦点。 1号带点不耐冲布鲁斯啧啧道:“没看今天都没你什么事吗?不长眼的东西,非要掺和进来。” “来,给大家表演一段踢踏舞吧。”说着1号还挪动脚步在地上演示般的滑行几步,对布鲁斯说:“你爸不就是做这个的吗,当儿子的怎么还害臊,上来给大爷们扭一段,今天我做主饶你小命。” 布鲁斯骤然听到父亲被人侮辱,面色赤红,即刻就朝1号挥出拳头。棕熊拍着胸脯咆哮,身上根根毛发竖起,引得场内警示灯骤亮。 “精神力波动异常,请注意,精神力波动异常。”冷淡的电子女声响起来,“请大家通过安全通道离开危险区域……” 安保闪现,不多时手持电棍的黑衣人已经围了一圈。 和冬不防布鲁斯如此冲动,慢了一步,只能看着他落入圈套。 1号用掌心接下布鲁斯的攻击,“砰——”的一声闷响,引爆全场气氛,女士非但没有这种暴力场面尖叫,反倒吹起了口哨。 他们欢呼着:“打擂,打擂!接受挑战,快点接受挑战!” 1号扭头对众人说:“你们可看好了,要为我作证,这小子先动的手,别说我欺负小朋友哦~” 和冬脑子飞快运转,目光扫过黑衣人包围圈中的突破口,她一个人不论怎么闹也能全身而退,但拖着布鲁斯只有被人揍的命,为今之计走为上策。 她想扯着布鲁斯衣领后退。可这个年轻人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完全无法思考,更看不懂她的暗示。 1号火上浇油:“这是哪家还要躲在大人身后的小宝贝啊,哨兵,你躲在别人身后还来护卫队干什么呢?回家喝你的奶去吧。” 布鲁斯说:“和冬,你别拦我,今天谁拦我也不管用!”他甩开和冬的手,又朝1号挥出拳头。 精神体棕熊张开魁梧的双臂朝灰狼冲了过去。 和冬怒斥:“布鲁斯!”,护卫队员已经在她身边形成一个包围圈,进不得退不得。 1号嘴角挂上笑,边打边领着布鲁斯往地下跑,眼看着不能善了。 一个经理模样的人从黑暗中走出来,躬身行礼让路,“尊贵的客人,今晚地下全场清空,只为你们开放,请!” — 和冬走到观众席的时候,布鲁斯左眼已经挨了一记,皮下充血红肿,勉强能睁开一条缝。 棕熊咆哮着将灰狼举起,却又被狼撕咬手臂,两者纠缠时精神磁场相撞,爆破声震耳欲聋,带出来的电弧几乎能把人烤焦。 擂台上情况对布鲁斯不妙,虽然哨兵分化后都会被安排进军事学院学习基本的对抗知识,但布鲁斯没上过战场,更不精通搏杀,跟将这种场所当家游荡的1号比明显落入下风。 在和冬判定的下一秒,灰狼露出獠牙紧紧咬住棕熊喉咙!正被布鲁斯锁喉的1号趁着人精神体受到攻击,用尽全力肘击其腹部,她在场下都能看出这一击砸出来的凹痕。 布鲁斯吃痛不自觉松手,反应过来想要再抓,1号却已经摆脱禁锢歪了一下脖子,恶劣道:“哨兵,还是回家找你妈妈吃奶吧!” 话音刚落,就出腿横踢布鲁斯的头。 和冬看的心都提起来,艾伦就在这时走进护卫队的包围圈,居高临下道:“孬种,你今天要是不跪下求饶,我就让你看看你的同伴是怎么死的。” 和冬:“你敢杀哨兵?” 艾伦一耸肩:“有何不敢?” 台上布鲁斯察觉不妙迅速卧地,耳廓擦过1号的腿,险险避开。 还没喘口气就见1号直勾勾朝他腰腹踏来,布鲁斯以手撑地再次翻转起身躲避,只不过因为腹部受伤,行动并不算得利落,起身时甚至踉跄几步,难以维持平衡。 再打下去布鲁斯肯定撑不住。 和冬说:“你不是让我下跪吗?离那么远,怎么知道我是给谁跪的?” 布鲁斯的喘息声中已经有了杂音,可能是内脏破裂也可能是呛出了血沫,再也耽误不得。 艾伦走近,恶意的微笑还没挂上多久,耳边传来一道劲风,和冬的拳头直直朝他砸过来。 她不知是什么来路,出手极快,众人只见一道残影,艾伦就已经缩头吃了一拳,再一眨眼又被人勒着脖子扭转身体,和冬像警察逮捕犯人一样将其反剪压在座位上。 艾伦被队员打了。 艾伦被平民打了。 艾伦不仅被打了还被压在那里动弹不得! 原本还因为擂台激烈攻势叫喊欢呼的观众席,看到这一幕几乎瞬间收声。 艾伦何时吃过这种亏,不知是气是羞一时间面色铁青,梗着脖子叫道:“和冬,你找死!” 打擂的两人察觉场中异样,一扭头就看到这一幕,收不住攻势,你挨我一拳,我踢你一脚,短暂交手后又迅速分开。 等1号跳下擂台,呼喊道:“哥!” 护卫队其他成员才跟缓过神来一样立马冲上前营救老大,谁知他们刚靠近,和冬便扯着艾伦的头发说:“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拎着他的脑袋往座上砸!” 这位还真能做出这种事!众人碍于她刚才的手段不敢再动,生怕老大真因为自己再受屈辱。 1号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共事月余的同事,下盘极稳、眼神坚定、气场颇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他道:“哨兵,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手里拎的可是护卫队队长、伯爵的儿子!你真以为出了事内勤厅能救得了你?” 1号一边说一边缓缓靠近,他的精神体灰狼遵照主人指示压低身体,趁着和冬聊天分神时,一、二……三!骤然弹跳起身朝她飞扑过去,布鲁斯意识到这一点,大叫着示警:“和冬,精神体偷袭!” 和冬刚扭头,1号就翻跃一排排座椅,直冲她而来。这下腹背受敌,就算戴上外骨骼也难逃出生天。 布鲁斯心都快跳出来了,正要冲去援助,却见和冬腿一抬一屈,直接将1号踹出三米远! 同一时刻,雪豹从旁蹿出,猛然踏到灰狼身上,在灰狼腾转身体反扑前将其压在脚下,恶狠狠地撕扯下人家的耳朵。 众人惊呼,对视时好像都在问:“怎么回事?这人是谁?” 灰狼完全没了对战棕熊时的英勇,哀嚎一声,挣扎时爪子在座椅上留下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划痕。 雪豹犹不解气,张开大口咬住灰狼咽喉,看着还要往一旁撕扯,精神体遭受重创跟其共感的主人也难逃一劫! 1号大叫道:“不!” 和冬几乎同时呵斥:“卡洛夫,松口!” 雪豹吐出猎物的咽喉,压低身子朝和冬大吼,好像很不满意她这个决定。但无奈和冬面容严肃,它也不敢公然违抗命令,只不过爪子还是踩着灰狼的头不动,大有一副只要灰狼出现异动它就随时反悔的意思。 和冬扭头,不管窸窸窣窣你挨我挤的贵族,不管严阵以待的安保,只看着面色已从愤恨不平变得逐渐空白的艾伦。 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说:“跟你一出生就继承的荣誉身份不同,我的军衔是用日复一日枯燥艰苦的巡逻、是用虫族的血和断裂的足肢换来的。我为守护帝国荣耀。” “别说是伯爵的儿子了,就算是王子,我也不放在眼里。明白吗,队长大人?”【你现在阅读的是 】 5、她的命运 艾伦惊疑不定的看着和冬,他确信自己听到了军衔,这个哨兵竟然是军部的人?他的眼神闪烁,像是对她的话表示怀疑,又像是对刚才雪豹扑杀灰狼展露出的凶性的心悸。 跟打擂场上纯粹追求精神刺激的逞凶斗狠不同,战场上一击必杀的狠辣、将生命视若无物的冷酷,都让艾伦心神震荡。 和冬讲完,在众人焦灼的视线中,非但没乘胜追击将人打成猪头,反倒将他拉起来,在艾伦怔愣间友好的抚平他衣领上的褶皱。 有仇当场报当然很痛快,但她现在还离不开护卫队,没必要给自己立下一个仇人。长久的军营生涯让和冬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艾伦这些家伙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没必要把小人得罪狠了。 她亲切过后就是警告:“今天人多,放你们一马,以后千万记住,别、惹、我,明白吗?” 她久经战场与杀戮,此刻气场全开、目光如鹰,压迫的艾伦喘不过气,下意识说了声:“明白。” 和冬这才收起那副样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艾伦大概也不会知道竟然有人能在凌人与和气之间切换自如,她笑道:“早这样不就好了,真不明白你们这些贵族一天天的瞎折腾什么。” “布鲁斯,”和冬叫了一声那个早就看呆的傻瓜同事,布鲁斯捂着腹部愣愣应了一声,她说:“快到门禁了,咱俩先回去吧。” 人群嗡噪,贵族不敢追、安保不敢拦,眼睁睁看着两人款款远去,徒留一室静默,待得两人身影消失,这才跟炸了锅一样讨论。 “她是谁?” “平民。” “一个平民怎么可能有那种身手?!” 艾伦也在众人的讨论声中升起一股后怕,星际旅行后因为帝国疆域扩展战争频发,特殊人群横空出世,改变了人类世界原有的秩序,高层洗牌、世道大变。 这几百年间伴随着旧贵族的没落,新生力量也在不断崛起,其中一个庞然大物就是军部。 战争时期人员紧缺,军部一度强制征召贵族子弟走上战场,就连国王几次申斥也被无视,艾伦都不知有多少同伴被送上战场当了炮灰! 他召唤1号过来:“你确定看到她的档案了?”艾伦推测着和冬的军衔,少尉?上尉?总不可能是少校吧?军部有几个平民少校? 谁知道1号却说:“她没有档案。” “什么意思?” 1号:“无论是国王护卫队还是王子护卫队,只要是护卫队员我全都翻了一遍,连布鲁斯一个调职的平民都有,但偏偏就是没她的。” 他说:“我怀疑她根本就不是护卫。” 1号颇有些狼狈,他跟艾伦在贵族圈子耀武扬威那么久,当着这么多小弟的面栽在这里,面子真的过不去。 但他脑子活络也不是一条路走到死的性子,对自己哥哥说:“这次好像真碰到硬茬了,怎么办?” 兄弟俩心中的硬茬本人也碰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两人在哨兵公寓大厅遇到了公主身边的首席侍从官亨瑞。 ——如果说内勤厅是王室建筑群管家,那么这位就是卡特琳宫什么都能插一手的大领导,当两者指令有冲突时,官方皆以首席侍从官的口令为准。 布鲁斯下意识遮住自己肿胀的左眼,遮完才发现这个动作更是惹人怀疑,不自觉打量亨瑞神色。 谁知亨瑞却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笑眯眯的跟两人打招呼:“两位,我奉内勤厅之命查晚归,今天欢迎会玩的开心吗?” 布鲁斯还没蠢到家,赶忙说:“开心!” 亨瑞也不管他捂着眼、脚步虚浮一看就是受伤的样子有多假,反倒把目光投在和冬身上,直到和冬也说了一句:“还不错。” 他才若有所思的点头,“看来艾伦阁下长进不少,他来卡特琳宫这么多年,终于办成一件事,可喜可贺。” 和冬怕多说多错,带着布鲁斯与他告别,亨瑞理解的说:“回去吧,你们肯定也玩累了,洗个澡早点睡,明天还要上班呢。” 但等两人身影消失,他也直接朝宫殿深处走去,脚步坚定、毫不迟疑,好像刚才说的什么查晚归的说辞都是套话。 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亨瑞穿过富丽堂皇、到处悬挂着历代公主肖像的走廊,来到公主寝室前,轻轻敲击大门,直到里面传来一声:“请进。”这才整理着装走了进去。 普琳坐在梳妆台前,侍女训练有素的拆下她头上的发箍、耳坠,捧来热毛巾为她洁面、通发、按揉穴位,缓解一天应酬带来的疲惫。 虽然身处星际时代,但王室仍旧保留了大部分传统,比如秋日繁忙无比的社交季。 这本是宣告每家成年男女步入社交、商谈婚姻大事的场合,算一年一度的盛事。 但因为现任王后玛丽酷□□会,平日顾及外界声音还是三日一小聚五日一大聚的严格控制人数,现在有了正当理由,再也不必忍耐。自前天开始宴会厅就来了乌泱泱一群人,昼夜狂欢,乐声几乎一刻也不曾停歇。 仅是如此也就罢了,作为孩子总是不能质疑自己的长辈,亨瑞也不好多说什么。 偏偏玛丽还时不时要求女儿过去陪伴,每当听到别人对普琳的吹捧,她都能笑得眯起眼:“她可是唯一一个金发!这小灵精什么时候都要最好的!” 这对喜爱安静的普琳而言算一种折磨。 所以公主身边的工作人员每到这个时间点,都会尽可能的搜集令她开心的事。 亨瑞私下经手了和冬的调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公主对这位哨兵的特殊,这时轻声将两人的神态诉说出来,还手眼通天的拿到了琥珀会所的监控。 帝国最新监控技术已经可以捕捉精神体的能量,棕熊根根毛发细密的如同cg画面,布鲁斯上台打擂时的凶险也让往来忙碌的侍女发出一声声惊呼,最后大屏幕停留在雪豹踩着灰狼时神勇的样子,她们纷纷停下来鼓掌。 亨瑞小心观察,果然,刚才还沉默的公主露出一个笑。 “招惹谁不好去招惹她,艾伦可是踢到铁板了。” 普琳看着大屏幕,却想起之前从前线传来的影像,荒芜昏暗的行星,结束战斗、从机甲上跳下来的神气灵敏的哨兵,——这是她在梦到这个人无数次后,第一次真切的看到这张脸。 王室档案库保存的资料里,普琳的曾祖父曾在塔强制哨兵向导结合的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并批注:哨兵向导天生一对。 她刚看到的时候觉得有违人性,虽然她身边没多少人遵守爱情道德,但她知道世上有这种东西,要是特殊人群有其他爱人,却不能与之结合应该多么痛苦。 但随着她逐渐长大,发觉人所有决定都是权衡、妥协之后的选择,连国王也不能随心所欲。这时她想要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可以轻易做出如此取舍的时候,对那些人的怜惜也慢慢变淡。 直到某一天梦到和冬——很奇妙,虽然医生一再保证这只是高契合度带来的困扰,并不是谁侵入了她的精神图景:“公主也接受过塔里工作人员的指导,应该知道这种情况。” 医生这么说:“高契合度一般意味着基因吸引、磁场相近,梦到对方不算奇怪,我还见过能准确感知对方位置的哨兵,虽然只在一定距离内有效,但这也能证明特殊人群的奇妙。” 那个医生用咏叹调般的声音说:“这是命运。” 可不巧,普琳本人却不信命,父亲看重长子、看重哨兵,她身为向导还不是第一继承人,即使抓了一手烂牌,也从没想过如其他公主一般哭哭啼啼的嫁出去。 命定伴侣这种东西出现的几率太低,一度没让普琳考虑在内,她发现和冬的第一时间想的是:还好离得远,要是离得近了他们搞不好会发现自己这个弱点。 虽然弱点只要利用得当也能变成优势,但总归是一桩麻烦。普琳还没想清楚要怎么处理和冬的时候,身边人已经自发自觉的为公主寻找真·梦中情人。 往后几年,她经常看着她的‘命运’从机甲上跳下来,裹着冲锋衣在寒风中喝酒,带着雪豹日复一日的在昏暗的岩壁丛中巡逻,偶尔看向首都星方向的停顿,都好像跨过光年在跟她对视。 和冬是一个哨兵,一个忠诚、勇敢,愿意为帝国献出生命的军人。 这样的人任谁也不可能对她产生恶感。 普琳也欢迎这种人来到自己身边,并在战争结束后主动安排了这一切。她现在每次释放精神力笼罩卡特琳宫,感受到精神体传来的满意时,一度觉得:曾祖父说的没错,哨兵向导就是天生一对。 哨兵如此强悍、如此脆弱、如此忠诚,也合该属于向导。 “小心一点,”普琳说:“不要被她发现。”现在她羽翼未丰、周身群狼环伺,可不是什么坦白的好时机。【你现在阅读的是 】 6、赛马节 欢迎会后,和冬靠拳头赢来了一段好日子,搭班对象直接从艾伦变成布鲁斯,虽然她也从守前门沦落到守侧门,但总体都是看大门的工作嘛,她并不在意。 可这番变动对布鲁斯冲击挺大,他大概听惯了宫门守卫因为机灵或者其他品质被大人物看重,最后通过自己努力青云直上的故事,一直以此为奋斗目标。 守前门兴致勃勃是因为大人物都从那里进出,那不叫看大门,那是朝梦想迈进,换到侧门他的梦想就破碎了,一直跟和冬讲:“护卫队真的没王法吗?艾伦做错事不道歉也就罢了,竟然这么猖狂。” 布鲁斯又恨又无奈,有次下值回去突然冒出一句:“和冬,我能不能申请调职?” 和冬闻言倒是对他刮目相看,叠加平民buff还能被选拔进护卫队的果然都是聪明的家伙,这是委曲求全吗?这是以退为进! 已知新人刚入护卫队两个月,又已知护卫队全体成员都接到内勤厅警告不久。 如果布鲁斯再递个调职申请,上面的人也会嘀咕艾伦这个队长怎么当的吧? 布鲁斯,你小子敢单挑贵族,胆子不小。 虽然布鲁斯看到她那个眼神后一再辩解:“我这两天想了很多,我从来卡特琳宫前的憧憬到来这里之后小心维持人际关系的疲惫,再到差点死在擂台上,如果不是你出手,我那晚真的活不下来,我觉得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没什么意义了。” 但和冬只是说:“你如果考虑清楚了,那便随意。” 布鲁斯申请递上去后颓丧了几天,在肯定和懊悔之间不断横跳,甚至一度绝望的认为自己的申请已经被艾伦查看打回,贵族官官相互……直到内勤厅把他的调职申请打下来,朝首席侍从官通报,他才松了口气。 卡特琳宫护卫队梅开二度,经历一次全员警告后,又迎来了一次全员约谈。 和冬面对的就是亨瑞,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实权人物问话的一贯风格,亨瑞不问布鲁斯调职理由,反倒一直跟她拉家常。 从她是哪一年进入塔,哪一年进入军事学院,家里几个人,一直问到有没有喜欢的向导。 “当然,这些都是你的隐私,你也可以拒绝回答,”亨瑞温和的朝她眨眨眼:“只不过是我一个老头旺盛的好奇心罢了。” 和冬也很识相,她跟布鲁斯那天回来亲口说在欢迎会玩的愉快,没过两天就在审讯室跟人见面,怎么也摆脱不了包庇的嫌疑。 这时亨瑞主动散发友善的信号,她不仅回答问题,还补充了一点细节。 特殊人群十六岁分化后在塔学习半年,初步熟悉精神力后,就会按照第一性别分别投入对标的学院。 哨兵是军事学院,向导是直接由塔控制的向导学院。 军事学院中社会性别为女的哨兵并不多,只占哨兵总人数的五分之一,但因两者体力、精神力、灵敏度没多少差别,教官也对他们一视同仁,“只是上厕所的时候需要区分一下。” 军事学院一直在头疼的,反倒是怎么操练那群看到向导就不听指挥的刺头。 和冬进入学院后一直听从教官口令,——同宿舍哨兵夜奔向导学院爬墙,她在睡大觉,室友被抓被罚,她还在睡觉,一觉睡醒还要被人嘲讽没开窍。 但因为精神力等级高,教官们都不相信她没参与,甚至还有人说和冬才是组织哨兵爬墙的主谋,“精神力越强,对向导的渴望越强烈,我活这么大岁数,还真没见过一个例外的。” 每到学院大会,领导汇报完哨兵得奖情况,都要再通报一遍她那些糟心的室友,当然更糟心的是她明明什么也没做,还要跟着那帮孙子一起加练。 那段日子真是苦啊,汗水顺着衣服滑落,长满茧的脚掌都能磨出一层水泡,上一秒刚抱着枪睡着,下一秒又听到集合哨。 亨瑞好像听入神,见和冬停在这里,一直催促:“然后呢?你总不能一直吃亏吧,后来跟着他们一起爬墙了吗?” 和冬说没有,亨瑞不信,她也无所谓——几乎人人听到这里都会露出这种表情:“然后,虫族开始频繁冲击帝国边界,众多前辈牺牲,我们提前毕业奔赴前线。” “在军队里没遇到喜欢的向导吗?” 和冬好脾气的跟他讲:“没有,因为向导十分珍贵,立志从军愿意奔赴一线的更加稀少,我除了受伤太重进总医院接受军医治疗那次,其他时间根本没见过向导。” 跟亨瑞的谈话结束,和冬见到从隔壁审讯室出来的布鲁斯,他一改这两天的颓唐,反倒有点大仇得报的爽快。 卡特琳宫大管家一出手,调查结果在一周内新鲜出炉,所有参与者都被训斥,队长艾伦及其亲弟弟巴里特又挨了一次警告。 短短半个月被点名两次,就算张狂如艾伦也收敛不少,在其他队员实行冷暴力时,他亲自上门给布鲁斯道歉,并力邀两人参加皇家赛马节。 “这是王室的盛事,今年是由公主主持,护卫队全员都打算参加。” 艾伦风度翩翩,绝口不提三人之间的龃龉,布鲁斯怎么想不清楚,和冬就算腰伤还没好全也决定给面子上马跑完第一程。 ——治疗舱能疗愈□□,却不能阻挡开创性伤口在人体上留下的痕迹,很多哨兵即使因为科技进步断腿再培育,手术成了健康人后也常常会有幻痛。 和冬也不例外,她有时候都想自己精神图景崩塌,是不是就因为这种小毛病实在太烦人了。 皇家赛马节这天来了很多人,说是人山人海也不为过,从赛场往外看全是攒动的人头。 这是帝国跟虫族和谈后王室面对群众举行的第一场盛会,颇有点普天同庆的意思。 更何况今天主持比赛的王室人气明星普琳。 和冬穿着护卫队统一的便服,站在马旁警惕它撅蹄子的时候,公主带着自己的仪仗缓缓而来。 警戒线两旁守候已久的民众早就开始欢呼,高声叫她的名字:“普琳西斯,普琳西斯!” 普琳也笑着点头示意,偶尔还会停下来跟人交谈、配合粉丝拍照,保镖担心危险将她从人群中拉走,她临走前还温温柔柔的跟人家讲一声抱歉。 这是一个符合王室所有教义和期待的公主。 温柔、美丽、落落大方,赛前演讲时声音通过话筒传播到整个广场,因为工作人员失误,几乎每说一句都伴随着广播呲呲啦啦的杂音。 ——这明明应该是让哨兵烦躁不已的声响,今天和冬却莫名觉得耳朵痒。 扭头一看,布鲁斯也夸张的揉着自己耳朵,对和冬讲:“和冬,真的不骗你,我也快爱上她了,难怪当初艾伦那么针对你。” “她要是能让我亲吻她的手指,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和冬跟着工作人员指令上马,护卫队便服遵循贵族的调调,是比值日服简单不了多少的存在,穿上虽然显得整个人飒爽挺拔,但行动也有点受限。 她这时候就庆幸自己头发已经编盘起来,要不然等挥动马鞭时说不定还能尝尝拉扯头皮的痛苦。 阳光正好,俊朗高大的哨兵排成一排,等枪声响起,和冬也拉起缰绳喝道:“驾!”,马儿听从指令,驮着背上的哨兵,如离弦之箭一般弹射出去! 队伍中唯一的女哨兵实在惹人注目——原谅亨瑞在星际时代还这么称呼她,他只是单纯的为其展现出的旺盛的生命力感到惊叹。 他再一瞧,公主果然也微微撑着栏杆往和冬的方向看。 护卫队员知道今天是在公主面前露脸的好时机,一个个拿出压箱底的功夫,马鞭甩的震天响,甚至有一个哨兵几次抢占别的跑道,要用损招把人挤下去。 和冬控马技术也不逊色,加速、翻越障碍物、转弯……日光如此强烈,每个人的身位都咬的很紧,即使和冬没想过争第一,也为保持自己的位置出了一身汗,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比赛也截至终点。 她下马,咬下手套擦汗的时候,总觉得有一道光在眼角晃来晃去,眯着眼睛一看,原来是观礼台上有人拿着望远镜在朝这里看。 金色的头发、温和的笑意,甚至连知道自己被人发现后,放下望远镜,用口型做出的“哨兵”两个字,都显得格外娇俏。 和冬看一眼,扭过头拿出糖果专心安抚正喷着粗气的马儿,它撒娇叫着拱到她手心吃,工作人员计算分数的时候,她忍不住又扭头看了一下。 没想到普琳还守在观礼台,甚至连姿势都没变化,她这一望正好被人抓包。 哨兵超群的视力正好能让她看清普琳唇角的笑,普琳一直很从容,听说王室成员公开露面演讲前甚至会请语言专家训练发音,力求贵气完美,公主身为这一代唯一的向导,仪态更是出众。 拿望远镜观察哨兵、跟她互动,都是执行公务时再普通不过的一个环节,没有丝毫不妥。 反倒是自己,没有给予同等的、礼貌的回应,和冬懊恼,为自己肤浅到因为美色的一再回顾、为自己对公主的不尊重……也为心中隐隐约约升起的念头。 公主很美丽。 公主真美啊。 向导都是这个样子吗?塔里的老师好像曾经是这么说过:“变异是基因的选择,向导对哨兵的吸引也是宇宙早就决定的事,对哨兵而言,向导就是能让我们想起生命里任何一件美好的事物。” 和冬直到工作人员计分结束,她走出赛场也没再敢往那里看。 自然也不知道普琳放下望远镜,对亨瑞说:“为什么她不参加第二程?” 普琳想起哨兵在场上挥洒汗水的样子,热气蒸腾,眼角、脸颊都带着运动过后健康的红晕……她伸手抚摸自己长到手肘、紧紧包裹手臂的手套,指尖隔着布料滑动时带来的轻痒让普琳不自觉扯出一个笑,“一个赛马节,也给我玩黑幕吗?” 亨瑞当即保证:“绝对不是!” 普琳:“那是为什么?” 亨瑞也说不出缘由,他刚才一直关注工作人员计分,如果真的可以插手,他甚至希望看一眼和冬的分数,要是不够他愿意作主让她进入下一程比赛。 但上天没给他这个机会,和冬一走,公主对比赛的热情明显小了不少,一度从观礼台走到城堡里。 “等他们比出结果再通知我吧,”公主说:“无聊的游戏。”【你现在阅读的是 】 7、侍从官的祝贺 和冬从赛场出来就把外套脱了,今天太阳本就强烈,还踩着长靴在马上跑了一圈,这一会儿汗都止不住。 她在赛场入口略站了一会儿,看看附近有没有冰饮。 赛马场是邻近卡特琳宫的一个天然低地,中间低、四周又类似盆地边沿那样平缓延伸,这样一来座位多又不会遮掩视线,非常适合举行此类活动。 内场临近观礼台最好的位置发放给贵族,小部分对外售卖,没买到票的人三五成群铺一块野餐布,坐在最外围的草坪上看看比赛、跟朋友聊聊天,也十分惬意。 和冬找了半天只看见一个冰淇淋车,正准备过去就听到布鲁斯在后面呼喊:“等等我,和冬!” 布鲁斯马术一流,和冬比赛的时候没注意看他,还以为他已经晋级,没想到他竟然也出来了。 布鲁斯见她惊讶,耸耸肩无奈道:“遭人阴了,一直抢我赛道,根本跑不了。”不过他在领导面前给艾伦上眼药的时候,已经考虑到这种问题。 现在虽然懊恼,但也不想多说什么。 两人一起朝冰淇淋车那边走,因为附近卖凉饮的地方不多,车前等待的队伍十分长。 商家忙不过来,摆出一个冰水小摊特意分流。布鲁斯等不及跑过去要了一杯冰水,直接泼到头上,水顺着发丝滴落在胸前,他胡乱抓了抓说:“爽!”还强烈建议和冬也试一试。 和冬没理,耐心等待买了个草莓味儿的冰淇淋,正打算吃,旁边突然响起一串尖叫,她余光瞥到一块阴影从天际朝自己俯冲而来,立马伸出手格挡。 “砰——”的一声。 和冬手臂发麻,蹲下身看那只落在地上的蜂鸟,青铜色、翅膀略黑,羽毛在阳光下闪烁着靓丽的光泽,这时好像也知道自己惹出了麻烦,正人性化的低头,用鸟喙轻蹭和冬的手指。 布鲁斯看出来了,这是向导的精神体,他在一旁低骂道:“卧槽。” 和冬将蜂鸟捡起来,环视四周,目光锁定在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少女身上。少女就在冰淇淋车左侧,头戴兔耳朵发箍、手上拿着星云气球,十分天真烂漫。 原本正是和朋友享受比赛的日子,现在却在低头躲避身旁嬉皮笑脸索要联系方式的哨兵。 哨兵听觉敏锐,隔着这么远两人都能听到那个哨兵表白:“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对你一见钟情,请给我一个继续发展的机会好吗?” 少女说不可以,那哨兵又很没诚意的道歉:“是我的鲁莽吓到你了吗?请你相信我,我真的很喜欢你,愿意为你献出我的生命……” 少女都快被缠哭了,她的朋友看起来也是普通人,被那哨兵的朋友一拦根本越不过来,正焦急的看着少女并向旁人求助。 不用和冬出手,布鲁斯就唰的一下挥舞自己的拳头,大声道:“喂,哨兵!” 等那个人渣看过来,他更大声道:“欺负向导算什么本事,我都替你丢人!” 这一声把众人视线都吸引过来,少女的目光扫过和冬手中握着的蜂鸟,几不可闻的蠕动嘴唇说了一声:“谢谢。” 和冬跟着布鲁斯走过去,她手臂搭着外套,两人护卫队的行头还没彻底扒下来,任谁都能认出他们就是刚刚在马场上比赛的护卫。 在外人眼里卡特琳宫护卫队成员都出身贵族,贵族天然享受特权,不是好开罪的角色。 那纠缠少女的哨兵听到有人出头本来还很不耐烦,但看见他们身上的行头,气焰不自觉就矮了一截,随着两人逼近,也环顾四周召唤自己的朋友围拢过来。 可怜少女一个向导,被这么多哨兵包围,强大的精神力威压几乎让她承受不住,面色苍白、摇摇欲坠。 和冬看出她的不适,先把蜂鸟丢到她身上,少女似乎忘了蜂鸟能飞,手忙脚乱的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抚摸它的羽毛,有了精神体安抚,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一点。 公众场合不宜释放精神体,——向导是例外,因为过于珍贵,几乎帝国所有法律都对他们网开一面。 布鲁斯跟那哨兵用身体对抗,肩膀撞着肩膀,鼻子都快贴在一起,这么近的距离不自觉就让人产生一种压迫感。 那哨兵说:“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布鲁斯:“你没看出来吗?英雄救美的意思。”他在护卫队混,又曾经受过其他成员羞辱,骂人的时候甚至显得整个人有些刻薄。 “哨兵,你是贵族还是平民,要是贵族,祖上传了几代?你爸还是你妈还是你爷爷教你这么对向导?你家竟然还没绝种,真是造孽。要是平民,”布鲁斯上下打量他一眼说,“我呸,老子都替你丢人,没蛋的玩意儿,有本事找哨兵单挑,就喜欢欺负人家。” “欺负人家还不了手,你这臭屌丝还觉得自己有魅力是吧?” 那哨兵怒道:“你……” 见那群哨兵似乎有动手的迹象,和冬也上前一步:“你什么你?” 她扫视哨兵身后的几位跟班,目光严肃,直把人盯得不自觉闪躲,才略带点警告道:“你们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公主就在城堡观礼,选在这时候公然欺负向导,你是觉得你脖子上挂的东西碍眼吗?” 那原本跟哨兵一势的朋友听到这句互相看了看,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有个人站出来拍那哨兵的背:“阿涛,算了,学校里还有事呢。” 那个叫阿涛的哨兵面色不好,似乎想指责那群朋友靠不住,又不想在自己追求的向导面前退缩,不耐烦的打落人家的手,“要走你们走!” 扭头梗着脖子继续跟布鲁斯抗衡。 布鲁斯嘿了一声,伸手推他肩膀,把人推得一个踉跄:“你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阿涛怒极,重心放低、身体蓄力,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和冬也绷紧身体做好战斗准备,谁知道那朋友又高声喊了一下:“阿涛!治安警察来了!” 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上来抓人,阿涛心有不干,被人扯走前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 围观人群如潮水一般给那行人让出一个通道,不多时现场又重新恢复热闹和平静。 布鲁斯叉腰骂道:“畜生玩意儿!” 少女向导米娅的朋友,在那群人走后第一时间围过来,先检查米娅安危,等她轻轻摇头,这才跟劫后余生一样紧紧抱住她。 其中一个人就走过来跟他们道谢。 布鲁斯出力最多,和冬稍微退一步把舞台让给他,吃自己快要融化的冰淇淋。 那人一再道谢,“我们在网上看到了赛马节的消息,临时起意出来玩,没想到碰到这种糟心事。”他们一行人都十分懊悔,之前总认为米娅被父母困在家里不自由想带她出来散心,没想到出门一趟竟然遇到这种危险。 布鲁斯爽朗道:“没事,保护向导本就是哨兵的天职嘛。” 他们聊了半天,治安警察终于姗姗来迟,米娅的同伴愤怒的向治安警察诉说那个哨兵的恶劣行径,指责警察玩忽职守。 治安警察说:“遇到这种情况第一时间就应该报警,为什么心存侥幸一直寻求别人的帮助?” 同伴自然不能说他们是偷偷将人带出来,根本没通知她父母,怕报警闹大不好收场,所以一直犹豫,这时被问的哑口无言。 治安警察对他们不客气,但面对米娅却又换了副面孔,见她神情忐忑,还夸奖她有勇有谋:“知道锁定一个人求助,你比他们强得多了。” 米娅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普通人对付不了哨兵,但我也不能确保其他哨兵就是好人,看到她拿冰淇淋才狠下心向她求救的……” 布鲁斯看着一旁还在吃脆筒的家伙,嘟囔一句:“早知道我也买这个了。” 米娅已经在众人安抚下恢复平静,先跑过来朝布鲁斯轻轻一鞠躬,吓得他连忙挥手拒绝:“小事小事,不用这样。” 她又走到和冬面前,还有三步远,似乎犹豫着要不要再靠近,等和冬抬头,立马就大声说:“谢谢!真的很感谢你!” 和冬刚说没事,她就带着点紧张自报家门:“我叫米娅,向导学院的学生。”那双眼睛实在太过闪亮,青春美丽的向导、挺拔瘦削的哨兵,可以说是秋日最美的邂逅,引来围观者一阵善意的哄笑。 和冬不想让向导下不来台,也拉着一脸嫉妒的布鲁斯跟她通了姓名,布鲁斯就是布鲁斯,但等轮到和冬,米娅就问:“你是在冬天出生的吗?” 米娅的朋友已经开始喂喂喂的叫着:“米娅!你这样可不公平。” 向导面如火烧,在众人调侃的目光中还是坚持要他们的联络号:“我想给你们寄一点礼物,算是我的心意。” 布鲁斯给了卡特琳宫的地址,被人围着惊呼的时候就十分得意,勉强谦虚了几句,他们再一夸,他就满口答应跟着治安警察做笔录,丝毫没问为什么那群人一个个都把自己摘出去。 治安警察总队离这里比较远,再加上还要调监控指认嫌疑人,他们回来时已经到了傍晚,天际火烧云连成一片。 这时参赛者早已角逐出名次,公主正在台上为人颁奖,为了确保安全,赛场出入口全部关闭了。 两人进不去,只能跟没买到票的人一样盘腿坐在草坪上,布鲁斯还在絮叨自己的英勇事迹:“哨兵,我可救了一个向导呢!” “一个向导!” “精神体是蜂鸟的向导!” “她还说要给我寄礼物!” 和冬见周围人又开始看他们,忍不住说了声:“闭嘴。” 但她讲完这句话的下一秒,侍从官亨瑞就笑眯眯的走到两人身前,还没待他们站起来,便听见他调侃道:“听说有人英雄救美?” 亨瑞:“那位向导好像还跟某位幸运的哨兵交换了联络方式。” 布鲁斯连忙爬起来问:“是治安警察跟您说了吗?” 亨瑞没有回答,还看着和冬问:“是不是?” 和冬总觉得他这副样子有点奇怪,说是征询答案要表彰布鲁斯又不像,神情中略带一点审视;但要说他对他们不满,似乎又没有道理,助人为乐难道还不好吗? 见亨瑞还在等回答,便说了一个是,“我跟布鲁斯正巧遇见有人骚扰向导,布鲁斯出面将他们打回去了。” 亨瑞又问:“是这样吗?” 布鲁斯肯定道:“就是这样!” 亨瑞意味深长道:“那真是祝贺你啊,哨兵,轻轻松松就赢得了一个向导的心。”【你现在阅读的是 】 8、红丝绒城堡 亨瑞走后,布鲁斯还一脸憧憬的做着自己被表彰的美梦,但当他们回到卡特琳宫,知道今天赛马节的获胜者是巴里特,他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他们回去的时候,护卫队一干成员正围着巴里特祝贺,眼睛盯着公主亲授的勋章看个不停。 艾伦身为亲哥与有荣焉,和冬他俩刚进来,就大手一挥说:“今晚去红丝绒城堡,我请客!” 护卫队员的欢呼声几乎掀翻房顶。 和冬初来乍到还没听过这个名字,不知道平日一个两个眼高于顶的贵族为什么那么兴奋。 但艾伦今天正是高兴,见到他们两个也没坏心情,反倒问了一句:“你们去不去?” 就连跟他仇怨颇深的布鲁斯,也不想放过这个能跟队长重修于好的机会,和冬自然没什么正当理由拒绝团建,她问:“内勤厅能批下来吗?” 内勤厅还真批下来了……因为这是整个王室建筑群的传统,他们支持一切合理的聚会,并将此视为员工福利,不可剥夺。 和冬又一次站在金碧辉煌的大楼前,跟艾伦他们同步进入的时候,还在感叹着贵族的奢靡。 红丝绒定位明显跟琥珀会所不同,如果说后者是走暴力打擂这种强烈刺激人感官,继而促使客人掏腰包捞快钱的路子;那么红丝绒跟它比起来就高端的多,它高贵、优雅讲究私密和细水长流。 一进门就是大铺的、挂满画的四面墙,中间有许多或明或暗的隔断,加上沙发、小圆桌营造出一个相对私密的谈话空间,一度让和冬以为自己是误入了什么艺术沙龙。 但也就在他们挑选好位置落座的下一秒,服务生按下开关,隔间瞬间笼罩上一层电流罩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 熟手艾伦松开衣领,巴里特也将脚放到圆桌上,这副风流浪荡的做派总让和冬觉得不妙。 几乎是在她这个念头冒出来的同一时间,整个空间都响起精神医疗室特有的白噪音,毕毕剥剥的火柴燃烧声、淅淅沥沥的雨珠落地声……让哨兵不自觉头脑放松,卡洛夫难得安静的趴在岩壁上舔舐自己的毛发。 正在享受间,一双柔软的手搭到她的肩膀上,和冬身体紧绷迅速进入战斗状态,一掌将人推出去! 那人不防客人暴起攻击,踉跄着退了几步,捂着胸口惊恐的瞪大眼睛。 艾伦瞧见这番动静爆发出一阵大笑。 “和冬,哨兵,”他说一声笑一声,“你不会没来过这里吧?怎么跟个维护贞洁的修女一样?你身后是向导,看清楚了,那可是一位向导。” 艾伦刻意强调那两个字,可惜这无往不利的一招在今天失效了,和冬非但没感到惊喜,反而紧紧皱着眉,带着一丝质问道:“向导?向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艾伦反问:“向导怎么不能出现在这里了?”他嗤笑一声:“得了,你这个乡巴佬就是享不了这个福。” 说完就挥手让那个面色苍白的向导下去,“走吧,小可怜,是她不解风情,这可不是你的错。” 向导得到指令,柔弱无依的退下,临走前又回望和冬一眼,好像在纳闷从哪里来的客人这么奇怪。 这一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哨兵们的法眼,为和冬引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嘲笑:“你不会还是个雏吧,哨兵。现在按按穴位你都受不了,要是以后跟向导结合,你可要怎么办?” 和冬没搭理他们,任他们撒欢,只在心里思索着向导的来路。 向导人数稀少、天生精通精神治疗,是帝国十分宝贵的财富,一出生就能拿到不菲的补津贴,根本不可能来这种场所当服务生,塔作为特殊人群管理者也绝不会容许此种情景发生。 她的视线在黑暗中扫过那一双双柔软的手,那些站在护卫队员身后的人就像隐秘的影子,这一会儿竟然还能听到几个哨兵的轻哼——接受过精神疏导的人都知道,这是跟向导建立了精神链接。 这更让和冬惊愕,在军队时哨兵接受向导治疗都要有专人监督,以防哨兵精神图景暴动令向导受害,现在他们竟然能在如此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建立精神链接? 但坐在这里的人好似都对这种场景见怪不怪,甚至丝毫不感觉这是一种压迫,而那些向导更是温驯,几乎没发出一点声响,只要白光亮起就会隐入阴影、消失无痕,让人以为这只是一场梦。 艾伦见她严肃的不对劲,又想起她那天说的军衔,知道这位有军部背景,不想跟她起争执,只说是骗她的。 见和冬还要再追问,巴里特出声:“好了,和冬,来这里玩的嘛,问那么多干什么?” 和冬没有支持者,就连布鲁斯也沉迷在向导的按摩中,她真想扇他一巴掌,如此放任自流、毫无自控之力,还敢说自己是哨兵?还有艾伦,作为卡特琳宫护卫队队长,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带着队员流连这种场所,欺压弱小,视王室禁令为无物,哪有一点领队的风姿? 她不相信他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 知而默许,视为姑息养奸。 常在河边走,鞋子总会湿的,希望到了那一天他们不会后悔。 和冬就算再不想当那个不合群的刺头,此时此刻也不想跟他们为伍了,拿起外套直接出门:“我还有事,你们继续玩吧。” 艾伦喂了几声,见还挽留不住人,连忙挥开身后的向导,骂道:“不是吧?这位仁兄就这么刚正不能屈?” 巴里特也担心好心办坏事,他们明明是为了跟和冬拉近关系才带人来这里玩乐,要是惹人厌恶倒是不美,推着哥哥艾伦出去找人:“跟她解释清楚,你先去,我看着这里。” 艾伦也知道不能耽搁,骂骂咧咧出门追人。 — 和冬一出门就发现外面还是那副高雅、私密的艺术沙龙模样,她扭头一看,‘和冬’竟然还坐在原地,一边跟人交谈一边轻轻点头,连微笑时的动作都模拟的七七八八,——如果不是她本人站在这里,任谁也分辨不出来。 她站在原地观察一会儿,看向幽深的、通往更深处的过道,想了一下还是往里面走去。 一路上还有无数个被电流罩笼罩起来的场所,人们衣衫整齐,或是品酒或是侧头交谈,高雅无比。 任谁也想不出私底下竟然做着这种勾当。 和冬不知道首都星还有多少这种场所,上一次的琥珀会所使用精神力刺激手段,被她举报后,虽然遭到一段时间的停业整顿,但也早早开放,——这些人能这么猖狂都是有后台的。 她知道自己这次即使查明真相,对红丝绒来说大概率也不过不痛不痒的整改,但要让她对此视而不见,她也做不到。 “能救一个是一个,”和冬想起黑暗中为人服务的向导,向导精神力发达,但心思敏感细腻,很容易受到哨兵晦暗、狂暴的精神世界影响,从而产生一系列心理问题,严重时还会导致自残、自杀。 很多从事精神治疗行业的向导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接受心理干预,在塔监管不到的地方这么多人跟奴隶一样跟人建立精神链接,无异于被迫应付嫖客的□□。 和冬默念道,“能救一个被逼迫的人,这一趟就不亏。” 走道深处是两扇高到离谱的大门,门把手是硕大的鎏金蛇头,和冬刚走到门前蛇头眼睛一亮,电子音道:“a级哨兵。” 半扇门缓缓打开,从里面飘来悠扬的乐声,和冬不防这竟然是个检测仪,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才进门,有两个服务生一左一右的守在门内,见人进来就说:“客人,请问您有预约吗?” 和冬随遇而安:“我第一次来。” 两个服务生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出来领路:“那您请。” 这是一个长长的、铺满暗红色地毯的走廊,头顶灯光昏暗,地毯吸音,和冬被人领着走进狭小的空间,她仔细分辨也听不出脚步声,心里逐渐升起警惕。 直到服务生猛然出手将她推进暗室,她还能迅速站稳回手给了他一巴掌! 打的这人关门前还在嘶嘶抽痛,“我操,这是什么人啊……” 和冬早就看出门是复合金属,这种玩意是人类科技大爆后制造出来的bug,坚固、隔绝性强,广泛应用于星际飞船、机甲等军工产业中,激光炮都不一定能轰的开,她就是掰门也没用。 等眼睛适应昏暗后,和冬在暗室里面找到了透气窗、又发现门上有一小块玻璃,——很好,监狱单间。 她盘腿坐下,琢磨着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被人识破、红丝绒又要什么时间才能把自己放出去,杀一个哨兵容易,但杀卡特琳宫护卫队成员就不太可能了。 希望那帮每次都能准确找到美人窟的猪队友,能早点发现她失踪,和冬盯着那一块小玻璃想:这是刺探消息的代价,她大概率会吃一番苦头。 她理清思路,便召唤出卡洛夫出来透气。卡洛夫明显很不满意如此压抑的环境,脚掌踩着主人膝盖,尾巴像绳子一样一下下抽到和冬腰上,她理亏,也没多说,只在心里数着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纯黑的空间也让人昏昏欲睡,卡洛夫本来已经屈服般趴在和冬膝上,但下一秒,察觉到危险立马弹射起来,冲着门压低身子发出低吼。 和冬也察觉到一股强大的精神力在冲击她的精神屏障,精神屏障是精神图景面前唯一的一道防线,她的精神图景本就因为战争创伤崩塌,这时猛一受到冲击,就跟缺氧一般迅速头脑昏沉。 她手撑着地,低低骂了一声,她连红丝绒灌水把这里做成水牢通电都想过了,没想到他们更下道。 和冬头痛欲裂,稍稍抽动精神力加强精神屏障,精神图景中被封锁的崩塌之地,就犹如倒塌的多米诺骨牌一样急速袭来。 她整个人像被谁丢进洗衣机里面一样强力翻搅,迷迷蒙蒙的甚至连头也抬不起来。 卡洛夫察觉到主人的危险,回过身用鼻子去拱她的下巴,和冬狠心咬破舌头,嘴里的铁锈味儿让她清醒一点,她将整张脸都埋到卡洛夫身上,任凭雪豹咬破她的手掌。 该死! 仅剩的精神力如果抽出去加强屏障,精神图景就会失控,但要是就此放弃,本人就必须忍受屏障被人冲击的痛苦,这就像跟人对战的时候只能站着挨打,又憋屈又无奈。 这不过是早死一点和晚死一会儿的区别,和冬痛到头脑再度昏沉,手上胳膊上全都是卡洛夫咬破的牙印,外面的人才终于觉得安全,缓缓拉开暗室大门。 来人穿了一双硬底鞋,踏进来的时候鞋子砸在地上发出一阵响动,他好似并不在意在哨兵面前暴露自己的位置,走到和冬面前感叹道:“哦,一个受伤的哨兵。” 他蹲下来伸出手掌抚摸和冬的脖颈,慢慢释放精神力,和冬在精神图景波动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向导! 她猛地推开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向导说:“建立精神链接嘛,不这样怎么帮你治病?” 和冬相信他才怪,抱着头冷冷道:“滚!” 向导呵呵一笑,知道和冬现在极度痛苦对自己造不成威胁,反而一撩衣服也跟她一样盘腿坐在地上:“你这个哨兵倒是奇怪,外面那些巴不得跟向导建立链接占占便宜,你却死死守着不让人进去。” 他轻声道:“怎么了,精神图景里面藏着秘密,不敢让向导看?” 卡洛夫身影已经因为主人精神图景暴动逐渐变淡,在朝向导扑过去的瞬间就被和冬收了回去。 向导说:“啧啧啧,这么小气,连小豹子也不让我看。” 和冬闭目,为什么一向对建立精神链接十分慎重的向导却表露出如此的攻击性,——这完全跟她此前的认知相悖! 但那向导已经懒得再跟她对峙,将手重新放到她的头上:“继续撑下去你会死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9、忠诚 艾伦找遍了整个大厅也没见到和冬,一度认为她是气愤上头直接回去了,这让他十分头痛——护卫队到底为什么会接收这样一位令人捉摸不透的家伙? 他在大厅来回走动已经引起服务生注意,有人过来询问,艾伦不耐烦的挥手,刚打算回到座位,终端突然接到消息。 发件人首字母是r,王室建筑群高级管理人员才有权使用的前缀。 艾伦头皮一紧,立马找地方接通光影,首席侍从官亨瑞阁下十分有礼的向他问好,并问:“我这边出现一点情况,你是否可以帮忙跟和冬联络呢?” 艾伦下意识扫视一周,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今晚游走各处的服务生好像多了一点:“阁下,不瞒您说,和冬已经走了,我们闹了一点不愉快……” 几乎在他这句话刚说出口,亨瑞便挂断通讯,跟侍从说:“联络不上。” “我们失去了和冬的生物讯号。” 普琳在一侧用手指轻轻按揉着太阳穴,就在刚刚,她正在跟人谈话,脑海中突然闪现和冬痛苦挣扎的脸,虽然这个画面稍纵即逝,但还是带给她一种不祥的预感,谈话时几次分神,索性中断,从会客厅走了出来。 “最后一次讯号捕捉时间?” “22:05:48。”那个侍从官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亨瑞在安慰普琳:“也许是哨兵进入什么私密场所了呢?你知道那里一般都有隔绝讯号的设施。又或者,是不是这几天行程安排的太密,你太累产生的错觉?” 普琳说:“不可能。”她瞥了亨瑞一眼,“你还没看出来她是什么人?有那玩乐的时间,她宁可在公寓看书加训,除非……” 除非和冬遇到什么不可逃避的危险。 这个认知让普琳的心再次紧绷起来,高契合度带来的共感不可能出错,一想到和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遇到危险,这比她眼睁睁看着这人昏死在战场时还要烦躁。 星际时代,人的寿数因为科技无限突破,却又是如此脆弱。 普琳其实十分厌烦被人左右情绪,因为这会让她觉得自己永远都是那个被母亲拉出去应酬、不得不挤出笑脸等待人品评的小女孩,幼年时的无力早在她长成之后逐渐消减,可那时的阴影却能伴随一生。 但和冬总是那个例外,她像一只活泼的小鹿,好似生来就能跟大自然融为一体,淹没在自己的精神图景里,成为那里的一部分。 大厅里针落可闻,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指令,不能再等了,普琳沉吟道:“叫巡逻队过来。” 侍从官得令,还没走出大门传话,便被一脸严肃的亨瑞拦了下来,他盯着普琳道:“殿下,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亨瑞颇有些痛心疾首:“国王深居简出,这次进医院竟然瞒了大半个王宫,我们到现在才得到消息,王后还想要你跟格林家的儿子接触……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比和冬重要?” “你今天莫名结束谈话都已经足够让我震惊,现在更是要在这个敏感的时间调动巡逻队,殿下,”亨瑞问:“你想过后果吗?” 普琳在他沉痛的眼神中坚持让侍从官传达命令,她踩在编织勾勒着孔雀图案的地毯上,星际时代很多技艺已经失传,这种旧贵族式的享受花费甚大,除了国王外几乎无人敢用,连她一向没什么头脑的母亲都知道要将这种礼物收起来,以此免于外界奢靡的攻讦——但这只是她寝宫里再普通不过的一部分。 因为她的父亲像宠爱一个宠物狗一样宠爱着她这个女儿,吃穿住用,只要有一丝丝不好便会让这个帝国的掌权者大发雷霆,可他从来都没有哪怕一刻钟看到她向导身份之下的灵魂。 她的父亲没有。 她的哥哥没有。 她的母亲也没有。 普琳以为自己不在意,分化之后强大的精神力也带给她独自前行的自信,但在预感和冬出事的这一晚,她却难以说服自己失去这个忠诚的哨兵。 和冬能忠于帝国,为什么不能忠于她呢?既让她总要跟人结合,为什么不能选择一个忠诚的骑士? 普琳对亨瑞说:“我清楚……我只是无法容忍她出现意外,她可能完全属于我,你明白吗?” — 来势汹汹的巡逻队踹开了红丝绒城堡的大门,领头人大吼着:“例行检查!” 在贵族客人的尖叫声中,一个个穿戴头盔、量子炮的精英进入红丝绒内部,领头人混迹各种娱乐场所,一眼就能看出这中间的猫腻,在经理的警告声中直接打出一枪。 电流罩中招,发出滋滋声响,挣扎一会儿陡然熄灭,没了电流罩隔绝,隔断内的景象如实展露出来。 男男女女的尖叫、责骂,反倒让领头人更是兴奋:“兄弟们,立功的机会来了。” ——太阳报讯,首都星123街红丝绒城堡在临检时发现异样,不法分子利用精神力刺激手段奴役普通公民向客人提供‘向导安抚’服务。 ——理查德报讯,巡逻队当天从红丝绒解救受害者十八人、抓捕嫌疑犯五人、收监当天顾客三十二人。 向导被人掩护着从地下通道出来,刚坐好,汽车就弹射出去,他手中还拿着从哨兵身上抽出来的一管血,脸色不好道:“怎么回事?” 一想起被迫中断的精神链接,向导就无比恼火,猛地抓住身旁人的衣领,吼道:“我问你怎么回事,你聋了吗?!” “没、没有,”那人说,“少爷,巡逻队来了,我们接到消息,有人故意来捣场子,不能再待了,要是你的身份暴露,公爵绝对不会……” “啪——”的一声,那人的脸肿胀起来,他面容因为疼痛扭曲一瞬,下一秒还是训练有素的低下头,任凭向导平复情绪。 向导脑子里一遍遍过着能调动巡逻队的人,公爵、摄政王、国王、王储、王后……最后视线停留在和冬那张脸上。 他无比懊恼的看着手中的采血管,他今天突发奇想去暗室审查小喽啰,但没想到走到一半精神体就开始骚动,那种源于基因的强大吸引力,几乎让他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 那可是一个精神力评级为a+的哨兵,他就是没能侵入,也能想象出那人恢弘壮丽的精神图景。 向导厌恶自己分化后背负的身份,他生来逞凶好斗,没分化前曾被家族寄予厚望,但分化后,他们却只想用他联姻。 这种落差没人能受得了,向导对此表示出了强烈的拒绝态度,但他却也无法控制向导天生对治疗、对被人需要的渴望,所以整日在这里游荡、捕猎,跟哨兵做一些你情我愿的交易。 这个是最好的!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便能进入她的精神图景! 向导愤怒之下,直接抓住助理建立精神链接,在其精神图景肆意破坏,直到听到精神体的哀嚎,这才心满意足的退出来。 他在司机惊恐的视线中说:“先去公寓转一圈,别急着回去,你是猪吗,出事先往那里跑,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 人在虚空中不断坠落。 和冬能通过雾蒙蒙的天空看到周围倒塌的建筑,中央花园上巨大的led灯也被砸成了两半,被狂风一刮,竟然发出吱呦吱呦的响声,好似下一刻就要砸下来。 整个城市远远看去呈现出一个竖起的正无限符号型状,而她正从这中间的空隙缓慢往下坠落。 她能从那堆废墟中认出自己的小学、中学、分化后进入的军事学院,再往远处是布满岩壁的奇异地表,卡洛夫正站在岩壁上冲她大吼。 嗯? 和冬终于意识到什么,像游泳一样努力扒拉着空气朝它贴过去,但跑到一半就发现两人中间隔着一道薄膜,她怎么也听不到它的声音。 卡洛夫焦急的看着她,那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强烈的渴望,它在说:醒过来。 醒过来! 和冬猛然睁开眼,熟悉的头痛瞬间朝她袭来,她用手锤了一下头,痛苦的□□咒骂,直到意识到床尾站着一个人,这才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首席侍从官亨瑞阁下,放下手中的鲜花,关切道:“哨兵,你还好吗?” 和冬捂着头,努力靠坐起来,亨瑞见状体贴的在她身后垫了一个枕头,摁响呼叫铃前还顺手给她倒了杯水。 和冬刚想张口道谢,喉咙却发出一阵无意义的杂音,仿佛在沙漠中因为暴晒脱水而干渴的旅人,她喝口水说了声:“抱歉。” 亨瑞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艾伦他们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陷入了意识混乱,十分凶险,如果不是军部调来了高级向导。” 他在高级向导这里停顿了一下,好像对这个称呼很陌生,但在和冬看他时,还是继续道:“如果没有这位向导的帮忙,哨兵,你绝对活不下来。” 和冬知道自己精神图景的糟糕状况,这即使对精神力评级为a+的向导来说也十分棘手,更别提她那时还陷入昏迷,根本无法管控自己的精神图景,要是治疗到一半突然开始攻击向导怎么办? 在这种情况下还选择为她治疗的向导,一定有无尚的勇气。 和冬十分感激,同时也有一种自己终于得救的激动。 当初她接到调任来卡特琳宫前,老领导就曾唉声叹气说:“要不是你精神图景受损……”好像也在替她可惜,一个a级哨兵因为精神图景出问题,被迫调离前线,无论于她还是于领导来说,都是莫大的损失。 现在军部竟然真的调来能为她治疗的向导,这不就意味着她有望重返前线了吗? 和冬:“这位向导有编号吗?” 亨瑞疑惑的看着她。 和冬重复道:“我是问你知道这位向导的编号吗?我想他现在是不是还在休息,如果他在这附近,请一定带我当面道谢。” 亨瑞果断道:“人早就走了,她那么累,怎么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和冬有些惋惜,一直追问,但直到医生进来宣布她再疗养三天就可以出院,亨瑞不耐烦的结束今天的探望前,也没给她这位高级向导的编号。 和冬奇怪的嘟囔:“怎么回事?”【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见面 接下来几天因为养病,和冬都没出医院,不过每天早晨起床都能看到新鲜的花朵——听护士说这是亨瑞特意嘱咐的,侍从官阁下真是一个好人。 和冬通过网络和终端上的联络人了解到那天发生的一切。 “艾伦怎么都找不到你,我们还以为你回去了,谁知道巡逻队突然就冲进来,说是临时检查,几乎把地撅起来翻了一遍。” 布鲁斯心有余悸道:“红丝绒那些‘向导’都是被□□洗脑控制的普通人,他们通过非人手段刺激人的精神力,并将其伪装成向导牟利。” “艾伦到昨天晚上为止还以为那些服务生是真正的向导,毕竟他们从来不会提供过界的服务,而且手法一流。他一直认为他们是想通过这种途径接触优质哨兵,为自己挑选伴侣,你说可不可笑,整日玩鹰的被鹰啄了眼……” 布鲁斯此时又浑然忘记自己当时毫不逊色于他们的表现。 就像网络上流传的那句俗语“再精明的哨兵也会在向导身上栽跟头”一样,向导真是哨兵一生之敌。 当然,红丝绒邪恶面纱被解开的同时,全员混迹这种场所的卡特琳宫护卫队又赢来了一次训斥。 批准他们这次团建活动的内勤厅极其不满,认为护卫队利用了工作人员的信任,给整个王室抹黑。 队长艾伦甚至被王后玛丽召到身边询问,——听说公主十分生气,命令侍从官将人全部赶出城堡,在治安警察未调查清楚前,任何人都不得返回。 布鲁斯正蹲在家里等候发落,不过按照前辈推测,他们大概率会就此丧失在卡特琳宫服务的机会,即将开创整个王室建筑群全体辞退护卫队的先河:“来这里的两个月,过的比我这辈子都惊心动魄。” 和冬这个鲁莽的倒霉蛋也在疗养结束后接到了亨瑞的通知。 首席侍从官面容严肃,看着这个好手好脚的哨兵,脑海中闪过公主捧着她的手微微蹙眉的样子,颇有些秋后算账的意思,对她说:“公主想见你。” 和冬因为这句话心脏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她还记得公主站在观礼台上对自己展露出的笑意,当然,她也没忘记从周围人口中透露出的公主对此事的愤怒。 连一向万事不理的王后玛丽,都被惊动过问成年孩子的私事,任凭谁都会感到羞耻吧? 而她和冬,不仅参与此次聚会,还在聚会中受伤,——从她清醒开始,就没人过问当天的情况,这一现象也被和冬理解成卡特琳宫急于将此时掩盖,毕竟不追究就不会扩散。 没有人相信她那天遭遇了什么,和冬即使说那天遇到一个变态向导,他们也不会相信,反而会怀疑是她对向导造成了伤害。 等待自己的大概率是一顿申斥。 和冬深吸一口气,几乎拿出自己在军事学院罚背守则的劲头,将公主可能问什么跟自己的回答全都默写背诵,力求被申斥时也能维持一点仪态,至少不要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那也太丢人了。 她莫名对在公主面前露出此种丑态感到沮丧。 但她没想到两人见面时,普琳例行问好后,第一句竟然是问:“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和冬被打个措手不及,脸上短暂的露出一点惊讶,被人捕捉到,普琳笑了一下,示意她坐,她自己也坐下来,要侍女送上咖啡和方糖。 这种松弛的气氛说是谈话都有点太严厉了,和冬稍稍放松,挺直脊背坐在松软的沙发上,虽然不敢抬头肆无忌惮的观察普琳的脸,但也能顺着她的提问慢慢理顺思路回答。 普琳说:“你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他们说你的精神图景崩塌范围很大——这样下去你根本没办法继续工作,你打算怎么办?” 和冬说这是因为战争创伤,她第一次提到自己在前线服役的经历,虽然在此时提及很不恰当,有点给军部抹黑的嫌疑,但她真的不希望普琳将自己视为流连红丝绒之地的败类。 普琳惊叹道:“上校,军部怎么把你调到这里,这也太屈才了。” 和冬听到夸奖短暂的开心过后,便是不受控制的感到羞耻,她莫名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动物世界为了求偶、而不断抖落自己羽毛的孔雀。 ——你在做什么,和冬? 她不太灵巧的转变话题,提了为自己治疗过的向导:“还是有人能够替我治疗的,我知道我现在有一点赖上人家的意思,但除了他我也真的没什么办法了。” 她苦笑一下,“我一直追问他编号是不是有点变态?变态到他们都不愿意告诉我,或者说是那位向导本人授意他们如此,他不愿意再跟我有什么牵扯。” 精神治疗对向导的消耗极大,清理、重建精神图景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任务,那位向导作出如此决定和冬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人家也没帮她的义务。 但明明痊愈的希望就在眼前,却要跟它擦身而过,即使是她,也不可避免的感到失落。 普琳似乎察觉出她的低沉,声音透露出一点怜悯:“这么说来,除了他也没人能帮你了吧?”小可怜。 和冬自动把这句话理解成他不帮你怎么办,她终于抬头看了公主一眼,金发碧眼、面容白皙、嘴唇红润,这是一位在种族大融合后还少有能保有人种特征的美女。 ——听说王室等贵族为了保证权力继承,一直追求纯血。 但美貌是公主身上最不起眼的部分,……和冬总觉得普琳似乎有一种奇异的特质,可以轻易让人卸下防备,跟其友善交谈。 这大概是一种人格魅力。 和冬很感激她:“殿下,不必为我担心,我还有一个朋友,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她对我的精神图景很熟悉,虽然精神力等级不太高,治疗我是有一点吃力和辛苦,但必要的时候,我还可以向她寻求帮助。” “……您不用担心,她一定会帮我的。” 普琳的好心情骤然消散,哨兵对青梅竹马的向导毫不掩饰的信任,让她升起一股不满,原本将人握于掌中的微妙的得意,也被和冬这句话轻易打破。 前有米娅,后有青梅,哨兵的桃花运似乎一直很不错呢。 她轻柔道:“是吗?你们感情很好吗?” 和冬说是,“我之前休假,都是她帮我做精神疏导,虽然这也是她精神力练习的一部分,但她确实是一位很棒的治疗师。” 普琳握紧茶杯,冒着热气的浓郁的咖啡香气也不能安抚人的神经,反倒让她更加烦躁。 为了掩盖这一点,她拿起汤匙在杯子里轻轻搅拌,长久的仪态训练保证汤匙在这种时刻也不会触碰杯壁,从而发出任何一丝不雅的声响。 为和冬治疗造成的精神力损耗还没有完全恢复,书房案桌上堆积的亟待处理却又因为这次会面被她推迟的公务,或许也有点别的什么,让普琳再也不想掌控自己的情绪,冲动之下,脱口道:“你们会结合吗?” 这句话刚出口,看见和冬惊愕的表情,普琳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这句话里充斥着只有她才能明白的、浓郁的嫉妒。 不妙,很不妙。 但等看到和冬沉吟片刻准备张口,她又迅速打断,装模做样的看了一眼终端:“哦,还有新的访客,我认为这次跟你见面很愉快。” 普琳十分明确她不想听到任何一声忤逆自己心意的回答,她已经因为哨兵对另一个向导的夸赞感到恼火,要是继续下去,她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 她喊了一声和冬的名字,然后站起身伸出手,在人短暂的握上来后,说:“跟你聊天很开心,期待我们下次见面。” 和冬在走前看了宫殿深处的普琳一眼,宫门高大、缓缓关闭,遮掩会客厅内的景象,公主正侧着头对侍从官说话。 她不自觉调动哨兵敏锐的感官收集信息,但很遗憾,因为间隔太远也或许是他们有所防备,直到走出大门前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没听到公主跟亨瑞说:“我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亨瑞,”普琳闭上眼平复心情,等那阵撕扯心脏的激烈情绪过去,才重新开口道:“你说的没错,她确实是一个‘麻烦’,她不能再待在卡特琳宫。” 亨瑞:“我很高兴听到您这么说,殿下,即使接下来要讲的话可能有些冒犯,但我还是要说,一个哨兵不值得你如此付出,你是帝国唯一的公主、国王的掌上明珠,任何人都应该匍匐在你的脚下,而不是如和冬一般不守规矩、困扰你的心神。” 不守规矩——为什么要遵循那些不能大笑、裙子必须盖过膝盖、不能涂指甲油的该死的规矩? “您打算怎么处置她?” 普琳抚摸着珐琅花瓶,这种柔和细腻的触感跟和冬掌心仍旧存在的茧子完全不同,珐琅花瓶精致细密脆弱无比,而和冬只消一眼便能让人看出她身体里蕴藏的澎湃的生命力。 她令人惊喜、令人头痛,也应该学会听话。 亨瑞听到公主说:“把她调到圣巴巴拉宫。”【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处罚 和冬自认跟公主的谈话还算愉快,所以第二天接到自己即将前往圣巴巴拉宫的调任,就像被人打了一记闷棍,那一瞬间真的反应不过来。 她的第一个念头是:这真的是公主下发的命令吗?那个身份高贵又温柔可亲的公主会这么对待她? 但在看到亨瑞那张冷漠的脸,和冬的自尊心还是让她咽下了去见公主的请求,只潦草的冲他点头,说:“我明白了。” 卡特琳宫给和冬宽限三天,容许她收拾行李。 艾伦跟布鲁斯一干人不知怎么也听到关于她的调任消息,纷纷前来哨兵公寓探望。当然,是她下楼给他们开的门,公主说生气就是真的生气,卡特琳宫护卫队全员都失去了进入这里的权限。 和冬本以为自己能出入公寓是逃过一劫,但没想到她的处罚从没消失,只是来的比他们晚一点而已。 布鲁斯一进门就勾着和冬脖子,“兄弟,我们来啦,屋里有吃的吗?”被她踢开也没生气,反倒一直问她身体怎么样,他夸张道:“你那天被巡逻队救出来的样子,真是吓了我们一跳,没事就好。” 在面对处境不如自己的人面前,艾伦兄弟俩已经大方原谅了和冬在琥珀酒吧对两人的虐待,反而真情实感的为她感到可惜。 艾伦更是背着别人跟她讲:“你不是有军部背景吗?能不能疏通一下关系,让人帮你递个话,或者去公主面前美言几句——公主最是心软,她绝对不会乐意看到你这样的。” 圣巴巴拉宫是王室行宫,首都星十二拱卫行星中的一个,因为科技落后,早已被排除在王室度假地之外。 王室成员不过去,内勤厅那帮看人下菜的东西在年度拨款时就不会给他们漏多少钱,如此就形成了‘没钱修缮行宫—行宫破旧—王室不愿意来—申请不到拨款’的死循环。 艾伦记得圣巴巴拉宫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那群骏马,因为那里拥有一大片广阔的草原,可以让娇贵的马儿自由奔跑。 他虽然现在还没摸清和冬底细,但亲眼见证她的身手、傲气,想必在军部混的也不会太差,让一位军人为卡特琳宫值守还能说的过去,但调到圣巴巴拉宫就是用王室名义也已经算是折辱了。 对他这样的贵族子弟来说,靠爹吃爹几乎是一种本能,自然不能共情到和冬对这种处罚的羞愧。 巴里特更是直接,直言道:“和冬,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他给和冬透露一个消息:“我已经接到不日便可返回岗位的暗示。” 巴里特其实还想说:“法不责众,我们都没事,你怎么可能罚的这么重呢?” 但仔细想了想,他还是把后半句咽了下去,红丝绒一事让公主丢了这么大的脸,肯定要有个人承担责任,这样才能有个交代。 没有和冬在前面顶着,下一个极有可能就是他亲哥艾伦了。 巴里特因此对和冬升起一股微妙的歉疚,听到和冬说:“没有,我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如果这是公主的命令,我愿意接受。” 他那种和冬代替艾伦受罚的感觉越是强烈,走前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在琥珀会所神勇无比的哨兵,好似有些为自己的境遇失落,巴里特推了艾伦一掌,骂道:“真是造孽。” — 和冬打点好行李,正准备购买星际飞船,终端突然弹出一个弹窗,上面显示已经有人用她的身份信息购买了船票,可直接使用。 她纳闷的看了一下,发现还真是给自己的票,买票时间还在她接到处罚消息之前——不知道是哪位善心人士。 和冬不想因为找人把自己调任的事情闹大,这一次可以说是她人生中最尴尬的境遇,她自小继承母亲的坚韧意志,从不肯轻易放弃,这种品质对她人生的影响也显而易见——她是和家同龄人中最出色的那一批。 从战场上退下来她至少还是为帝国战斗受伤,能有个养老的名头,但从卡特琳宫打包走人,却有一种狼狈的意味。 即使护卫队成员不论关系好坏对此一概不提,但她还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这时自然也不想接收别人好意,直接办理了退票,又自己买了一张。 星际旅行公司的系统并不太智能,它好像为她此举困惑,弹了几次确认弹窗,和冬点着点着突然改变主意,——亨瑞给的到任时间还有宽余,为什么不在去圣巴巴拉宫前回老家看看呢? 几乎在她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卡洛夫就从岩壁上站起来,在精神图景里徘徊、巡游。 和冬更改了目的地,并爽快的在卡特琳宫宽限的三天中的第一天就发走了自己的行李。她走出卡特琳宫大门的时候,正巧碰到哨兵换班,看着那身熟悉的制服,她心里竟然奇异般的涌上一股失落。 ——在卡特琳宫的日子,大概是她这辈子离公主最近的时候了。 公主,和冬回头看了一眼那高耸、巍峨的建筑,从疗养院走前那位军官“城堡里的公主等待着你去解救”的笑言,此时又浮现在和冬的脑海,想起两人初见那天,公主好像是过的不太快活。 无论以前如何,无论现在如何,和冬都衷心的祝愿:“愿您幸福,殿下。” 她再看了一眼卡特琳宫,转身,毫无留恋的踏上了回家的路。 和冬老家在绿洲星,离首都星并不算远,但比较偏,属于艰苦却补助甚多的科研行星,在未分化前她一直跟随自己父亲住在这里。 从首都星搭乘星际飞船返程需要23个小时,她踏上绿洲星土地那一刻,就要订好前往圣巴巴拉宫的船票了。 和父知道她要回来,早早请了假在家等待,和冬推开门回去,只听到“砰——”的一声,礼花筒炸响的声音激得她不自觉进入战斗状态,直到女生尖叫着:“欢迎回来!” 和冬才反应过来,叹气道:“莉莲,即使我经受过训练,你也不能这么吓我。” 莉莲笑嘻嘻的吐了下舌头:“知道啦知道啦,这不是看见你太激动了吗?你都不想想自己多久都没回来了,不仅是我,叔叔也想死你了,办公室都是你的照片。” 小浣熊抱着和冬的脚,顺着她的衣服一路往上爬,直跑到她的胸口,和冬托着小家伙的屁.股,跟守在门口沉默对望的父亲点了一下头,和父率先往屋里走。 莉莲也叫着:“快把卡洛夫放出来!” 等雪豹甩着尾巴出现,莉莲揉搓它的头顶,弄乱的毛发让卡洛夫不耐烦的大吼,莉莲嘀咕道:“脾气还是这么差。” 和冬说:“它本来就不喜欢被别人摸。” 三人在屋里吃了顿大餐,和父问和冬伤势、工作,莉莲问她前线趣事,还问:“有没有什么优质哨兵介绍给我认识?” 和冬认识的战友死了一大半,卡特琳宫那帮护卫队成员也都不是什么好货,自然不能把莉莲拉入火坑,只道:“没有。” 这毫不犹豫地一句引来莉莲嘟着嘴抱怨,和父帮和冬检查了精神图景,发觉那里面崩塌范围如此之大,又是心痛又是难过,抚着卡洛夫的头,良久才说一句:“孩子,你受苦了。” 受苦的和冬当天晚上躺在自己的床上,痛痛快快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轮番接受和父和莉莲的精神疏导,——因为母亲去世,和父备受打击,精神力损伤较大,他的帮忙只是安慰性的,真正干活的只有莉莲。 只不过这次伤势严重,莉莲即使累的满头汗也没疏导多少,反而不慎触发精神图景波动,痛的卡洛夫跳起来张开嘴巴作势要咬。 和冬呵斥:“卡洛夫!” 它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收起尾巴,重新盘卧下来。 莉莲喘口气,将一旁被雪豹吓得瑟瑟发抖的小浣熊抱到怀里,小浣熊捧着主人的脸安慰她,莉莲很沮丧地说:“和冬,很抱歉,我帮不了你。” 和冬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对此倒是没太大反应,反而安慰莉莲:“没关系,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她看了一眼在客厅等候的和父,小声说:“你能帮我陪伴爸爸,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我这样已经很好啦,跟那些英勇殉国的战友相比,我好胳膊好腿的活到现在,已经是宇宙的恩赐了。” “真的,我上战场的时候真没想过还能回来再见你们一面。” 莉莲被她说的泪眼汪汪,看着自己的朋友:“那你该怎么办和冬?”带着破碎的精神图景过一辈子吗?——带着这个随时都有可能摧毁哨兵的炸弹,很可能都没有‘一辈子’。 和冬也不知道,真要说起来她也不是没有努力过,可既然那位能治愈她的向导不愿意继续,她也选择尊重人家的想法,不愿倚靠强权给那个人带来困扰。 她对莉莲说:“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又没事,替明天着急干什么?” 走一步看一步的和冬,在到达圣巴巴拉宫当天受到了原住民的热烈欢迎。 负责人几乎可以称得上热切的拉着她的手,在和冬感到不适挥退前,又立马呈投降状放开。 “哨兵!”负责人狂嚎道:“你跑哪里去了?我按照时间去停泊点接你,结果等了一天也没见到人。” “你吓死我了!” ——我终于能跟卡特琳宫交代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相亲前奏 跟卡特琳宫不同,圣巴巴拉宫所有人都很热情。 和冬是近年来唯一调来的新人,刚到城堡他们就给她办了一场盛大的欢迎会。整个行宫加上她只有八个人,大家围着长桌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有时候问一些涉及隐私的问题,和冬不愿意回答,他们也不介意,聊到兴起,几个人甚至打开音乐随着乐声跳舞。 这种在卡特琳宫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场景,让和冬觉得十分新奇,她不自觉放下餐叉认真看,在他们过来拉她加入的时候,虽然摇头拒绝,但还是真切的感到一种由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自由。 圣巴巴拉宫就像小朋友睡前读物里面描绘的童话世界。 虽然因为缺钱修缮行宫,很多地方还保留着古堡原生态的潮湿、阴暗,给人一种下个拐角就会窜出来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老巫婆的诡异感。 但幸好这里人少,负责人也乐意安排大家居住在条件好一点的房间,所以倒是没人因为住处困扰。 和冬被负责人分配到小阁楼,空间不大,放下床、书桌、衣柜就没什么地方了,但景色不错,推开窗户就能看见不远处的河流、堆放谷物的高塔,还有一望无际的稀树草原。 她在这里住了一个日夜,用亲身体验来讲,这里除了比其他行星落后一点,比如没有机器人承担家务所有事情都要自己做、锅炉房热水在晚间十二点就停止供应、要提前规划好洗浴时间外,并没有什么特别让人为难的地方。 负责准备所有人餐食的厨师说,圣巴巴拉宫很久以前被当作王室打猎场使用,每到社交季那群贵族都会在此活动,炫耀谁的猎物最多、最好,所以这里养了很多马和猎犬。 不过随着帝国疆域扩大,首都迁移,王室逐渐遗忘了这个地方,留守的仆人慢慢老去、建筑不断损坏,只等最后一个人消失,它就会带着往日的荣誉彻底湮灭在时间长河里。 但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早前留下的动物还是一如既往、荣宠不惊的繁衍生息。 “圣巴巴拉宫的马可是全帝国最好的!每年都有贵族拿着批文过来挑呢!” 厨师,一个膀大腰圆的普通男性,每到三餐时间铲子抡的虎虎生风,现在正一边炒菜,一边在冒着刺啦油烟的声响中探出头跟和冬聊天:“你这个姓氏听起来像亚洲那边的,你喜欢吃亚洲菜吗?我今天特意做了米粉。” 人类经历种族大融合、星际旅行后,只有一个广泛概念的帝国,姓氏、肤色等等无限趋同,根本没有判断生活习惯的价值。 不过和冬也接受他的好意,认真品尝他口中的米粉——一种用土豆淀粉做成的小炒,酸辣味儿,说不上好吃,不过口感独特,很有一种热带国家的风味,她对一直等待品评的厨师说:“我很喜欢,味道很不错。” 厨师对着天“耶”了一下,跟新人聊天的接力棒传到女仆手上,她穿着一个带蕾丝花边的围裙,头上银发显眼,犹豫半晌才对和冬说:“你能跟马夫一起放马吗?” 和冬听到这一句,下意识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在草原上自由奔跑的骏马,只听女仆道:“马夫太老了,上次放马摔断了一条腿,养了大半年才能动弹,我怎么也不放心再让他一个人出去。可他不干活也不行,圣巴巴拉宫没有多余的人,马儿又是王室的财产,丢一个死一个都要给内勤厅打报告,你来的刚刚好,有人陪他,我就能放心了。” 负责人刚进门听到这句,慌忙斥了一声女仆:“这位可是哨兵!内勤厅派她过来是守卫圣巴巴拉宫的,你从哪里学的习惯,怎么什么活都想往新人身上推?” 女仆犹自不解:“我从八岁开始就没离开过圣巴巴拉宫,什么哪里,一直都只有这里,咱们这里还需要人看吗?这点东西就算贼过来也要给你留一篮子胡萝卜……” 负责人尴尬的恨不得以头抢地,去瞧和冬脸色,生怕她觉得自己遭受羞辱撂挑子不干——要是这样,卡特琳宫对他的印象绝对大跳水。 但他没想到,和冬沉吟一下,真的点头同意了。 负责人本来还以为她是当着众人的面不应承脸上抹不过去,谁知道第二天一早他在屋里听到马的嘶鸣,迷迷糊糊爬到窗边,竟然真看到她跟随马夫带着干粮一起出发。 雪豹身形灵活的在马群中穿梭,时不时跳到马背上眺望远方风景,晨光倾洒在它短而整齐的毛发上,为其镀上一层金光,威风的不得了。 主宠两人丝毫没有为难的样子,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就连马夫在别人问起时也只说和冬的好:“我们一起出去我什么都不用做!” 这天傍晚负责人路过马厩竟然还看到和冬穿着胶鞋、撸起袖子给马洗澡,这是哨兵吗?这分明是一个沉迷种田游戏的农夫! 负责人一脸梦游的跟人打报告。 ——和冬一切都好。 ——她跟着马夫一起放马。 ——中午吃的很多。 普琳查看完这些狗屁不通的报告,还没写回复就被母亲抓去跳舞。 宴会厅人影憧憧,乐声飘扬,普琳跟贵族家的哨兵跳完开场舞,照例拒绝下一支,这让有望步入公主丈夫人选的哨兵纷纷停步叹息,都说:“公主实在是太羞怯了,不过这也是向导天性,我们要体谅她。” 普琳刚挑了个清净的地方坐下,她的哥哥雅各布也跟过来翘着二郎腿坐在她身边。 他最近又迷上母亲请来活络气氛的舞娘,这会儿在舞娘跟人跳舞间隙往这边瞥的时候,适时做出低沉、失落又微带嫉妒的神态,逗得舞娘几次回顾,差一点踩上舞伴的鞋子。 但等舞娘转场稍稍远离,雅各布又故态复萌,低头检查着终端上其他美人的邀请,并在短短几秒钟决定要不要在追人的间隙,再来一段速食感情。 普琳早就清楚他的套路,并对他如此混乱的私生活感到厌烦,当即嫌恶道:“你真是闲的没事做。” 雅各布嗤道:“你懂什么?你这个到了结婚年纪还没跟人谈过恋爱的修女懂什么?”他带着一股指导迷途旅人的正义感道:“这是情趣,这是情侣在一起前必不可少的一环。” 见普琳蹙眉不解,雅各布好为人师的劲儿上来了:“我的好妹妹,你不会真以为跟我交往的人都是傻子吧?不不不,这些小宝贝一个个可都聪明着呢,她们总是知道跟谁在一起最快乐,知道谁对她们好。要不然她们怎么会舍弃那些大家口中不主动不拒绝的老实人,反而选择跟王子来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呢?”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付出的足够多。”雅各布大言不惭道:“你用你那脑袋瓜子好好想一想,两个陌生人,从来没见过、一直都没交集,要在想发生什么故事可不就需要其中一方主动吗?” “对方是女孩子,她们矜持、她们观察,在故事开始之初掌握着主动权,那我就在考察期拿出足够的诚意,用这种暂时的低头换来一段美好的感情,岂不是双赢?” 普琳不明白,她也不理解雅各布为什么将全部精力都投入爱情游戏里面,但她却因为他这番话不自觉想起和冬。 这是和冬离开的第十天,护卫队全体成员戴罪回宫值守,她参加舞会、履行公务,完美掩盖了那天调动巡逻队的连锁反应,甚至还顺藤摸瓜捏住自己表弟的小辫子,本来应该算成功的,但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却偏偏不受控制。 普琳真的对和冬的行为感到费解,她刚调到卡特琳宫的时候还在不满,为什么现在跑到圣巴巴拉宫竟然能够怡然自得的帮人放马? 她本以为和冬临时变道跑回老家是对这次任命的抗议,已经准备好怎么在和家派人过来说合的时候顺便抛出条件。 可真没想到,她在卡特琳宫等到的不是和冬的陈情书,而是圣巴巴拉宫负责人对其乐不思蜀的形容。 虽说一开始将人调走也有顺势而为、为其安全考虑的意思,艾伦在王室成员面前都挂上了号,处罚无论怎么样也不会落在他的头上,他们极有可能拿新人顶缸,这时远远调走和冬,总比她最后被人诬陷强。 但一箭双雕中的另一只雕没中招,这让普琳不禁开始复盘反思自己的行动,她不想承认和冬脱离自己掌控,只迫切的想要找到一个答案。 恰巧这时候雅各布吊儿郎当的过来,在她耳边说:“你要拿出点诚意懂不懂?我的诚意是为她的魅力神魂颠倒,送礼物陪吃饭浪费时间玩游戏看电影,并且把所有除她以外的感情关系都转到地下,套路虽然老,但奈何它管用啊。” 普琳从舞会出来回到寝宫,侍女帮她换衣服、放洗澡水,她却突然站起来按响了召唤铃。 侍女问道:“殿下,您还有公务没处理吗?” 普琳说不是,挥挥手让她们退下去,直到亨瑞敲门进来,她脑子里还回想着雅各布那句话:“要拿出诚意懂不懂?” 追求伴侣的时候应该拿出一点耐心和诚意。 雅各布如愿跟舞娘出门约会前哼着不成调的歌:“要如春风,要如细雨,要让她看得到,要让她听的着。” 亨瑞刚进门,就听公主道:“帮我约和家人。” 普琳说:“我要跟他们见一面。”【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相亲 和冬突然接到了二叔的通讯请求,终端弹出弹窗的时候,她就四处观察找地点,可惜这里除了草就是咴咴叫着跟卡洛夫斗法的马,根本没一点可以称得上庄重的东西。 她想拒绝,但不知道二叔是不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又弹一条消息:“我知道你有时间。” 和冬无奈,跟马夫打手势示意,找到一块没有马粪、相对干净的地方接通了通讯。 光影投来一个老者的影像,鬓角斑白但眼眶极深,穿着军装,大刀阔斧的坐在那里,只消一眼便能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二叔是和家这一代领头人,军部高级顾问,在帝国跟虫族战争时期,曾经下达了要包括和冬在内的阵营士兵死守阵地的命令。 “线在人在,线失人亡。”没有别的可能。 和冬战友都因为这个指令丧命,就连她这个幸运儿也是九死一生,险险挣回一条命,可她回来后,就连一向护犊子的和父都没责怪二叔的意思。 因为二叔真的具有领导者的魅力,在公事上铁面无私,在私事上却又十分宽和。 当初家族内部对和父因为妻子去世一蹶不振颇有微词的时候,是二叔对他们父女多加关照,并力排众议将和父调回绿洲星,现在和家客厅照片墙上还保存着三人的合照。 和冬总觉得他比和父更犀利,那一双眼睛几乎能透彻人心,就是隔着网络刚打一个照面,二叔不明意味的哼了一声,和冬都觉得自己理亏。 “出了事不知道找我,反而自己跑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养老,和冬,你不愧是和俊峰的女儿,你们父女俩淡泊名利的样子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在和家这种地方,淡泊名利可不是一个好品质。和冬被他说的面如火烧,低垂着头喊了一声二叔,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二叔倒是不受她这副样子影响,慢条斯理的讲:“你现在也大了,我知道你们这群年轻人都不喜欢听老人家说话,我也不想说你——不想说你那些糟心的决定,堂堂一个帝国上校竟然沦落到去低等行星放马,就是说出去也没人信。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和家要做那些沽名钓誉的文官,连家族子弟也不管了!” “现在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和冬抬起脸。 二叔说:“相亲,结婚。你平日在战场,战友都没假期,我也不好给你破例,现在回来了,眼看着一时半刻也回不去,这么长的假期,为什么不找个向导顺道把你的终身大事解决了?” 和冬脑海中不知为什么闪过公主的脸,——在她心里,公主几乎和向导划上了等号,提及向导就会想起她。 她是全帝国所有未婚配哨兵的梦中情人,和冬这么安慰自己,你就是一个大俗人,只要不付诸行动,随便想一下别人也不知道。 现在听到二叔这么说,和冬没有拒绝,她也确实到了该结婚的年纪,而且整个系统默认高级职称只有家庭结构稳定的人才能担任,她想往上走,就一定会有这一天。 “但我现在不太方便,”和冬说:“二叔,你也看到了,圣巴巴拉宫比较偏僻,星际航班两天一趟,有时候因为人少还不会停泊,我也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去。” 二叔大手一挥:“你不用操这些心,我派人去接你。”挂断前他好像想到什么,仔细打量和冬一眼,直到把人看到发毛,这才摇摇头:“到时候穿着军装过去,别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你切记谨言慎行,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别坐半天不说一句话让人冷场,知道吗?” 和冬不知为什么也被他描绘的场景刺激的紧张起来,虽然他说的很像军部审查程序,但因为常年在战场接触的向导不多,她也没什么经验,不知道这其中的差别,只诚恳的问他:“我还能做点什么?” 二叔意味深长道:“如果别的都做不到,那你记住,你只需要恭敬。” 你只需要恭敬。 和冬推门进入包厢,在看到那个穿着一字肩礼服、露出肩膀和锁骨,脖颈曲线跟人一并优雅的普琳,这才明白二叔的意思。 但随即而来的就是巨大的问号,为什么公主也要出来相亲? 公主的伴侣难道不应该从贵族里面挑选吗? 还是说她跑错了地方? 和冬退一步侧头看门牌号,胜利餐厅,326号包间,没有错。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想起两人上次谈话时殿里燃烧的香薰,一时又想起亨瑞传达调任时的冷漠,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态度又要作何反应。 表现在具体行动上就是站在原地,迟疑、停驻,就跟误入片场的游客,好似下一刻就能说声抱歉飞快离开。 普琳当然不容许这种情况发生,上位者都没什么羞耻心,受害者犹豫,她这个作出决定的主谋反倒坦坦荡荡,没有一丝愧疚。见人半天没过来,冲门口喊了一声:“哨兵。” 在和冬看过来的时候,普琳微微一笑:“你想在那里站到天荒地老吗?把门关上,过来坐,今天不是公务,不要紧张,我们好好聊聊。” 和冬因为这一声,才意识到自己的手竟然不自觉抓着门把,就像人遇到什么危险,想要下意识关门逃避一样。她颔首进入,按照普琳的指示,一步一步走到座位。 胜利餐厅虽然名字土,却实打实的走高雅路线,因为装修精致、私密性强,隔窗就能看见横穿整个首都星的第二大河,被星网评选为“情侣约会圣地”。 这是和冬第一次来这种场所,她本来准备就不太充分,这时候看见对面竟然坐着公主,更觉得自己今晚像是做梦一样,脚下踩的都不是地板,是云,软绵绵、轻飘飘。 公主一笑,她心里的疑虑也缓缓消散。 这场相亲碰面在别人眼中颇为相配,一方美貌温柔、一方着军装带军衔看起来位高权重,但事实怎么样,只有当事人才清楚了。 因为和冬的拘谨,普琳很容易就拿到了主导权,她问和冬在圣巴巴拉宫的生活,并在和冬回答前率先为自己没能阻止她的调任道歉:“我很遗憾和冬,如果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看着你去那里。” 和冬当然说没关系,哨兵皮糙肉厚只要心态好在哪里都能过得不错,普琳这么说也成功排除了调任出于她之手的嫌疑。 和冬想:也对,公主这么一个温柔大方的人,怎么能做出这种决策任命呢? 她走的时候公主也大概率不知道。 和冬因为这个认知不自觉抬起头打量普琳的脸,那种美貌不需要任何人工的装点,在餐厅水晶灯的照耀下,端的是惊心动魄。 普琳似乎很享受她的目光,笑容更多,问题也层出不穷,好像真的在为自己寻找伴侣那样,略带着点严苛的询问她:“你之前有没有喜欢的向导?” 和冬看她,她笑道:“没关系啦,可以跟我说实话,相亲的时候都要问这些的,我可以先跟你说——我之前都没喜欢的哨兵。” 是因为没喜欢的哨兵,所以接受相亲,然后才轮到她这个熟人头上吗? 和冬稍稍恢复清醒,这才察觉她根本没像和二叔保证的那样不让两人冷场,反倒是普琳一直在活跃气氛。 她深觉不该,之前多看一眼公主都觉得自己冒犯,现在即使情景尴尬,公主也还是公主啊,怎么能辛苦她一直包容自己呢? 和冬沉下心,慢慢道:“我也没有,因为一直在训练,要不然就是打仗,我见过的向导不多。” “你没参加塔举办的联谊会吗?按理说以你的军衔,肯定能收到请柬。”普琳目光落到和冬的肩膀上,她今天穿着军装,身姿挺拔,肩膀上代表军衔的荣誉王冠格外显眼。 王冠——王权。 所有进入帝国系统任职的人都要向国王宣誓效忠。 理论上来说,和冬忠于国王,即使两人结合,她的灵魂也属于国王,只是以哨兵、伴侣的身份忠于自己。 这还不够,普琳想,她看着和冬翕动的嘴唇,开始奇怪为什么会有人认为伴侣效忠国王是一种荣耀。 她难道不应该也必须完全属于自己吗? 和冬有些疑惑的看着普琳,“殿下,您有在听我说话吗?” 公主一向以极高的标准要求自己,这种走神十分少见,但也足以说明在她心中这场相亲不太重要,——大概率公主也像自己一样,在来之前完全都不清楚相亲对象是谁吧。 和家不算小,可跟帝国那些顶尖权贵比起来却还是差了一截。 和冬虽然有些遗憾,但也并没有为此伤心,美梦总有醒的时候,她打起精神,问道:“您是否还有公务?如果这样的话,真的不必因为顾虑谁在这里陪我。” 和冬想起初见那天,雅各布脱口而出的对公主的讽刺,不自觉在心中升起一股怜惜:这么美好的公主,竟然也不能随心所欲。 她担心自己这番话会更让公主为难,因为现在细细品味一下,竟然有一种威胁的意思。 面对公主的沉默,和冬不想再等直接站起身,在普琳惊讶的目光中说:“你放心,我送你回去,如果有谁让你为难,你就让他们都来问我吧。” 和冬走到公主面前,担心因为身高给她造成压迫感,主动蹲下身,这在肢体语言中代表着臣服,可普琳的手好像还跟受到惊吓一般紧握,抓扯住衣摆上的蕾丝。 在公主的凝视中,和冬说:“殿下,我来送您回家。” 殿下,我来送您回家。 普琳在宫门前,目送和冬远去,亨瑞接到守卫消息急匆匆赶来:“殿下,怎么不坐司机的车,正门离寝殿那么远,怎么不从侧门回来呢?” 普琳脑海里还在不断回放和冬下蹲抬头的那一瞬,一种形容不出的兴奋随着心脏泵合流淌进入血液,她一路勉强维持镇定,但还是浑身发热,刚想揪下手套,这个动作让亨瑞下意识道:“不可!” 等公主目光投过来,亨瑞才低头解释:“公主不可在寝殿外裸露手部肌肤。” 可以露肩膀、露胳膊、露小腿、露脚踝,唯独不能露手。 科技在进步,人类早就冲破地球拿下那片灿烂星河,但王室却还像行将木就的老古板,处处强调阶级、规矩,即使宫殿使用再多机器人,也不能掩盖它透露出的腐朽气息。 这样的王室能养出什么好人。 普琳想起和冬面上闪过的疼惜,又想笑又想叹又有一种不可与人言明的满意。 “我很喜欢她。”普琳一边往寝殿走,一边嘱咐亨瑞:“跟和家说,安排下一次见面……择期准备婚礼。”【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分歧 和冬刚定完回圣巴巴拉宫的船票,就接到二叔的暗示,可她却有些不明白二叔的意思。 “你是说公主会选择我?” 和冬有点不可思议,她不是自我贬低,她在和家还能因为血缘跟能力有些影响力,虽然现在赢得了上校军衔是和家同龄人中荣誉最高的,但放在整个首都星的顶尖圈子里还是不太有份量。 别的不说,王后格林家族的哨兵、王室道格拉斯家族的远房亲戚、摄政王大臣家的孩子……在这么多对公主递出橄榄枝的人里面,和冬认为自己的综合排名虽说不一定垫底,但也到中层了,要不是熟人,公主应该不会多看她一眼。 但没想到二叔竟然如此自信。 和冬笑道:“二叔,你对我的期望太高了,我觉得你应该给我安排一点我能配得上的人,我对伴侣的要求不高。”她想了想说:“其实也不一定非要是向导,军部大概没跟你汇报我的情况吧?” “我的精神图景崩塌范围太大,也没向导可以治疗,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废人。” 和冬毫不在意这么评价自己:“我未来估计也就只能在首都星这个锦绣窝里嘲讽一下那些弱鸡,军部实权职位是混不上了,只能再努力一下多得一点军功。” “所以不要把我的军衔当作筛选对象的条件,这很可能是我能取得的最高的荣誉,也不要过分强调我的年纪,我的未来大概率不会有什么惊人的进益。” 二叔听着听着突然想起自己下达命令后,和冬曾借助加密通讯渠道传递信息,他那时以为这孩子是要人送自己离开,心里虽然失望、不耐却也不得不接,但接通后却只听到她用沉稳的声音说:“多投绷带、止血药,治疗舱没用,人太多了,轮不上。” 她如今的状况,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并不能因为他们父女俩不责怪就抹消掉。 二叔犹豫半晌,还是跟和冬透了底,他到底还是不希望看见曾经意气风发的后辈如此消沉:“和冬,公主会选择你,不选择你她也会选择其他跟和家差不多的家族。” 和冬听到二叔说:“因为别人都在支持国王、支持王储,只有我们才会支持她,你明白吗?” “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并没有这样草率的结束,你是我从小看大的,也是我最欣赏的孩子,我敢向你保证,当公主选择你后,你能为帝国做的远比在战场上做的多。” 这在别人听来就能心潮澎湃的野望,在和冬耳中却不亚于一道惊雷。 光影中二叔的面容一如既往的严肃、坚毅,好似在跟人讨论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话题,丝毫没为自己这种想法而提心吊胆的觉悟。 这是计划多久了? 和冬下意识看向自己挂在墙上的军装,肩头正是国王亲自贴上去的衔位,她在从军入伍那天就跟着同伴一起朝王旗宣誓效忠国王,她死去的队友下葬时不仅披着军旗还披着王旗,一如她的母亲。 ——这也是和冬为自己选择的结局。 和家发展史就是帝国再普遍不过的平民血泪史,那时人类刚开始星际旅行,贵族仍旧霸占着绝大多数资源,即使有特殊人群带领众人冲锋,贵族子弟还是拿着他们冒死挣得的军功镀金。 如果不是某任国王的重用,和家早在突破这种阶级封锁前就销声匿迹了。 自此之后,和家内部都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为荣誉而生,为荣誉而死。” 为国王而生,为国王而死。 和家虽然参军涉警,但他们都以为国王服务为荣,也是首都星最铁杆的那批保皇党。 但没想到这一天二叔竟然如此轻描淡的说:“因为他们都支持国王。” 和冬有些艰难,今天这场谈话是对她早已成型的价值观的巨大冲击,但在二叔等待她做出回应的视线中,她还是很坚定的说:“二叔,你是否忘了一件事。” 当这个老者看来时,她第一次不太礼貌的直视回去:“你是否忘记,我也曾宣誓效忠国王,效忠公主的父亲。” — 两人理所当然的不欢而散,二叔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对相亲结婚这种人生大事毫不排斥的和冬,临了会倒在那可笑的誓词面前。 和冬也无法向别人吐口:和家的领头人竟然梦想着跟公主一起发动政变! ——普琳想登上王位,只有这一个途径。 帝国如今由军部、国会以及以王室为代表的寡头贵族共同控制,虽然王权分流,但至今所有国民仍旧承认国王的总领地位。 王室王位更迭也极大的影响着整个帝国的政治生态。 目前王室仍旧实行长嗣继承制,公主普琳前面还有两个哥哥,大王子阿姆斯特朗一生下来就被确立为王储,他是国王明面上的第一个孩子,比普琳生母现任王后玛丽小不了多少,因为勤恳办公,一直颇得民心。 更别提那两位王子都是哨兵……公主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和冬跟二叔不欢而散后,没有采取他“你再好好想一想”的建议,反而按照原定计划登上飞船匆匆赶回圣巴巴拉宫。 接下来的日子因为这桩沉重的心事,放马不再是能让她头脑放空的愉快活动,和冬常常躺在草丛里枕着胳膊发呆,任凭草梢在风的吹拂下骚扰她的脸。 卡洛夫感应到主人的情绪也不再追逐马儿,反而卧在她身边陪伴。 马夫第一个发觉了和冬的异样,联想到她来去匆匆的相亲,理所当然的认为哨兵正在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惆怅。 于是在某日放马的时候非常善意的安慰她:“缘分都是天注定的,向导人太少肯定矜贵,他们家人也会帮忙筛选哨兵,也许还会说一些刻薄的话。但请不要灰心,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宇宙之神保佑,你的爱人一定就在某一处静静等待着你呢。” 和冬勉强扯个笑应付他的关切,这两天她都在面对拒绝二叔带来的连锁反应——家族里很多人纷纷致电询问他们争执的原因,关系亲近的甚至还拍着膀子说自己可以出面调和,往日听来还能让人会心一笑的话,现在却只能引起她的警惕和怀疑。 你们知道二叔的野心吗?你们都在暗地里支持他吗? 她甚至开始怀疑和父,几次都想询问他:你知道二叔安排我跟公主相亲吗? 但这念头刚冒出来又被她压下去,她没必要试探父亲,当初父亲放弃首都星取得的职称来到绿洲星当军工所的研究员,她就已经清楚他的选择,现在又何须因为外人而去怀疑他。 如果父亲跟二叔真的在她结婚这件事上有所交流,那一定是诚挚、恳切地请求他为自己挑选一个合格的伴侣。 这一天深夜,和冬照例失眠,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上一刻想和家,想那些平日关系还过得去,刚开始还发消息询问,后来猜到自己失势再也不肯联络的势利眼。 下一秒又跳到公主那极富标志性的金发上,她脑海中还留存着普琳一颦一笑的影像,这往日让哨兵懊恼自己龌龊的行为,如今却成了和冬在被和家放弃的冷清日子里,唯一可以称得上安慰的东西。 她努力回忆两人相处的细节,并试图从中看出一丝与公主温柔平静外表下的违和。 可惜除了那次吃饭时公主的意外出神,其他怎么也没个头绪。 ——有人在威胁她吗? ——有人在背后摆布她吗? ——面对自己沉默的拒绝,二叔又是怎么跟公主说的?她会伤心吗? 和冬烦的骂了一声,下床推开窗户,低等行星没有光污染的困扰,一到晚上群星散漫的在天上亮着,照映着哨兵眉心紧锁的痕迹。 公主,你知道自己是一个向导吗? 和冬不是瞧不起向导,帝国跟虫族战争最严重的那段时间,前线战力不足,总医院很多向导都签下生死状,投入前线医疗事业。她甚至还看见一个向导用精神力困杀虫族,她在这人力竭的时候还帮忙割下虫族的尾刺,以此计算军功。 但公主跟他们这些追求事业进步的向导不一样,她不是谋求个人发展,她是想颠覆王权! 恐怕就连出自国会的历届总理都不敢做这种梦。 和冬仔细回忆着二叔那时的说辞,大概也能猜出她的布局,跟国王荣耀一体的老牌贵族肯定不会支持她这么疯狂的想法,她只有继续向下,联络帝国那些如二叔、如和家一样,蓄力数百年早已不满现状,能够抛下一切、倾尽全力,只愿有朝一日登高望远的野心家了。 公主肯定会失败的。和冬想:她都没办法掌控自己的婚姻,怎么可能操纵那些处心积虑的老狐狸为自己服务? 就算她能成功,那也不是她的成功,而是她背后所有人的合力拱卫。 她会成为那些人操纵政治的傀儡。 公主为什么只为王冠倾倒,却从来不肯想它的重量会压断那截雪白修长的脖颈呢? 和冬抬头望着群星,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做什么,她不可能支持公主——不论是因为誓言还是因为政治动荡给普通人带来的痛苦,就连日常再普通不过的抗议游-行也有人因为和军警对抗丧生,王位争夺战之下又会有多少人成为政客牌桌上的筹码? 但她也不可能像之前面对琥珀会所、红丝绒城堡一样,坦坦荡荡的去举报他们。 和冬不傻,她能混得军功,正得益于她在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中锻炼出的敏锐嗅觉,当初军中站队时,即使没人指导,她也从没出错。 她从军后,更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命运是何如跟和家融为一体,在获得表彰时如此,在大难临头前也是如此,任何想跟家族撕掳开来的动作都是无用功。 如果上校和冬真的因为叛国罪名走上军事法庭,那她是为谁而死? 军部培养出的战士要为公主而死吗? 和冬怔怔地想。【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露馅儿 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乎和冬预料,她本以为因为自己的不识相已经彻底错过了借助家族力量的机会,正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就要在圣巴巴拉宫终老的时候,冷落她的二叔又再次提起要她跟公主见面。 二叔在两人发生争执后主动跟和冬联系,放在和家这种重视长幼秩序的家族里简直不可思议,他说:“我觉得咱们中间应该有一点误会,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跟你讲清楚,毕竟要跟人结合的是你,现在我争取到跟公主见面的机会,你们可以当面聊聊。” 二叔:“和冬,你能意识到这是你的机会吗?”他眉心皱起,好像在说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难搞:“你知道的,有很多人都为公主倾倒,而她属意和家,这是何等的荣耀,和家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你考虑清楚,你要是不去,我就派别人跟公主见面了。” 和冬听到这里下意识认为公主最近频繁在相亲人士中辗转,有些难言的怜惜还有些被她归之为恨其不争的愤怒——帝国的公主竟然成为被人随意摆弄的棋子。 那些人怎么敢! 公主,你的骄傲呢? 你的自尊呢? 和冬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想拒绝这次会面,二叔的避而不谈让她明白他们不可能放弃自己的谋划,但她也不想妥协,不再接触不再过问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但和冬发现自己也无法看着普琳身陷囹圄、无人可援,她在这时还不禁想:公主选择熟人是因为在自己身上看到了几分安全感吗? 这个想法让她再也无法放弃跟普琳沟通的机会,所以她折中了一下,没有接受去首都星见面的建议,反而通过二叔传达了跟公主通讯的请求。 二叔神情复杂:“你还是第一个……”被公主召见却如此摆谱的人。 但在和冬看过来时,二叔却又把后半句话吞进了肚子里,两人间的感情如此私密,又怎么能是外人可以插手的? 能成功是和冬的造化。 失败是和家的宿命。 二叔只是再三强调:“和冬,你要记住,她是公主,帝国的公主,普琳西斯。” 和冬现在还无法理解他语中的深意,只是同样郑重地跟他讲:“我说我想说的,我做我能做的,也许结果并不能令你满意。” 她在城堡等到深夜,午夜十二点,整个圣巴巴拉宫已经陷入沉眠,卡洛夫盘卧在她脚边,正用牙齿扯着她裤脚磨牙,终端突然弹出通讯请求。 和冬就跟被针扎了一样从床上弹起,起身走到书桌前,因为太过急切以致于忘记卡洛夫,牵扯着它走了好几步,引来雪豹的不满,愤怒地朝她低吼。 她后知后觉的“嘘”了两声:“卡洛夫,很抱歉,但现在是深夜,请不要扰民,圣巴巴拉宫也有哨兵。” 卡洛夫还没为她这种敷衍的态度不满,和冬已经接通了通讯,看着光影中的美人,绿宝石耳坠正衬她灿若星河的眼眸,和冬低声喊了一声:“公主。” 公主用熟悉的角度凝望着她:“和冬,你为什么不跟我见面?你对我不满意吗?” 和冬不知道她怎么会这样想,公主这种出身容貌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哨兵的拒绝自卑,她更倾向于普琳是在表达自己对被人拒绝这件事的不满,所以当下就带着点歉疚的说:“不是这样,公主。” “不是这样,那是怎么样?”普琳步步紧逼毫不后退,在两人接触中第一次表露出自己骨子里的蛮横。 天知道她听到和家人请求更换哨兵人选时的恼火。 她本以为和家没明白她的暗示,内部倾轧之下把和冬赶走反而推了一个废物过来。 但直到和家头脑亲自道歉,她才明白:哦,是和冬不愿意。 ——和冬,你有喜欢的向导吗? ——没有。 那是为什么?是什么能让和家头脑都不敢开口? 普琳的目光如狼如豹又如紧盯猎物的雄鹰,给人带来一股极强的压迫感。 可惜和冬现在还沉浸在‘公主果然是个纤弱敏感的向导’、‘我好像伤了她的心’的自责中,没有看到她的真实面目。 哨兵在光影那端对自己接下来近乎于表白的话语,有着一点尴尬无措和腼腆混杂的情绪,轻声道:“我……我很满意,只是我想我们在某些事情上有点分歧。” 和冬想起二叔透露出的公主的野心,咳了一下,不太顺滑的舌头才终于回归大脑的控制,她目光严肃道:“公主,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人逼迫你?” “有人在你身边吗?我们的谈话在监控范围内吗?” 还有,和冬看着她身后的背景,寝殿内十分昏沉甚至都没点上蜡烛,好像主人下意识不想让人知道她们这场会面。 “你的情况很危急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看见和冬那诚恳的目光,电光火石之间普琳明白了过来。 ——她认为自己被胁迫。 ——为什么这样想? ——她知道自己选择和家哨兵的官方理由。 其实也不算官方,普琳想,从产生这个念头开始她都不知道布局多久了,又是多少次面对他们关于向导身份的质疑。 和冬竟然跟那些目光短浅的人一样。 不,她不是目光短浅。 普琳隐晦的打量她,眉目清秀、气质清正,即使在军队待了那么多年也没染上兵油子的腻味,反而彬彬如学子。 刚来卡特琳宫就大闹琥珀会所,去了红丝绒又断然拒绝‘向导’服务,反而孤身一人探查线索,一次又一次,亨瑞说她莽撞不会权衡利弊,可普琳却只看见她面对危险从没想过退缩,即使被困也不失英勇。 普琳想起为和冬治疗时曾经踏足的精神图景,崩塌带来的凌乱之下掩藏着昔日的繁华与整齐,她的精神体是一只雪豹,纯白无暇,没有一丝杂毛,站在岩壁上冲人大吼的时候威风凛凛,一如它的主人。 这种人,这种人应该会有一个叫做信仰的东西。 普琳说:“你知道了?”她低垂着眼皮,以此掩盖自己眼中的复杂,有欣赏有思量也有一股强烈的想要将人诱入‘歧途’的冲动。 为什么不能让效忠国王的骑士为公主奉上王冠呢? 和冬。 “和冬,”公主看着她,美目盈盈,好像在看自己的救世主:“我需要你,你可以帮助我吗?” 和冬一口答应:“当然可以!” “殿下,”在普琳还未组织好措辞开口之前,听到和冬这么说:“如果您真的受人胁迫,我有帮助您的责任,但最要紧的是通告国王,避免他们为了颠覆王权引发的混乱。” “连年战争施加的重税,已经让人民的生活足够艰难,普通人不应该再遭受因为他们对权力追求而带来的痛苦。” “首都星有一百五十万人,因为之前的教育计划,迁入很多教育机构,学生大概占总人数的十分之一,他们生活优渥、性格单纯、很容易被人鼓动,真到那时候军警等暴力机构也无法妥善处理,一切都晚了。” 普琳没跟她说自己就是教育计划的推动者,上个年度她甚至还推动了首都中心区人口回流的政策,——根据历来数据统计,越是居住在政治中心的选民,越是不会支持执政党。等下一个选举年到来,亲王室的执政党下台,她想做什么都容易很多。 当然明面上肯定都是为了帝国的教育发展,为了将首都星打造成最高等的居住地。 和冬不是第一个意识到政治风险的人,但却是第一个在她面前如此担心的喊着殿下,忧心忡忡的建议她如何将一切诉之于众、将她播下的火种趁早熄灭的‘忠臣’。 这种身份上的反差,让普琳莫名有点跟人玩捉迷藏时的愉悦。 真敏锐啊哨兵。 真正直啊哨兵。 普琳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微笑,但当她抬起头来,还是一副我见犹怜的苍白模样,她模仿母亲那种天真的愚蠢,做出焦急而又怎么都听不懂指挥的样子,问道:“那我该怎么办,哨兵,我没有办法……” “直接跟父亲说吗?我已经做了这么多事,他肯定会怪罪我的。” 普琳哭不出来,所以只能用手捂着脸勉强做出一副正在哭泣的样子:“我被他们逼的没办法,必须结婚了,可你却还不同意,我真的想不出办法,难道只有死亡才能让我得到解脱吗?” 和冬听到这一句心神俱震,脱口而出:“公主!” “公主!” 亨瑞推开房门,灯光大亮,灯火煌煌之间,首席侍从官说:“摄政王急谏。” 和冬眼中真切的担忧、惊慌都被这一声“摄政王”斩断,她看向那个仍旧捂着脸的女人,只剩下无法言语的惊愕,一个弱小无依的公主会让视王宫于无物的摄政王等待通传吗? 想起刚才的动摇,在普琳展露自己的痛苦时,她甚至想过‘我们可以先结婚,帮她摆脱那些人的控制’。 和冬在光影那边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回过神来挂断了通讯,她将头磕在桌子上,闭上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愚蠢。 首都星,普琳也放下手,不悦的看向亨瑞:“亨瑞,你把一切都搞砸了。” 亨瑞说抱歉,“但我一直给您发消息都没回复,敲门也无人应答,摄政王正在门外,我不好让他多等……” 可普琳丝毫没被他的焦急影响,还是坐在那里,小声抱怨道:“差点就要成功了,真糟糕。” 和冬肯定会生气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巨蟒 和冬何止是生气,她简直羞愤欲死! 她无法原谅自己被普琳如此不走心而又粗糙的演技欺骗。 一连几天都在唾弃自己沉湎于美色,——这让她先入为主的认定公主有着向导的柔弱。 和冬痛恨自己的轻敌,更为她对公主那时的妥协悔恨。明明她亲眼看着向导在战场上跟虫族搏杀,现在又为什么会习惯性的认为他们无害? 她父亲是向导,但出自和父之手的军工产品可以抵得上一个团的攻击力。 卡特琳宫护卫队成员全员哨兵,但他们全都是绣花枕头,根本不敌自己一击之力。 这种平静无波只用烦恼人际关系的生活,已经严重影响了她的判断力,要是长久如此她还能拿起量子炮吗? 她不能再这样被动的等待下去了。 和冬开始调动人脉,积极为自己搭建重返前线的通道。 二叔正想让她妥协,家里这条路走不通,和冬就转到军部那里跟老领导打感情牌,她在邮件里诚恳而又落寞的说自己遭到的降职——就算让我养老也不能这样养吧? 然后着重表达自己对重返前线跟战友团聚的渴望,和冬说:“我知道军部是为我考虑,但我也希望您能尊重我的决定,从我母亲殉国那一刻开始,前线就是我为自己选择的埋骨之地。我的父亲一直都在支持我,请您不要相信那些莫须有的陈情……” 自己上阵还不够份量,和冬拉上之前一起躺在疗养院的同僚帮忙敲边鼓。 那个瘸腿的军官,姓易,叫达伦,因为活下来的一群人里数他最惨,军部更是派人几次慰问,算是在领导的领导面前都挂上号的人物,所以易达伦一开口,老领导就是有那装聋作哑的能耐也不得不乖乖坐在位置上听。 老领导知道他为和冬求情,越听越烦:“你们这一个个的能不能让人省省心,能不能有点军人的素养!拉帮结派的干嘛呢?” 易达伦被骂也不怕,笑呵呵道:“和冬这不是想家了吗?她提前毕业驻守前线,那么小的年纪就在那里熬到现在,你说哪个才是她的家?她又没要什么高官厚禄,有家你还不让人家回……” 虽然最后易达伦被老领导发火赶出门,但他还是跟和冬说:“有门,这老头正由犹豫着呢,你耐心等等。” 和冬因为这个消息心情好转不少,在二叔询问她跟公主会面结果如何的时候,她也不再为自己的表现懊恼了,反而跟他说:“二叔,原谅我无法跟你们站在一起,我认真考虑过,如果未来我真的有一死,那我更希望我死在战场上。” 对外举起刀,是守护帝国。 对内举起刀,那是她怎么也无法理解的刽子手。 二叔说:“和冬,你不是已经接受相亲准备结婚了吗?既然早晚都要结婚,早晚都要跟伴侣磨合,你为什么不能跟公主暂时搁置这些争议相互了解呢?” “我拿我的信誉担保,如果你知道公主的为人,一定会为她倾倒……” 和冬不想再在这些事情上纠缠,无论二叔将他们的理想说的多么崇高、又把谋划这一切的普琳如何捧到神坛,对她来讲都没有任何意义,她已经见过太多太多死人了,已经不想再跟任何妄想发动战争的刽子手共情。 可二叔却总是把婚事当成突破重围的借口。 和冬带着点不耐打断他:“二叔!” 在他停下来后,和冬顿了顿,继续说:“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可以结婚的人选,只不过一直在犹豫,不敢对他表白,现在我突然意识到亘横在我们中间的困难,都是我为自己的软弱寻找的借口,我会尽快向他求婚,您不用替我担心。” 她回想起那日赛马节,在观礼台笑得一脸明媚的公主,到底还是不忍心对普琳说出什么重话:“请告诉公主,她值得更好的,不必为了我这种草芥停驻。” 二叔如何跟公主回复的,和冬不管,她也管不着,说完就挂断了通讯。在终端再次弹出申请的时候回复道:“该说的我都讲清楚了,二叔,我理解你,希望你也能尊重我。” 这句话一发过去,终端果然不再闪烁。 撒个小谎就得以从那一团混乱的关系中抽身,和冬觉得挺划算,她带着自己即将调任的期待,继续享受着圣巴巴拉宫平凡而又普通的一切。 每天早上跟厨师打招呼,带干粮放马,如果马夫身体不适就只有她一个人出门,一望无际的原野、风一吹如同波浪起伏一般的青草,她拿着马鞭站在那里看着卡洛夫在其中奔跑,无数次回想起有父母陪伴的童年时光。 那是少有的、能令她感到幸福的日子,而她也在无数次疲惫不堪的时间点,从中汲取继续前行的能量。 可这种享受没能持续多久,和冬在某天醒来突然发现自己召唤不出卡洛夫了,她心头一沉,立马潜入精神图景。 岩壁上空无一物,而与岩壁一障之隔的精神图景,正如她意料一般遍布黑云,狂风吹拂着城市里残破的建筑,发出响亮的“啪嗒”声。 卡洛夫正站在不断崩塌的城市中心看着她,尾巴一如她刚刚分化、两人初次见面时温顺的甩动。 和冬一边奇怪自己竟然感受不到精神图景崩塌的痛苦,一边蹲下身对卡洛夫说:“过来。” 雪豹好似安慰一般用鼻子蹭着她的下巴,和冬抱住它,低声道:“这一天怎么来的这么快……我还以为我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它最近平静的都让我以为我是一个正常人了。” 精神图景里的建筑正以一种缓慢而又不能让主人忽视的速度,慢慢坠入中心的那片黑洞。 和冬对卡洛夫说:“我还能活多久?要是这玩意儿全都没了,我是不是也看不见你了?” 雪豹甩着尾巴,轻轻打在主人身上,好像在说它也不知道。 和冬没有坐以待毙,知道自己情况恶化后第一时间联络二叔、老领导,面对死亡的威胁,她再也顾不得之前不去打扰那位能为自己治疗的向导的承诺,——至少不能死在圣巴巴拉宫吧?她还没回到前线呢。 但她的良知还是在为自己欺压向导而感到不安,一直对他们重申:“如果能找到这位向导,不要逼迫他,我愿意拿他想要的东西交换。” 和冬做完这一切,第一时间向负责人请假,说自己想回老家绿洲星看看,可她没想到批相亲假批的顺畅无比的负责人,却突然在这件事上卡了壳。 负责人愁眉紧锁:“和冬,不是我不体谅你,实在是圣巴巴拉宫到了选马季,很快那些贵族就会拿着批文过来挑马,马夫年老体弱,我又不懂这些东西,就指望着你撑门面,怎么还能给你腾得出时间呢?” “这样好吧,”负责人说:“等这段时间忙完,我给你批一个长假,让你好好休息一下怎么样?” 和冬皱着眉,负责人有理有据,城堡里的人都若有若无的往这里看,她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诉说自己的苦楚,正在犹豫间恰巧终端闪烁,她打开一看,二叔回应说向导正在来的路上,——这速度快的让人不可思议。 但想起和家跟公主的联合,这种速度似乎又在情理之中,——王室想调动一个人,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就是为难那位向导了。 和冬本来想回老家也是因为莉莲在那里,多少也可以看顾一点,情急之下忘了考虑和父的心情,现在既然找到人,那也没回去的必要。 她点点头,因为转身离开的太快,没看到负责人站在原地悄悄抹了一把虚汗,他小声道:“嘿,这给我折腾的。” 虽然精神图景在崩塌,但马夫还是不能起床,和冬仍旧承担着每日放马的任务,只不过没有了卡洛夫陪伴,原本短暂无比的时光显得十分漫长。 这天她提前结束任务骑马返回,走到城门时,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心脏急速跳动着几乎要冲破胸腔,她抓稳缰绳,强撑着眩晕控制因为感受到危险而不断嘶鸣的马儿。 等那阵令人心悸的压迫感过去,和冬本来还以为自己状态又变得糟糕了,谁知道余光竟然看到了城堡观礼台上的人,她不可思议的抬起头。 普琳一如赛马节那天妆点着精致的衣物,身后破旧的建筑更衬的她高雅不凡。 公主微微一笑,低头冲她说道:“哨兵,又见面了。” 但和冬却没什么欣喜的意思,甚至也没给普琳同样礼貌的回应,只是盯着她身后盘踞嘶鸣的巨蟒,蟒蛇约莫十米长、躯干粗壮,浑身呈现出一种低沉的橄榄色调,那双赤红的眼睛如今正跟随主人一同紧紧盯着城门下的哨兵。 好一个庞然大物! 而冲出来对她叫着“你终于回来了”的女仆,却没有对此展露出一丝惊讶,反倒拉着马的缰绳说:“快快快,圣巴巴拉宫来了一位不得了的客人,负责人正在点人呢。” 和冬顺从的下马,任由女仆将马牵去马厩,在她催促自己前往大厅的声音中,缓缓抬起头,只见普琳笑眯眯的朝她做口型:“一会儿见。”【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小可怜 公主的精神体竟然是一条巨蟒! 和冬直到换掉那身被人说都是马味儿的衣服,站在大厅听训的时候,脑海中也在不断回放巨蟒盘桓在城墙上的姿态,——难怪卡特琳宫从来没人见过公主的精神体。 向导的精神体跟他们的主人一样,一向以温和、无害著称,最具代表性的便是莉莲的小浣熊、米娅的蜂鸟、某不知名路人的花枝鼠……和冬从来没听说过哪位向导的精神体是蛇,更别提还是这种只存在于故事书中的史前巨蟒了。 而巨蟒的主人,也在他们训话结束后,踏着不急不缓的步子从门外走进来,和冬不用抬头都能看见普琳脸上公式化的微笑。 她温和亲热的跟圣巴巴拉宫每一位成员问好、握手,一个又一个,每一位获此殊荣的人都无比荣幸。 待那阵香风飘到和冬面前,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普琳那亲近熟捻的一句:“你是和冬吧?”给吓出一身冷汗。 和冬抬起头看着她,眼神中不自觉带点警惕,生怕她说出什么令人困扰的话。 好在普琳目光闪烁半晌,最后也只是伸出带着手套的左手,矜贵、优雅的放到她面前,在和冬松口气握上来后,又很轻的说了一句:“看见你真高兴,哨兵,你看见我开心吗?” 这下厨师、女仆、马夫、负责人……全都将视线锁在她身上,和冬还能看见负责人因为激动握着拳头脸也憋得通红的模样,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能咽下两人的恩怨,硬着头皮道:“开心,我当然很开心,殿下。” 很开心的和冬自然承担起了陪公主逛圣巴巴拉宫的任务。 这里说实在话真的没什么好逛的,也就他们住的地方相对好一点,其他都是一些阴沉到长着苔藓的石壁、不知被谁点火熏黑的天花板。 负责人跟在她们身后头低的都快垂到地上,干巴巴的解释道:“因为资金紧张,没有预算,我们只修缮了大家集中居住的地方……” 期间路过马厩,普琳下意识用手帕捂着鼻子,这一动作更是差点让负责人跳起来,躬身哈腰的道歉,并连声道:“殿下要不先回住所吧?我保证,我保证明天就把圣巴巴拉宫全面清扫干净!” 可普琳根本没看他一眼,只是瞧着对这一切安然自若的和冬。 她在此时不得不承认她内心深处有了那么一点悔意——虽然她从没想过圣巴巴拉宫已经破落至此。 哨兵五感发达,精神力等级越是高,越是容易受到感官的困扰,过量的信息积聚在精神世界无法疏导,轻则引发精神世界暴动,重则导致哨兵狂化。 这种环境对和冬来说应该不亚于一场酷刑。 普琳倏然停住脚步,带的两个‘随从’都看向她,她面色从容,好似只是公主体察民情时再普通不过的询问:“哨兵不会被这种环境影响吗?” 负责人听到这一句下意识说:“啊,没影响,没影响,我精神力等级不高,皮糙肉厚……”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将视线落到和冬身上。 和冬刚来是不太适应,但能在军中摸爬滚打那么多年自然也不是什么娇贵的人,平日只在前面生活、大多数时间又在外面放马,对她的影响也不算大。 毕竟战争最严重的时候,她还试过躺在死人堆里睡呢,以往无人关注只在评授军功时才提个一字半字的事情,被普琳用如此郑重、如此轻柔的嗓音说出来,和冬总觉得像是有人拿一支羽毛在搔她的痒痒,让人不自觉就想闪躲。 她侧过头装作看路实则回避两人的目光:“我经受过脱敏训练,日常的噪音和气味并不会对我造成影响。” 负责人听到公主“哦”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回答没令她满意,后半程路她都没再说话。 令和冬煎熬无比的巡视终于在圣巴巴拉宫迎来黑夜前结束了,公主被负责人和女仆引着去住所,和冬回自己房间的时候还在奇怪为什么没有看到亨瑞。 首席侍从官阁下简直就跟公主身上的挂件一样,从来没有缺席过任何场合。 今天竟然不在。 和冬带着这个疑问入睡,又在半夜听到那种蛇腹滑过石板的簌簌声中惊醒,她坐起身盯着门,跟那个庞然大物隔着一块木板对视。 巨蟒被人发现也没有惊慌,颇有主人无论何时都能保持镇定的姿态,吐出蛇信搜集信息时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明明是一个精神体,和冬却也好似能嗅到它身上独属于蛇类的那股阴冷的铁锈味儿。 她低声说:“殿下,天色太晚,我要休息了。” 巨蟒还是盘桓在门口,不肯离去。 和冬又说:“圣巴巴拉宫也有哨兵,您不担心被人看见吗?” 巨蟒开始用尾巴敲击木门,“啪、啪、啪——”,城堡年久失修的老伙计根本承受不住它的攻势,发出一声绵长的吱呀声,仿若老人痛苦的□□。 和冬揉了把脸,怎么都不肯妥协,两人僵持不下,拍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直到城堡里传来人走动的声音,他们才跟被人按下静止键一样同时屏住呼吸。 有人打着灯从和冬门前走过,反反复复的将走廊检查了一遍,女仆嘀咕着:“真奇怪,明明没有什么东西,怎么响的那么厉害,难道这里也开始闹耗子了?” 待得那阵脚步声过去,巨蟒又用尾巴拍向木门,只不过这次尾巴尖还没落到门上,就被一只掌心布满薄茧的手握住。 和冬打开门,另一只手拢起身上的外套,对堵住整个过道的巨蟒说:“走吧,带我过去。” — 公主居住在城堡最深处,这是负责人知道她坐上星际飞船后着急忙慌收拾出的地方,曾是某任国王的寝殿,虽然年久失修,但规格总是高一点,打扫干净拿给普琳住也不算招待不周。 国王寝殿造的极大,一眼望去几乎让人以为建筑师掏空了整座城堡,甚至还让看客担心那么几根柱子能不能撑得起来。 和冬推开门的时候,公主正坐在铺着厚实皮毛的王位上,——这明显是负责人找出来的压箱底的东西,因为保存不周,皮毛颜色有些黯淡,但这却丝毫不减普琳的风姿。 她就像一副贵族肖像画,无论悬挂在哪里,只会让富者更显富有,落寞者也能借此回忆往昔。 和冬只瞧普琳一眼便匆匆低下头,喊了一声“殿下”,然后无论巨蟒怎么用尾巴缠绕她的腰身,催促她走过去,她都不为所动。 普琳奇怪道:“你站那么远干什么?我做了噩梦,吓得一直不敢入睡,但熟悉的侍从都不在身边,思来想去圣巴巴拉宫也只有你最熟悉了,这才把你叫过来。” “你这样防备我,令我很伤心,和冬。” 公主从王位上走下来,脚步声犹如一道道重锤,在她靠过来前,和冬不由自主地往后躲避,可惜原本松松盘在腰间跟个装饰物一般的蛇尾却突然收紧,让人动弹不得,只能被钉在原地接受普琳的审视。 普琳见状轻笑一声,伸手抚摸蛇背,似乎在夸奖精神体做的不错,在和冬跟蛇尾纠缠狼狈的想要脱身的时候,绕着她犹如贵族挑选奴隶那样严苛而又仔细的看,看的和冬面色发红,吼了一声:“殿下!” 普琳绕着她走了一圈:“那么凶干什么?你吓到我了,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说:“你的小豹子呢?怎么不把小豹子放出来?” 和冬没有回复,空气中流淌的难言的暧昧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只偏过头说:“殿下,请让您的精神体将我放开。” 普琳听到这一句做作的啊呀了一声,旋即才跟刚看到巨蟒缠人的姿态一样,跟和冬这个受害者道歉:“没有弄疼你吧?” 就在和冬以为公主也不是那么不正经的时候,突然听到她说:“可我也没办法啊,它喜欢你,又不听我的话。” 和冬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仍旧顶着温柔大方外表的普琳也这么直视回去,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哨兵在她的言语挑逗下赤红了脖颈,精神体通过共感向她传递来蛇尾勾勒出的腰肢,普琳就像被人打了一针肾上腺素一样,无比的兴奋。 她不受控制的伸出手,想要抚摸那片红晕,却又在和冬猛然后退的踉踉中回过神来。 和冬出声:“殿下!”她好似对自己即将说出的话感到羞耻,侧过脸说:“请您自重。” 一个哨兵明明拥有绝对武力,此时却被精神体缠绕着,想躲躲不了,想反抗又怕伤人,只能不痛不痒的说出一句自认严厉的‘请您自重’。 真可爱。 普琳收回手,慢慢走回王位,她坐在王座上释放自己的精神力,万千精神触手似乎察觉到主人的心意,几乎是咆哮着冲过去将人一层又一层的包裹起来。 和冬都不敢相信向导能够拥有如此强大的精神力,在它们涌动着试探自己的精神屏障时,因为轻敌,因为脆弱的精神屏障再也没什么保护精神图景的能力,她再也承受不住精神世界被人侵入的痛苦,直接跪在地上。 哨兵面朝王座,仿若在朝女王宣誓着自己的忠诚。 普琳怜悯的看着她:“小可怜,你的小豹子呢?还不让我见见它?”【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想我 和冬的情况很不好,普琳身为向导——虽然是个没什么为人治疗意愿的向导,但因为精神力等级高,可以轻易判断出一位哨兵的情况。 从产生那个念头开始,她身边聚拢着无数人,有天才就有庸才,有脾气大本事小的就也有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人物,她明明拥有能够快速识人并把他们的价值发挥到极致的能力。 但在面对和冬时,却又只能为她的固执叹息。 和冬在受到攻击后立马调动仅剩的精神力加筑屏障,雪豹也在风暴中心嘶吼着为自己主人应援,一个两个都不识相。 精神触手探进去也不敢肆意闯入,生怕再对人造成伤害,只能在屏障外盘桓。 普琳叫着和冬名字,在她看过来时,颇有点冷酷的说:“你想死吗?你不清楚你的情况?” 精神屏障外逗留的触手给和冬身心都造成了极大的压力,如此私密的精神世界,以往连军医没有获准都不得闯入,普琳如今大大咧咧的闯进来,竟然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和冬就是再能忍也不由得生出点怒气。 她忍痛说:“公主,我没有请求您替我治疗,请您遵守精神医疗协定,退出我的精神世界。” 普琳都没见过和冬生气,那目光坚毅、被人逼到墙角也能保持礼貌、委曲求全的哨兵,让她心里那股因为这人不爱惜自己的怒气消失无踪,——和冬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忠诚、正直、还有为了目标的恒久忍耐。 如果说伤疤是军人的荣耀,那和冬一定是那个穿着整齐不让人从中窥到一丝一毫的低调者。 她在和冬看来时红唇轻吐:“我就不。” 和冬:“你!” 精神触手又发动攻势,犹如适才巨蟒拍打木门一样,一下又一下的冲击着精神屏障。 普琳看见和冬皱着眉,因为匆忙出门披上的外套也顺着肩头滑落,从她的视角甚至可以看到哨兵挺拔的肩背,那能把军装穿出一身正气的脊背,正痛苦的蜷缩起来,肩胛骨微微隆起,在衣料上顶出明显的痕迹。 “和冬,”普琳叹息着走到她身边,屈身将外套拢到她肩头,和冬推了她一下,没接受强盗的好意。 普琳被人接连拒绝也不恼,反倒把手中的外套一铺坐在地上,她侧头欣赏着哨兵因为痛苦而泛起潮红的脸,缓慢而又不容拒绝的伸出手,抚摸和冬的脸颊,在感到那阵热度后,才好心说:“你难道没怀疑过军部为什么会将一个上校调到卡特琳宫吗?” “守卫谁都能当,但一个上过战场、经验丰富、作战英勇的上校,放在军队里可比给公主看大门来的有用的多。” “军部跟王室的关系可没外界认为的那么紧密,两个系统的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发生这种调动。” 和冬仿佛意识到什么,扭脸看过来,普琳在她的目光中微微一笑:“没错,是我朝他们要的你。” 普琳几乎将脸贴在哨兵耳边,这个距离已经近到让接受过脱敏训练的军人也受不了,和冬微微颤动,精神屏障遭受触手冲击,身体感官也被向导故意刺激,她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是蛛网上被层层包裹的猎物,那个黑心的‘毒蜘蛛’正等着在麻痹她后好好享受一顿大餐。 和冬用力扯着蛇尾,想从普琳的制约中挣脱出去,但下一刻就听到她说:“你没想过军部为什么会给吗?” 公主的眼睛像星星一样闪亮,她此时扑闪着睫毛,对和冬说:“因为……只有我才能救你。” 和冬愕然回头。 就是现在!普琳一举攻破精神屏障,精神触手步入图景深处,犹如勤劳任愿的工蚁一样一半清扫建筑垃圾重建城市,一半迅速结成一张网阻拦黑洞扩张攻势。 和冬在她这种大刀阔斧的精神重建中痛的发出一声呻-吟,不一会儿功夫,额头就冒出一层细汗,普琳顺势将人搂抱入怀,在哨兵抓着自己手腕用尽全身力气反抗的时候,毫不在意的按揉她因为痛苦而紧绷的头皮。 “不要害怕。” 巨蟒用身体为主人圈出一块安全之地,普琳在安全圈里面又紧紧搂着怀中的人。 和冬能感到精神图景的波动,这种波动类似于雨滴砸在湖面荡起的水纹,因为普琳这场暴雨,她无时无刻都在遭受这些余波的冲击,痛的她直想晕过去。 但仅存的理智又一直要她保持清醒——不能把性命交给别人! 普琳就在她痛苦挣扎的时间低声对她讲:“我等你很久了,一直都在等,现在终于得偿所愿,怎么会伤害你呢?” — 和冬第二天醒来就看见天花板上装着的白炽灯,阳光顺着窗户走进来,仔细一听还能听到楼下厨师忙碌时的锅碗碰撞声。 她扶着脑袋坐起来,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平日因为信息量过载引发的头疼竟然缓解不少,但晨起口渴这个毛病还是一如既往。 和冬起床喝水,拿杯子的时候突然发现下面压的纸条,她意识到什么,立马将它拿起来,纸条上龙飞凤舞的写着‘早安’,尾名缀了一个p。 p,普琳名字首字母。 和冬这才意识到昨晚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一场梦,她真真切切的跟着巨蟒出门,又被巨蟒的主人抱在怀里哄劝着治疗,因为那位向导无私且霸道到不顾人意愿的行径,这才换来她今天的轻松。 她飞快的巡视了一遍自己的精神图景,崩塌中心的黑洞被几根粗壮的、结成网状的精神触手覆盖,而它们也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为她筑造新的地基,原本守着黑洞不得安眠的卡洛夫,现在也扑在岩壁上呼呼大睡。 残破的建筑和堵塞街道的废弃物早已消失无踪,只留下几个在各种冲击中仍旧保存完好的标志物。 因为这一番整顿,猛然看去精神图景好像空了一半——这也让和冬更直观的认识到她之前的糟糕情况以及这种治疗的麻烦程度。 公主…… 和冬穿戴整齐没有如往日一般下楼就餐,反倒沿着印象中的路往城堡深处走。 负责人尽可能的不让娇贵的公主受罪,即使城堡的阴沉、破旧无可更改,但还是做到了整洁,通往寝殿的通道都铺着红地毯,和冬踩上去几乎没发出一点声响。 在这种安静中,她开始不断回忆昨晚的细节,坐在王位上的公主、伸出手抚摸她脸颊的公主、搂着她的头轻声低语,金发从肩头滑落不断骚扰她额头的发梢。 和冬恍惚间想起自己好像一直握着她的手腕……还很用力。 也不知道青了没有。 那么娇贵一个人,怎么能吃的了这种苦呢? 和冬一路都在纠结、懊恼,无措的叹息中也带着对自己失控的悔恨,昔日普琳的捉弄都在治疗大恩面前消散无踪,和冬想:不管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她为我做的事也不能作假。 她为自己往日的冷漠懊悔,哨兵拒绝一个向导应该用更委婉的手段,更别提她还拒绝了两次,这种情况不应该由二叔转达,最好还是由她本人出面跟人讲清楚。 和冬正组织措辞想着跟公主见面后怎么表达谢意。 谁知道普琳寝殿大门紧闭,一个侍从正打着哈欠值守,看见和冬过来一挥手说:“回去吧,公主舟车劳顿没有休息好,现在正在补眠,今天谁也不见。” 和冬张张嘴,想问公主现在情况怎么样、侍从又是什么时候听到召唤过来,她昨晚跟着巨蟒过来的时候可没见门口守着人啊。 你见到公主了吗?她面色是否苍白,被我握过的手腕有没有伤痕。 但在侍从回过神说:“奇怪,你的住处不是在阁楼上吗?怎么一大早就跑这里了?”的疑问中,和冬不自然的侧了一下脸,连她都感觉自己这些话暧昧,那传到外人耳中,又要怎么编排公主跟哨兵的二三事呢? 人们向往王室,所以媒体小报孜孜不倦的挖掘王室成员隐私,并将其春秋过后大肆宣扬,不求真实、不问来路,只为销量。 普琳对外的形象一直很完美,也是全部未婚哨兵的梦中情人。 和冬不想充当这个破坏者,她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模仿着厨师、女仆等人对见到公主的狂热,“我只是想看公主一眼,”和冬这么说:“我景仰公主许久,第一次能跟她近距离接触,就想多看几眼。” 这话虽然有些痴汉,但侍从也接受良好,他好似听惯了众人对公主的吹捧,这时骄傲的挺起胸膛:“他们都这么说!” 在和冬脚步停驻片刻远走的时候,侍从才收起那副蠢样,低声对寝殿里的人交代:“公主,她来过了,您真的不见见她吗?” 透过大门的缝隙,侍从能看到普琳正对着镜子挑选耳环和戒指——一点都没有人印象中向导参与精神治疗就会被人吸干精气的样子,公主非但没有虚弱,还跟进补了什么山珍一样容光焕发。 说出去都没人信。 普琳伸出手指,将戒指戴上认真看,复又取下,她来到圣巴巴拉宫无所事事,只有用这种小游戏排遣寂寞,要是往常她一定想也不想就让和冬进来,但现在不行,她还‘虚弱’着呢。 “不见。” 侍从听到公主说:“只有见不到我的时候,她才会一直想我。”【你现在阅读的是 】 19、真的吗 公主一直在城堡里休息了三天,久到城堡众人都在嘀咕是不是圣巴巴拉宫条件太差,而她又太过体贴不想说出来让人难堪,所以才困在城堡里无处可去。 每每他们在餐桌上聊起这个话题时,和冬都感觉是对自己的一场匿名审判。公主是因为治疗她才不得不紧闭寝殿大门修养,甚至再往前推一点,普琳这场圣巴巴拉宫之行也是因为她。 和冬拿着叉子食不知味,哨兵超强的记忆力让她能够随时能够翻阅自己脑海中的影像,她想起那个在红丝绒事件中给自己治疗却又突然避而不见的向导,布鲁斯在探望自己时也曾说过‘公主很生气,卡特琳宫护卫队全都被赶了出来’,——这也是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的虚弱吧? 为她治疗的不就是公主吗? 为什么她从来没朝这边想呢? 和冬默默咀嚼着餐盘里的食物,她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想法,是愧疚多还是疑惑多?愧疚于自己以前对无私奉献的公主这么冷漠,又不断疑惑自己怎么值得她做到这一步,明明上一次她还以捉弄自己为乐,怎么突然就转变这么大,这真的不是普琳再次耍弄她的阴谋吗? 和冬带着这种煎熬跟已经好的差不多的马夫去草原上放马,有了人分担,她轻松不少,能抽出时间发呆。 两人站在树下远远看着那群悠闲喷气吃草的马儿,马夫用沧桑的声音诉说自己的人生:“……我从懂事开始就跟着我爸伺候这群祖宗了,那时候他还是军队编制,因为帝国还没研制出机甲,大家拿着□□穿着外骨骼跟虫族作战,马儿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它们可以驮着受伤的士兵回到营地……” 就在这个瞬间,和冬感受到精神图景中的波动——那结成网弥补黑洞的精神触手,像海藻一样摇曳着尾梢,挑动着哨兵的神经,又在获取她注意后全都指向一个位置。 和冬投过去一瞥,发现久不露面的公主竟然正在观礼台上放风,她的头发卷成卷,半盘半散,戴着全套的耳坠、项链,甚至连穿戴着手套的手腕处也挂着一只手链,手链上缀的宝石在阳光折射下散发出一种动人的波光,一如那位美人。 此时此刻,和冬不得不承认贵族那些繁琐的审美也有些道理,——公主就是应该身穿华服、佩戴珠宝甚至连腰间系带也要讲究条纹的淑女——只有这世间最美丽最精致的东西才配得上她。 等到马夫问:“你说是不是?”的时候,和冬才惊觉自己竟然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她再抬头,观礼台已经找不到那个人的影子。 今天阳光这么好,公主会被窗外的风景吸引,出来活动吗? 和冬顿了顿,在马夫期待的目光中说是,“你说的都对,”她看了空空如也的观礼台一眼,对马夫说:“我这会儿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城堡,你帮忙看以一下马群。” 马夫是怎么理解身强体壮的哨兵突然生病的,和冬不清楚,她现在满脑子只有必须跟公主见一面的念头,从跟马夫道别开始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用跑的。 在踏入大厅前,就能听到众人的谈笑声,和冬停下来微微调整气息,一走进果然看见公主。 公主还是那副装扮,此时正侧着头听负责人介绍,时不时露出一点笑意,而那日阻拦她的侍从官仍旧亦步亦趋的跟在普琳值守,不知道是不是和冬的错觉,在她走入大门后,那侍从官好像朝她投来一瞥——就像认出了她一样。 负责人正在跟公主热情介绍圣巴巴拉宫能拿得出手的、仅有的选马季,他似乎不知道和冬跟公主之间的牵扯,还以为公主突发奇想来到圣巴巴拉宫就是为了这里的骏马。 “……我们这里别的不行,马儿可是最好的,圣巴巴拉宫可是第一个类地球的自然行星,这里的环境最适合马群生长。” 和冬知道这不是说话的时机,在门口顿了顿,朝公主低头示意就回了自己房间。 丝毫不知普琳朝她背影投过去的那一眼。 — 和冬一直没找到跟普琳私下接触的机会,负责人就像粘在公主身上一样,只要她出了寝殿大门必然做出一副陪伴的姿势守在身边,有外人在侧说什么好像都不合时宜。 和冬尝试着在他出现以前来到寝殿前蹲守,可那位侍从官却忍着笑说:“哨兵,公主还没起床呢,她怎么能够躺在床上召见你?” 和冬在他的调侃声中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问题——她本身是军人作风,能吃苦不怕苦,从来没有在意过起床时间,但公主不一样,公主养尊处优,作息规律,不可能在天空还没泛白的时候突然起床走动。 她有点懊恼,匆匆跟侍从官说了句话就逃离寝殿大门,在回去的路上一直细数着近日自己的不对劲。 看见公主身影就直接放下马群跑回城堡、日夜蹲守寝殿……这一桩桩一项项说是痴汉都不为过吧? 公主要是知道一定会惊讶吧? 和冬发现了自己前后态度反差之大,但却也无可奈何,她把这一切简单粗暴的归结为对承受别人恩情的不安,特别是当这个恩人还是比她弱小无数倍却为了拯救她而甘愿赴险的勇士。 感激是人类最美好的品质。 而勇气是和冬最欣赏的品质。 现在这两条线因为一个人连结起来,那么普琳占据她全部思想也不奇怪了。 “至少也要当面表达谢意。”和冬这么想。 所以她选择在厨房给公主送餐的时间主动站出来,在厨师推着推车疑惑的看着她时,和冬一本正经道:“公主不想见外人,他们派我来拿食物。” 厨师闻言又上下打量和冬一番,他知道和冬的哨兵身份,圣巴巴拉宫还没没落之前也接待过很多王室贵族,知道他们有多少讲究,哨兵为公主站岗虽然没人提及但似乎也是天经地义,于是顺从的给出推车。 “今天做的有浓汤,千万小心别弄洒了。” 和冬低下头应了一声,推着推车来到寝殿大门,本以为这种骗人的把戏肯定会被识破,已经做好坦白求见公主的准备,谁知道那侍从好似就跟没注意到送餐的换了一个人一样,直接推开大门,边推边说:“怎么来的这么晚?公主都等急了。” 公主都等急了。 普琳看见和冬推着餐车进来就在微笑,真笑跟假笑不同,如果亨瑞在内绝对可以轻而易举的通过她面部的肌肉走向知道她的开心。 她知道驯服这人的手段应该再严厉一点,就像雅各布曾经圈养那头獒犬一样,只有刚开始就制定好规则才能慢慢驯化磨得它转换主人。 但有一点,是皇家驯兽师私下透露给她的秘诀:“殿下,你要知道这就是一场拉锯战,只有稳得住才能赢得了,在它观念转变前千万不能透露出对它的特殊。” 否则凭借和冬的敏锐很快就能从自己的态度中发现端倪,并成功远离。 但普琳控制不住自己从心底泛上来的愉悦,这种战术中间的缓冲停顿,似乎不同于以往粗暴直接的跟人谈判的逻辑,前者她即使舌灿如莲心里也没一点波动。 可后者,对待和冬,严苛是真,如今也是真,她装模做样的在观礼台站了那么久、又出去听负责人的奉承,不就是想引人过来吗? 现在成功达成目标,还不能让她开心一下? 好在和冬正为‘自己竟然成功进来,好惊讶,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的思绪困扰,在没想清楚前只机械性的摆盘,倒是没发觉她的异样。 站在那里任由普琳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等和冬终于鼓足勇气抬头想要说话,却又发现公主拿着餐叉,看起来似乎想要已经饿了许久,等不及用餐。 她那声“我们聊聊吧”又重新咽进肚子里,尽职尽责的充当厨子,默默站在一旁,看普琳用可充当礼仪书标范动作插画的仪态吃饭。 甚至还乖巧的在人家吃饭不小心将酱汁弄到嘴唇上时,适时递上餐巾纸。 和冬没想到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却逗得公主笑了起来,她接过纸巾看着和冬调侃道:“哨兵,你是服务员吗?” 和冬说不是,她有些无法解释自己推着餐车进来送餐的、近乎于谄媚的举动,但看着公主开心的样子似乎这样也没什么不妥,至少被服务的人没觉得冒犯,她松了口气,后知后觉的在普琳的声音中冒出一点羞赧:“公主,您的身体还好吗?” 哨兵说:“有什么我可以帮到您的吗?”她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过官方,真心想要帮人肯定会罗列出一些细致的条件,而不是这么不痛不痒的两句客套话,所以她紧接着就说:“只要我能做得到,我都会去做,请千万不要以为我在跟你客套。” “我以我得到的所有荣誉向你保证,我是真心想要为你做点什么。” 几乎在和冬说出这句话的一瞬,普琳就想问:真的吗?那我们结婚吧。 但她又知道现在时机不到,所以只能压着性子忍耐。 普琳故意做出停顿,好似从没想过自己一直保守的秘密竟然大白于天下,她说:“你怎么突然这么问呢?”【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20章【VIP】 第20章 空旷的寝殿内,和冬正为自己之前的冷漠道歉,“我知道是你救了我,更别说你还因为救我受伤,这段日子丁 空旷的寝殿内,和冬正为自己之前的冷漠道歉,“我知道是你救了我,更别说你还因为救我受伤,这段日子都只能困在城堡里修养,我真的很抱歉之前那么对待你并为此深深愧疚,请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和冬对普琳的观感其实很复杂,从初闻其野心的震惊怀疑到自己被人耍弄的羞耻,再到知晓这人在一切开始前就救了自己、不求回报的纯粹,她已经无法将其简单的当成一个只需要警惕的敌人。 “她是一个向导。”和冬不断对自己强调这一点,虽然公主觊觎王位,但她不能因为这种野心就抹消掉普琳的向导身份。而向导生性敏感纤弱,有的甚至一察觉到别人的恶意就会感到不安,并陷入‘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的自责中。 公主的避而不谈是不是因为知道就算说出来自己也不会相信,反而会将她告知真相的举动当成挟恩图报? 和冬看着普琳低垂的侧脸,从她问出那句话开始眼睛就一直盯着桌上的餐叉,随着自己的道歉,她才微不可察的朝这里扭头。 ——公主听进去了。 ——接下来应该说什么?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心泉深深如万丈深海,并不只是简单的黑白两面,也许自己不应该狭隘的把对战争的厌恶投射到一个具体的人身上。 和冬思及那日公主对自己的耍弄,她试着用一种全新的思路去理解——在内心深处她其实并不相信普琳做出这一切只是因为性格恶劣——如果不是公主的问题,那是谁的问题? 和冬脑海中闪现过雅各布的脸,王室年轻成员在星网上拥有大量粉丝,而王室公开发言人也不吝于宣传这一点,所以每个在这些信息熏陶下长大的公民都对他们的人脉网络知之甚深。 国王,帝国当之无愧的英明领导者。 王储,勤恳为公、谦虚谨慎的继承人。 王后,颇有奢靡但不失亲和的国母。 雅各布,风流浪荡、尊重女性的多金王子。 市面上不少见四者交恶的传言,但唯独公主,只有公主,她似乎一直都跟所有人都维持着良好的关系。 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出身王室,生而不凡,拥有无上的权力和财富,又不是被经济压力磨平棱角的普通人,而且就连普通人因为想法不同都会产生矛盾,普琳怎么可能从来没跟他们不合? 如果一段关系让你感觉舒服,那么一定是对面在忍让。 和冬之前认为这是她的政治需要。 但现在她却不自觉去想:万一不是呢?要是不是这样怎么办? 一个出身高贵、身份优渥的公主为什么会拥有颠覆王权的野心? ——她是否遭受了什么不公的待遇? 雅各布脱口就能嘲讽普琳嫁给丑人,她耍弄自己似乎也只是为了挑选一个合格的伴侣——对公主来说这个愿望真小啊,小到不可思议。 但又似乎大的令其他人难以忍受。 所以她才想要站出来反抗对不对? 和冬成功说服了自己,并对公主抱有一种比怜惜更深刻、比同情又多一点对其勇于反抗命运的敬佩。 “公主,”哨兵说着温驯的蹲下身以示自己的无害,那双眼睛像一望无际的浩瀚星海,普琳听到她对自己说:“我会帮你的,我知道可能会有些困难,但请你相信我。” 帮我什么? 普琳有些疑惑,但她敏锐察觉到了和冬态度的转变,这场没怎么表演的苦肉计可真划算,她坚持演戏:“我从没想过要你回报什么。” 她做出有些失落的样子:“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这样说,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你知道……” 普琳在王宫确实过的不太快乐,谁会喜欢阴森空旷的城堡、父母有意无意的忽视、侍从又一直诉说教条在你身上套上一层又一层枷锁的地方? 但她从没向任何人提及,因为她知道说了也没有用,王室给家族成员带来的好处众所周知,给了你这么多好处只是有一点不好,你就要大肆宣扬,这在谁看来也是不知感恩吧? 可在和冬的目光中普琳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也拥有倾诉的权利,她眨了眨眼有点分不清自己是做戏的心思多,还是终于寻找到一块安心之地的庆幸多,她知道和冬的正派,两人之间的谈话绝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被泄露出去,她在和冬这里绝对安全。 难怪跟哨兵结合的向导,都热衷躲在他们的精神图景里,这种安心是谁也给予不了的。 “我的父……母亲从不重视我,我的哥哥又是那种很难有责任心的人,所以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如果你想帮助我,那么哨兵,”公主低下头看她:“那就答应我,一直陪着我吧,我需要人陪在我身边。” 我需要人陪在我身边。 和冬就算半梦半醒间想起这句话,也会被胸中那股微妙的痛楚引得清醒过来。 公主仿佛一直站在重重紧闭的宫门之后,目光渴切的通过门缝看向外面的世界,只等有人推开大门,带她一起走出去。 和冬说话算话,自那天后一力承担了为公主送餐的任务,虽然刚开始从厨师手中抢过来餐车还会有一种撒谎骗人的不适,但时间长了不仅厨师习以为常,连侍从看见她都毫不怀疑的开门,他们的配合也让她这种微妙的别扭迅速消散,反而将更多心神都放在普琳身上。 和冬这才发现公主的食欲并不算好,厨师准备的食物,她往往都是挑选两样切一点尝一口,一口面包都可以吃到天荒地老,等到用餐时间结束,不论吃没吃饱,她都会把餐盘推开,然后扭脸看向自己,示意人收拾。 虽然午间有一顿下午茶,但公主并不热衷可可跟甜点,顶多吃一把坚果,到了晚上如果主食还是面包,她通常都不会吃。 ……这么下去公主的身体真不会出现问题吗?和冬看着普琳腰间的系带,珍珠白的绸缎勾勒出美人腰肢,金发如海藻般披散在肩头、脖颈修长、手臂纤细,好像一阵风都能将人刮走。 和冬推着餐车下去时还在想:“这吃不吃到底有什么区别?”她敢打赌,就是厨师站在这里也不一定能分辨出来公主到底动了哪两道菜。 她有心想劝——当然内容肯定不是以往训斥下属那种浪费食物的劝法,而是想劝这人认真吃饭为自己的身体积蓄力量。 但转念想到一直跟在公主身边的侍从官都没对此提出异议,也许公主天生饭量就小呢?她又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抹消掉,陪伴陪伴,主要是陪,而不是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再说公主是君,她是臣,她有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去教导人家呢? 和冬信守承诺,每天都尽可能的出现在公主身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她这个外人在的缘故,公主很少跟侍从官交谈,甚至于很少使用网络或者其他通讯工具,日常手里就是拿着一本书,看累了就去观礼台眺望远处的风景。 从观礼台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马夫甩着鞭子悠闲的在草原上放马,和冬顺着公主的目光看过去,看着她盯着那片草原时长久的停顿,不知为什么竟然冒出一股带她出去逛逛的念头。 阳光正好,为什么不出去转转呢? 可她刚开口喊了一声公主,侍从官就像有什么急事通传一样敲门求见,两人的目光都朝大门看过去,但普琳比和冬更快的收回来,看着她问:“怎么了?” 和冬舔了一下唇,她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感到奇怪,现在公主明显有更重要的事做,她最应该做的似乎就是体贴的讲没事,然后让普琳去忙。 但她又看了一眼公主白皙的下巴、盈盈一握的腰肢,精致的像人摆在桌上用于观赏的瓷器,美则美矣却没几分生气。 宠物狗也需要定时遛弯,更何况是人呢,阴暗的环境不利于鲜花生长。 和冬还是顺从心意说:“殿下,阳光正好,一直困在城堡里岂不是浪费?” 公主静静看着她。 和冬继续说:“您既然从首都星来到圣巴巴拉宫,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只是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也未免辜负时光,倒不如出去走一走。” 公主还是没有说话,和冬心道不妙这看着可不像是想出去玩的意思,可话都已经说出口她还是硬着头皮讲了一大堆理由,连圣巴巴拉宫日照强烈,站在草原上可以嗅到青草清新气味这种奇怪的说法都冒出来,讲到最后她都开始懊恼自己的自作多情,慢慢闭上了嘴巴。 门外又响起敲门声,公主回过神来,没有追问,扬声喊侍从官进来。 侍从官看了和冬一眼,低下头说:“亨瑞先生致电,询问您何时启程回宫,他已经安排好了来圣巴巴拉宫的星际飞船……” 现在就要走了吗?和冬下意识抬头,一抬头才发现普琳也正在看她,两人目光相撞,不知道是不是和冬的错觉,她总觉得公主视线温柔的不可思议,她不自在的撤回目光。 普琳听完侍从官的汇报淡淡嗯了声,就在他们以为她将准备返程的时候,却听见她对和冬说:“我们出去吧。” 和冬一愣,旁边侍从官也没料到公主会这么说,短暂的惊愕过后是一脸的不赞同,甚至用一副‘是不是你将公主带坏’的神情盯了哨兵一眼。 和冬不想耽误公主正事,出声道:“殿下……” 侍从官先她一步阻拦:“殿下,卡特琳宫有急事需您尽快返程。”【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30 第21章 室内静悄悄的。 侍从官好似笃定公主不会‘玩物丧志’,虽然站在那里弓腰低头保持着谦薄 室内静悄悄的。 侍从官好似笃定公主不会‘玩物丧志’,虽然站在那里弓腰低头保持着谦卑的样子,到底还是等着普琳改口。 看着公主沉吟,和冬不由得屏住呼吸,——她发誓自己真的没有跟侍从官一较高下的念头,但不知为什么到了此刻竟然有些紧张。 正在想自己要不要识相一点退出去,谁知道几乎是在她后退的同一秒,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握住她的手腕。 公主拉住她,对侍从官说:“你没听到吗?我要出去一趟,如果亨瑞实在有急事,那就麻烦你现在开始收拾行李吧。” 说完她便牵着和冬走出大门,侍从官因为太过震惊被钉在原地,而和冬也有些发懵。 直到跟公主并肩穿越幽深阴森的过道,她才察觉到一丝不妥,侍从要么在前要么在后,从没跟君王并肩行走的例子,而且……和冬不自觉侧头看普琳,又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纤细的手指,公主真的没发现她还握着别人的手腕吗? 好在走到开阔的大厅,公主就跟反应过来一样主动松开手,也免了让和冬开口的功夫。 她加快步子跟普琳错开两个身位,充当引路人,一直在前面介绍草原上的风景。 跟首都星人为规划的绿地不同,圣巴巴拉宫宫殿前的草原可以说是肆意生长,有高有矮有浓有疏,前两天马夫还跟和冬商量着补种草籽,但她最近一得空就往寝殿跑,也不知道马夫补了没有。 和冬小心翼翼地避开放马的必经之路,生怕公主的裙摆跟马粪来个亲密接触,中间走走停停一直调整步速回头观察,微风吹拂着裙摆,公主伸手按扶着头顶的宽檐帽,时不时停下回望着青草在风的吹拂下如波浪般翻涌的美景。 和冬适时说:“我老家也有这么一片原野,但那里很落后,有些地方甚至没信号……” 卡洛夫在精神图景中撒野,前爪不断在岩壁上抓挠,咆哮着要主人放自己出去。 这让和冬有些为难,她之前能肆无忌惮的释放精神体是因为圣巴巴拉宫除了负责人也没人能看到,这里偏僻到没有执法人员也不受公共安全条例保护,但现在……她看着眼前的公主,在一个向导面前释放精神体总是不太恰当吧? 虽然普琳的精神体是条巨蟒,不会被雪豹吓到,但总归不太自在。 公主仿佛看出和冬的迟疑,问道:“怎么了?” 和冬摇摇头说没什么,她们又往前面走了一截,看到公主微微蹙眉,和冬立马决定结束这场短暂的闲逛,挑选了一个平缓的山坡,脱下自己的外套铺在地上。 然后伸出手朝正提着裙子的公主示意,普琳看过去,就见哨兵一脸笑意:“殿下,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普琳搭着她的手落座,跟在不远处的侍从已经快因为两人如此越矩的举动崩溃,一个淑女怎么能够公然坐在草坪上?他一直呼喊着公主,手里甚至还拿着一柄遮阳伞朝这里疾奔而来,可惜没有人在意。 公主任凭哨兵生疏的整理自己繁复的裙摆,这种衣服都是穿出来给别人看的,又沉又重又紧,根本不方便活动,和冬将其拨到一边,轻声跟她道歉:“是我太想当然了,殿下什么风景没见过,这片草原在您看来也应该很单调吧?” 普琳吹着带着青草气息的微风摇摇头:“很少有人带我出来,我很开心,哨兵。” 可看和冬的表情,她似乎并不太相信自己这番说辞,普琳还想再说却见这人猛地站起来,“你要做什么?” 和冬朝一个方向跑,身形灵活的像她梦中的小鹿,转瞬就在山坡的遮掩下失去踪影,这种变故让普琳不自觉皱起眉,刚才萦绕在周身的轻松温和消失无踪,日光在面部轮廓打出的阴影让她整个人都显得阴翳起来。 侍从官隔着那么远也敏锐察觉到她的不悦,一时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再继续前进。 谁知道下一刻和冬就捧着一怀鲜草从山坡那面走过来,在普琳的凝视中又坐回她身边,口中说道:“殿下,我给您编个王冠吧。” 哨兵的手指虽然带着薄茧但修长灵活,手指翻飞间一个精巧的王冠已然露出雏形,等到最后一根草收尾,和冬还拿出草原上随处可见的那种如米小的粉蓝色小花插在王冠的凸起上,当成点缀的宝石。 等她编完捧在掌心要普琳看的时候,侍从官也走到两人身边,亲眼见证公主伸出手摸了一下草环王冠上凹凸不平的痕迹,然后对着哨兵说:“真好看。” 公主看着哨兵说:“我很喜欢。” — 因为卡特琳宫催的紧,第二天一大早普琳居住的寝殿就忙碌起来,侍从来来往往收拾着公主的行李,而即将乘坐飞船的主人翁却在召见和冬。 普琳将手放在和冬的肩膀上,向导替哨兵治疗时必须身体接触从而建立短暂的精神链接,她的精神触手顺着链接进入和冬的精神图景,这里的一切跟她初次见到时相比真是天上地下,黑洞已然只剩拳头大小,被她留在这里的精神触手勤勤恳恳的忙碌着,用柔软的肢节抚平精神图景中代表着创伤的阴影。 几乎是阴影消散的下一秒,它所对应的建筑就恢复了平整,从头到脚,直到根基深深扎入地下,从摇摇欲坠到坚不可摧。 普琳略带好奇在和冬的精神图景中闲逛,这里简直跟现实世界一比一复刻,街道平直工整,甚至还有红绿灯,即使空无一人也尽职尽责的闪烁着时间。 一切井然有序,在以自我为王的精神图景中竟然遵守着现实世界的规矩,真的不可思议。 塔的指导老师认为特殊人群的精神图景就是他们内心最真实的反映,一个人如果狂暴自大,那他的精神图景肯定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扭曲,看起来就像令人眩晕的肖像画,向导甫一进入就会头痛作呕。 而一个人若是胆小怕事,“那么很大可能在精神图景中根本找不到他的精神体,他们会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法将自己藏起来。这种情况也是最棘手的,因为我们没办法通过精神体来判断这个人的精神状态,一旦出现差池,就连你这个治疗者也会受伤。” 所以老师教导向导为别人治疗时先学会自保,必要时甚至可以尝试带着自己的精神体进入哨兵的精神图景中警戒。 普琳第一次为和冬治疗时她的精神世界还很混乱,雪豹也像信号接收不良而卡壳的影像一样时隐时灭,但即使是这样,她在治疗的过程中也没遭受到攻击,让一直跃跃欲试等待进入的巨蟒好不失望。 一回生二回熟,第三次见面可是老熟人了,雪豹在趴在岩壁上慢悠悠的甩着尾巴,对这个侵入者毫不在意,看到普琳走近只是斜眼看了她一下,又重新低下头舔舐自己的毛发。 直到普琳坐在它身边,伸出手作势要摸它的头,雪豹这才开始呲牙,从喉咙中发出一阵威胁的低吼。 她收回手可惜道:“还以为你变乖了,没良心的家伙。” “最近怎么不出来玩?明明精神状况不太好的时候你还一直跑出来,现在好的差不多,却不见你的身影了。” 一直爱谁谁的雪豹似乎被她这句话挑动,想起了什么,有些生气的抓了一下岩壁。 这让现实世界的和冬敏锐察觉,呵斥了一声:“卡洛夫!” 和冬有些难以忍受别人在自己精神图景中停留那么久,即使进入精神世界的人理论上来讲是由普琳折射出的能量,即使普琳是为了给她治病,但一想到自己毫无遮拦的暴露在外人眼中,她还是有一股被羽毛搔抵耳朵的闪躲。 哨兵低声请求:“殿下,我觉得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您稍后就要进行星际旅行,还是先中止治疗吧。” 普琳看着雪豹做口型:“卡洛夫,想不想出去?” 雪豹直起身子、甩动尾巴,任凭普琳将手掌放到它的头上,普琳倒数:“三、二、一!” 卡洛夫骤然腾跃至地板上。 和冬在清醒的一瞬就冲过去抱住它的脖子,她不知道为什么卡洛夫没有自己准许也能从精神图景中逃逸出来,来不及多想,立马将其制住并朝普琳道歉。 哨兵有些头痛道:“殿下,很抱歉,它不太听话。” 卡洛夫配合的咬上主人的手掌,尾巴像棍子一样一下又一下的甩打着和冬的脊背。 这让和冬好不狼狈,只能再腾出一只手去抓它的尾巴,看得普琳微微勾起唇角。 可在和冬看过来的那一瞬,她又收起笑容宽容道:“没关系,你现在还是病人嘛,管不住自己精神体也是正常的。” 她朝雪豹眨眨眼,然后问和冬:“听负责人说你想请假对吗?” 和冬现在只顾着扼制卡洛夫,来不及细思,扭头就听见公主说:“你也看到了,你现在情况并不算太好,所以还是小心不要让别人进入你的精神图景,万一出现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除了我谁也不能进,包括你的小青梅。 “你记住了吗,哨兵?” 第22章 公主离开后整个圣巴巴拉宫又恢复了平静。 马夫果然还没撒草籽,和冬请假走之前跟他…… 公主离开后整个圣巴巴拉宫又恢复了平静。 马夫果然还没撒草籽,和冬请假走之前跟他一同带着喷洒设备在草原上干活,干到一半太阳出来温度已经高到让人无法忍耐。 高温明显对老人的影响更大,和冬只是微微出汗,而马夫走两步就要扶着腿歇一阵,像破旧的风箱一样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听的让人直担心。 和冬劝道:“霍尔,你先休息吧,我这次不着急,明天再跟你干一天,干完再走。” 如果不是圣巴巴拉宫实在缺人手,像霍尔这样的老人绝对应该退下去养老了,她耐力强多干点活也没什么影响。 说着和冬要往另一块标记过的草地走去,马群经常聚集在那里吃草,有的甚至还撅起土壤吃草根,这种地方必须额外补种,谁知道她刚走没几步,霍尔就突然喊道:“和冬。” 和冬还以为他有什么要吩咐,结果回头却见霍尔拧开随身的水杯颤颤巍巍喝了口水,等气息平稳一点跟她说:“咱们聊聊天吧,只干活不说话太无聊了。” 霍尔的故事已经在放马的时候讲了无数遍,和冬知道他父亲是马夫,母亲是护士,战时都是军队编制,曾为帝国立下汗马功劳。 但没想到霍尔今天却说:“我的母亲其实出身贵族,她是一个伯爵的小女儿,家里拥有三座矿产行星,无数采矿机器人昼夜不休的为他们挣钱,富到流油。” “越是富有越是保守,她不接受淑女教育转去学护士都足够让一个贵族家庭恼火,最后跟我父亲结合时,已经彻底跟家里断了联系。好在我父母足够相爱,所以爱人的朝夕陪伴还能给她一点慰藉,但在她人生的最后时光,一直在跟我说后悔。” 后悔什么呢? 霍尔猜测那是下嫁后境况落差的不适、丈夫的早亡、独子的毫无天资以及与父母至死不能和解的痛苦。 “因为见证了母亲的悲剧,所以我才想跟你聊聊天啊和冬,”霍尔说:“公主犹如明月高挂空中,而你是脚踏实地的战士,月光映人,人却无法触其一分。” 和冬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他想说什么,正要开口解释,谁知道霍尔却只是挥挥手:“你不用跟我说啦,你要知道人生的所有选择都是你为自己做的,外人的认同还是不理解其实都没什么关系,主要是问问你自己。” “问问你自己,和冬,你真的没这个心思吗?你真的明白你们中间横亘着什么吗?你有跨越这一切的恒心,对方有吗?” 草原上吹来一阵熏风,烫的人出汗。 霍尔拍拍身上的草屑,站起身干活前又忍不住回头说:“和冬,你是个好孩子,还是个十分优秀的哨兵,拥有大好的前途,老头子多事,所以才会跟你说这些,我不是说你不好,别往心里去。” 和冬自然不会,她明白霍尔的意思,看着这个老人颤巍巍、一步一喘的坚持喷洒草籽,明明应该过去帮忙,但不知为什么握着喷头的手却怎么都无法活动。 她知道自己每日送餐、陪伴公主的事瞒不过众人的眼睛,但城堡里的人都很好,他们默契的包容了她对公主的向往,不曾有一人嘲笑她的痴心妄想。 和冬其实可以拿出很多事证明自己对公主毫无绮思,比如治病、比如对弱者的怜悯、比如公主要求的陪伴……但她也忘不了自己在观礼台上看见公主时的心跳。 普琳忍受漫长的星际旅行来到偏僻落后的圣巴巴拉宫为自己治疗,知道她精神体是巨蟒时,和冬甚至想这人就是她的阿克索。 阿克索无私助人、因为弱小不得不借助婚姻得到别人的庇佑,她明知这一切又怎么能趁人之危呢? 霍尔说的没错,公主犹如明月高挂空中,那就不应该让明月蒙尘受损。 能守护她,已经是哨兵的荣耀了。 — 绿洲星。 和父跟莉莲知道和冬今天要回来,早就守在停泊点,她一下车就收到两个拥抱,和父还克制一点只拍拍她的肩膀说:“回来就好。”莉莲却是眼泪汪汪,路上就在问:“和冬,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因为情况又恶化了?” 不怪莉莲多想,和冬从被分配驻守前线开始,这些年返家次数一根手指头就能数过来,一年内破天荒回来两次,即使她在接受普琳治疗后第一时间就给两人传达消息,也被误认为这是让他们安心的举动。 如果不是莉莲说和父一直在研究时出神出错,和冬也不会这么快赶回来宽他们的心。 她还是小瞧了自己给二叔他们发的那封求救信的威力。 一路上和冬都在说自己没事,她召唤出卡洛夫,这家伙自从那次当着公主的面逃逸后胆子越来越大,经常三五不时的溜出来闲逛。 因为它前段时间一直守着黑洞十分辛苦,和冬也不想训斥它,这两天颇有些无法无天的意思,莉莲刚喊了一声卡洛夫,它就呲牙威胁,看得和冬直接在它脑袋上来了一记爆栗。 卡洛夫挨了一下,这才乖巧一点,盘卧在主人身边专心舔毛。 莉莲早就习惯它如此倒也不介意,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发现精神状态还不错,有些怀疑还有些担心:“你真的不是在骗我吗?” 和冬难得开玩笑:“骗你我能有什么什么好处?哪次受伤不第一时间就跟你说了吗?” 她不说还好,一说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莉莲叉腰:“别混淆视听,什么受伤就第一时间跟我说,我呸,你那是拖不住了才忽悠我,要是真那么老实,之前腰受伤怎么不跟我讲?” 小浣熊因为主人情绪激动凌空蹦出来,落到地上还一脸懵,仔细看了看车厢内的人,三两下爬到和冬怀里,和冬安抚莉莲别生气:“你吓到它了。” 总是不听人讲话,莉莲叫道:“和冬!” 这抓狂的样子一如两人小时候打闹的场景,看得和父原本紧皱的眉心也不自觉松开一点,轻声斥道:“都多大了,还这么闹。” 绿洲星实际上是和冬母亲的家乡,但自从母亲殉国后他们一家就搬来这里,莉莲父母在他们搬来后的第二年也来到这里工作,两家虽是邻居却亲如一家,外人都说她们是青梅,但和冬始终认为是自己多了一个妹妹。 ——在她离家后还能一直照顾和父的心地善良的妹妹。 和冬不想让两人担心,但她的一再保证也因为前科过多并没有起到什么好的效果,反而让莉莲萌生了去她精神图景里面看一眼的念头。 莉莲说:“你会撒谎,卡洛夫不会说话,但你的精神图景总不可能帮你隐瞒。”她像一个握着尚方宝剑伸张正义的侠士,挺起胸膛对和冬说:“让我进去看一眼,我就相信你!” 和冬听到这一句立马想起普琳临走前的交代。 “记住了吗?哨兵,不能让人进入你的精神世界。”公主这么说。 她下意识拒绝:“不行。” 莉莲闻言瞪大眼睛,不知道是对自己竟然被拒绝的震惊还是觉得‘果然如此我就知道你在骗我’,立马扭头朝和父道:“叔叔,你听到了吗?” 和父温和一笑:“听到了。” 莉莲以为自己找到了靠山,主动退位让贤,拉和父走上指责和冬的第一梯队,但她没想到和父只是看着和冬沉下脸,在和冬低声喊了一下“爸爸”后,就问一句:“你真的没有骗我?” 和冬说没有:“我本来好的差不多,也不打算走这一趟的,但是怕你们担心,才特意回来。”她瞟了莉莲一眼,“没想到一回来就要被人审问。” 莉莲:“你你你,不识好人心……” 和父不受两人吵闹干扰,这么多年他早已练就在聒噪声中仍旧保持定力的能耐,他颔首,对和冬道:“你一向不让人操心,我知道你也不是个喜欢撒谎的孩子,爸爸信你,但是和冬。” 和父的停顿,引来车内另外两人的目光。 和父看着自己的女儿,那张脸跟亡妻如此相似,每次看到都令他心痛:“我只有你一个孩子,以前将你交付给帝国,是因为这是你身为哨兵应该承担起来的责任,宇宙选择让特殊人群进化就是为了保家卫国。” “可我的妻子已然为守护帝国而死,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你又带着一身伤痛……我不希望我的女儿再在和平时代离开我,你明白吗?” 一字一言皆为真心,一声一调犹如泣血。 和冬想起母亲去世以来和父的痛苦,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低下头说了声是,“我这次假期比较长,可以在家多待一段时间。” “爸爸,陪我去给妈妈扫墓吧,我有一段时间没去看她了。” “这次回来也跟妈妈报一声平安。” 第23章 和母南希中校的墓位于绿洲星阵亡将士陵园,当初和父曾想过将其移入和家私人墓地,百年后两人合葬,…… 和母南希中校的墓位于绿洲星阵亡将士陵园,当初和父曾想过将其移入和家私人墓地,百年后两人合葬,但后来因为举家迁入绿洲星一事跟和家有些龃龉,他思来想去还是让亡妻回到故乡。 虽然这里香火不盛,但他跟孩子都在,也不算孤单。 和冬在来的路上买了一捧祭奠用的白菊花,因为停车还险些贴上电子罚单,折腾的莉莲直说:“心意到了就行啦,你是她女儿,阿姨不会怪你的,你说陵园为什么不开个花店,前来祭奠的人一人买一把不就够它挣的了,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 和父因为军工所加班没来,这次只有和冬跟莉莲同去,她们到了陵园却发现一条街都挤满了花贩,卖白菊花马蹄莲的虽多,但玫瑰、康乃馨竟然也不在少数。 两人对视一眼,莉莲嘀咕道:“办什么庆祝活动了?老兵节?军队联欢慰问会?要是早知道这里有,刚才就不用买了。” 因为路边的鲜花很贵——星际时代还想让花花草草保持地球的特性不上温室培养皿根本不可能,平摊下来一支花就抵得上一天的生活费。 和冬怀里的一捧抵得上她大半个月的工资,陵园附近的不知怎么回事挂出来的价格居然比市价便宜了一半。 不过好在和冬并不在意:“我能为她花钱的机会不多。” 陵园门口竟然还有安保查人,莉莲身份证明一晃人家就说进不去今天不接待外人,还是和冬拿自己的通行证担保,军队通行证在很多时候都能获取意想不到的通融,安保人员商量一下登记了莉莲的信息:“按理说今天是不能让你进去的……” 说的莉莲直皱着鼻子跟和冬耍宝,绿洲星陵园就跟公园一样任凭大家随意出入,怎么今天突然一副召开国际大会的戒严架势? 和冬让她收敛一点,见安保人员登记完就问:“我们可以进去了吧?” 看在通行证的面子上,安保人员交代“不要打扰到记者采访”就痛快放行。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莉莲说:“哪位大人物来了?” 但等两人走到和母墓前,看见在一旁被人簇拥着接受采访的人,这才明白大人物竟然是王储! 王储阿姆斯特朗跟和父差不多的年纪,但是跟和父坦然接受自己机体衰老不同,他常年出现在各大媒体板报上明显有形象需求,面上微有皱纹,可还是一头黑发,念采访稿时不急不缓。 和冬远远看过去只留个稳重的印象,接下来的念头就是——虽然拥有同一个父亲,但王储跟公主并没在面目上有什么相似。 莉莲第一次跟王室成员近距离接触有些见到明星相类的激动,一直推着和冬的胳膊示意她看,和冬好脾气的忍耐着莉莲的骚扰,对着墓碑鞠躬,放下菊花,并上前拂掉墓碑上几不可见的灰尘。 墓碑上南希中校的目光坚毅而明媚,和父特意为其选了青年时期的肖像,曾嘱咐和冬:“当我走后,也挑选一张能配得上你妈妈的照片。” 昔日惹得和冬沉默一整天的话,在今日想来也没什么不妥,人总有一死,坦然接受从容而去,总比一直避讳丝毫不提强得多。 和冬低头致以哀思时,莉莲又推了一下她的胳膊,她以为莉莲等急了:“等一会儿再走,你今天不是不用上班吗?我还想跟妈妈聊聊天。” 谁知道这句话刚落地,就听到王储爽朗的笑声,和冬一惊,刚才她完全没听见人走路的动静,仔细观察这才发现是实时投影,听说某些大人物在行程紧张不能亲临现场的时候,都会采用这种技术进行宣传慰问。 阿姆斯特朗个头并不算得上高大,肩膀很宽,看起来就是一个壮汉,但如今这个壮汉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气质斐然,中和了他外表的不足。 阿姆斯特朗上前跟和冬问好,分别和两人握手,这是非常普通的互动环节,莉莲却激动的满脸通红。 绿洲星着实偏僻,以往什么慰问活动也轮不上,当地人见王储的可能性小之又小,和冬也不得不在镜头前表现一下自己的荣幸。 阿姆斯特朗很和蔼的安抚明显有些紧张的莉莲:“没关系,美丽的小姐,我的访问已经结束了,现在过来就是想跟你们聊聊天。” 他问了和冬的一些基本情况,看着南希中校的墓,突然道:“哦,上校,我对你有印象,国王为你授衔的时候我也在旁陪同。” 他停顿了一下,说:“我没想到你的母亲……不过现在一想也十分合理,有些荣耀总是会随着血脉传递,我代表帝国向你的母亲致以最高的敬意。” 他伸出手,旁边有人在摄像头外指挥和冬握上,两人友好交谈的画面被星际直播实时传达至帝国每一个角落。 阿姆斯特朗说:“帝国人民正是因为有你们的付出才能享受平静而又普通的每一天,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祝贺你上校,以后每天醒来迎接你的不再是硝烟,而是一直思念你的家人。” 不知道是不是政客作秀时特有的毛病,阿姆斯特朗笑容夸张、手掌用力,几乎是钳制着人跟其握手。 和冬从他认出自己那一刻就感觉不妙,这种略带强制性的交谈也让她心生不耐,军部目前除了帝国名义上的总领国王外,并没有跟任何人或者势力交好的打算,政治斗争总是会消耗不必要的精力,他们总是尽量避免让自己参与其中。 但阿姆斯特朗直接点出她的军衔,更是握手让人拍照,即使她是个小人物,不能操纵什么政治走向,也给她一种被人赶鸭子上架的不爽。 和冬在跟他客套过后立马收回手,拉着还在问王储要签名的莉莲快速逃出混乱之地。 莉莲哎哎叫着:“和冬,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我都快要到签名了!” 丝毫不知星网上已经有人将这副画面剪辑投放,并将其命名为“王储于阵亡将士墓前与家属交谈”、“英勇上校及其美丽未婚妻获得王储祝福”。 等和冬返回家中,星网上的流言已经发展到她不日将与未婚妻莉莲举行婚礼了。 和冬看见指着新闻小报各种不实谣言嘎嘎直乐的莉莲只觉得头痛,终端弹出首席侍从官的通讯请求,这种头痛又更加剧烈,公主临走前那句“你记住了吗,哨兵”此时想来竟然有一点霸道的意思。 和冬为这个没来由的想法感到心悸,但回过神来就浮上一层怕被人误会的担忧。 莉莲还在说:“和冬和冬,你看这张,不愧是顶级摄影师,把我拍的好漂亮诶!” 通讯请求犹如一颗定时炸弹,和冬来不及思索快速回屋将声音隔绝在外,确保屋内整洁后才接通了通讯。 首席侍从官亨瑞阁下面容少见的严肃,他以一种挑剔的目光将和冬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这才缓缓开口:“哨兵,你给我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和冬一愣,她不就是跟人握握手,又跟莉莲传了些不痛不痒的绯闻吗?哪里上升到麻烦的地步了? 要是她真给谁惹了麻烦那也应该是军部。 和冬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阁下,我有点不明白您的意思。” 亨瑞从鼻腔深处发出一声冷哼,他这副神情与初见时的艾伦一般无二,仿佛都在说‘就凭你们这帮平民也配跟我站在一起?’。 亨瑞:“哨兵,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公主对你有些特殊,虽然我不赞同,但我也尊重公主的感情,但是你既然出身平民就应该有点自知之明。” “你的出身已经是一个短板了,我真的忍受不了你还是一个冒着马味儿毫无政治嗅觉的莽夫!” “要是以后你跟公主订婚的消息传出去,你知道今天这一幕会给公主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和冬听到订婚顿了一下,不知亨瑞怎么七拐八拐的扯到这上面,就算——就算她跟公主订婚,这关亨瑞什么事? 她尊重卡特琳宫所有的工作人员,但从不赞同他们人为的将人分成三六九等并区别对待的嘴脸,她承认身份家世上的差距确实不可抹灭,可所有人的人格都是平等的。 她可以因时因利朝着某人下跪,却从来不会去想奉一个人为主,更甚者是成为谁的仆人。 和冬看着亨瑞,无法想象公主是否一直忍耐着这种规劝。 亨瑞一番申斥过后好似失望一般,也不等和冬答复,反倒开口说:“哨兵,内勤厅命令你即刻返回圣巴巴拉宫。” 和冬几乎在同一刻开口:“如果公主真的认为我给她造成困扰,那我希望她能亲自告诉我,而不是经过一个又一个人的传话,将本来也许毫无意义的话语扭曲成对我的训斥。” 亨瑞被人顶撞,有一瞬间错愕,但愕然过后又涌上一股‘这个哨兵竟然敢恃宠生骄!’的怒火来。 他几乎维持不住首席侍从官的风度,怒道:“和冬!” 在和冬直视他时,亨瑞说:“不妨跟你说,王后早已跟人商定好了人选,择期便准备对外公布婚讯。” 亨瑞如愿看见哨兵面色骤冷,和冬的目光几乎可以化作一柄冰刀直接刺穿他的心脏! 第24章 “你在说什么,亨瑞,”和冬走上前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亨瑞目光闪躲,他已经为自…… “你在说什么,亨瑞,”和冬走上前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亨瑞目光闪躲,他已经为自己激怒下脱口而出的话语感到后悔,此时正是心虚,即使见哨兵被自己刺激的冒火也没多少得意的意思,反而立马挂断通讯。 光影咔嗞一声从空中消散。 可这种逃避的举动,在和冬看来就跟侍从官不小心捅破公主的隐私,再也无法继续一样,反倒将她心中升起的疑虑压下,随即便无法自控地陷入一种焦灼的情绪里。 心脏像是被烈火炙烤,连带的让她的头脑也开始发烫。 和冬不由得站起身走动,硬底靴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一边走一边松开紧紧箍着脖颈的纽扣,她在军队多年为了应付上级风纪检查,一向习惯将纽扣扣到最上面,平日还不觉有什么不妥,如今却只觉得烦躁。 她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公主戴着宽檐帽将手搭在自己掌心的样子,那时候公主美的像一幅油画,简直无法想象这人在明知道自己即将订婚的情况下,是如何维持那一副平静的面孔的。 难怪公主即使在笑,看起来也并不是很快乐。 和冬打开终端,两人上次的通讯记录还在,她不确定这是否是公主的联络号,军队军官都有专门的通讯网络,像王室成员这种政治人物也应该有自己的保密条例。 公主那时会见待选的结婚对象,没道理用自己的真实联络号,要是谈话不成功后续被人泄露隐私怎么办? ——待选的结婚对象。 和冬想到这里终于从混乱的思绪中抓住一丝清明,她近期亲眼看着公主对自己的特殊,又听到霍尔、亨瑞等人对这种特殊的肯定,两者叠加起来已经让她忘记自己也只不过是摆在公主案前的选择之一。 公主前往圣巴巴拉宫并不意味着她没有继续相亲的打算。 毕竟自己之前还两次拒绝她不是吗?她来帮自己是因为她心地善良,并不是代表她们已经达成了什么关系。 和冬关掉终端,坐在桌前静静感受着胸中那股微妙的痛楚,良久自嘲道:“哨兵你可真是虚伪,嘴上说着一套,心里想着一套。别人多看你一眼你就连怎么应对人家纠缠都想好了,现在突然发觉自己原来没能入选,因为落差太大,所以恼羞成怒了对吗?”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和冬的思路,她扭头看向大门,只听到莉莲大喊:“和冬,叔叔喊我们出去吃饭,今天他请客下馆子!” 莉莲拍了一阵见屋里还没动静,跟和父的光影说:“奇怪,我明明看见她进去的,叔叔,是不是因为你今天没陪她一起去陵园,这个小心眼把自己困在房间里生闷气?她从陵园回来好像心情就不太好。” 和父被莉莲促狭的说法逗得露出笑脸:“好了,别拿她寻开心,要是她知道了肯定饶不了你,是不是这段日子太累了……” 两人刚聊到这里,门吱呀一响,和冬走出来跟他们说抱歉:“我找二叔有事,正在等他消息,你们去吧。” 莉莲问:“昨天你回来都没庆祝,正好今天我爸妈也有时间,我妈前两天还跟我说好久都没见到你了,真不跟我们一起吃?”说着,见和冬神情不同于以往,莉莲敏锐察觉出什么,故意凑近问:“什么事啊,不能推到明天吗?” 和冬不自在的闪躲侧头,不想让人盯着自己的脸看,但听到莉莲恍然大悟的哦哦声后,又果断推着人肩膀往外走,只想赶快送走这个大麻烦。 莉莲一边换鞋穿外套,一边不死心的挣扎着甩脱和冬的手,一再追问,可脸刚转过来又被一只修长的手扭过去,那力道大的能杀猪,气的她哇哇大叫:“不说就是心虚!叔叔,和冬有情况!” 可惜和父早受不了两人吵闹挂断了通讯,莉莲没有支持者,就是手脚并用的挂在和冬身上耍赖,到最后也只得到一句含糊的:“真的很重要。” 莉莲不会开车,绿洲星交通网络又不发达,以往出门都是和冬几人轮流给她当司机,今天和冬去不了,就联络了出租车。 她推着莉莲出门,直到看着人坐上出租车、跟父亲确认了车牌信息,这才返回屋内静静等候。 — 这个世界很不公平,贵族林立、阶级鲜明,没有家族支持,普通人想要靠自己的拳脚闯出一番事业简直难于登天。 但有时候又公平的过分,二叔身为军部高级顾问,战时甚至拥有调动地方军队的权力,学生故旧遍布帝国各个系统,能量强大到可以称得起一句位高权重。 可是每天下属到点下班,他这个领导却不得不独自做那些加急的涉密分析,一直到忙碌到深夜头脑昏沉之际才看到和冬的消息。 这一看他就跟被人用冰块贴上太阳穴一样,瞬间打了个激灵。 ——和冬请求他帮公主介绍更好的伴侣。 “像和家一样的家族还有很多,我知道您一直跟他们保持联络,既然都站在公主身后,为什么不为她挑选一个更加安全的伴侣呢?” “如果公主不介意,我认为和家某位成员也很符合她的筛选条件。” 二叔困意全无,他反反复复品味着这段话,就像拿到每一份分析报告,逐字逐句去读,以期理解其中真意。 ——公主不是去圣巴巴拉宫了吗? ——为什么和冬还要让自己帮忙为公主选择伴侣? ——这傻子不会又将公主拒绝了一遍吧? 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王室成员,就算顶级权贵来了也顶不住,和家真不会因此跟卡特琳宫交恶吗? 想到这里即使沉稳如二叔也是真的坐不住了,深夜致电卡特琳宫询问明显不太好,他选择直接跟这个罪魁祸首通讯。 和冬几乎秒接,深夜还能有如此响应速度,不用说肯定没睡,一老一少看着对方的光影沉默,最后还是二叔咳嗽一声,打开话题。 “和冬,你是不是跟公主发生什么矛盾了?” 和冬当然否认:“殿下为我治疗尽心尽力,要是没有她,我现在还不一定能站在这里,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跟她产生口角。” “二叔,”和冬将话题拉回正轨:“你在军部待了这么久应该知道伴侣在军官评职时的影响,上级一般将组建家庭跟个人稳重程度划上等号,这项评定准则适用于军官,对公主来说也是一样的。” 和冬讲到这里微微皱起眉,她虽然对公主有所改观并敬佩其勇气,但还是不赞同他们发动政变的野心。 可想起普琳说自己在王宫过的并不太快乐时的神态,她还是坚持说下去:“如果公主的另一半扯后腿,你们的计划绝对会难产,到时候和家倾注的一切不都成了无用功?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替公主好好把关呢?” 和冬觉得自己有理有据,情真意切,谁知道二叔听完竟然说:“你不就是吗?” 她也没想到这个回答,顿了一下,说:“是除我之外。” 二叔摘下眼镜,揉揉太阳穴缓解工作带来的疲惫,光影那头哨兵的目光十分恳切,好似在请求长者给自己一个答案,这让他不得不继续道:“和冬,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你的固执跟忠诚都一如既往,你拒绝公主我虽然诧异,可后来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但你竟然都拒绝了,为什么又要操心公主选谁当伴侣呢?” 和冬说因为公主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我希望她日后能够美满幸福,而不是因为‘需要’去匆忙挑选一个伴侣,要是以后因此备受困扰,我良心难安。” “你不是。” 和冬闻言一怔,再抬头就见二叔目光锐利周身充满审讯犯人才有的压迫感,他再次否认:“你不是,和冬,救命之恩可以有无数种报答方式,唯独不用体现在这种请求上。” “你跟他们不一样,从来都不仰仗家族荣光,进入军队枪还没摸几次就被分到前线送死,你没向我诉说不平;弹尽粮绝,战友肢体遍地,虫族发动总攻时,你还是没指望我救你,为什么这么多艰难险阻都跨过来了,现在却情愿为了一个所谓的恩人开口?” 当局者迷,二叔恨不得戳醒那颗榆木脑袋:“你以为你二叔就是威逼弱女子的小人?我告诉你,和冬,公主永远都是公主,即使我们合作,她也从来没有丧失选择的权力,从一开始她就指定要你。” 就跟突然给出名字编号从军部将你调走一样,这不是外人能掌控的,和冬。 二叔说:“孩子,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今天你来求我到底是为了偿还你所谓的恩情,还是为了你自己。” 为了恩情还是为了你自己。 和冬辗转一夜,在第二天黎明到来之前,终于坐起身给艾伦发了一封邮件。 “我还能去卡特琳宫看看吗?” “哦,哨兵,当然可以。”艾伦说:“你想开了?终于让家里人把你从那鸟疙瘩捞出来了?” “卡特琳宫正要准备篝火节,你要来我先帮你抢一张门票!” 第25章 首都星近期十分热闹,先是国王诞辰全国放假,各地游行庆祝活动持续了半个月,紧接着就迎来庆祝冬…… 首都星近期十分热闹,先是国王诞辰全国放假,各地游行庆祝活动持续了半个月,紧接着就迎来庆祝冬季降临的篝火节。 篝火节还是由卡特琳宫举办,不过这次除公主外主办人还添上了二王子雅各布、王后玛丽的名字。 和冬甫一入场便被在检票处守候的布鲁斯碰了个正着,这个跟她同期进护卫队的大家伙经过这段日子的磨练已经褪掉浮躁之气,但脸上仍旧挂着爽朗的笑容,上来就捶了一下和冬的肩膀:“嘿,哨兵,好久不见!” 和冬闪了一下没被他砸的太实,“是好久不见了布鲁斯,艾伦让你在这里等我?” 布鲁斯说艾伦正在陪雅各布王子逛会场——雅各布是有这个毛病,普琳执行公务顶多跟人握手、合照行贴面礼,但他却是毫无顾忌的一头扎进人群深处,兴致来时还会喝别人递过来的酒,生怕自己死的晚。 这让内勤厅十分头疼,每每都要找人全程盯着。 艾伦很不幸在雅各布面前刷过几次脸,于是队员都在场内游逛享受节日的时候,他苦哈哈跟在人屁。股后面做安保。 两人正聊着天就见艾伦跟着雅各布从人堆里钻出来,艾伦好不狼狈的拉扯着王子回到真空地带,可雅各布却对护卫的努力并不赞同,他脸颊还带着美人留下的唇印,一边挣扎不耐烦的拍掉艾伦的手,一边在其劝阻声中回头飞吻。 风流王子果真不是浪得虚名,这一举直接引得人群大声尖叫,大有立地化作他粉丝团的架势。 布鲁斯嘀咕:“这也太夸张了吧,明明是卡特琳宫出面举办篝火节,结果风头全都被雅各布抢走了,公主年龄小就活该吃这种闷亏吗?你说是不是,和冬。” 没人应答,布鲁斯纳闷扭头,就见和冬正看着一个方向出神。 他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胳膊:“嘿!和冬,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看什么看呢?” 和冬面色不虞,布鲁斯本以为自己惹恼了她,但顺势看去正好瞧见公主跟一个贵族装扮的人朝这里并肩而行。 公主金发碧眼,那人容貌也毫不逊色,棕色短卷发,深蓝色眼睛,腰间别着一把缀满宝石的长剑,两人时走时停,短短一截路都侧头交谈好几次,关系着实亲密。 亲密到布鲁斯一颗纯情哨兵的心直发酸:“又是这小子。” 和冬听到这句话终于扭过头,她好似察觉到自己眉心隆起的表情不太好,调整一下才问:“你认识他?” 布鲁斯说:“库帕,听说是个向导,但他来卡特琳宫这么久,我从来没发现他哪里有个向导的样子,整天姐姐长姐姐短的缠着公主聊天。” “对了,你知道吗?护卫队这两天都在传他是公主的订婚对象。” 布鲁斯讲到这里突然看见哨兵的眼睛好像受不了日光直射,微微眯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动作让他心头一跳,总觉得这位前同事似乎跟以往有些不同,但那种隐秘的、晦涩的改变他也无法全部准确,只疑惑道:“和冬,你是不是背着我去什么形象提升班了?你准备结婚了?靠不靠谱,给我也推荐一下……” 在普琳看过来前,和冬终于拨开这个烦人的家伙,大步朝她走过去。 一百米。 八十、七十。 直到普琳跟那个叫库帕的贵族察觉同时朝这里看过来,和冬才在离他们两三米远的社交距离内克制的停了下来。 她的目光以一种不太客气的方式在公主的脸上盘旋,从额头到鼻子再到嘴唇,最后又重新回到那双如同深潭一般的眼睛。 哨兵身上这种少见的侵略性让普琳的心跳漏了一拍,那种隐含愤怒不甘的微表情几乎激的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这种刺激下刚才聊的什么利益交换什么人员调任已经无法再牵引她的心神,她有些奇怪却又近乎享受的全盘接纳和冬的目光。 但当她察觉到库帕散发出与自己相类的气质,这人摩挲着刀柄上凹凸不平的宝石,期望凭借这种小动作将自己从那种致命的吸引力中挣脱出来,稍微能喘口气就迫不及待又故作轻松的说:“这位粗鲁的哨兵是谁?怎么不跟我介绍介绍?” 普琳又升起一股所有物被人窥伺的不悦。 她不开口,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和冬身上。 哨兵深深凝望一眼公主,这才低头行礼:“殿下,好久不见。” ——至于旁边那个疑似公主订婚对象的向导,则很识相的在她话音落地后自我介绍:“我叫库帕,公主的表弟。” 和冬倒是没料到这一点,闻言侧头看着他,库帕微微一笑:“最近卡特琳宫护卫队可都因为公主的青睐,跟我结仇了,刚才你也被那个傻大个带偏了吧?” 布鲁斯探着脖子朝这里看的表情,确实砸实了他身上顶着的憨傻标签。 和冬有些抱歉,听到两人是近亲时她那阵情绪就跟被放了气的气球一样猛然瘪下去,她此时也觉得自己十分无礼,当下就跟库帕说:“我离开卡特琳宫太久,不知道您的身份,十分抱歉。” 库帕看着身旁的普琳一笑,好似为自己成功抢夺哨兵注意力感到得意:“没关系,被调走又不是你的错,不过这么英勇的一个哨兵为什么会离开卡特琳宫?” 他猛然上前凑到和冬身边:“要不你来我这里吧?我正好缺一个……” 普琳暗含警告道:“库帕!” 库帕本来都快贴到和冬身上,听到这一声斥责,权衡一下也不得不遗憾的退开。 和冬也在他离开的同时放松了一点身体肌肉,她实在不习惯跟人如此亲近。 不过退开库帕照样无视普琳的警告,朝和冬挤了一下眼:“我们见过哦,就在不久之前,有没有印象?” 和冬听他这么一说也真感到一丝熟悉,在库帕特意转圈让她看的时候认真打量,但脑海中的人影怎么也跟他对不上号。 正在思考间就听到场内传来艾伦的一声大吼:“殿下!” 人群让出一条通道,特殊人群皆能看见艾伦脚边满嘴血的灰狼,巴里特从人群中看到这一幕惊痛不已,立马扒开人朝这里冲过来:“哥!” 艾伦被这一声引得回头,看见弟弟冲过来几不可察的皱眉,复又扭头看向正笑嘻嘻把持着能源钥匙的雅各布:“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眼神发冷,实在不敢相信大庭广众之下雅各布就敢命人攻击哨兵——明明跟随、限制其活动半径是内勤厅的意思,但雅各布现在偏偏就是打算拿自己出气。 这种被人折辱的愤怒让艾伦双眼通红。 可罪魁祸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早就跟你说了我身边位置很抢手的,而我呢,也只青睐最好的哨兵,现在有人跟你下战帖搏斗,你不应战不是丢我的人吗?” 和冬这才看见雅各布身后站着一个精神体是老虎的哨兵,该哨兵膀大腰圆、满脸横肉,再看老虎那粗壮的前掌,有对战经验的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肉坦克’。 ——既抗打又能攻,非专业人士不可与之匹敌。 艾伦那花花架子跟肉坦克对上,不出几击就会废了。 而艾伦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想踏入雅各布的圈套:“殿下,我知道您的不满,但这不仅是内勤厅的意思,也是王后的意思,他们让我跟着您,我也没办法。” 艾伦不提王后还好,一听到这个名字,雅各布唇角的笑更大更假:“好啊,你是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威胁我?嗯?谁给你的胆子?!” 雅各布朝战火圈外的普琳看了一眼:“难道是我这个妹妹吗?” “我这个即将嫁人的向导妹妹?” 这种侮辱听的和冬不悦的皱起眉头,可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即将平息的下一秒,肉坦克骤然蹿到艾伦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朝其肚腹挥出一拳。 艾伦不敌,吃了这一击直接跪倒地上捂住伤口,血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唇角往下滴。 肉坦克回到雅各布身边的一瞬,巴里特也怒吼着放出自己的灰狼直冲雅各布面门,看得布鲁斯惊叫出声:“你疯了!” 灰狼毛发炸起乍一看真如獒犬一般,牙齿森森,让人不敢想象娇贵肉嫩的雅各布怎么挨得了这一下,但也就在众人不忍细看低下头的同一秒,肉坦克出拳又将灰狼狠狠砸在地上。 “砰——”的一声。 即使在松软的草坪上,和冬也能看见精神体砸出的凹痕。 可雅各布犹嫌不足,伸出脚踩到灰狼吻部,啧啧着蹲下来,一边看巴里特满目仇恨的扶起自己哥哥,一边说:“小子,还以为我那跟蚂蚁一般随时都能被人掐死的妹妹是你的靠山呢?” “我告诉你,行不通。”雅各布摇摇头面带惋惜实则猖狂道:“行不通,你以为她受国王宠爱,是帝国的掌上明珠?不不不,她就是一条狗,宠物狗,哈巴犬,人来兴致了抱起来逗一逗,但她就算再通人性,那也是狗啊,是主人的财产……” 和冬再也忍不住,飞奔过去一把夺过雅各布手中的能源钥匙,直接插入自己终端。 在艾伦兄弟、布鲁斯、围观群众甚至包括公主的目光中,能源钥匙启动指令不断扩大,犹如骨节一般紧紧贴合在哨兵身体外轮廓上。 和冬张握拳头,感受着外骨骼的机械钝感,这是早已经被军队淘汰下来转归民用的防守型武器,但不论什么东西到了贵族手里都能玩出新花样。 如今和冬就站在艾伦兄弟身前,目光越过雅各布,对肉坦克说:“我代他接受挑战,来吧,小狗崽子,狂吠那么久,让我看看你的能耐!” 第26章 “小狗崽子。” “狂吠这么久。” 雅各布被 “小狗崽子。” “狂吠这么久。” 雅各布被这些蝼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心头猛地蹿起一股邪火来,也顾不得放低音量,直接冷笑一声,冲肉坦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肉坦克接到指令,如适才攻击灰狼一般朝和冬冲来,那吨位绝不是虚的,脚掌每跨一步都能在地上砸出坑来,砰砰砰的震感再加上旁边不敌、踉跄搀扶站立的艾伦兄弟,这种人形杀器的威力令人头皮发麻,也让看客不由得为和冬捏把汗。 普琳蹙眉,她身边的库帕却紧紧盯着这一幕,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令人无法理解的狂热。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和冬收脚、后退、轻盈的侧身,也就这一个闪躲的动作便轻易化解攻势,跟肉坦克擦身而过。 然后在其脑子反应过来身体却止不住攻势朝前冲的时候,立马抓住两人错身他后背暴露的时机,直接肘击其脊柱! 肘部肉薄神经少骨骼尖锐是人体上最适合攻击的部位,再加上和冬有外骨骼加持,几乎一击就穿透了肉坦克厚实的防线。 众人只听到一声沉闷的皮肉声响,随即就是与牙齿咯到石子相类的喀拉声。 打到骨头了,攻击有效! 肉坦克吃痛闷哼,他面目狰狞,除了听王子指令外也真切的打出一股火气,扭身就朝哨兵面门挥出一拳。 和冬快速出手格挡,两人身上坚硬的外骨骼相撞发出一阵令人眩晕的鸣响。 肉坦克乘胜追击,伸出双臂眼看想抓住哨兵的腰抱摔,他已经察觉到和冬的优势,自己粗重攻击力强,而这位哨兵最出众的便是身形灵敏,如此只要扼制其行动便能不战而胜。 和冬在他冲过来的瞬间就猛然跳起,踩着他的头当踏板一跃至其身后,肉坦克吃过一次亏,立马转身警戒,两人隔着几米远暂时对峙,只等对方再次发动攻击。 可这种体型对比实在看得让人心慌,更别提肉坦克还满脸横肉展露出令人心悸的凶相,一看就是能致人于死地的狠角色。 布鲁斯故意冲雅各布喊道:“治安警察来了,和冬,治安警察就快来了,他们带着执法仪呢,别给这小子好果子吃!” 和冬还没做出什么反应,肉坦克听到治安警察却下意识看向雅各布,在得到王子眼神示意后,也不再讲究什么策略,直接咆哮着冲哨兵挥拳而去只想速战速决。 谁知道和冬在他冲来的瞬间退也不退,双臂全部侧挡,眼看右侧毫无防御是个重创对手的好时机,肉坦克分出手还来不及欣喜,就见哨兵同时凌空出腿照着他腰腹狠狠踹去。 这一脚直把这个壮汉踹的踉跄后退三米远! 胜负已定。 治安警察吹着哨子适时赶来,和冬立马取下外骨骼,卡特琳宫护卫队一拥而上开始维持秩序,一半拦警察向他们解释这只是一场友好的内部切磋,一半走过来搀扶艾伦兄弟与和冬赶紧闪人。 艾伦跟巴里特精神体受创是真的需要人搀扶,和冬只是脸上带了一点擦伤,行动无碍,匆匆跟着他们躲开治安警察的追问。 直到赶了一截路将治安警察撂到身后,好几个或脸熟或陌生的人才围着和冬说:“哨兵,你真牛,这身手跟谁学的?” “你是没看见雅各布的脸,都快成一个调色盘了,要我是他绝对羞耻的见不了人。” 一个护卫说:“也不知道今天这件事该怎么收尾。” “收什么尾,给那鳖孙收什么尾!”巴里特暴躁的不行,即使需要人搀扶着才能前进,也不妨碍他表达自己对雅各布的厌恶,低声道:“狗娘养的东西……” 艾伦斥道:“巴里特!” 巴里特犹不甘心:“本来就是,他是公主的亲哥哥,非但没点绅士品格保护家人,反倒公开嘲讽,一个哨兵跟向导比,我都不知道他从哪里要来的脸,他敢跟王储比吗?!” 这下不仅是艾伦,就连一旁搀扶着他的护卫也捂着他的嘴,几乎是挟持着将人拉到哨兵公寓。 巴里特刷过门禁才猛然甩开同伴的手呸呸两声,嫌恶道:“你这小子是不是上完厕所就没洗过手!” 那护卫嘿嘿一笑,推搡着三人进去休息:“后面的事就跟你们没关系了,谁来喊都别出门。” 他们临走前朝和冬敬礼,说:“哨兵,感激你今天为公主所作的一切。” 和冬还没说话,他们就匆匆跑了出去,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什么安排,她再回头,就见艾伦笑道:“好啦,兄弟,回你的房间吧,你的房间一直都留着呢,让我们的大英雄好好蒙头睡一觉,你今天赢的也不容易……” 和冬今天见他们处理事故训练有素,其实想问这种情况是不是出现过很多次,公主一直都这样被人欺负吗? 但在艾伦推着她进门,看见熟悉的床铺后,她又没了开口的机会,再加上也担心如此寻根究底会让公主颜面无光,只好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明明离开没多久,却总觉得这里空间开阔的让人有点不适应。 还真是没那个享福的命,和冬闭眼睡着前这么想。 — 梦中来到一片热带雨林,和冬拨开小路旁边横生的枝叶,抬头望了望好像永远都不会坠落的太阳,只觉得闷热。 她用自己中学所学的还没遗忘的地理知识,在这里辨认出很多博物馆的古地球藏品,很清楚自己在做梦。 但可惜无论是掐自己的手脚还是跳进河水都醒不过来,跳河后那种胸腔被河水挤压的窒息感真实到令人不可思议,和冬怀疑自己是进入了异次元,担心把自己小命玩完儿,只能抓着岸边的水草爬出来,穿着湿漉漉贴到身上的衣服继续探索丛林。 这片热带雨林除了流淌的水声,连一声鸟叫也没有,安静到让人以为整个世界都只有自己。 再加上试衣服贴在身上的感觉实在难受,和冬走了一会儿大致圈出安全范围,就将衬衫、裤子全都脱掉放在烈日下炙烤,自己则躲在巨型芭蕉叶的阴凉处休憩。 这天烘的人昏昏欲睡,和冬靠在芭蕉树上,粗糙不平的树皮咯着她的皮肤,在上面留下一道道类似过敏的红痕,就在要睡着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一阵沙沙声。 这是除她以外的第一个活物! 和冬立马起身拨开遮挡的叶子往声源处跑去,可惜来到河边却没瞧见那东西的身影,更令她无语的是自己摊开晾晒的衣裤也被卷走了! 她在原地站了会儿还是没听到森林里传来动静,就去河边洗了一把脸,本来打算清醒一下继续赶路,谁知道刚捧着水扑在脸上,那种重物压过树叶的沙沙声又出现了。 和冬一顿,在它察觉前又将手伸进水里,从后面看去就像要掬水的样子,那家伙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没被人发现,试探着又往她身边走。 和冬直起腰,它往后一缩,但看到她将水扑在脸上,又以为安全继续往她那里靠。 三、二、一!就是现在! 和冬迅速出手从旁抓到一个滑溜溜的东西,这种粘腻的触感再掺合着手指缝隙残留的水痕,险些让其逃走。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直接转身合掌扑上去,谁知道她预想中的瓮中捉鳖没有出现,倒是抓到个大家伙的尾巴。 巨蟒冲着和冬无辜的歪了一下头。 可惜和冬没被它这种表情迷惑,低头一看它身下赫然压着自己的衣裤。 她疑惑道:“你偷我衣服干什么?” 也就在她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巨蟒伸出尾巴在哨兵胸口轻轻一点,下一瞬,现实世界,和冬睁开了眼。 她皮肤上似乎还残留着那种被烈日灼烧的感觉,手抚过去还能感到刺痛,这个梦就跟真的一样。 想到这里,和冬立马掀起被子看自己的衣服——还好衣服没被人抢走。 她正纳闷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余光突然扫到一个阴影,和冬一惊,不知道自己警惕性为什么会下降到这种地步,她的听觉嗅觉好像都对此人免疫,丝毫没向她预警。 那人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也不知看到多少,见和冬终于发现自己,这才说:“哨兵,恭喜你,治疗完成,你终于自由了。” 普琳今日只穿着一条素色裙子,没有戴任何珠宝,眼下的阴影即使用化妆品遮过,也无法弥补周身弥漫的疲惫和憔悴。 公主冲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哨兵笑了笑:“你等这一天很久了吧?我知道你是个正派人,被大逆不道的公主救了,就只惦记着怎么偿还恩情,今天出手摆平雅各布的哨兵,避免我面上无光,我帮你治疗精神创伤,如今我们总算两清了。” 和冬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普琳侧过头看着窗外的夕阳,那副神情既像是在欣赏景色又像是在借此勉强维持自己的尊严,她低声道:“也对,就跟雅各布说的那样,像我这种蛇蝎心肠的向导,根本不会受人喜欢。” 哨兵听到这句瞪大眼睛,又是心痛又是怜惜,不自觉起身走到公主身前,想要抚平她眉心的自嘲,走到一半却又意识到自己仪容不整,克制地停了下来。 和冬说:“不是这样的,殿下,您不要妄自菲薄。” 普琳不信:“我这是妄自菲薄吗?我喜欢的人一直在想怎么远离我,我的父母从不重视我,我的哥哥也不喜欢我……”她低下头好似在掩盖自己的失落:“没有人喜欢我,我不值得别人喜欢。” “殿下!” 普琳抬起头,如愿看到了哨兵脸上的疼惜,那个正直、忠诚、英勇的本属于国王的骑士,终于在她的自贬中动摇,她看着和冬翕动嘴唇,似乎要吐出一颗真心,但最后也不过几句:“请您不要这么说。” “很多人都爱戴你。” “有人喜欢你。” “比如亨瑞、艾伦、巴里特、布鲁斯……比如我。” 第27章 初冬时节,天黑的早,夕阳刚落山就只剩一片阴寒。 不过卡特琳宫前开阔的空地上熊小 初冬时节,天黑的早,夕阳刚落山就只剩一片阴寒。 不过卡特琳宫前开阔的空地上熊熊燃烧的篝火冲淡了这种寒气,拉着手围成圈的杂技舞团带动路人纷纷加入狂欢,今晚热闹非凡。 哨兵公寓,自和冬说出那句话后,公主情绪就明显回转,只是问了一句:“真的吗?”说完便盯着和冬看,绿色的眼睛在人心头泛出一片涟漪,直把人看得招架不住,再也顾不得礼貌,匆匆拿着衣物逃去卫生间:“殿下,不早了,我先换衣服,换完衣服送您回宫。” 丝毫不知普琳看着她略显狼狈的背影微笑。 送公主回宫这件小事也并不算得顺利,——两人刚走出公寓迎面就撞上了亨瑞,亨瑞本来脸上还略带急切,但在见到公主及其身后的哨兵后,那种急切便立马转换成了新的东西。 和冬亲眼看着他面目扭曲了一下,两人自从那次通讯后再无交集,亨瑞明显对她观感不好,看着她的眼神就犹如学生时期抓成绩的家长见到追求自家孩子、耽误其大好前途的流氓。 亨瑞厌烦的挪开视线,低下头向公主行礼,轻声细语的讲:“我问了侍从,没在寝殿找到您……篝火晚会已经开始了,今天发生的事已经被王宫压下去,雅各布上台致辞,您也需要露面。” 雅各布过分到让这个把礼仪刻在骨子里的首席侍从官也不愿意再称呼他的前缀。 要是参加聚会,普琳穿的明显就不太妥当,而且身上也没饰品,看起来太素净了。亨瑞着急让公主回宫换衣服,普琳也没在这种事上跟他唱反调,只轻轻扭头看了和冬一眼,好似不知道该怎么安置她。 和冬不愿让她为难:“我去看看艾伦跟巴里特,虽然这里有治疗舱,但他们伤的太重,不看一眼总是过意不去。” 公主跟着亨瑞走了,和冬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背影消失,这才走回哨兵公寓。 艾伦在治疗舱躺了大半天,皮肉伤好的七七八八,但精神体遭受重创恢复起来却没这么利落,现在头还是晕晕沉沉的。 巴里特一直浸淫地下擂场皮糙肉厚,明显比自己哥哥好得多,和冬敲门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 艾伦还躺在床上,巴里特将雅各布母家祖宗十八代翻来覆去骂了个遍,吵得艾伦恨不得堵住自己耳朵,见到和冬过来就跟看到救星一样,连忙说:“你来的正好。” 他一掌将巴里特推过去:“看在卡特琳宫的面子上,今天来了好多还没婚配的贵族向导呢,你赶紧带他去篝火那里逛逛。” 巴里特说:“我不去,我走了你怎么办?” 艾伦呵呵,心道你不在这里我好的还能更快一点,但弟弟一番好意,他也不好吐槽,只能安抚:“我没问题,头晕只想睡觉,你留下来也没用。你跟和冬都没婚配,没结婚的不管做出什么成绩在大人物眼里都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不值得提拔,你难道想给公主看一辈子门?” “不如借着这个机会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向导,巴里特,妈妈一直都在担心你娶不到老婆。” 至于和冬,艾伦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英挺的哨兵,从两人第一次产生矛盾的不爽到如今的佩服,这个平民真是让人无法形容,他含糊道:“你要是想回来,最好结个婚。” 只有结了婚才能得到家族支持。 和冬明白艾伦好意,和家虽然不是贵族,但他们这些家族子弟一定程度上个人发展路径都是相同的,想要获得更多只能拿东西出来交换。 跟公主相亲以前和冬还真曾觉得这是个最优解,但现在……她想起公主在窗边低垂着头失落的剪影,真的很难说服自己立马跟别人组建家庭。 “我可能需要再等等,”和冬说:“我目前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 篝火节被卡特琳宫护卫队当成了庆功大会,大家要么手拉着手跟杂技舞团的演员一起跳圈,要么就是拿着餐点跟人碰头说话,热闹非常,旁人的热闹更衬得雅各布王子身边的清冷。 要知道以往在这种场合,雅各布凭借王子身份可是混的风生水起、无往而不利呢。 巴里特冷笑道:“活该。” 这一声嘲的够大,雅各布身边的哨兵不悦的看过来,巴里特跟人眼神对峙丝毫不怵,直把人看得转过脸去,这才跟和冬一起走进同伴们的怀抱。 和冬是今天的大功臣,众人对其十分推崇,一会儿问问她在圣巴巴拉宫的生活,一会儿又七嘴八舌的给她出主意。 “你帮了公主这么大的忙,她不会坐视你继续蹲在那山疙瘩里,肯定能帮你调回来的!” 和冬对自己的调任不抱希望,她很难想象自己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的样子,闻言只是笑笑,跟他们碰了一杯。 酒水一向是打开话匣子的利器,他们本来就推崇和冬,这时候她只要一问雅各布是不是最近都这么猖狂,就能得到一连串的消息。 “雅各布王子最近经常被王后玛丽训斥。” “他一生气就会来卡特琳宫。” “虽然公主不常常见他一直呆在寝殿,但总有碰上的时候,我们看见的几次两人都闹得很不愉快。” 更别提最近王后宫中还一直放出公主要婚配的消息。 有一个人叹道:“……公主着实辛苦。” 这话音刚落地,人群一阵鼓噪,慢慢从中间让开一条路,公主普琳身着盛装、面带微笑,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走到高台讲话。 和冬的目光不自觉跟着她移动,眼看着她拿出词卡介绍篝火节起源、今日举办的趣味活动的冠军——正是巴里特阁下,这小子比赛搞到一半看见自己哥哥被打直接掀翻桌子过去揍人,众人知道原委后都很宽容的将他那稀巴烂的作品投成第一。 普琳讲到这里,有人带着第一名的作品在场下转了一圈,看客轰然大笑,巴里特扶额:“我就不应该来这里,救命。” 等场内气氛调动起来,乐者开始弹奏舒缓的音乐,普琳这才宣布晚会开始:“请大家自行选择舞伴,好好享受这美丽的夜晚,不要拘泥于身份。” 她致辞结束,还没走下台,和冬就被卡特琳宫护卫队成员挟持着一起跑到台下,一个护卫甚至抓起和冬的手教她怎么弓下腰邀舞:“腿伸直,腰再低一点哨兵,你要拿出你的诚意,你要表现出公主不选择你你便痛不欲生的情绪……” 一般在这种活动中,默认前来主持的王室成员会跟胜利者跳第一场舞。 和冬的交谊舞学得很烂,这很大程度上都要归功于她那个跳的更烂的青梅。莉莲在向导学校学舞的时候不认真听,考试前夕就抓着和冬突击,高跟鞋踩的和冬痛不欲生,于是练就出一手躲避人的好舞步,后来躲人的功夫一日千里,反倒将正经的东西全都忘了个干净。 她此时还在想回去一定要好好练练,要是因为不会跳舞像今天一样错过跟公主接触的机会怎么能行呢。 但下一刻,她的掌心就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和冬心头一跳,缓缓抬起头,普琳正冲她微笑:“我跳得不太好。” 和冬不经思考便说:“没关系,我也跳得不好。” 可等她真的揽着公主的腰,在众人的目光中滑入舞池的时候,又后知后觉的在晚风、对面的轻笑声中对自己的‘自大的谦虚’感到羞赧。 公主从小在王宫中长大,不知跳过多少支舞。 而她是真的不会,走步都乱七八糟的,还时不时低头,生怕踩到人家的脚。 哨兵的不安带的普琳也乱了一拍,——这种情况很少见,因为社交需要她精通各种交谊舞,在繁忙无比的社交季她曾有一天从清晨跳到深夜。 无论被迫跟人跳舞痛不痛苦,舞步都在一日又一日的磨练中刻进她的肌肉。 她知道怎么引导一个生手也知道怎么躲避这些糟糕舞技带来的伤害,甚至还跟舞蹈老师、礼仪老师学了一嘴委婉但又不会伤人面子的拒绝措辞。 但在此时此刻,她看着和冬手忙脚乱的样子——与平日沉稳正直的模样不同,跟穿上外骨骼和人打架的英勇不同,和冬的局促如此鲜活,好似一只小鹿在森林深处好奇的探头。 普琳轻声说:“别紧张,他们看不到的,今天不是什么重要场合,我们慢慢晃就行了。” 她握着和冬的手,让人收紧搂住自己的怀抱,两人距离甫一拉近,她便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僵硬,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真的很想将头倚靠在这人的肩膀上。 “我很累,”普琳这么对她说:“我不太喜欢跟人跳舞,不喜欢跟人应酬,更不喜欢执行一次又一次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公务。” “别人都可以梦想回到自己幸福的童年时期,逃避长大后因为必须承担责任而带来的痛苦,但我的童年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和冬的眼里只有她。 她的裙摆挡住哨兵的脚,晚风温柔的抚过公主的金发,发丝在灯光下闪烁着美丽的光泽。 “但我今天很开心。”公主说,“果然跟喜欢的人无论做什么事,哪怕是再厌烦的东西也会让人感到幸福。” 第28章 殿下。 两人跳了开场舞后,整个舞池的青年男女全都活泛起来,不仅公主被哨兵围追…… 殿下。 两人跳了开场舞后,整个舞池的青年男女全都活泛起来,不仅公主被哨兵围追堵截,就连和冬也被几个贵族向导青睐,她脸上轻微到懒得处理的擦伤,在他们眼中似乎也成了英勇的标志。 他们矜持的追捧和冬,并通过暗示要求哨兵主动跟自己交换联络方式,——这似乎才是这场晚会的终极目标,诚如艾伦所说的相亲大会。 和冬要是真在这里挑选出一位贵族向导,通过家族操作成功跟其结婚破解当下的困境也不是不可能。 和冬刚开始还有点局促,被他们的热情弄得好不狼狈,在她预想中相亲应该如自己跟公主初次见面那样正式,长辈介绍、挑选地址、亲自赴约缺一不可,像现在这样给她一种自己是块肥肉,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吞吃入腹的错觉。 而且公主,和冬抬起头望去,公主在那群人的追逐中安之若素,面带微笑,没有不耐也没有欢喜,跟让自己收紧怀抱一直诉说心意的向导判若两人。 这时候跟人交换联系方式,总给和冬一种自己背叛她的错觉,所以她一整场即使被人逼的额头冒汗,也愣是装作看不懂听不见,没表现出跟任何一个人进行下去的想法。 这让心中有个英雄梦的贵族向导好不失望,篝火晚会结束,甚至还有个向导急得红着眼在她面前跺脚,轻声骂道:“傻子。” 这一声哭音,弄得和冬也不敢看她,只在心里默念对不起。 但别人口中傻子和冬却在看到公主返回寝殿时立马追了过去,一路上皆无视亨瑞的暗示,顶着心中对自己动摇的唾弃、忍受着自己主动到毫无顾忌的羞赧,坚持将人送到宫殿大门。 公主疑惑回眸,和冬就说:“我不放心让您一个人返回。” 这甜言蜜语气的亨瑞直冷笑,在一旁阴阳怪气道:“那可真是谢谢你了,哨兵。” 公主捂唇轻笑,和冬侧过头不想再说话面对这一切。 狂欢过后已经是深夜,卡特琳宫那帮装点门面的护卫队全员喝高,所以没太多人看到哨兵亦步亦趋的追随那在黑夜里摆动的裙摆。 普琳的脚步很慢,两人一前一后路过中央花园,即使在初冬,勤劳的星际园丁也能让百花开放,珍稀的昙花在人衣角擦过时静静开放。 和冬后半程路上沉默的像一道影子,令亨瑞心气儿稍稍顺了一点,他满意的是:即使公主明摆着对她表现出青睐,她也没张狂到试图去挑逗或者做什么令人为难的事。 她一直追随在公主身后,像尽忠职守的骑士,这种姿态即使有人说普琳才是那个追求者也没人相信。 宫殿门口,侍从官呼啦啦一大群过来迎接晚归的公主,和冬停住脚步,等到普琳扭头跟她说晚安。 亨瑞关闭宫门前,她看见公主冲自己做口型,她们像一对背着‘父母’拥有秘密的孩子,普琳讲:“我今天很开心。” 我也是。 和冬回到宿舍就一直失眠,半夜那帮醉鬼一如既往的高声嚎叫,不知是不是今日狂欢太累,也无人出来管教。 她其实在想自己明天应该回去了,她追来卡特琳宫本来就不太恰当,即使因为帮了公主小忙可以在原来的宿舍休息,也不能一直强占下去,她到底是被分配到了圣巴巴拉宫。 对于和冬来说,没有名目的留在这里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她发誓投身于帝国建设,留在这里那种贪恋舒适生活的自责,会给她带来一种极大的心理压力。 但公主在这里啊,公主在首都星啊。 她无法控制自己立马退出,踏上返回圣巴巴拉宫或者别的地方的飞船。 和冬辗转难眠,翻个身想:公主现在的处境很艰难,她需要我,她亲口跟我说的她需要我的陪伴,我留在这里有充足的理由。 但再翻个身,公主身边的人诸如亨瑞、艾伦都在她脑海中过了一遍,这中间哪一个不是对公主忠心耿耿?她除了因为军队生涯打架厉害点,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吗? 她一直想一直想,等到天亮,第一缕晨光从窗户透进来,和冬结束一夜的辗转,立马打开窗户望向宫殿大门。 ——卡特琳宫分内外宫,内宫是公主及其侍从官的寝殿,从不对外开放,没有引路者闲杂人等根本进不去。 而哨兵公寓则位于外宫左侧充当警戒的哨所,虽属于卡特琳宫宫殿建筑群范围,但实际上是个半开放区,像昨晚的篝火节,所有抢到门票的公民都可以在这附近活动。 和冬知道她看着大门也没用,内宫大的犹如一个独立的世界,公主即使出了寝殿,也不一定会选择走出大门。 但她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做这些无用功,公主像是给她注射了一针毒药,只要跟这人有关的东西,哪怕只是遥遥一望,一想到‘或许能见公主一面呢’,就是生活再操蛋,她也痛苦不起来。 直到门外传来急促的拍门声,和冬这才收回视线,披上外套整理宿舍。 她虽然手脚利落,但开门时还是耽误了一点时间,布鲁斯大叫道:“和冬,你怎么不开门,是不是在搞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说着还警惕的探头朝她宿舍看。 和冬毫不犹豫的按住布鲁斯的脸一把将人推出去,随即自己也出来背手关上房门:“有事找我你就好好说。” 布鲁斯丝毫没有自己被人赶出来、不受主人欢迎的觉悟,勾着和冬的脖子爽朗道:“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艾伦他们想请你吃饭!已经朝内勤厅递了假条,走吧走吧,我们快点出去还能赶上坐他们的车。”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和冬甩开布鲁斯的手就想起琥珀会所、红丝绒城堡,她已经不再对艾伦这帮人的选址抱什么希望,上次在红丝绒袭击自己的向导还没被治安队揪出来,那种精神世界差点被人搅碎的惊惧仿佛还刻在脑海,她是真没心思再跟他们一起去探索美人窟了。 布鲁斯是怎么做到记吃不记打的?他之前不还暗搓搓举报给艾伦下绊子吗?艾伦后来也针对他,怎么她就离开这一段时间,大家突然就成了勾肩搭背的好兄弟了? 不会还憋着什么坏吧? 更何况……和冬不自觉回头,好像这样就能透过关上的门板看到公主的寝殿,要是公主误会了怎么办? 她喜欢自己。 和冬在普琳的不断诉说中终于放下戒备开始相信这一点,她认为即使自己碍于道德或者碍于别的什么不能回应公主的感情,也绝对不能让她伤心。 她其实一向都不太喜欢这种场所,即使刚步入军队那段时光再怎么艰难,也从没想过去哪里‘放松’一下。 之前两次应邀都是考虑到同事社交问题,但现在他们已经不是同事了,那就更没有必要勉强自己了。 和冬说:“我不去,你们好好玩吧。”说完转身就要打开房门。 布鲁斯惊的连声哎哎,抓着和冬衣角不想放人,犹自挽留:“你不会还记着以前的仇呢吧?多大点事儿啊,你可是哨兵,心胸开阔点行不,再说艾伦现在已经改了很多了。” 布鲁斯是少有的知道红丝绒过后艾伦被王后和公主接连召见的人物。 他认为艾伦一定是受到了一番严厉的训斥,所以在后面的日子里表现出了一个领导者应该有的样子,虽说水平也不咋地,但至少不会再幼稚到跟一众成员玩什么排挤人的游戏。 布鲁斯真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特别好,和冬跟他同期进来如今却被发配边疆,他对自己这个同期还是十分敬佩的,所以想当一回两人握手言和的桥梁。 但没想到和冬根本不领情:“我不喜欢去外面玩,你们去吧,我没有介意之前的误会,毕竟都已经过去那么久。” 她想起昨天艾伦巴里特兄弟俩的表现,又补充了一句:“他们也有可取之处,布鲁斯,我真的不介意,你们好好玩吧。” 艾伦想请的主人翁都不在,他们去也没什么意思,但假期也下来了,一大帮公子哥儿还是决定聚在屋里打牌。 他们做出如此‘退让’,和冬再不赏脸就真的说不过去,中间也过去摸了两把,赢了一个戒指、一把装饰着红宝石的精致小匕首。 众人还在回味昨天的篝火晚会,其中有两个成员已经成功跟晚会上的向导交换联络号进行下一步接触,而被艾伦赋予厚望的巴里特却仍旧没有什么收获。 有人说巴里特是恋慕公主,因为公主实在太过出众,所以他才对其他向导没什么兴趣,还问:“和冬抢了你跟公主跳舞的机会,你不会嫉妒吧?” 嫉妒什么?要是真靠那个丢人的玩意儿跟公主跳舞,巴里特就算百年后入土想起来也能跳起来将自己踢死。 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声中,巴里特撂下牌大叫着:“我没有嫉妒,我不嫉妒,公主选谁跳舞都是那个人的荣幸,我对此毫无异议,我都不介意,你们这帮没入选的在这里酸什么?” 和冬跟着他们笑,笑完艾伦走过来说:“你放心,公主绝对不会让一个帮助过自己的勇士失落,我认为你离回到卡特琳宫的日子不远了。” 其他人也说:“房间都还给你留着呢,肯定能回来。” “送和冬走也是为了避避风头嘛,那阵子实在闹得太大了,风头过去肯定能回来。” 和冬只能对众人的好意道谢,无论艾伦有意无意都戳中她内心的隐忧,如果公主不挽留,她真不一定能腆着脸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圣巴巴拉宫离首都星如此遥远,甚至都不能过同一个季节,如果能离公主近一点,她怎么可能不开心呢。 第29章 出乎众人意料,内勤厅一直没下达要和冬调任的任命。 但 出乎众人意料,内勤厅一直没下达要和冬调任的任命。 但要是说公主对和冬不满却又不像,因为首席侍从官在公开场所明确表示和冬是卡特琳宫的客人,卡特琳宫建筑群除公主寝殿外全部对其开放。 此举变相给了和冬只有公主直系亲属才能享有的进出内外宫的权限,要知道就连摄政王进入内宫也需要人通传呢,一个护卫超越了摄政王的待遇,说她不受欢迎肯定说不过去吧? 可要是欢迎,怎么不给人家一个名分呢? 艾伦猜不透公主的心思,从他被公主召见开始,他就不能再简单将其当成一个天真烂漫的贵族向导,他私心里觉得她像自己的父亲,专制、强横、控制欲极强,事情一脱离自己掌控便会大吼大叫,——虽然公主没在他面前表现出这副样子,但他仍旧这么觉得。 他现在只能安慰和冬:“也许是距离你上次调任还没有多久,调任频繁实在惹人注目,公主不好朝内勤厅要人,只能想出这么个折中的办法。” 和冬低下头没有说话,她实在没法说从昨晚她去内宫中央花园看望公主——夜深人静,没有多余的视线,普琳坐在长椅上任由巨蟒在花丛中游曳,她赶到的时候,人家恰好扭头对她露出一个笑,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坐在这里。” 和冬没有坐,那张长椅实在太小,也许设计师从没考虑过这种装饰物会被人使用,长度设计的实在不太合理。 坐一个人坐绰绰有余,要是挤上两个人,她的手臂不可避免地会触碰到公主的衣物,这样实在有些冒犯,即使公主不在意她也不能占人家便宜。 所以一整晚都沉默的站在公主身侧,静静听着蛇尾滑过花丛叶子碰撞时的簌簌声。 公主声音轻的像是怕惊醒谁的美梦:“你回来后斐就很开心,它一直闹着要见你,让我也睡不好。” 斐,就是那条巨蟒,听到主人喊它的名字,即使玩的正开心,也从花丛中回身,赤红色的眼眸在夜光映照下闪烁着像宝石一样温润的光泽,见到和冬,更是将尾巴伸来,松松缠着她的腰。 和冬架起胳膊,尽量不去碰到这个大家伙,在主人面前触碰她的精神体,实在太过亲昵。 公主不像是莽撞到跟哨兵私会的人,和冬接到通讯消息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冒充,深夜赴约也是担心冒充者知道自己计划失败再做出别的举动,从而毁坏公主名誉。 见到公主那一刹她确实有点惊讶,听到这个解释虽然有些意外,但细思起来竟然合情合理,就连她自己面对耍赖的卡洛夫也毫无办法,公主怎么能制服巨蟒呢? 和冬道:“是这样啊。” 可哨兵的心里除了庆幸外还是不可避免地涌上一股失落。 和冬用余光描摹着公主的侧脸,光洁、柔和,即使在夜晚带精神体出来玩,也严严实实的戴着手套,坐在长椅上的仪态无可挑剔,是悬挂在宫殿中任何一副贵族肖像画都不能比拟的鲜活与美丽。 真正靠近这人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贪婪——想要靠近,不顾外人看法,考虑不了两人中间横亘的鸿沟,只要能见到普琳,所有伤痛便能不药而愈。 初冬时节,夜晚风寒,和冬不着痕迹的变动位置,用身体为她阻挡那些烦恼。 她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一个合格的哨兵不应该让场面沉默,更不应该一直让向导挑起话题。 她可以向像艾伦、像布鲁斯,像任何一位在交际舞会上跟向导继续发展的哨兵那样,主动跟他们调情,开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若有若无的试探两者中间的那条界限。 但她看着公主,看着那裙摆上的钉珠在月光下闪烁的光泽,和冬又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这么对她,公主犹如明月高挂空中,不应沾染一丝尘埃。 她的憧憬真要说起来应该是一种亵渎。 想到这里,她因深夜私会而产生的那种背德感更加强烈,黑夜化作无数双眼睛,它们默然屹立都在指责哨兵的自私。 “殿下。” 在普琳看来前,和冬低下头,一副时刻谨记自己的职责样子:“殿下,不早了,回寝殿休息吧,明天您还要按时起床。” 公主微微蹙眉,看她一眼,好像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直接站起身,走在前面。 不一会儿两人就拉开一大截。 和冬隐隐觉得不对,公主好像是生气了,为什么生气?偷偷溜出来让斐放风,结果信任的哨兵却如亨瑞一样规劝她回去吗? 她突然有些后悔,这对公主来说应该是很难得的一段休憩时光吧?她怎么能因为自身的狭隘和痛苦,就让公主中止享受呢? 斐的身体也游过来,用巨大的脑袋轻顶哨兵的腰,好似在催促她上前,和冬这才回过神来,不过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立马追上去,而是伸手温和的将其抚开:“斐,听话。” 精神体属于主人,她无法在没有主人允许的情况下对其表现出亲昵。 现在听到艾伦的安慰,和冬恍惚间觉得公主如果不喜欢她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相信公主,”和冬这么回复艾伦:“如果她让我回到卡特琳宫,那我便回;如果她不愿意,那我便回到圣巴巴拉宫,我在那里也有如你们一般的朋友,你不用为我担心。” — 首都星国王诞辰的热闹劲儿一直没下去,卡特琳宫办完篝火节,其他宫殿又相继举行活动,好像王室突然拍板决定解决整个贵族男女的婚恋问题,一直在下面托着不让人停下交际的舞步。 而正值休姆默克宫举办宴会的时候,和冬收到了一份意想不到的请柬,——王储阿姆斯特朗邀她共进晚餐。 “你是我最真诚的朋友,你跟母亲对帝国的忠诚至今想起来仍让我震撼,今夜休姆默克宫正好举办宴会……” 亨瑞在一旁为公主诵读邀请函,读到这里,公主突然停下抚摸斐的手,他赶忙看过去,还以为王储如此光明正大的抢人惹了她不快,谁知道公主竟然笑了起来。 “大哥可真是贪心,”公主笑着说:“总是做出一副明君的样子,什么人都想拢到自己身边,但是人来了又不肯给他们好处,这些年我只听见他的心腹升职、搂钱,从没见过别人得到什么嘉赏。” “想让马儿跑还不让马儿吃草,你说我那表弟知道自己投靠的是这么个抠门儿的家伙吗?” 亨瑞听到这里面色也不太好,但他无法当着公主的面对库帕发表看法,即使这个表弟如墙头草一般,昨天还对卡特琳宫表示忠诚,今天就跑到休姆默克宫当座上宾,可他仍是公主的家属,自己要是议论未免太过自大。 亨瑞只拿和冬开刀:“这位哨兵真是不听话,之前她在阵亡将士陵园跟王储见面我都已经传话训斥她了,没想到她一点都不长记性,今天竟然还去赴约!” 亨瑞越说越恼火,国王眼看着是不能好了——要不然王室也不用三天两头的溜人办舞会转移视线,把那些贵族溜的半死,他们才能腾出手做自己的事。 在这个帝国权力交接的关键时期,库帕、和冬不约而同的参加王储的舞会,这让亨瑞深觉公主被背叛:“和冬一定后悔的。” “我让她去的。” “她这种墙头草……”亨瑞反应过来:“您说什么?”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普琳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观礼台,她没有阻止库帕临阵倒戈,也没有在和冬汇报后就阻拦哨兵赴约。 对于库帕,他除了是她表弟、是向导,可以在关键时刻背刺舅舅一刀外,对她来讲真的可有可无。 而和冬,普琳不自觉回想起那个夜晚,她兴冲冲出去跟人约会,结果哨兵却刚正不阿的劝她回去。 好在和冬没笨到底,察觉自己生气便匆忙追过来,爱情竟然拥有如此大魔力,竟然能让训练有素的战士乱了呼吸,那喘息声、那手掌握着自己手腕低声道歉时的力道,都让普琳感到愉悦。 那个刀枪不入、软硬不吃、不解风情还能把人气个半死的人,怎么可能因为一番谈话就倒戈到大哥那里? 王储还没当上国王前永远都是王储。 只有等到国王死去,和冬才会向新王效忠。 “她现在已经到宴会厅了吧?” 亨瑞听到公主说,“休姆默克宫到处都是钻营的味儿,和冬要受委屈了。” 和冬没有受委屈,惊讶倒是真的有一点,因为阿姆斯特朗在跟她短暂攀谈后,就是保媒拉纤,为她介绍向导。 王储几乎与南希中校同龄,看待和冬时也不自觉以长辈自居。 王储明显不赞同她‘虚度时光’,在他看来没有得到提拔的日子都是虚度:“上校,正巧,我这里有一个合适的向导,他听说你是战争英雄,特意求我想跟你见上一面。” “库帕。” 库帕风度翩翩,从阴影中走出来,阿姆斯特朗笑道:“听他说你们之前还见过,这不是上天给的缘分吗?” 库帕走到和冬面前,笑眯眯道:“又见面了哨兵。” 第30章 库帕? 和冬终于将名字跟来人对上,认出他是篝火节那天出现在公主身边的表弟。 …… 库帕? 和冬终于将名字跟来人对上,认出他是篝火节那天出现在公主身边的表弟。 公主的表弟为什么会来休姆默克宫,成为王储的客人?拥有一个成年王子的格林家,竟然跟王储的关系这么好吗? 哨兵的沉思被阿姆斯特朗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对向导的惊艳,毕竟向导天生就是有一种吸引哨兵心神的魔力,就连军队战士也不能例外。 阿姆斯特朗适时退出,“你们年轻人共同语言多,趁着这个时间好好聊聊。” 可在他走后,预想中哨兵向导热聊的画面却并没有出现,和冬丝毫不认为这是一场精心安排的相亲大会,反倒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库帕一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库帕先生,你那天还在公主身边。” 和冬身高腿长、面容冷峻,本来是很对库帕胃口的相貌,但此时话里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个人情绪,看来对普琳十分推崇,这可难办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库帕说:“哦,对,是我,难为你还记得我,有什么问题吗?” 他故意靠近,两人间的站位慢慢突破社交距离,和冬并没有因为他这种进攻的姿态退缩,甚至没有一丝暧昧的想法,这让库帕好不气馁,拨弄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接到邀请函参加宴会,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交际吗?你要是因为一场宴就怀疑我,那王储早就揽尽民心了。” 库帕不甘心自己的失败,他费那么大劲儿从闭口不言和冬的表姐那里转投到王储手下,都是为了她:“真要说起来我的姑姑是王后,王储是她的继子,那也是我们格林家的朋友,我出现在这里不奇怪。” “真正奇怪的是你,”库帕说:“从卡特琳宫到圣巴巴拉宫,人生境遇呈悬崖式下跌,如今又来休姆默克宫,哨兵,你是不是对公主心存不满,早就有改弦易辙的打算了?” 库帕倒打一耙,那话语中的怀疑意味丝毫不少的朝她丢掷过来,和冬看出库帕的装腔作势,也不想跟傻瓜一样在这里表明自己的忠诚。 即使公主所作所为称不上正派,但在这中间反复横跳的库帕也不过投机取巧之辈,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和冬不想再跟他纠缠说了句抱歉:“我还有事要忙。”说完转身,眼看着打算结束这场谈话。 库帕不防她不按套路出牌,看着和冬走了三两步,眼见她去意已决,这才大喊道:“喂!哨兵,我这里有个关于你的秘密,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这一声把周围人的目光全都聚集过来。 可库帕却丝毫不受视线影响,反而直勾勾看着和冬,大有一副她不回心转意便将一切公开的意思。 和冬不耐烦受人威胁,她也自信库帕根本掌握不了什么能影响自己的秘密:“不想,我没那么多好奇心,既然你不愿意讲,那就让秘密烂在你的肚子里吧。” 众人因为这一个小插曲拿着酒杯交头接耳,和冬从人群中走过,跟每一位对自己投以注视的人礼貌微笑。 直到那道亮眼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库帕的脸才慢慢沉下来,他挥开跟苍蝇一般抓准时机就围过来献殷勤的哨兵,嫌恶道:“滚!” 抓起桌上的红酒,直接对准瓶子喝了一口:“你会后悔的哨兵,我敢打赌,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 休姆默克宫的晚宴让人心累。 晚宴结束已经是深夜,卡特琳宫内宫早已关闭,和冬失去了第一时间向公主汇报的机会,公主知道自己的表弟是个墙头草吗? 想起最近一波接着一波丝毫不给人喘息机会的庆祝活动,和冬心里陡然升起一股紧迫感,首都星的气氛实在不能说好,有人在下面架着不让民众沸腾的脑子冷却,仿佛在酝酿着什么东西。 而如今可以称得上公主依靠的雅各布又是那么一个货色,至于王后……王后对公主实在不能称得上慈爱。 和冬看着精神图景中趴在岩壁上无聊甩尾巴的卡洛夫,突然很想用它将人召唤出来,她的精神图景中至今仍旧保留着公主的精神触手,两人可以说一直建立着一种隐秘而稳定的暂时链接,在这种情况下属于另一个维度的精神体是可以代替主人传递消息的。 早在战争时期就有人借助哨兵向导的这种特性规避虫族的磁场干扰,稳定的传递军情。只要控制得当并不会过多窥探他人的精神世界,相当于现实世界路过别人领地上前敲敲门的样子。 但幸好和冬理智还在,‘勾引公主深夜私会’的想法实在太过大胆,她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安心等待天明。 公主需要休息。 深夜私会对公主名声不好。 可第二天一大早,媒体深夜上传的新闻稿刚刚发酵,和冬跟侍从官打了招呼正准备出门,就接到了一直神隐的老领导的电话。 老领导在电话里将和冬臭骂一顿,认为她此举损人不利己,是对军部决定心存不满,所以立志给大家找麻烦。 “堂堂一个上校为什么没一点政治觉悟,非要跟那些人掺和到一起,和冬,你说说你,你你你……” “是你同意将我调到这里来的,”和冬扯开衣领,将床上试过的衣物一一整理好悬挂在衣架上,“领导,你应该还记得我是怎么恳求你的吧?我当时做了一切我可以做到的努力,但最后还是接到了调任,我不想再跟你形容我那一刻的心情。” 老领导说:“就是这样你也不该如此莽撞,和冬,你真的不明白跟王室成员纠缠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吗?” “别嫌我说的难听,你要是执意如此,就算以后能回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和冬当然不能说自己此次前去是得到了公主授意,这无异于将疑罪变成了定刑,她讲:“早就解释不清了,谁不知道我来这里的事?” 她在众人视线中坦然进入内宫时也在想:谁还不知道我来这里的事? 公主正在前厅接见客人,和冬被侍从官带着坐在休息室,他们送上精致的茶点让哨兵安心等候,但到了该下去的时候,却故意放慢手脚,以便于观察这位‘传奇护卫’的面貌。 走了几个人再来几个人,小小一个休息室竟然有那么多活要干,和冬如坐针毡,却也忍耐着一直等待公主的召见。 但这次会见客人的时间实在太长了,长到她在这里吃了午餐,侍从官收起小桌子上的茶点补上新的,走时轻轻带上门的咔嚓声都令和冬记忆深刻。 她在这些人解了好奇心都退出去后,站起身活动一下因为久坐而僵硬的手脚,休息室整体装修跟卡特琳宫大差不差,复古绿的墙壁,墙壁上用深深浅浅的线条做出大致框架,上面悬挂着名画。 再往左手边是一对硕大的珐琅花瓶,里面放着装饰性的巨型花束……嗯?为什么有一个花瓶耳朵对不上呢? 和冬本以为是侍从官装模做样打扫时造成的失误,想顺手将其扭转过来,可离得越近越是能察觉出不对劲,花瓶底被人转动的痕迹真的不能再显眼,即使下面铺着一层地毯遮盖,她也能从地毯短绒上的走向大致判断出开关的位置。 往前推是开。 她刚意识到休息室竟然有个暗室,就在同一时刻听到一道冷酷的声音:“不可能,普琳,你必须嫁给他。” 和冬一顿,下意识看向大门,不知道这种声音是因为五感敏锐还是因为其他,但一直没人来阻止,这也让她悄悄放下心。 即使没能得见王后玛丽尊容,她也能从公主强忍颤抖的声线中分辨出来这人的身份:“我不喜欢他!我从来没想过要跟这种人在一起!” 玛丽说:“那你喜欢谁?你要跟谁在一起?!你说啊,你只要说出来我立马就成全你!” 公主沉默。 而玛丽似乎也在这种沉默中明白自己刚才那番话伤人心肺,特意放缓声音说:“普琳,菲比,妈妈的小宝贝,你是妈妈九死一生才换来的孩子,我怎么可能害你?你永远都是帝国的公主,你要不要嫁人、嫁给谁其实都没那么重要。” “如果可以,妈妈也希望你能永远留在我身边,但现在,现在,爱德华病重,他已经宣摄政大臣立下遗嘱,等他一走,你那个早就仇恨格林家的大哥就要坐到我们头上了!” “这些年我们明争暗斗多少次,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只要你点头,阿姆斯特朗一切努力都成空话!” 短暂的停顿过后,和冬突然听到一道响亮的巴掌声,她意识到什么,想要转动花瓶将暗室打开,但等手放上去却又立马意识到自己此番闯入会带给公主更大的难堪。 她僵在原地,听见玛丽哽咽道:“你这个狠心的孩子,你真要亲眼看着妈妈跟哥哥死了你才能甘心吗?” 安静的宫室里回荡着女人的轻声啜泣。 良久,这种啜泣又在无人回应后演变成一股羞恼,玛丽冷声道:“你这个白眼狼,待在你的寝殿里好好忏悔吧,没有我的手令,你别想离开这里一步!” 普琳抚着肿痛的脸颊,在宫门关闭后,冷声道:“谁在那里?还不给我滚出来!” 一阵微妙的停顿过后,她不耐烦的说:“听不懂人话吗?” 暗室扭转时特有的轰隆声才缓慢响起。 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那里走出来,和冬满眼疼惜,像是被人踹了一脚的大狗,不知道该不该靠近,她低头道:“殿下,是我。” 普琳感受着脸颊上的胀痛,我当然知道是你。 可她却发出自己预想中惊讶、悲伤两种情绪相混合的声音:“你在那里干什么?我问你在那里干什么?” 公主眼含热泪:“难道连你也在看我的笑话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40 第31章 “不是这样的,殿下……” “不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公主咄咄逼人。  “不是这样的,殿下……” “不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公主咄咄逼人。 和冬说:“我想跟您汇报休姆默克宫的见闻,——我没有在那里见到国王,但是却见到了库帕,因为忧心所以请求侍从官安排我跟您见一面,但我来的时候您正在会客,所以一直在休息室等候,然后……” “然后你就听到现在?” 公主因为王后伤心,言语中充满了攻击性:“你在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可以走,你为什么不走?你为什么要留下来窥探我的隐私?” “殿下,我……” “你什么?” 普琳攻击式的质问几乎将和冬逼到墙角,一言一语如刀刃一般,威胁、诱导、怀疑,施加全部压力只为了逼迫蚌壳吐出那颗珍珠。 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公主释放出来,它伸出尾巴试探性的缠绕住和冬的脚踝,在没被人粗暴拒绝的一瞬间,便用可以和人匹敌的粗壮的躯体紧紧盘绕在她身上。 胸腔被挤压的窒息感,跟那日在热带雨林跳入河水时一般无二。 安静的宫室里只能听到和冬跟巨蟒争夺空间时粗重的呼吸声,这种压迫性几乎让她控制不住释放出卡洛夫,但精神体一旦打架只会让两人闹到无法收场,她深吸一口气:“殿下,我没有窥探你的隐私好嘲笑你的意思,我从头到尾都只是在担心你。” “我担心你在争执中落于下风,担心你心碎痛苦,甚至担心你们这场谈话被别人听见成为他们拿捏你的把柄。” 哨兵坦诚内心:“我希望殿下如天上明月,皎皎洁洁、清清静静,永远幸福快乐,不会耽于任何烦恼。” 普琳没有得到意料中的令人满意的答案,但和冬的这个回答却跟小刷子一样在她心头搔了一下,那种麻痒让她根本维持不住脸上愤怒的表情,她第一次在自己早就预设好的场景中感到失控。 下一瞬间斐就将硕大的脑袋压在和冬肩膀上,依恋般的蹭了蹭。 公主昔日洁白的脸颊已经红肿起来,不消细看便能知道挥掌的人是用了多大的力道。 此时此刻,真切的站在公主身边,和冬才意识到公主此前所言非虚,王后对她何止是忽视、不慈爱,她完全把女儿当成置换权力时的筹码。 这一瞬间,和冬无比真切的意识到普琳是如何被人逼迫,又是如何勇敢的站起来反抗的。 和冬听见公主用明显转好的口气问:“你都听到了?听到我是一个白眼狼,一个置母亲兄长安危于不顾的恶人,我明明只需要做出一点退让便能换取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但我偏偏就是这么令人厌恶的固执、自私……” “殿下!”和冬打断她这番自贬的话:“不管王后怎么说,你在我心里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她说:“即使我并不认同您的某些行为,但我也欣赏并且尊重你为反抗命运所做出的努力,你没有错,你只是没让他们满意。” “人们往往会在承受不住压力时做出错误的选择并将自己拉入深渊,然后一生都陷入懊悔却又没有从中爬上来的勇气。但你没有,你很聪明、很坚定,你在一开始就避免让自己陷入这种困境,如果我是你,我也不可能做的再好了。” 这种坦诚到近乎热烈的夸赞让普琳不自觉撇过脸,生怕和冬通过自己的表情发现端倪:“哨兵,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花言巧语?” 和冬站的笔直:“殿下,我一字一句皆出自真心,我从没打算欺骗你。” 我从没打算欺骗你。 这种宣誓忠诚的话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但这一次还是让普琳心头一颤,她咬着唇,强忍着想将人拉入怀抱的冲动,这种忠勇正直的人不就应该得到嘉奖吗? 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还是违心道:“就算你没骗我,我也知道你对我便跟施舍小猫小狗食物一样,和冬,你只是可怜我,你凭什么可怜我?” 公主不知怎么越说情绪越激动,和冬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把陷入牛角尖的人拉回来。 “像你这样只动动嘴皮子表忠心的人我的见多了,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我只要一个能令王后闭嘴的哨兵!” 公主道:“你不会真跟那些自大的人一样,以为自己拒绝过跟我相亲就有立场可怜我了吧?” “你太可笑了,和冬。” 公主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巨蟒犹如沉重的绳索在和冬身上滑动、收紧,几乎要把人勒成碎片。 和冬看着普琳红唇轻吐:“你不答应别人会答应,真要把我逼急了怎么不能结婚呢?我随时都能结婚,现在,收起你那没用的同情心滚吧,给我滚出卡特琳宫,听明白了吗?滚,只要你走,我就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 听出公主决定仓促跟人结婚的意思,和冬下意识阻止道:“殿下!” 斐紧跟着从她身上滑落,用尾巴推挤着她走出宫室,和冬强硬的握着它的尾巴,对那作势露出毒牙的巨蟒说:“不行!” 她又对普琳说:“不可以,殿下,你不能将婚姻当成儿戏,就算借此成功逃离王后的辖制,要是再落入伴侣的圈套,你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而且你知道哨兵向导结合意味着什么吗?” 公主目露不解,明显严格规定女性穿衣规格、露肤程度的保守的王宫,没有朝向导做过这种科普。 这本应是塔教育系统再普通不过的内容,但面对一张白纸模样的普琳,和冬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结婚跟治疗是不同的。” 她这么简短的总结道:“暂时链接跟精神结合不可相提并论,等你跟哨兵结合后你就再难违背他的意愿,彻底成为哨兵的附庸,你都坚持这么久了,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放弃?” 普琳冷笑一声:“和冬,我发现你这个人真是奇怪,我反抗的时候你说我不对,一而再的用拒绝来指责我,我现在选择结婚,你还是说我不对,我到底怎么做才能得到你这个上校的首肯?” 和冬即使再体谅公主因为王后情绪失控,还是为普琳话语中的嘲讽感到难受,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在公主心中是这种形象。 也许是她面上受伤的表情太明显,普琳一时没有继续动作,和冬抓紧时间表白:“殿下,你明白的,我只是不赞同你发动政变的野心,我见到太多死人了,真的不希望在战争结束后还看到有人因为这种可笑的原因死亡。” “我知道你一直生活在王宫里,跟外人唯一的接触可能就是执行公务时的交谈、合影,能跟你见面的人都十分得体,所以你不太了解普通人过的什么日子,首都星边缘贫民窟里的人又是过的什么日子。” “政变对你来说可能只是联合一些势力,变动几个人的职位,这样一来所有参与者都能皆大欢喜,但对卡特琳宫外的那些人来说,他们在和平时期很努力才能维持的生活,随时都会因为示威者投掷的炸弹消失。” “我在从军时担任过医疗兵、参与过医疗谈判,又有一段卧底反恐经历,曾去著名的棚户区住了两年。” 和冬不想跟她形容那种极端的混乱和系统性的困苦,只说:“治疗舱的价格十分昂贵,器脏培养液又被他们成为‘蓝鲸’,只要小小一桶便能吞噬他们的生命。” “我拒绝你不是为了指责你……” “好了,够了,”公主听到这里不耐的打断她:“你又不会帮我,在这里跟我讲什么大道理呢?他们痛苦我就不痛苦吗?我一个恨不得立马就去死的人,还在意我死后会死多少人吗?” 普琳伸出手推她的肩膀:“既然你不答应,我跟谁结婚关你什么事?滚,你滚啊!” 和冬生怕动手伤着公主,僵着手脚不敢反抗,任由自己被人和精神体推到踉跄,她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拒绝’、‘需要一个哨兵’、‘你不答应’这些词汇,最后定格在公主脸颊上的红肿、眼中盈蕴的眼泪。 她心中一直牢牢筑立的堤坝,似乎在此时沉默而又剧烈地塌陷了一块。 在普琳以为自己失败,铁心要将人推入暗室时,那人却转身握住了她的手。 手掌温热,略带薄茧,禁锢着人根本抽不出来。 普琳一顿,正要发怒,却听到哨兵艰难道:“是否与您结婚对我来说是个重大的决定,我之前拒绝不是对你不满意,而是需要考虑很多东西,即使现在我也无法立即给你一个答案,但请相信我想要帮助你的决心。” “我从来、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路边的猫猫狗狗,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停下来为它们提供食物,那一定是我已经做好收养、照顾它们一辈子的准备。” 和冬都快把心剖给她看了:“殿下,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发誓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那么对待你,但请你也不要再说这么令人伤心的话,看到你痛苦,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所以请给我一点时间。” 第32章 和冬走后,侍从官打开宫门,看见公主手搭在扶手上低头沉思,伴随着 和冬走后,侍从官打开宫门,看见公主手搭在扶手上低头沉思,伴随着光线透入逐渐显露出她红肿的侧脸,侍从官一惊,立马喊人将冰块拿过来给公主消肿。 即使寝殿内狼烟地动,不断有人围过来嘘寒问暖,普琳也没能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和冬,和冬。 这个名字跟它的主人在某天突兀的闯入她的梦境,她看着哨兵漫步荒芜之地、在战场上跟同伴英勇战斗,即使战争结束环境转变,从上校一度沦落为‘马夫’,对帝国的忠勇也始终如一。 只有这种人,只有这个人,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的交付信任。 普琳想起和冬的为难、挣扎,最后又在自己表演下的妥协,明明一切都按照她预料的发展,但她却莫名有点不敢回忆这人的眼睛。 也许是因为和冬的誓言太真诚,她无法说服自己面对的是一个觊觎权力并可以随意对待的东西。 那些疯狂的赌徒知道染指权力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即使夺走他们的地位、生命,普琳都不曾有一丝犹豫,但和冬却是一个特例,她超脱一切自己制定的规则之外。 普琳的良知难得的在目的即将达成的夜晚露头,也许人的情感本就复杂又自私,她即使再安慰自己万无一失,心中有根弦还是莫名紧绷起来——如果有一天和冬知道真相了她又该怎么办? 侍从官们很多都陪伴普琳长大,知道公主曾经对争取母亲视线所做出的努力,把她此时的沉默当成是对王后所作所为的心冷,便安慰公主:“殿下,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王后早晚都会因为自己的对您的轻忽懊悔的。” 普琳扯了扯嘴唇,敷衍自己在听。 可侍从官却因为她的回应以为自己把准了脉,堂而皇之的拿二王子的丑态来宽慰她。 “雅各布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侍从官评价道:“除去王子的光环,他一无所有。” “人生三大节点,读书、工作、结婚,最后一项还没来到所以不做评价,但前两个他没一样做的好。” “先讲读书,他当年因为多次违背纪律被哨兵军事学院勒令退学,是王后出面给校长写信,这才让校长放他一马。” “读书不行还可以用志不在此解释,但二王子工作后执行公务时也没什么长进,每次外出访问身边总要跟着一个人——民众揣测那是出身军队的S级保镖,随同出行是为了保护王子安全。但内部工作人员都知道那分明是防止他鬼混太晚,第二天起不了床,放记者们鸽子的牢头。” “可就算是如此资质,只因为幸运托生成了哨兵,王后就一门心思的将自己的荣辱系在他身上,平日明里暗里的偏袒、站台还不够,这次更是亲自下场联系格林公爵笼络国内势力,在跟王储相较明显不敌的情况下还想用您的婚事为他铺路,这不是一场必败无疑的豪赌吗?” 不过权力实在迷惑人的心智,这群狂热的赌徒在人头落地之前是不会睁开自己的双眼的。 公主的反抗在王后眼里也是惹人厌烦吧? 侍从官本来想说凭借您的布置根本不必跟王后硬抗,只要敷衍过去,往后自然能够解决,为什么非要跟她闹得不可开交呢? 可想起公主让他们设套圈进来的传奇哨兵——有时候即使亲眼看着她长大的侍从官也不得不承认公主的顽劣。 公主拥有一颗绝顶聪明的头脑,但仍旧没有摆脱因为环境而浸染上的贵族陋习。 也许她就是喜欢欣赏王后目的达不成时的烦躁呢? 侍从官最后只是宽慰道:“首都星很快就要变天了,您放心,只要王储知晓了他们的野心,……王后将再也不能成为您的阻碍。” 公主听到这里突然直起身,她眼神闪烁,仿佛被他这番话鼓动,重新积攒起了力量,侍从官听见她说:“让亨瑞过来,我有事要他去办。” 人正常走在街道上会观察红绿灯、看路边的风景,甚至还会在某个地方停驻观察跟自己擦身而过的陌生人。 但只要当天空下了雨,他们的第一要务就是保证自己不会被雨水袭击,如此反而专注赶路了。 侍从官听到公主低声说:“现在还不够,我还需要一场雨。” — 惊爆!王储阿姆斯特朗被刺! 和冬即使沉浸在尽快对公主作出回应的紧迫感里,还是被这个如同病毒一般迅速蔓延整个帝国的消息震的直起身。 她站起身时带动身前的长桌挪动,因为惯性,杯碟碗盘发出一阵响亮的碰撞声。 但在餐桌就坐的众人跟她同样震惊,这种失态已经不能牵引大家心神,他们短暂的沉默失语过后便爆发出了惊人的交谈声。 餐厅从没有这么‘热闹’过,不论是厨师还是护卫队长,几乎每个人都在说话。 和冬看着他们嘴唇张合,但因为说的人实在太多,如同千万台呲呲啦啦的扩音器同时运作,繁杂无序到让哨兵的听力系统难以为继,她只待了一会儿便感到眩晕。 她调动精神力加固精神屏障,迅速赶到刚刚换值的艾伦和布鲁斯身边,站了一夜岗的护卫总是比睡了一夜的知道多一点。 和冬从他们的交谈中得知,午夜前后整个卡特琳宫就被突然赶来的治安队封锁了起来,许进不许出,甚至连睡梦中的公主都被惊动,寝殿的灯亮了一晚,亨瑞要求全员警戒,直到天蒙蒙亮,这才允许哨兵换班。 而星网上还没被毙的几个帖子也大致介绍时间线,王储遇刺的消息在凌晨三点由理查德报首次推送,但因为其在十分钟后立马删除博文,被业内人士判定为博取众人眼球的假消息,即使后来再次编辑发送,也没引起多少注意。 直到今日七点钟,哨兵公寓成员起床时间,和冬一边整理衣袖上的纽扣,一边跟他们一起下楼用餐,与此同时正准备上班的上班族突然发现自己被封锁在家里,一番追寻发酵之下舆论才被引爆。 厨师也适时向众人宣布一个不算好的消息:今天只有营养液。 “主食跟配菜还有,但我们在没接到命令之前不可动用,请大家谅解。” ——整个卡特琳宫都被封锁起来了,也不知道要封多久,首席侍从官正带着人加班加点清点库存,计算口粮,在危险未排除之前,粮食作为重要物资受到监管。 ——整个首都星局域断网、大部分失联,他们没办法向内勤厅求救。 ——今日首都星全区域限行。 “虽然治安队许进不许出,但除他们以外,我并没有在街道上见到其他人,哪怕是维持秩序的治安警察。” 首都星身为帝国心脏拥有一套相辅相成的防卫系统,治安警察在明,治安队在暗,治安警察属于**编制,是民官,日常负责首都星防卫工作。 而治安队诸位成员皆有军队背景,权力极大,轻易不会调动,类似于王室养的私兵,是军官。 军可管民,民不可管军。 根据治安条例,首都星一旦由治安队接管便会进入战时状态,但治安队接手首都星防卫系统一事近百年也发生过一例,今天简直可以被载入史册。 艾伦跟巴里特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巴里特犹豫道:“我能不能回去看看妈妈?” 布鲁斯的目光也迫切的看向队长,在联系不上家人爱人时,所有人都陷入一种微妙的恐慌情绪里。 艾伦在众目睽睽之下顶住压力否决道:“不行,没有任何人可以出去,治安队有处决权,我不希望看见你们任何一个人硬闯。” 巴里特:“可是……” 艾伦说:“没有可是巴里特,”他拿起桌上刚刚放下的帽子扣在头上,“我去求见公主,如果可以见到亨瑞先生也会尽可能向他求证,请大家稍安勿躁。” 在走出餐厅前,艾伦回首对和冬说:“哨兵,也请你跟我一同去吧。” 艾伦叫上和冬是拿她开路——卡特琳宫很多侍从官都听过传奇护卫的故事,所以在没有准确禁令的情况下,有和冬带路,他们几乎没有遭受什么内部盘查。 比之艾伦下值后几步一问的场景好了不知多少。 不过这份殊荣到了内宫就不管用了。 和冬一直觉得公主像是住在一个大花园里,王室为拉近与民众的距离早就宣布所有建筑群在非使用时段都对众人开放,坊间传言连国王都曾跟大臣抱怨过游客的吵闹,卡特琳宫作为公主居所自然也不能例外。 外宫是大部分人可以活动的场所。 但内宫却是获准进入制,不看身份不看地位,只能刷脸。 目前和冬的面部通行证只能带她自己进去,艾伦被留在宫门前还不断叮嘱她尽快出来跟自己联络:“大家仍处于恐慌情绪中,我们必须通过公主的口令安抚他们。” 和冬带着这份沉重的责任走到公主寝殿外,那里守着两个侍从官,在她刚踩到走廊地毯时就沉默注视着她。 和冬说:“我要求见公主,我想见到她。” 第33章 宫殿大门缓缓打开,室内一片昏暗,走廊过道带来的短暂的光线让和冬看到空置的椅子,她一怔,正础 宫殿大门缓缓打开,室内一片昏暗,走廊过道带来的短暂的光线让和冬看到空置的椅子,她一怔,正打算扭头询问,侍从官却跟害怕人逃跑一般飞速关上了门。 关门时的碰撞声在空旷的宫殿回荡,和冬慢了一步也不好这时候退出去,只能出声询问道:“殿下?” 无人回应。 她等眼睛适应昏暗的光线,这才沿着沙发隔出来的过道向宫室深处走去,期间灵敏的避开了摇摇欲坠的花瓶、放在推车上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最后找到正趴在床下披着薄毯读书的公主。 公主身侧放着一盏手提灯,灯身用粗线条的蕾丝包裹起来,光芒大减,像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刚好足够主人辨认书籍文字,她准备的如此周全,就像背着大人偷偷做坏事不想被人发现的小孩。 和冬走近才发现普琳穿着随意,睡袍领口松松下坠直到露出胸口的阴影,哨兵超群的视力还能看见她裙摆下裸露出来的脚趾,这让和冬低下头,停在原地不敢继续靠近。 她企图用声音提醒公主殿内多了一个外来访客:“殿下,是我,和冬。” “今天卡特琳宫、首都星都被封锁,护卫队人心惶惶,艾伦特意派我来询问情况。” 公主听到这里终于抬起头,昏暗的灯光模糊映衬出她的轮廓,金发折射着那点微弱的光芒,随着主人的移动在空气中荡漾。 公主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忧愁没有惊慌,就像沙漠中的旅人遍寻不到绿洲,弹尽粮绝之后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问什么?你不都看到了吗?” “整个首都星还能有谁希望王储去死呢?” 和冬脑海中闪过那天跟公主争执后怒而下令的王后。 王后,玛丽,上一任格林公爵的小女儿,与国王孕育两个孩子,其长子雅各布继承顺序正在王储之下。 就在她沉思的这一瞬,公主好像在地上趴累了,要扶着床榻站起身,和冬下意识伸手去扶,但普琳的领口实在太过宽松,就是伸手扶床榻的这个动作也能看见人圆润的肩头,和冬的手僵硬在半空,眼睁睁看着公主自己站起身,去床头倒了一杯水。 普琳的声音在室内回响。 “让他们放心吧,卡特琳宫没什么好引人注目的,顶多新王篡位根基不稳,王后再舍出一个公主跟人联姻罢了。” 和冬听出她话语中的颓意,艰难开口道:“殿下……” 普琳喝了一口水,平日轻微到几不可闻的吞咽声在这里竟然如此明显,公主唇上还带着水渍,凑近和冬笑道:“你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他们怎么能有这个胆子,我本来以为我都够十恶不赦,但是总有人心更狠。” “我棋差一招,只能认命了。” “恭喜你,哨兵,又从我这里逃过一劫,”普琳就像上一次恭贺和冬自由一般说:“虽然我很不甘心,但看着喜欢的人能够摆脱我这种恶人,我也感到欣慰,并且由衷的祝愿你日后可以得到幸福。” 公主的眼睛闪烁着波光,嘴唇上的水渍也闪闪发亮,和冬略有些闪躲的扭过头:“殿下,请不要这么悲观,只要我在这里一天,我就不会看着他们摆弄你。” 普琳很放松,她大概在这个时间也没讲究仪态的心思,靠坐在身后的狭长的柜子上,脚趾轻轻蹭着地毯上的短绒毛。 和冬能从余光辨认出她是在无聊且漫无目的画圈,也许她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番动作的撩拨意味,但对哨兵来说,那种脚底刮过绒毛的摩擦声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和冬坚持了三分钟,最后实在忍不了,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讲:“殿下,不要这么做,你面前还有一个哨兵呢。” 谁知道普琳几乎同时说:“今晚你留下来吧。” ——今晚你留下来吧。 和冬怔然抬头,以为公主是不知道其中深意,正打算解释劝导——向导怎么能随便对哨兵发出邀请呢?她不知道自己多么诱人吗? 嘴唇像鲜红的苹果,只要轻轻咬一口便能尝到甜腻的汁水…… 公主没有开玩笑,她避开和冬的目光,扭头看向一边的花瓶:“反正你也不想走嘛,倒不如发挥一下你的骑士精神,让我结婚的时候不要那么难受。” “你那天不是也听到了?王后属意的人选我并不满意,那是摄政王家里的哨兵,常年流连在明星堆里,听说给自己母亲过生日也要人去温柔乡里揪,一想到要跟这种人结婚,而且我还保持着贞洁,真的气不过。” “而且,”普琳叹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运气总是差了一点,以前是现在也是,好不容易得到你考虑的消息,还没来得及高兴就遭遇晴天霹雳……” “殿下!” 和冬听到一半就皱起眉,心里眼里都不自觉攒起一股火,公主把自己结婚对象描绘的越详细,她胸中那股突如其来的怒气就越是压不住,终于出声打断时,拳头已经不自觉攥了起来。 普琳顺着声音望过来,就见哨兵勉强压下怒容:“不要这么说,你是帝国的公主,没有人能勉强你去做你不愿意的事……你当初跟我相亲的时候不是还有选择的权利吗?” “现在这种权利被收走了呗,和冬,”普琳朝她走过来,两人间本就不算太远的距离无限缩短,直到最后和冬甚至能嗅到她头发上的香气,这才意识到不妥要朝后面退一步拉开距离。 谁知道下一刻,靴上就是一重,和冬顿了一下,低头就见那只光裸的脚掌踩在自己鞋上,公主毫无踩到人的歉意,更是在人注视之下将另一只脚也踩了上去。 这下两人贴的不能再近,近到公主无法保持平衡,伸出胳膊想要勾住她的脖颈,和冬这才跟被烫了一样瞬间反应过来,立马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殿下,”和冬声音都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那样,毫无哨兵的威势,她的脸已经因为这种挑逗红透了,目光甚至透露出一种微不可察的恳求:“您不能这样。” 真可爱啊。 可欺负人的公主却没什么反悔的意思:“不能怎么样?” 和冬闭上眼,仿佛再也忍受不了她的调戏,喘了一下才说:“快点下来,你这样会摔倒的。” 几乎在这句话脱口的同一时刻,普琳就啊呀一声跟失去平衡一般往后面倒去,和冬下意识出手揽住她的腰,也就在环抱住人的下一秒,普琳笑眯眯的勾住她的脖颈:“抓到你了。” 和冬因为这种近距离的接触,整个人都僵硬了。 任由普琳在一旁说些令人羞耻的话:“反正你又没有未婚对象嘛,留在这里一晚又怎么了?女的又不会怀孕,我不会追着你让你负责的。” “……不行,不可以这样。” 普琳的脸色冷了下来,放开人从她身上下来,“不行,不可以,每次都是这两句话,和冬,你既然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过来挑逗我给我希望呢?” “给我希望又让我失望。” “玩弄我的感情,你很得意吗?” 和冬忍受着空旷怀抱中的失落,她虽然第一次看到公主变脸,但仍旧十分体谅此时这人承担的压力,好声好气解释道:“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你,我只是担心你受伤,殿下,你不应该过这种痛苦的日子,如果你某天真步入婚姻,我也希望您是因为跟人坠入爱河。” 普琳听到哨兵说:“还有别的解决方式,今晚我会留在寝殿,您安心休息,等到明天侍从官推开大门,你就说是我诱哄了你,说我们已经完成精神结合。” 哨兵向导一旦完成精神结合,两人的精神世界便会产生一条通道,将他们紧密的连结在一起,此后两人视作一人。 根据战争时期留下的结合法令,没有任何人可以再将两人分开。 普琳没想到一直正经严肃严守纪律的哨兵,竟然真跟着她的思路想出这么一个、一个让自己安全无虞的同时又不用承担一丝责任的办法。 和冬低声说:“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吧,二王子即使造反也需要安抚军部,荷尔博将军是我的老师,和家也不会让自己的家族成员面临指控,我的军衔虽然不太高,但也够用,他们会出面保下我的,您不用担心。” 普琳紧紧盯着她,目的达成的喜悦已经不能再跟哨兵这番设身处地的表白相较,她想伸出手抚摸和冬的侧脸,但又怕人察觉出什么端倪,在哨兵看过来前低下头。 和冬说:“这样你就不用为难自己跟别人结婚了,虽然需要跟我结婚,但是……” 普琳大步上前,将自己刚才推出去的人又扯着衣领拉回来,和冬刚露出点惊讶的意思,她就吻了上去。 哨兵不敢抓她,生怕将娇贵的公主弄伤,但她也不敢说话,侧过去要拒绝亲热的脸又被人转过来,和冬忍受不了想要张口,普琳又含着她下唇说:“闭嘴,要不然我就咬你舌头了。” 第34章 首都星的这场混乱足足持续了一周,而为保护公主坚持留宿跟她演戏的和冬,也不可能在事件发展之场 首都星的这场混乱足足持续了一周,而为保护公主坚持留宿跟她演戏的和冬,也不可能在事件发展之初便预料到结局,所以实打实的在公主寝殿住了好几天。 侍从官们大概猜到这是和冬保护公主的方式,并没有指责她的轻浮,反而贴心准备了厚厚的足以隔绝夜晚阴寒的被褥。 和冬每天守在公主身边,因为用餐礼仪、因为言行举止等等一切不符合被王室框起来的规矩,被亨瑞阴阳怪气的刺了好一阵,但好在公主并不介意她的粗鲁,甚至在亨瑞指责人礼仪不到位的时候偷偷弯唇微笑。 这也让哨兵在亨瑞的指责声中捡拾起一点信心,不知为什么和冬总是有一种直觉,越是靠近公主越是强烈——虽然公主不说,但她似乎很是讨厌这种束手束脚的日子。 和冬疼惜她遭遇的这一切,并且可以预料等到她们的说辞奉到王后案前,两人将迎来的暴风雨。 于是在风暴来临前夕,哨兵尽可能地满足公主的愿望。 公主看中央花园的花心烦:“太香了,还招虫子。” 和冬就趁着深夜在园丁睡大觉的时候,将花园铲平,铲出来的花都规整的摆放在城堡一角,因为担心花香泄露出来,还特意在上面蒙上一层薄膜。 园丁第二天见到光秃秃的土壤,再三擦眼睛后叉腰骂道:“这是哪个龟孙干的好事?现在外面都封着,你让我怎么补?现种吗?公主要是瞧不见花心情不好,杀了你都不够赔的!” 没瞧见花心情大好的普琳正在一旁对和冬说:“我本来想种露薇花的,但是王后喜欢玫瑰,所以这里就种满了……他们从不问我的意见。” 和冬本来还因为园丁的叫骂不好意思,但普琳扶着围栏讲自己小时候,她的心神就被牵引过去,再也升不起对园丁的歉意。 “王室成员在十六岁初次分化前会进行两次基因检测,刚出生一次,十岁一次,而我在这两次检测中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向导倾向,所以从一开始就和雅各布接受不同的教育。” “他可以跟着自己的玩伴骑马、踢球、拿着猎枪去狩猎,而我只能待在花房、客厅甚至是寝殿接受家庭教师制定的课程,我的父母都有自己的生活,对我的教育并没有多少耐心,他们常常会因为家庭教师一句‘公主今天不太听话’、‘公主家政课做的很糟糕’而遵从教师的建议惩罚我。” “有一次在廊下罚站的时候,正好首都星迎来初雪,雪花像绵密的绒毛轻飘飘落到栏杆上、走廊上,我伸出手掌去接,即使冻了很久才被人想起来,但至今仍旧能够回忆起那时候的开心。” “我上课走神的时候常常都在想,下辈子要做一片雪花,要做一只鸟,哪怕是成为一棵不能挪动的大树、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草,也总觉得会比在王宫的日子好过。” 和冬皱起眉,普琳见她这副样子笑道:“是不是感觉不可思议?堂堂一个公主怎么可能被家庭教师欺负成这个样子?但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以前王后最常用的惩戒手段就是关我禁闭,但现在需要执行公务,比那时候好的多,如果第二天甚至接下来一整周都有行程,拖到她消气,这种惩罚就如同泡沫一样消失无踪,不会再被人提及,第一次这样躲过去的时候我还感觉好幸运。” 和冬出声安慰道:“殿下……” 普琳说:“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可怜我、安慰我,我只是觉得应该把这些故事告诉你,告诉你我的痛苦,我并不是一开始就做梦去推翻压在我身上的枷锁,我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忍耐、顺从没有起到一丝作用,所以才打算直接把桌子掀翻。” “如果王储没有被刺,我很可能已经联系人开始动作了,跟国王、王储甚至是雅各布比起来,我并没有多少胜算,这么做很可能就是死,轻一点被幽闭、囚禁亦或者送给某个公爵、伯爵当一辈子也不会露面的新娘。” “但就是料到这个结局,我也不后悔,和冬,”公主说:“我不想在泥潭还没挤压到我胸腔的时候就放弃,说‘就这样吧,反正挣扎只会更快的死去,还不如躺平,说不定会有人来救我呢?’,我不想这样,即使他们不爱我、不看重我,我也要为我自己负责。” “殿下,你没有错……”和冬为自己之前对她升起的警惕防备后悔,当人只是一个符号的时候,她可以轻易将其划入敌对者的阵营,但普琳在她这里已经是一个皮肉皆丰、有思想有喜恶也会感到痛苦的人,她实在没办法再站在公理的角度去苛责这个人。 她又强调一遍:“你没有错,你做的很正确,任何情况下优先保证自己都是法律赋予你的权力,我们打仗的时候甚至还允许士兵拔掉濒死之人的供氧瓶呢,你没有伤害到别人,你完全可以这么做。” 普琳看着她,看到她眼睛里的真诚,这才重新将视线放到光秃秃的花园几不可闻道:“我当然知道我没有。” 幼年一直肆意扭曲事实惩罚她的老师,早就被人赶到穷乡僻壤发挥余热。 看重王储的父亲爱德华,被自己亲手培养的儿子困在某处静养,至今生死不明。 而她的母亲王后也在王储频频动作之下犹如被逼疯的野兽,如自己预想的那般发动了政变,——哪怕王位之下是万丈阴影,但那女人只看得见王冠上的珠宝,别人的规劝又有什么用呢? 我要你登顶,我要你踏空,我要你在万事无可回头之时才明白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是为别人铺路。 普琳说:“那就好,我不关心他们,我只担心你误会我,”她到了今天已经再难分辨自己话语中的真心假意,又或者两者都有,只不过她放任那些不受控制的东西持续扩大它的份量。 和冬听到公主说:“我无法容忍你对我产生敌意,哪怕你是为了守护帝国、守护你心中的正义,但我只要看到你防备的眼神便会感到伤心。” “你没有这样想真的再好不过了。” 殿下。 当夜晚来临,和冬躺在铺着厚实被褥的地板上,不受控制的将脸扭转过去,去看公主。 公主睡姿很好,除了露在被子外面的金发,离得这么远,和冬只能凭借被子的起伏分辨她的位置。 她想起普琳今日的剖白,对这人日益增长的爱慕已经完全把她早前设下的重重障碍击碎。 ——我需要人陪伴在我身边。 ——我喜欢你。 ——你为什么不答应我? 为什么不答应她? 和冬看着床脚垂落的被角,刚想伸手将其搭上去,下一秒床铺上的那个人好像睡不安稳一般开始转身,她立马将手压在腹部,闭上眼睛、屏气凝神,做出熟睡的模样。 稍后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让人庆幸自己刚才做出的决定,哨兵凭借着敏锐的一直用于战斗的五感模拟出公主的行动轨迹,她好像撩开被子爬到床沿,巴着枕头朝自己这里看。 这种注视太安静。 哨兵的呼吸声都放轻了。 普琳嘟囔了一句,因为声音太小、因为刚刚睡醒,说话如同模糊的梦呓,和冬没有听太清,正竖起耳朵准备仔细分辨的时候,有人伸出手试探般的在她手背上碰了碰。 和冬就跟触电了一样想要蜷缩手指,但几乎就在大脑接到指令的同一时刻,她意识到自己正在‘熟睡’,立马按捺了下去。 公主见她没动静以为安全,趴在床铺上,伸出手攥握哨兵的无名指,这下和冬终于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了,普琳自言自语:“怎么量指围?” ——也对,她们‘准备’结婚了。 哨兵在担心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但向导的关注点似乎一直都不在这些令人烦恼的事情上面。 结婚这件事竟然令公主如此高兴吗? 和冬躺在地上,任由人下床走动,翻箱倒柜的找量尺,这番动静对听觉敏锐的哨兵来说就如同有人开着扩音器放广播,想继续睡下去都难,但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不是自己醒来的时候。 于是顺从的让人摆弄手掌、量自己的指腹。 在测量完成后,公主低下头,和冬能感受到发丝铺撒在胳膊上的搔痒,但在她还没做出反应之前,无名指指根一阵濡湿,有人在那上面吻了一下。 和冬心脏收缩,不受控制睁开眼的一瞬间,就听见公主带笑的声音:“你不会在装睡吧?” 没有,怎么会。 和冬不想被人取笑,立马闭上眼睛继续佯装,谁知道这个逃避般的在她看来十分隐匿的动作,竟然引得普琳闷笑出声。 守在门口的侍从官正低头跟夜晚巡查的亨瑞示意,他们都是哨兵,在和冬未获取信任前,公主的寝殿不会竖起隔音板,侍从官仍需对其保持警戒。 这样一来他们将公主的声音听的一清二楚。 亨瑞背手站在那里沉默不语,一个侍从官说:“公主很开心。” 公主少有这么开心的时候,不论和冬是不是合适的人选,只凭这一点就让亨瑞对她的厌恶减轻了一点,但在两人面前,这个一向恪守王室规矩的首席侍从官还是坚持自己的立场,评价道:“无耻之徒。” 第35章 外界的风雨终于在一周后刮到了卡特琳宫。 王后的侍从官敲响宫殿大门要求跟公主单独会面,但…… 外界的风雨终于在一周后刮到了卡特琳宫。 王后的侍从官敲响宫殿大门要求跟公主单独会面,但他没想到自己顺利进入内宫后,公主身边竟然还站着一个人。 普琳没有起身,微笑示意让人入座。 见她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侍从官才对这种公然违抗王后命令的举动沉下面孔,站在那里对普琳说:“殿下,我想你的侍从官似乎没能领会王后的意思,王后是想要跟您单独谈话,不希望有外人在场。” 上一次单独谈话已经以王后发狂掌掴公主结束,这次接到消息,即使是亨瑞也不同意让公主一个人冒险。 于是和冬顺利的穿上了侍从官的制服,——侍从官本来就是哨兵出身,女性哨兵人数太少,却也不是没有,公主的寝殿出现一个稀有的女侍从官真的再正常不过了。 和冬身上的制服跟亨瑞他们有些差别,但也大致相类,只不过把黑色马甲换成背带裤形式短上衣,里面穿统一的白衬衫,笔挺的面料、一丝不苟盘编上去的头发都衬得人英气不凡。 如今哨兵站在一角,那肩背挺直的军队作风跟需要一直保持仪态、不苟言笑的侍从官礼仪相较并不算突兀。 普琳闻言不着痕迹地看了和冬一眼,非但没被侍从官话语中的指责吓到,反而不慌不忙的捧起茶杯,热气袅袅,她轻吹、抿了一口,借着喝茶这个动作让室内陷入长久的静默。 这种静默终于让侍从官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人是公主,而他除了王后口令只是一个毫无仰仗的传话筒。 直到他不自然的动了一下手脚,普琳才说:“我的母亲那么慈爱,从来都不会在意这些小节,我认为今天即使她在场,也肯定会迁就她女儿难得的一次任性。” 这种和缓的语调还没持续多久,在侍从官想顺着台阶下来的时候,突然听到公主说:“毕竟她从来都不会顾及我的心情,每次带来的都是坏消息,为什么我还要小心翼翼地关心她呢?” 刚才抓着小节不放的侍从官,真听到公主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却又不敢多发一言,为防自己听到什么更过分的坏话,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公主跟王后通讯的时候,粗鲁地扯着和冬站到镜头无法察觉的一角。 光影中的王后身着盛装,好像刚从什么宴会出来,发间、耳垂、脖颈、胸前、手腕上的珠宝看得人都替她叫沉,但王后本人却没一点受罪的意思,反而愉快的跟普琳谈论了一番自己收藏的珠宝。 “我刚得了一顶镶嵌着玻蓝石的王冠,那种蓝色像是流淌的海水,侍女还说要拆下其中一颗做成胸针,但我不忍破坏,想了想这么漂亮的王冠也只有我的菲比配戴。” “妈妈打算在你跟路易斯订婚那天送给你,”王后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对女婿人选异常满意的丈母娘。 她甚至十分周到的说:“你放心,我已经跟摄政王谈妥,他们绝对不会干涉你的婚后生活,只要能提供一个继承人,你甚至能一辈子住在卡特琳宫。” 王后说到这里就像完成任务般露出略带伤感的微笑,呼唤着公主的名字:“普琳,你能明白妈妈的心吗?” 和冬听的直想冷笑,王后口口声声为女儿着想,做的却全都是威逼利诱的行径,上次公主已经不惜与她闹翻明确拒绝跟人订婚,但她偏偏就是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堂而皇之的派人进入卡特琳宫,在不讲清外面的形势安抚女儿的情况下,就迫不及待地用这种压力逼迫公主,从而达成自己的愿望。 她看着公主的,从她这个角度能清楚看到公主忽闪的睫毛,那本应坐在宝座上被人娇宠的珍宝,正在直面母亲带来的压力。 普琳说话速度很慢,但也很坚定:“妈妈,我不想跟路易斯结婚。” 王后没想到自己百般铺垫的话竟然立马就被人打回来,脸上的笑已经快挂不住,正要开口却听见女儿说:“你肯定知道路易斯是什么货色,整天流连在美人堆里,今天为了女明星打架,明天跟谁抢男模的,我为什么要跟这种人结婚?” 王后说:“贵族的婚姻是一种责任……” 普琳接道:“有关契约、有关家庭、有关合作,却始终无关忠诚。妈妈,这种婚姻观念已经过时了,人类早就挣脱地球的限制冲向星际,我也不想再重复你们的悲剧。” “我有喜欢的人,”她说到这里微妙的停顿了一下,不仅引得光影那头的王后冒火,就连和冬身边的侍从官也在打量公主表情,似乎在好奇什么人能够得到这个美人的青睐。 和冬像是背着人在听公主表白,不自觉地挪动脚步,在侍从官奇怪的看过来时,才勉强让自己维持冷静。 普琳说:“我已经决定跟她结合,妈妈,恕我无法答应你的请求。” 王后气极,拂袖起身怒道:“普琳,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拒绝路易斯要跟谁结合?你拒绝摄政王的儿子,要跟谁结合?” “我实在对你太失望了,首都星封锁这么久,你从来都没想过妈妈面临的是什么处境吗?我尽自己最大努力给你争取过来的东西,你竟然说自己要跟穷鬼结合?” “是你被鬼迷了心,还是已经下流到跟人苟合,珠胎暗结,这才提起来拿结婚遮羞?” 普琳蹙眉道:“妈妈……” “别喊我妈妈!我没有你这样大逆不道的女儿!” “妈妈,你听我说……” “除了你说自己会好好打扮准备仪式,我什么都不想听!” 王后一脸怒容,普琳的一再请求似乎让她重拾过往拿捏女儿的自信:“孩子怀了还可以打,但你哥哥要是错过这次机会,我们都会死!你明白吗?我们都会死!” “要是你一意孤行,执意让跟别人结婚,”王后冷酷道:“那我就只有杀了他,让你死心。” “只不过到时候你可要记住,他是为你而死。” 室内一时针落可闻。 普琳厌烦的闭上眼,她早就知道母亲是个只知享乐被欲望操控的木偶,也知道她对自己的疼爱跟其他东西一比可能只有一指甲盖那么大,但每次被人提醒着重温这个认知,都让她无比烦躁。 更别提母亲这时候还是拿和冬的性命威胁她。 “妈妈……”她话音刚落,便听到和冬的声音,哨兵出列道:“殿下,您想怎么将人处死呢?” 王后这时候才意识到竟然有人旁听了这场谈话,立马责问般的看了侍从官一眼。 在众人注意力投聚到自己身上时,和冬坦然回视,目光跟光影中的王后相撞也毫不退让:“战争已经结束,把人调到前线当炮灰这个稳妥的办法已然行不通,再说现在也是星际时代,监控遍布,每个人的生命体征、行动轨迹时时上传终端……想杀一个人可没这么容易。” “殿下,您大概是久居高位,所以不清楚自己动动嘴皮子的一句话需要调动多少个部门,又需要封住多少人的嘴巴,而且这中间但凡有一个环节出错,瞬间就能引爆舆论,到时候您费尽心思推上去的儿子,也要因为您的所作所为承担民众的怒火。” 这一声又一声直接点出问题所在的诘问让王后招架不住,审问道:“你是谁?” 和冬甩开侍从官的手,从角落里走出来:“您还是不明白,我是谁不重要。” 她走到公主身边,在两人距离只有几步远时,敏锐的观察到公主似乎跟有人撑腰一般,直起了脊背。 这动静让和冬砍掉自己话语中的规劝,直言道:“殿下,我已与公主完成精神结合。” 这一声犹如在深海中投入一颗炸弹,震得不知情的两人久久不能回神。 和冬站立在公主身侧:“作为她的伴侣,我有义务向您重申公主的意愿,她从来都没有也不愿意答应跟路易斯结婚,更不会去参加什么一厢情愿的订婚仪式。” “除此之外,我也想告诉你,你不仅只有雅各布王子这一个儿子,公主也是你的女儿,就算人心偏颇,怎么会有人能将女儿作为礼物送出去呢?” 王后的目光几乎要吃人,听到这里冷笑道:“还敢指责我,你以为你是谁?” 和冬没有受她干扰,继续道:“公主不是任由你搓揉捏扁的玩物,国王给予她的身份和荣耀不会被任何人剥夺。” “我不是谁,我也没有在指责你,”和冬的耐心耗尽:“我只是在警告你。” 普琳听到这猖狂到不像哨兵说出来的话,不由自主扭过头看向和冬,那被自己亲吻过的嘴唇此时紧抿着,目光坚毅,脸上弥漫着微不可察的怒气。 “您该不会真以为自己搞定摄政王,有了格林公爵撑腰,就可以推举雅各布王子即位,高枕无忧了吧?” “您真的确定吗?” 和冬笑道:“军部呢?国会呢?支持王储的大贵族呢?占据国家绝大部分人口的平民呢?” “你到底是谁?!” 和冬握住公主的手,在她目光看过来时做口型说别害怕,随即便对着王后恭敬道:“和冬,上校和冬,公主的伴侣。” 第36章 王后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接受女儿逃脱自己的掌控,和冬认为的‘哨兵向导精神结合后不可分离’的王牌在她这里根…… 王后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接受女儿逃脱自己的掌控,和冬认为的‘哨兵向导精神结合后不可分离’的王牌在她这里根本行不通。 ——只要把人杀了,不就行了? ——至于哨兵死后,跟其完成精神结合的普琳会不会精神崩溃,这些都没关系,只要人活着就行。 不论和冬是上校还是将军,敢忤逆她都要承受她的怒火。 可当天独自前来卡特琳宫的侍从官明显没有那个把人抓走的能耐,王后饮恨,几乎在通讯结束的下一刻就派人围堵卡特琳宫。 普琳当了她这么久的女儿,用脚趾头都能看穿王后的脑回路,在命人将那个倒霉的侍从官关押起来后,立马就带和冬回到寝殿。 公主寝殿很大,此时阳光透过窗户扑洒进来,亮亮堂堂的,普琳一进门就立马拉上窗帘,和冬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跟过去帮忙,询问道:“是要把所有窗帘都拉上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她就让公主坐下歇息,自己去忙,但等完成任务后转身,却发现普琳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垂幔。 在这种透光不透人的网纱笼罩下,一切都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普琳拨开垂幔走来,金发、碧眼、指尖一直到手肘都被洁白绸缎制成的手套包裹着,在素色垂幔这么纯粹的背景下,简直像被人从电脑上抠出来的肖像画。 和冬看得入神。 当那人走近,伸手解开自己胸前的纽扣,一颗、两颗,正要解第三颗,和冬才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瞬间握住她的手,哨兵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殿下,你要做什么?” 普琳本想快点把人按床上,自己再出去布置,时间紧迫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但见她这副样子,突然起了坏心思,凑近她道:“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和冬不自觉后退,她退了一步,见公主弯眼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优势,拼体能向导根本比不过哨兵,她在担心什么? 于是稍稍恢复,将公主的手放下来,三下五除二的把已经散开的衣领拢起、系上纽扣:“殿下,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会误会的。” 普琳哼了一声:“你自己想歪了还倒打一耙说我……你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让你被人带走受罚?” 和冬说:“我有军部的通行证,即使治安队过来抓人,只要把证件亮出来他们就没办法动我,想要处罚一个上校必须通过军部,而军部接到消息就意味着所有人都知道了,我顶多被关几天,受不了什么大罪。” “不行,不可以。” 两人上次争吵时的词汇一出来,和冬就是一怔,还以为自己又哪里惹人生气,谁知道下一秒就听见公主说:“我舍不得。” 在哨兵看过来时,她好似还觉得这一声没什么份量,又说:“你不是亲口说过要护我周全吗?现在又想把我一个人留在卡特琳宫,要是他们突然闯进来把我带走怎么办?” “不会的,还有亨瑞、艾伦……” “听我的!” 公主一强硬,和冬也没了办法,只能听人指挥侧身脱下外衣换上公主的睡袍,两人身形相差不大,她穿上除了手腕脚腕都露出一截外,也没有什么桎梏感。 普琳掀开被子将哨兵压进去,走前想起人乖乖躺在被窝的那副画面又匆匆回头看了一眼,在和冬察觉视线看过来时,她说:“把头发解开,有谁睡觉的时候还盘着头发的?” — 亨瑞一直守在门外,见公主出来立马上前说:“治安队已经接到命令,正在赶来的路上,领队跟我说还有二十分钟,他们不能拖太久。” 普琳一出寝殿,身上那股跟和冬相处时的轻松就随之远去,一边听亨瑞回话一边吩咐侍从官守好大门不能让任何人进入。 她本人则带着亨瑞走到书房。 普琳的书房在一个很小的暗间,前身是储物室,整个空间不超过十平,只有半扇用来透气的窗户,她以前跟家庭教师发生争执后往往会回到这里,关闭大门躲避处罚。 这是她的第一个避风港,即使后来她拥有整个卡特琳宫的使用权,但仍旧习惯在这个小空间里做事。 这几天因为和冬一直跟在身边,普琳都没机会出来,此时坐在桌前听亨瑞汇报。 从王储被刺杀后失去踪迹,王后派治安队封锁整个首都星搜救却一无所获。 到格林公爵轮番去大贵族家里登门做客为雅各布拉支持票。 再到前天静悄悄完成的国会选举——新的政党即将在下月初上台。 整个首都星像是衍生出两条平行的时间线,王后发动的政变除了全区域封锁影响民众日常出行外,其他政府机构一切运转如常。 得益于帝国特殊的政治生态,普琳甚至可以料到这种封锁撑不了多久,政府不会允许王室一直干扰民众的正常生活。 在网络恢复前,格林公爵如果还没说服大贵族联合起来推举雅各布即位,都不用她那个潜藏在某个角落的大哥出手,民众的谩骂瞬间就能将他们击溃。 而作为帝国国防盾牌的军部、凝聚民众共识的国会和新任总理,大概率不会过问王室内部的决定,只等他们斗出来头领再开始走剩下的流程。 也只有这种特殊的制度才能保证王权混乱的情况下,行政持续、国防**。 虽然父亲爱德华以前一直抱怨他们的权力过大,但普琳却真觉得相较一切被那对母子搞砸,倒不如现在来的自在。 “新政党的党魁姓庄,在党内深耕多年,曾出任国防大臣、首席财务官,后来因为腐败问题主动卸职修养身体、含饴弄孙,这次出山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趁着死前再给家里人捞一笔。” 亨瑞继续道:“庄立树是个铁杆革命派,他第一次在国会任职时就曾联合党内其他议员提出废除王室的草案,只不过那时候他火候还不到,一直被上任党魁压着,没能如愿。” “想来这次看到王后一派闹出来的烂摊子,肯定会旧事重提。” “恭喜殿下,您一直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谁知道普琳面上却没什么高兴的意思,只翻看着桌上的报告,良久才说:“还不够,他已经不年轻了。” 亨瑞听见公主说:“他太老了。” 人之将老,雄心壮志都会随着青春一起逝去,只剩下一具不断盘算利益的躯壳。 普琳叹道:“他要是能有年轻时一半的脾性就好了。” — 治安队闯入卡特琳宫时,普琳已经回到寝殿,站在垂幔外摘下珠宝、散下头发,她本以为和冬会被这种动静吵醒,谁知道拉开垂幔一看,人家竟然已经睡着了。 和冬的睡姿也跟她本人一样规整,双手压在腹部,只占了大床边靠近自己平日打地铺的那半边位置。 普琳走近,想起她上次装睡,想伸手捏一下她的鼻子,但又不舍得把人吵醒,只在床边侧坐着看她的睡颜。 寝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整齐、有力,楼板都在震颤。 在和冬睁开眼前,普琳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和冬本来还带着骤醒的困顿,但在脖子上挂上一双柔软的手臂后,她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瞬间清醒过来。 推人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完成,就听到那人低声说:“是我,治安队来了,你别说话。” 门外适时传来侍从官跟人的争吵声,人声吵闹,直到有人轰的一下推开宫殿大门。 侍从官喝道:“你们竟敢擅闯公主寝殿!” 领队毫无诚意道:“抱歉,职责所在,如有冒犯多多见谅。” 说完打量寝殿一周,询问道:“人呢?和冬藏在哪里?” “我数到三,最好自己出来,别让我们这帮粗人在公主寝殿搜。” “一!” 治安队虎视眈眈,目光在墙壁和垂幔上梭巡,已经精准锁定目标,只等一声令下便冲上去捕获嫌犯。 “二!” 首席侍从官接到消息匆匆赶来,命令他们关上大门,不想让这一幕暴露在众人视野之下,领队看了亨瑞一眼,默许了关门的动作,毕竟之后上台的不论是谁都跟公主这个向导无关。 即使治安队是国王私兵,也没必要得罪一个权贵。 “三!” 在领队下令让人搜查之前,室内突然响起公主的声音:“亨瑞,这些人在做什么?” 听声音公主仿佛刚刚睡醒,领队没料到公主竟然真的在寝殿,气氛一时僵持下来,只听见亨瑞回道:“治安队想搜查寝殿,说是要抓捕和冬。” “抓和冬来我这里干什么?” 公主不知是不是因为被人吵醒声音中带着一股不耐烦。 天之骄子、国王掌上明珠的头衔对治安队众人来讲还是一种震慑,一天为君终身是君,一日为臣终身为臣,治安队敢对亨瑞等侍从官不客气,却不敢跟公主对着干。 领队正想要亨瑞求情,谁知道这老头一点情面也不讲,直接说:“那就要问问领队是什么意思了,毕竟离得那么远我都能听见侍从官说公主在休息,外来人等不得闯入,谁知道还没赶来,人家就直接踹门进来了!” “领队,公主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啊。” 领队只能硬着头皮讲他们搜查了整个卡特琳宫都没发现和冬,公主寝殿是最后一个地方,所以才鲁莽的闯了过来。 说到这里,领队话头一转:“当然,我们也能理解公主的不便,只要殿下能够容许我们看一眼,治安队便立即退下。” 公主冷笑一声。 再温柔的向导有了身份加持,她的喜怒哀乐也能引得人心头一紧。 普琳说:“你这话讲的好像跟我为难你一样,我要是不准,你是不是下一刻就能跑到王后那里告状了?!” 公主如此咄咄逼人,领队擦着额上的虚汗,连忙道:“不敢,不敢,殿下,这是我们职责所在,要是抓不到和冬,我们也没脸回去面见王后……” “够了!” 公主厌烦道:“你进来看吧,看完就给我滚!” 普琳越是这么说领队越是不敢,最后在队伍中勉强薅出来两个女哨兵,让她们远远拨开垂幔看了一眼。 公主身着睡袍,正背对她们侧身躺着,金发扑散在枕头上,闪烁着温柔的光泽,但声音的主人明显对他们的打扰十分不耐。 出声道:“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给我滚!” 队员这才说了声抱歉,冲领队摇摇头。 治安队空手而归,在最后一个人走出卡特琳宫时,亨瑞高声道:“关门!” 即使队员远去,也能听见首席侍从官阴阳怪气的声音:“治安队的官真是越来越大了,人活的时间长就是能长见识,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有人敢闯入王宫,甚至还敢跑到寝殿打扰公主休息……狗仗人势的东西……等新王即位看看收不收拾他们。” 寝殿,普琳拉开被子,看见在被窝里憋得满脸通红的哨兵,和冬有些崩溃,喘了一会儿,才稳定声音说:“殿下,你要早点跟我说,我……” “你怎么样?”普琳将手搭在她的腰上,明显感到手下身体僵硬起来:“你就出门跟人搏斗还是跟着他们走?” “殿下,就算这样您也不用为我如此牺牲。” “谁说是牺牲了?” 公主笑着捏了一下哨兵的腰,在人反应过来飞速后退闪躲时,才低声道:“你不知道我看见你躺在被窝里有多开心,我总觉得这个时候你才属于我。” “你属于我吗?和冬。” 第37章 “你属于我吗?和冬。” 和冬听到这句话,原本闪避的动 “你属于我吗?和冬。” 和冬听到这句话,原本闪避的动作一顿,手肘支在床上,想起公主为自己打掩护所做的牺牲,内心不是不震动,细品之下震动外还有一种感情得到回应的隐秘的幸福。 她喜欢公主。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个人吧? 和冬心里一直有声音诱哄:回答吧,回答吧,这不就是你梦寐以求的吗?你那么喜欢公主,公主也喜欢你,怎么也不算趁人之危了吧?为什么不能假戏真做呢? 但另一道声音却威严的穿透一切妄念,质问她:哨兵,你确定要违背自己的承诺吗?你宣誓效忠国王,却来到公主身边,你说要守护公主给她自由,现在又要因为一己私欲跟她建立亲密关系吗? 是不是从你来到卡特琳宫的一开始你就打算这么做? 什么守护什么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都是你靠近她的借口吧? 这两道声音在和冬体内激烈厮杀,短短几秒已经让人出了一层薄汗,正在这关键时刻,哨兵嗅到衣料上传来的香气,她倏然意识到自己正穿着公主的睡袍。 刚刚因为疲累而被抛之脑后的羞赧瞬间朝和冬袭来,她只觉得全身的气血都往天灵盖冒,让她头脑一时热一时凉。 在这种助攻下,心中的恶魔占领了顶峰。 ——我喜欢公主,但我也允许她随时离开,这样就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吧? 跟公主在一起这个念头实在太美好了,没好到只要触碰到一点便会感到幸福。 和冬被心中的恶魔蛊惑,张口想回答,可因为太过紧张张嘴也只发出一道无意识的音节,在她懊恼过后,决定抬头跟人对视确定心意的瞬间,却看见普琳那双碧绿的眼眸,——期待之下混合着一种不易令人察觉的冷静。 仿佛自己的种种反应尽在这人的掌控之内。 一如两人相亲后初次通讯,普琳掩面诉说难处,戏耍自己的那天。 和冬感到一股轻微却又尖锐到不可忽视的痛苦,原本激烈跳动的心脏瞬间冷却收缩,胸口像是梗了什么东西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一刹那她脑海中闪过很多念头,可在看到普琳睫毛颤动,仿佛奇怪哨兵为什么不说话的下一秒,‘为什么’、‘怎么会这样’的不可置信全都被她压了下来。 和冬无法接受自己的真心被人踩到脚下,也为自己在道义和私欲中的摇摆羞愧,甚至觉得现在自己体味到的这种心痛,就是自私自利的人本应该得到的下场。 她略带狼狈地挪开视线:“不要拿我开玩笑了,殿下。” 你为什么要这样,殿下? 哨兵竭力遮掩自己的情绪:“侍从官他们还在外面等着。” 也许是和冬演技够好,也许是普琳本来就没到她会立马答应答应,所以公主没有察觉不对,只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就知道会这样,和冬,你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吗?你不喜欢我吗?” 和冬闭了闭眼,撑起身体下床背对普琳的时候,才看着墙壁展露出一丝苦笑。 在发现‘公主不是真的喜欢我’后,她终于退烧,能准确听出普琳这些话中的疑惑。 你不喜欢我吗? 应该读为:你不是喜欢我吗? 喜欢我,面对我的表白时为什么不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呢,和冬? 和冬穿上自己的衣服,拉开窗帘、挂上垂幔,在亨瑞等侍从官赶来后,朝坐在床边的公主颔首示意,直到走出寝殿,这才回头看了一眼。 公主的身影被侍从重重遮挡,看不清楚她的面容,她好似从哨兵的匆忙离开中察觉到一丝不对,恰在和冬回头时朝这里看了一眼。 两人的视线没有交汇,毕竟隔得那么远,毕竟也只有哨兵一个人在沉沦。 和冬朝哨兵公寓走去前,在心里默默道:因为我有我的尊严啊,殿下。 狗记吃不记打,下次还能朝人摇尾巴,但我不行,我真的会记住自己的每一次失败,并且温故知新,日后……绝不再犯。 — 和冬静悄悄回到哨兵公寓蒙头睡了一觉,因为当天情绪波动太大,这本应苦大仇深、辗转反侧的一夜竟然睡得格外香甜,有了充沛休息作铺垫,她第二天甚至准时下楼吃饭,丝毫没有失恋的样子。 人刚下楼走到餐桌上,艾伦他们发现她回来,全场静默一瞬,随即都在嚎叫。 “和冬!” “你竟然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和冬揉着耳朵,感觉自己像是进了猴子园。 不过也实在不怪这群人这么激动,跟和冬这种能知道事情经过、背后原因的幸运儿相比,这帮公子哥是实打实过了一段提心吊胆的日子。 刚开始是担心家里人,后来担心身处权力争斗中心的自己,最后就是缅怀过去打个申请就能出去嗨皮的幸福日子。 一群人虎视眈眈,见和冬放下餐叉直接挟着人到艾伦房间逼问,和冬也体谅他们蒙着眼什么也不知道的焦躁状态,三言两语讲了自己跟艾伦分手后一直留在内宫当护卫的经过。 和冬不想提她跟公主的事,一来是她一贯都不喜欢张扬,这种事即使是真的也没有必要拿出去说,更何况是假的,二来,就算她说了也不见得有人信。 众人对公主单独要和冬当守卫的事接受良好——和冬的战斗力大家都看在眼里,在整个首都星封锁、前景不明的情况下,让得力哨兵过去当守卫才是明智之举。 艾伦他们主要是问和冬这一切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我真的受够这种日子了,哪怕给我发把量子炮让我冲锋陷阵都比困在宫里强!”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和冬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从没听侍从官们提及,他们在内宫也是神情凝重,来去匆匆,好像都有事情要做。” 布鲁斯听到这里夸张的叹了口气,头枕着胳膊直接靠在椅背上:“这就是甘当边缘人物的代价啊,朋友们,要是我们是公主的得力手下,现在哪儿用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灼呢?” 众人唉声叹气,艾伦却明显不信,在众人散去后又尾随和冬返回宿舍,跟他同行的还有巴里特和布鲁斯,三人尾随的明目张胆,连脚步声都懒得遮掩,和冬加快脚步想关上门得个清净,谁知道艾伦直接伸手挡住快要闭合的门板! 和冬也没让他断个手的决心,只能任由他们登堂入室。 布鲁斯一关上门就说:“和冬,你心不诚,问你话呢吞吞吐吐的,还是不是兄弟了?” 艾伦跟巴里特虽然没说什么,但环胸抱臂,站在那里也端是一副审问的样子。 和冬没办法,只能说了王后派人要公主跟人订婚的消息,护卫队三人组对普琳的推崇一点也不比侍从官少,听到一半就皱起眉,到最后问:“那公主是要跟人结婚了?” 和冬说公主拒绝了:“王后对此很生气,我估计卡特琳宫的封锁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艾伦这几个人精已经明白了和冬未尽之言,王后能在首都星全区域封锁的情况下还要公主订婚,这意味着什么? 发动政变的不是别人。 不是王储借遇刺残杀手足——王储是真的遇刺了。 做这些的还很有可能是公主的母亲跟兄长。 虽然现在情况也算不上好,但他们总算能把心放下了——至少没性命之忧了不是吗? 和冬回到哨兵公寓的第三天,公主方面没人对她的去向提出疑问,好像那一周就是哨兵做的一场美梦,梦醒过后,一切都了无痕迹。 但首都星的网络确实是恢复了,艾伦等人抓紧时间跟家里人联络,和冬也不能免俗跟和父和莉莲报了平安。 与此同时困在家里憋疯了的网民却火力全开,化怨愤为动力,一直在喷帝国现在的‘无总领’状态。 帝国政治生态分明,军队管国防,国会管政府,王室管外交和门面。 首都星这种情况明显是王室闹出的幺蛾子,于是所有王室成员都被大家嘲了一个遍。 兢兢业业、勤恳办公的王储——你是不是傻,都快继位的人了,能不能有点继承人的手腕,连自己弟弟都不知道防的吗?你看,现在被人杀了吧。 奢靡无度、只知享乐的王后——为什么她的脑子总在主人最需要的时候下线?你有野心也行,但你为什么不看看自己生出来的是什么玩意,雅各布那种只会玩女人的浪荡王子能担得起大任吗? 王后,王冠可不是让你过家家的陪衬,要是帝国在封锁期间遭到虫族偷袭,那你就以死谢罪吧! 二王子雅各布,原来国王掌权、王储当预备役的时候,大家都把他看成自己虽不成器但奈何嘴甜会哄人的开心果,雅各布头上那么多能撑得起场面的大人物,他公德私德怎么样其实没那么重要。 但当他跟王后一起发动政变后,他就再也不能享受这些宽容了。 网民将他骂个臭死,从妈宝男、神经病到给他P黑白照天祝他早日升天都是轻的,和冬登上星网即使没检索词条,也能看到各种关于雅各布的推送,网民甚至开始人肉定位二王子的终端地址并实时上传,希望有哪些善心人士直接送他们的王子上西天。 至于公主——公主是唯一一个从这场混战中顺利脱身的人物,网民骂到力竭,到公主这里也只说一声‘摊上这样的哥哥和妈妈,我们的公主真可怜’就没有后话了。 和冬看着那些说公主可怜被人利用的评论,心中一阵绵长的闷痛。 公主为了获取婚姻的庇佑而不得不对你虚与委蛇,和冬,你真失败。 做事失败,做人也失败。 第38章 首都星全区域封锁的第十五天,新政党上台,总理庄立树通过广播媒体向全帝国直播宣誓。 …… 首都星全区域封锁的第十五天,新政党上台,总理庄立树通过广播媒体向全帝国直播宣誓。 庄立树满头银发,个头稍小,跟寻常政客整容拉皮维持个人形象不同,他坦然露出脸上的老年斑和手背上因为皮肤松弛而格外明显的青筋。 坊间传言庄立树统管最高法期间,法院批准的死刑案件数量一度到达建国以来的峰值,他也无愧民众封的‘法律卫道士’的名头,刚宣誓完就微微一笑说:“本来还有面见国王的环节,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我无缘得见国王,所以这次就暂时省略。” 这是王后发动政变后,第一个站出来点他们的政客。 跟社交媒体上民众自发对雅各布的辱骂发泄不同,稍微有些影响力的涉政访谈节目、报纸等新闻媒介,都在这魔幻的半个月内消失无踪。 庄立树如此坦荡的谈论这个敏感话题,让站在餐厅的护卫队众人包括和冬都不由得将目光投向大屏幕。 庄立树又按照流程说了一遍政党竞选宣言,在众人以为他也要轻轻放过王室造成的此次骚乱的时候,他话头一转说:“我承诺给大家带来美好、和平、自由的生活,政府的权力受到限制和公众监督,同时国王的权力也不可滥用。” “此次突发情况对大家工作生活造成的不便必须有人负责,但在此之前,我宣布——首都星全区域解封。”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 会场里的尖叫声震耳欲聋,众人齐声呼喊着庄立树的名字,仿佛人类即将迎来一个新纪元一般疯狂。 等到庄立树的光影消失,护卫队成员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不是一场政治作秀,布鲁斯率先出声问道:“真能出去了?” 他看着艾伦,艾伦面对众人询问的目光也是没办法,又看向和冬:“现在侍从官都在内宫不出来,我们又进不去,要不你去问一声?” 和冬正在吃餐盘里的面包,刀叉跟餐盘的碰撞声在他们的凝视中无限放大,她不想抬头看他们恳求的面孔,只说:“现在特殊情况,没有殿下传召,我也进不去。” 她说完深觉挫败,这两天即使再小心将公主眼眸中的冷静埋藏在记忆深处,也无法避免因为众人的言语再次想起,每一次都是必须要屏息凝眉才能克制住的苦涩,这对她来讲真是一种折磨。 好在艾伦等人虽然失望,但也没继续提,几个队员得到好消息甚至商量着兵分两路,一路实时观察社交媒体上的动向,看看是不是真有人成功出门,另一路则打算去宫门口碰碰运气,“要是能出门了,大门总不至于还关着”。 和冬不想一个人胡思乱想,跟艾伦他们打牌,上个人刚甩出一张红桃K,她正低头看牌的时候,刚才说要去宫门口碰运气的队员突然跑进来,“咣——”的一声推开大门。 众人被声音惊住,扭头望去,之间那人叉着腰喘气,缓了半晌才说:“和,和冬,亨瑞喊你过去。” 众人目光又齐刷刷聚到和冬身上。 和冬不自觉放下牌起身,问道:“亨瑞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亨瑞向和冬宣布了内勤厅批准她调任的好消息。 亨瑞说:“恭喜你,哨兵,你对殿下的忠诚卡特琳宫有目共睹,欢迎你回来。” 和冬面对他们的恭喜,却不由自主把目光投在旁边阅读公文的公主身上,在普琳察觉扭头看过来前,才对亨瑞说:“谢谢,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亨瑞这才叹了口气,对着和冬说了王后侍从官带来的消息:“王后希望公主尽快履行公务。” 也许是受到新任总理庄立树点人的压力,王后一派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协,在国王、王储下落不明,王后、雅各布被人骂上天的情况下,出席帝国跟虫族战事谈判庆功会的重任就落在了公主肩上。 亨瑞用不可理喻、极具攻击性这两个词形容负责此次谈判的虫族外长。 “虫族虽然具有拟人形态,跟人类外表无异,但骨子里的粗俗、蛮横还是能让人看出这是一个未开化的种族,他们不遵守礼仪也没有道德,我担心公主会受到刁难,所以请求你随同前去。” “这也是给你一个在众人面前露面、预热你跟公主结婚消息的机会。” 亨瑞说:“只要此次会见任务完美落幕,公主就能争取到更多支持以便日后同王后抗衡。” 和冬虽然全程都做出一副倾听的姿态,但亨瑞的话也只是过了一遍脑子,她提取出‘有事要你做’、‘对公主有利’这两个关键词,那种接到调任的微妙的开心早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对亨瑞亦或者说是公主御下手段的洞察。 相较于其他吝啬给予奖赏的上司来说,公主至少在派人做事前还会喂个萝卜。 我的直觉没有出错。 和冬闭上眼,不知道该为自己心痛还是该为公主的处境担忧,再抬头就整理情绪对亨瑞说好:“能为公主做事是我的荣幸。” — 战后谈判十分漫长、曲折、对所有的参与者都是一种折磨。 从战争结束到现在已经过了半年,帝国跟虫族代表团进行了三次谈判,至今只达成了部分协议,往后还有的磨。 和冬跟公主一起参加宴会,在宴会召开前夕,按例接见了帝国众位谈判精英,并对他们的付出予以嘉奖。 谈判精英的憔悴肉眼可见,每个人跟公主握手谈话的时候,即使竭力让自己保持兴奋,在外人看来也跟被吸干精气神一样,连握手都没什么力道。 这种情况,也只有在化妆师的帮助下,精英们才能展露适合面向民众播出的精神抖擞的一面。 公主由侍从装饰,穿礼服佩戴珠宝,和冬也换下护卫队制服穿上了军装,这种军装形制跟她在军部时穿着的不同,上面只有一些固属于王室的荣誉勋衔,是历任王室配偶才可以获得的荣誉。 卡特琳宫侍从官一致决定将其作为和冬在大众面前的首秀,她穿戴整齐时,侍从官们都在调侃和冬:“哨兵,是不是觉得自己就像在做梦一样?” 和冬那时看着在不远处对镜佩戴珠宝的公主,几不可闻道:“我的梦早就醒了。” 可她这身行头对别人的冲击力还是很大,不仅宴前谈判精英目光停驻打量,就连宴会开始,跟公主跳完开场舞后,虫族外长也走过来向两人道贺。 据亨瑞介绍,虫族外长原身有蝎尾,属于虫族内部比较有势力的一个种族,今天见面和冬才知道亨瑞所言非虚,外长即使处于拟人形态,一身的气势也非上位者不能有,此时明明战败、明明在帝国的地盘,开口也很不客气,带着一股轻蔑。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会由一群只知道自相残杀的蠢货掌控,一想到你们帝国未来的国王是个背刺父亲、兄长,不知道礼义廉耻的玩意儿,我都只能为那些在谈判桌上的对手惋惜。” 虫族外长讲到这里似乎才察觉到自己‘口出恶言’,又夸张的反应过来挽回:“不过还是祝贺殿下新婚之喜。” 新婚之喜用的不对,不过与宴众人也没谁对虫族的文学修养抱有期待。 可虫族外长对于王室的诋毁却不能不反驳。 精英们皱皱眉,正在思量要不要上前援助。 一直保持微笑的普琳突然伸出手搭上和冬的胳膊,哨兵怔愣之后非常配合的调整姿势,让她戴着手套的手能够妥帖的放到自己的手臂上。 即使知道不应该,——这么重要的场合,面对虫族外长的刁难,她们必须立刻做出反击,事关帝国尊严,一切都不可马虎。 但和冬还是因为公主这个举动,觉得两人连结在一起,成了命运与共的战友,她那颗极力按捺、捆满石头的心脏,还是冲破一切阻碍,缓慢而又坚定的因为这个人重新跳动起来。 普琳说:“谢谢,你的心意我们收到了。但我想外长或许对王室有些误会,”公主巧妙的将众人心知肚明的外长对帝国的不满,缩小到王室范围,外长‘指桑骂槐’,公主就只谈桑。 “因为我们之间的文化差异,我对此表示理解,其实我也有些好奇外长是怎么从家族中脱颖而出,能够成为代表团的核心人物,代表虫族跟我们谈判的。” 普琳微微一笑:“毕竟像虫族这种崇尚从群体决斗中筛选出王者的种族,很容易就让人误会外长的成长环境。” 您能脱颖而出,也是踩着自己亲兄弟的尸骨吧? 咱们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普琳言外之意不尽如此,没想到一向温软可亲的公主竟然是个硬茬子,虫族外长一噎,又把视线转到和冬身上,本想讽刺哨兵靠人上位,但这一打量他才骤然明白自己的今天毫无缘由的焦躁从何而来。 “你身上充满血腥味儿,”虫族外长厌恶道:“没想到王室竟然会接纳这样一个屠夫成为公主的伴侣。” 血腥味儿? 众人对虫族外长这番话不明所以,就连初战获胜的公主也微微蹙眉,以为这是外长恼羞成怒后无差别的攻击。 但一直跟虫族打交道,几次死里逃生的和冬却是再清楚不过,如果哨兵也能拥有虫族那般发达的嗅觉,她绝对能在外长身上嗅到同类的鲜血,和冬想起自己惨死战场再也不能跟家人团聚的战友,朗声道:“请原谅。” 宴会开始后,公主选定的伴侣第一次开口:“那时候我们还是敌人,我斩杀敌人、保家卫国的行径无可指摘,我也为我所获得的荣誉感到骄傲。” “克勒福先生,您或许还不清楚,帝国法度严明充满人类的智慧,推崇婚姻自由,公主可以选择她的伴侣,我们两情相悦。” 我们两情相悦。 和冬在公主配合着跟自己对视、展露微笑的时候,心脏又迎来一股尖锐的疼痛,表现在众人面前就跟与爱人对视感到羞涩一样,飞快挪开了视线。 她对虫族外长说:“感谢您的祝福。” 第39章 公主跟和冬的一番组合拳打下来,克勒福占不到便宜,再加上和冬身上的同类血气真的让他难以忍受…… 公主跟和冬的一番组合拳打下来,克勒福占不到便宜,再加上和冬身上的同类血气真的让他难以忍受心头的惊惧,只得悻悻而去。 虫族外长都没讨到好果子吃,其他人见状更加乖觉,一直到宴会步入尾声都没人再来找她们的麻烦。 普琳也在克勒福走后不久被等待跟公主会面的人群慢慢包围。 和冬站在包围圈外,看着她微笑着跟一个又一个凑过去的人握手、交谈。 公主说话很慢,因为王室语言老师的训练,王室成员公开场合讲话时为了表达准确都会选择牺牲语速,普琳的语速正好介于正常和让人等待中间,每当她讲话时,围在她身边的人都像按下停止键,低头、侧耳认真倾听。 在众人拱卫下,公主的一颦一笑都散发着光芒。 和冬靠着墙壁,低头看自己的左臂,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公主手掌搭上来时的重量,这次宴会,亨瑞好像真把她当成公主的伴侣,开始强调在公众场合应该保持的礼仪。 第一,不得随意触碰公主的身体。 第二,两人并肩行走时,必须跟公主步速一致,最好跟她错一个身位以示恭敬。 第三,不得对外发表任何有关王室的言论。 亨瑞其实还要求和冬出席宴会前注销所有社交媒体账号,但也许是刚才说的‘不准’、‘必须’这种命令式的语句太多,显得硬邦邦的不近人情,到了这里,他的语气明显和缓一点。 “和冬,我也是为你着想。” “等到媒体转播这场盛会,全帝国所有人都知道公主已经挑选好了自己的伴侣,到时候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在镁光灯下,哪怕随意感叹一句‘今天天气真好’,都能被人当成政治表态,拿过去大作文章。” “王室没有精力去处理这些小事,所以我们尽量在一开始就避免此类事件发生,你跟公主是一体的,你不能站队,明白吗?” 和冬曾经设想过跟公主在一起会遇到很多困难,先不谈她们中间一直难以跨越的原则问题,两人出身相差太大,成长环境都不相同,没多少共同语言,而她又不像艾伦、布鲁斯一样擅长跟向导相处,两人走到一起肯定要度过一段磨合期。 和冬一度还想过怎么跟一直关心自己的家人朋友透底,想过跟公主正式求婚,想过两人的婚礼。 但唯独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政变,把一切都搞得乱七八糟。 她被人赶鸭子上架一样,突兀的从幕后站到台前。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还发现:公主并不喜欢我。 和冬其实想问为什么,但又明白对感情这种东西追根究底根本没有必要。 这时看见端着托盘过来的侍者,立马招手拿了一个酒杯,宴会临近尾声,侍者也轻松不少,冲和冬露出一个笑,见她一个人站在这里,还劝道:“你怎么不过去见公主呢?” “哦,”和冬没想到侍者竟然不知道自己身份,她还以为刚刚跟公主跳开场舞那一幕,自己已经暴露在宴会厅所有人的视野之下了。 但如今这个头衔也不再令她开心,所以侍从知不知道都没什么意思,他不知道,她的失落还少一点,闻言只道:“我看见人太多了,想等一等。” 侍者肯定道:“别等了,等到宴会结束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到时候你就没有机会了,……我们都在等着下班呢。” 和冬问:“你们都很喜欢公主吗?” 侍者好似不明白和冬为什么这么问,有些奇怪的打量她一眼:“你是不是第一次参加宴会?难怪,看你有点面生,公主很受欢迎啊,她每次来这里大厅都堵得水泄不通……” 恰巧这时很受欢迎的公主终于想起哨兵,目光从人群中投向这里,侍者见状惊讶的嘴巴快张成O型,托盘都抱不稳了,红酒在高脚杯里摇荡,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看吧,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和冬举起酒杯示意,仰头喝了一口,公主看到后微微一笑,这才收回目光继续跟人交谈。 侍者不知道两人的隔空交流,只叹道:“公主真温柔、真有耐心,她好像从来都不会生气。” 和冬说是啊,将酒杯放回去:“谢谢你的酒。” — 和冬在宴会被媒体转播后迎来一次“爆红”,社交媒体上咒骂雅各布的网民纷纷转换阵地,对这个即将加入王室的这个新成员感到兴奋。 不仅如亨瑞所料深扒其过往,甚至还因为她账号发布内容过少,热衷去跟她互关账号的家人、朋友、同事那里发掘她的照片。 普琳担心王后那里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有时候蠢货总是能做出一些令他们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事,于是派人提前给社交软件公司发函,要求他们屏蔽带和冬标题的关键词。 在和冬头疼应付周围人询问的时候,普琳这里也接到了和冬老领导的通讯请求。 老领导名叫肯,跟和冬老师荷尔博将军同期进入哨兵军事学院受训,后又一起投身帝国跟虫族浩浩荡荡的护卫战争中,是生死与共的战友、知己。 所以和冬从提前毕业被划归前线开始,就一直在肯的手下。 也是肯批复了卡特琳宫关于和冬人事任命的函件。 在和冬印象中本应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就是如此平静、如此寻常的通讯了,等肯的光影投过来,普琳率先跟其打了招呼:“早上好。” 肯真想回好个屁,王室这群说话不算话的狗东西!但他还是扯了扯唇角,勉强做出一个笑脸:“早上好,殿下,我想您应该明白我此次通讯的意思。” 肯面容严肃:“您向我保证过,当哨兵精神治疗结束就会让她重返军部——和冬是一名上校,军部所有在役军人得到这个衔位的不足一百人,她的军事素养、战斗经验都居于前列,本应在属于自己的舞台大放异彩。” 肯含蓄的发表自己的看法:“帝国举国之力培养出的战士不应该参与政治斗争浪费生命。” 普琳耐心听完,并没有因为肯对自己的指责生气:“事情有变,肯,很多时候我们并不能控制事情的走向,就像我承诺帮忙治疗哨兵的时候并不知道我会爱上她。” 肯听到这里面容一阵抽搐,张口想说什么,但又在公主的声音中咽了下去。 “显然,爱情真的会让人变得不可理喻,我爱上和冬,也很幸运的让她爱上了我,我不想跟恋人分离,也不想看到她继续在战场上为帝国卖命却落得弹尽粮绝、差点自尽殉国的下场。” 肯说:“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战事紧张、前线供给被虫族恶意切断、军部高级顾问大公无私、舍小保大对不对?” 普琳说:“你看看你的理由总是那么多,多到冠冕堂皇能把人堵的不能再说,多的花团锦簇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成为你们的军功章,在战后报告上大写特写,在总结会上大谈特谈。” “但从来没人在意过和冬的生死,所有上前线的士兵都是炮灰,看到她死里逃生,你们惊讶的哦了一声,怜悯她年纪轻轻精神世界全毁,以后再也不能再进一步,把她丢到一边不闻不顾。” “然后又在见到她恢复活力后,对我说‘和冬应该在属于她的舞台上大放光彩’。” 肯不能接受公主的污蔑,也知道自己失策陷入毫无意义的口水战,直接道:“殿下,请把和冬还给我吧,要不然我真的没办法跟她老师交代。” 和冬的老师荷尔博将军是军部一方大佬,虽然早就深居简出不问俗事,但战功彪炳,门生弟子众多,不是一个好开罪的角色。 肯祭出这个杀器,本以为公主就算再不情愿也要妥协,谁知道普琳沉默一阵,却说:“我已经与和冬完成精神结合。” “!” 相较于民间对哨兵向导的一致推崇,王室等贵族却一贯对此持矛盾态度,先是筛选继承人哨兵优先,鼓励哨兵向导结合,然后又不可控制的厌恶哨兵向导将两人绑定在一起的天性。 据肯所知,那个销声匿迹的国王爱德华就没跟自己第二任妻子完成精神结合。 虽然官方说法是国王跟先王后感情深重,但肯这种活得久的老怪物早就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掌权人怎么能容忍自己被人掌控呢? 同理,野心勃勃、权欲熏心的公主,怎么可能跟哨兵结合? 肯不相信:“殿下,这不是儿戏,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普琳真的很奇怪为什么肯觉得她会把吞到肚子里的肉包子吐出来,他明明一开始就不相信,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在付出那么多精力、忍着对治疗别人的不耐,将和冬治疗好后,会轻轻放手? “我没有开玩笑,肯,真正听不明白的人是你,就算抛下我们完成精神结合这件事不谈,你也不应该带走我公开宣布身份的伴侣。” 普琳久违的对人展露出自己的不耐,“我已经等的太久了,她为军部效命够久了,现在她属于我。” “没有人可以把属于向导的哨兵抢走。” 第40章 这次宴会像是投入深海的一颗炸弹,艾伦、布鲁斯等护卫队成员全员炸锅,从转播结束后就守在哨兵…… 这次宴会像是投入深海的一颗炸弹,艾伦、布鲁斯等护卫队成员全员炸锅,从转播结束后就守在哨兵公寓门口,虎视眈眈地盯着来路,只等抓住人问个清楚。 和冬头痛地安抚完和父跟莉莲,刚踏上会公寓的路就见到这一幕,远远停下脚步,不敢再闯虎穴,在路口徘徊的时候终端又弹出了二叔的通讯请求。 消息传播的速度简直比瘟疫还快! 和冬犹豫半晌还是没有拒绝,叔侄两人露天背景下相见,但二叔的兴奋已经完全盖过粗糙的环境,喊了几声和冬的名字,然后笑道:“真有你的,那可是公主啊!” 这种把公主当成大肥肉的激动让和冬不自觉皱了一下眉,二叔还在继续说:“本来我还以为和家没机会了。” 他讲到这里不知道想起什么没有继续说,反而问和冬:“公主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跟你举办婚礼?你早点打听清楚,我也好帮你准备,虽然和家跟贵族比起来是差了一点,但怎么也不能让公主委屈,你们的婚礼一定要大办,请摄影师过来全程留影……” 和冬听到二叔预想中的婚礼场景竟然跟自己所想差别不大,有些惊讶有些苦涩,但最后都化成一声轻叹。 二叔从中嗅出一丝异样,慢慢止住话头,问道:“是哪里还有问题吗?” 他想到最有可能的一个原因:“王后不同意?” 和冬不想跟人谈论自己的情感问题,一是出于对公主的保护,另一个就是因为她不喜欢自己如今懦弱的样子。 放在以前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竟然成为了最看不起的懦夫,但当对面是公主的时候,她也真的没有办法在产生疑问时就直接上去质问,……她害怕听到答案。 如果公主真的说:我对你毫无感情。 她又该如何自处? 面对二叔的疑问,和冬顺水推舟说是:“王后希望公主跟摄政大臣的儿子路易斯结合,但公主不愿意,所以她才选择了我。” 二叔嗯了一声,没有问和冬为什么从不愿意变成愿意,也没有询问她有没有改变朝国王效忠的想法,这种体贴让和冬保存了一点颜面。 在通讯的最后,二叔说:“如果真的只有这个原因,那你不必担心,和冬,据我对公主的了解,她决定的事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哪怕这个反对的人是王后。” “我希望你能尽快推动跟公主结婚的进程,毕竟在这种时候,向导不好意思开口,哨兵总是要主动一点。” 和冬说了声明白,二叔这才挂断通讯。 独留和冬一个人站在路口等到深夜。 哨兵公寓的人对和冬的失踪习以为常,等不到人也只是难掩嫉妒的说:“肯定又是去内宫了!”,公主未来的伴侣在内宫留宿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他们等不到,也只能骂几句,按下心焦回去睡觉。 和冬等到所有灯光熄灭,才拿出在军队潜行的功夫上楼,短暂睡了一觉,第二天又早早出门。 相较于在公寓被艾伦他们围住逼问,还真不如去内宫,公主那么忙,很多时候根本都顾不上她,她只要将自己当成花瓶般保持沉默,绝对可以混过一天。 但在前往内宫的路上,和冬却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米娅?” 此时天色尚早,远处薄雾朦朦胧胧的爬上树梢,一群穿着制服的黑压压的人走近,和冬这才辨认出领头人正是亨瑞,亨瑞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出声道:“你们认识?” 和冬还没回答,米娅站在队伍中冲其抿唇微笑:“阁下,您有所不知,我来卡特琳宫参加篝火节的时候受到一个哨兵骚扰,还好有和冬帮忙。” 听起来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助人为乐的故事。 如果和冬不是公主选定的伴侣,哨兵向导如此戏剧性的相遇,肯定会让看客渴望观看她们接下来的故事。 亨瑞的脸色随着记忆复苏慢慢沉了下来,在看到和冬张口好像还要跟人说什么的时候,立马出声打断:“既然跟和冬认识,那也是卡特琳宫的朋友,我代表公主对老朋友表示欢迎。” “不过公务要紧,一切都容后再谈吧。” 一行人当然不敢有什么意见,附和着说了声对,就跟着亨瑞继续往前走。 和冬站在原地看着米娅一边回头冲自己微笑,一边在别人的督促下赶路,那身侍从官的黑色制服穿在蜂鸟向导身上有一种别样的突兀,就像是哪家小孩偷穿大人衣物,处处都给人一种不协调之感。 也就在哨兵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直领头开路的亨瑞好似想起什么,突然顿了一下,停住脚步对和冬说:“哨兵,你也一起吧。” — 米娅早在赛马节前后就从向导学院毕业,毕业后又被家人安排进入内勤厅工作,此次跟同事一起前往卡特琳宫是为了教导公主礼仪。 ——据说王后对公主在宴会上的表现很不满,公主出言回击克勒福在她看来是对外长不驯,但王后又怕自己亲自派人给公主造成压力,于是决定折中从内勤厅调人。 米娅跟和冬透露来意的时候似乎还没察觉到这是王后对公主的敲打,短暂介绍完自己此行的任务后,就在感叹卡特琳宫的美丽。 “这里的每一个穹顶竟然都有巨幅故事画。” 和冬却没什么欣赏的心思,不自觉将目光放到大门,他们进来时公主正在书房处理公务,没有召见,侍从官就将人引入休息室等候。 亨瑞让和冬陪客,自己也出去不知道忙些什么,这个不苟言笑的大人物一出去,这群不速之客才跟解了禁一样交头接耳起来。 其中一个还问和冬:“你就是公主的未来伴侣?” 和冬礼貌的露出一个笑,他们得到回应聊的更起劲,“你跟公主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在一起?有没有像小报上说的那样深夜带着公主飙车出去玩?” 看着和冬疑惑的神情,米娅才解释道:“他们都说公主爱上你是因为你一直带着她出去玩,去做一些王室不让公主做的东西。” 最后半句话,米娅几乎是闭着嘴巴发出来的模糊音节,只有离的近了才能听个大概,向导好像对自己跟同事的八卦行径感到不好意思,说完就道歉:“你要是不方便,就不要搭理这些无聊的家伙了。” 侍从官恰在此时递上热饮,和冬接过道谢,回答的中规中矩:“我在护卫队工作的时候认识的,没有,小报只是臆想,毫无根据。” 侍从官上完茶点就退到一边,米娅的同事等人离得远了,这才神神秘秘道:“那你跟公主是政治联姻吗?” “别误会,我只是想卡特琳宫之前一直都没透露你的消息,你们在一起也太突然了,所以有点怀疑。” 站在远处的侍从官耷拉着眼皮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群人私密的谈话。 和冬觉得这位同事冒昧,但顾及王后来者不善也许是想透过他们得到什么消息,也没含糊过去,而是准确的说:“不是,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你是觉得我不会爱上公主?还是觉得公主不爱我?所以才认为我们是政治联姻?” 同事打了个哈哈:“我就问一下,满足一下好奇心。” “我也在满足你的好奇心,”和冬说:“真要按照你说的政治联姻,没有公主的青睐,我其实还够不上跟她结合的门槛,我的家族并不显赫,甚至连我本人也没在帝国担任什么实权职位,不瞒你说。” 同事、米娅包括站在一旁偷偷竖起耳朵的侍从官都能听见哨兵道:“我仰慕公主已久,知道她也喜欢我的那天,高兴的不得了,那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我从没体味过那种失落。 和冬客气的陪这群人坐了一上午,吃完中饭,侍从官还是让他们去休息室,米娅的同事才终于坐不住,出声询问道:“公主忙完了吗?不知是不是有时间跟我们见上一面。” 侍从官说公主正在午睡,等到午睡时间结束,公主又继续处理公务,和冬陪着米娅跟她的同事枯坐一天,刚开始还能聊聊天,后来就是微笑、喝茶、吃点心、活动,绕一圈继续回来喝茶。 因为有公主未来伴侣全程陪伴,米娅一行也摸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不受欢迎,直到晚八点,亨瑞准时出现留客:“天黑了,今天公主公务繁忙,从睁开眼睛就在处理,一直到现在都没停下,让你们等待这么久实在抱歉。” “现在虽然解封但还有宵禁,你们要是碰上治安警察解释起来也不方便,不如就在这里住一晚,等到明天殿下醒来,我就向她通传。” 米娅跟同事面面相觑,不过出来一趟肯定不能无功而返,只好答应下来。 和冬不想跟公主见面,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也不想看到公主对自己虚与委蛇,便朝亨瑞和其他侍从官示意,准备退下。 谁知道跟着他们出门前,突然听到亨瑞冷哼一声:“哨兵,您真是热衷交际,见到老朋友就觉得卡特琳宫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是吧?” “真奇怪,明明之前在内宫打地铺,赶都赶不走的人,现在竟然如此拘束,好像第一次进来一样。” 见和冬停住脚步,亨瑞轻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走之前都不跟公主道一声晚安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50 第41章 公主作息规律,早七点起床,晚十点睡觉,雷打不动。 和…… 公主作息规律,早七点起床,晚十点睡觉,雷打不动。 和冬过去的时候已经接近九点,侍女轻悄悄给她开门,说:“公主在泡澡,你要不要先等一等?” 和冬被这个消息搞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寝殿里的侍女哄笑,等她意识到自己被耍,站在门口的侍女终于推了她一下:“骗你的,公主一直在等你呢,快点进去吧。” 不仅侍女变得不对劲,公主也很不对劲,和冬走到寝殿,刚跟公主对视,就听见她说:“你为什么不进来找我?” “?” 公主站起身,走到和冬面前,她已经换上睡袍,头顶蓬松,发尾却湿漉漉的:“亨瑞说你还在内勤厅那里有熟人,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你今天一直不过来找我,就是为了跟熟人聊天吗?” 和冬竟然在这段话里听出了审问的意味,她看着面容平和、眼睛却紧盯自己的普琳,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有点冒汗,在斐缠上来前,她说:“有,她叫米娅,我跟布鲁斯在赛马节帮了她……” 硕大的蛇头骤然压到和冬肩膀上,将哨兵的说话声打断,公主在这短暂的停顿中继续靠近:“她的精神体是什么?” “蜂鸟。” 和冬下意识回答,答完看见公主皱了一下眉,这才意识到不妥。因为公共安全条例,哨兵向导都不会在公众场合释放自己的精神体,她脱口而出米娅的精神体形态,不就明摆着向人诉说两人的亲密关系吗? 果然,下一秒普琳就来到她身边。 和冬想后退,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公主近距离接触她总会感到一股压力,但已经盘到她身上的斐却晃了晃蛇头,蛇尾猛然收紧,将人包裹禁锢到失去行动力。 和冬胸腔被挤压到不能呼吸,低低喝了一声,没想到斐一点都没收敛,还伸出蛇信舔她的耳朵。 那种吐出蛇信的嘶嘶声、耳垂耳后湿漉漉的触感都让哨兵头皮发麻。 和冬不敢对公主的精神体动手,只能恳求道:“殿下……” 但她口中的殿下却突然凑近,近到两人几乎鼻尖相触,哨兵发达的嗅觉甚至能让和冬嗅到公主身上混合着沐浴露味道的湿气——侍女也不全是在说假话,公主刚刚确实在洗澡。 和冬短暂的出神过后听到一声轻微的嗅闻声,她心脏顿时停跳,还以为是自己控制不住对公主做出了如此冒犯的动作,但下一秒,那人的鼻子直接贴到她脖颈上,跟斐一左一右完全将人包围。 哨兵恍惚觉得自己是陷入了某种黑洞,星际旅行时飞船在坐标点之间跃迁,总是会有些倒霉蛋进入这些扭曲的空间,她曾有幸跟其擦肩而过,从舷窗感受过那种彻骨的寂静和黑暗,好像多看一秒都能被那种能量吞噬。 在察觉到脖颈传来的微妙的刺痛后,和冬才惊醒,不可置信道:“殿下?!” 哨兵吃惊之下动作太大,下颚碰撞到公主的侧脸,湿漉漉的发丝像一把小刷子,瞬间就将人的脸颊涂成红色。 可普琳这个罪魁祸首却丝毫没有被人抓包的意思,慢吞吞地退开,在和冬的注视中伸出手指抹了一下嘴唇,不知道是不是哨兵的错觉,公主的这个动作格外缓慢,慢到她可以清晰的看到嘴唇被拇指摩挲过后的红痕。 然后这片红痕又被主人光洁的牙齿咬了一下。 轰的一声,和冬猛然被炸弹袭击,冲击力让其再也不能维持平衡,踉跄往后退了两步。 巨蟒贴心的支撑着哨兵瘦削的身体,冰凉滑溜的躯干隔着衣服在她身上缓缓摩挲。 普琳像是不知道自己的恶作剧一样,指责道:“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是那个米娅的吗?你们离得很近,要不然不会沾染到她的香气。” “和冬,”普琳说着继续上前,巨蟒配合着将面红耳赤的哨兵固定在原位,公主绕着和冬走了一圈,那审视、粘稠的目光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你很喜欢她吗?” 哨兵听见公主说:“你也跟他们一样,喜欢那种可爱、弱小的精神体吗?” 斐吐出蛇信,搜集着生物弥漫在空气中的信息,把人体表现出的紧张、羞赧、震惊等一切情绪准确传达给自己的主人。 和冬听出公主话语中的失落,来不及计较,刚开口说了声:“没有。” 就听见公主垂下眼睛说:“你喜欢,我也不会放过你。” 哨兵心头中了一箭,抬头跟公主对视,普琳眼中的霸道毫不遮掩:“我才不会成全你,看见你跟其他人在一起亲亲我我、共坠爱河,还不如开枪杀了我。” 公主似乎已经想到那副让自己不适的画面,眉心微微隆起:“你属于我,明白吗?是我把你治好的,你也答应了跟我在一起,要是我发现你有异心,我就让斐把你的豹子吃了。” 斐跟自己的主人同仇敌忾,盘在哨兵身上的躯干越收越紧。 和冬被公主抛下的一个又一个炸弹震得头昏脑胀,没有及时制止,回过神来才察觉自己的危险处境,发出一声不适的痛呼。 忍耐的训斥:“斐,松开!” 斐吐出蛇信,再次扫过哨兵的耳垂,跟刚才的一触即离不同,这次它好像将哨兵当成食物,蛇信从耳垂、耳根一直滑到刚才被主人触碰的脖颈。 和冬费劲扭转脖子,却还是挣脱不了它的纠缠,蛇信像是巡视领地一样在她脖颈、锁骨处滑过,哨兵手忙脚乱,余光看到公主好似也被这副画面吸引,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因为这种目光,主人跟宠物之间的亲近立马变了味道。 和冬脑海中不受控制的闪现人跟巨蟒纠缠的淫,靡画面,那种被人折磨玩弄的羞耻瞬间侵占了她的所有思绪。 她那根弦越绷越紧,在公主再次出声喊“和冬”的时候,雪豹终于挣脱重重禁制从精神图景一跃而出! 卡洛夫扑到巨蟒身上凶猛地撕咬蛇尾,即使牙齿被占,喉咙里也冲其发愤怒的低吼。 斐被吓了一跳,在哨兵身上缓缓游动,蛇尾左摇右晃想要将雪豹甩脱,后来察觉到那牙齿刺穿不了自己的尾巴,这才支起脑袋好奇的查看雪豹的模样。 和冬再也忍受不了自己陷入如此混乱的境地,在斐的注意力被雪豹引走时,伸手扼住它的颈部,呵斥道:“松开!” 公主察觉出哨兵的羞恼,也出声喊:“斐!” 和冬害怕巨蟒再不听话,等它缓缓松开、自己腰部能活动的时候,就从包围圈中翻出去,她被主宠两人折磨的扶着腿喘气,刚稳定心神,想逃离寝殿时,却又发现蛇尾缠上了卡洛夫。 卡洛夫一脸不耐的扭头撕咬蛇尾,时不时冲不远处正伺机待发的蛇头咆哮。 和冬立马跑过去,一使力却发现根本撕扯不开,蛇尾柔软的像一节绸缎,但又坚韧的不可思议,她不能攻击公主的精神体,只能朝公主呼喊道:“殿下!” “快让斐松开!” 公主走过来毫无诚意的跟和冬说:“抱歉,斐估计是嗅到你身上其他的味道有点烦躁,现在也不太听我的话。” 然后跟和冬一起蹲下身,伸出手,在和冬以为她要跟自己配合帮雪豹挣脱时,谁知道她突然转变方向摸了一下卡洛夫的头。 卡洛夫气的发狂,扭头就要咬普琳的手,但下一秒,斐就把蛇尾伸了进去,堵住雪豹的嘴巴。 这副场面实在太过淫,靡,就像哨兵向导精神结合时精神体随之交尾,和冬捂着脸发出一声无力的呻吟,恨不得从钻进地缝里原地消失。 普琳见状知道将人欺负的太过,怕和冬恼怒,这才慢悠悠的说:“斐,听话,”她抚摸着雪豹愤怒到颤抖的身体,担心真将一人一豹气出个好歹来,在脑海中命令斐将其放开。 巨蟒还不情愿,因为和冬的拘谨、吝啬,它第一次见到哨兵的精神体,还没好好把玩,怎么可能松开? 但听到普琳传递的‘还有机会,不要把她惹恼了,要不然以后你就再也见不到’,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尾巴撤开。 雪豹在挣脱的一瞬就跳到主人身边,藏在和冬身后,眼神警惕地望向这里。 和冬把脸埋到卡洛夫身上,空气中静悄悄的,她平复了好一阵,才站起身说:“殿下,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回去了。” 她不敢看公主的眼睛,也不想等人回复,几乎在说出这句话的同一时刻就朝门口走去,脚步匆匆,生怕再停留一秒就被人吞吃入腹。 谁知道刚走没几步步,就听到公主说:“和冬,我准备为你请封。” “王室伴侣跟成员结合后都可以得到封赏,虽然现在情况不明,国王不知道要谁来当,但按照以往惯例,公主的伴侣可以封到公爵。” “我打算先写申请递交到内勤厅,这样等国王即位,立刻就可以开启封赏流程。” “当然,在此之前,我们要先结婚。” 第42章 卡洛夫为了躲避斐,一直紧紧贴着和冬的腿,尾巴警惕的竖起,在主人…… 卡洛夫为了躲避斐,一直紧紧贴着和冬的腿,尾巴警惕的竖起,在主人停下脚步的时候一把甩在她腿窝处发出‘啪’的一声。 和冬被这轻微的破空声打醒,心头涌上的不是甜蜜,反而是一阵无以言说的挫败。 她有点烦躁,想扯出一个客气的笑,但无论怎么努力面部肌肉都僵硬的不行,还因为这种强迫自己敷衍的举动,加速了坏心情的蔓延,直到满面阴云。 哨兵揉了把脸,不想吓人,只能站在原地,维持着背朝公主的姿势,开口问:“殿下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请封?” 别人都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但和冬发现对于她来说,这一切更残酷,掌控自己情绪的按钮完全不在她这个主人手里,普琳的一句话就能硬生生将她拉入地狱。 为什么公主总是习惯在下属做事前先给人喂一根胡萝卜呢? 爵位是换取跟自己结婚的条件吗? 结婚那么神圣的事,对公主来说,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利益交换,所以才会在如此寻常的一个夜晚,平静的就像商量‘明天要吃什么’一样提出吗? “因为你觉得在结婚前应该送我点东西,这样才两不相欠,对不对?” 和冬扭头看向普琳,因为太过难受,甚至忘了掩饰眼神中的受伤。 哨兵说:“殿下,您不用这样。” 公主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散发着油画质地般柔美的光泽,那双绿色的眼眸跟斐暗红色的眼睛像是点缀宫殿的珠宝。 在主宠两人都看着她时,和冬深吸一口气,尽量维持声线的平静:“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在你身上得到些什么,以前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 “所以不必拿高官厚禄亦或是其他的东西,”说到这里,和冬看着普琳停顿了一下,刚才因为两人互动潜藏在心底的情绪,在知道这不过是公主交换的交换手段后,变成一柄尖刀刺穿她的心脏。 她想大声喊出来,让公主停止对自己的戏弄。 她想说不要玩弄我的真心,不要在我每一次刚刚筑造好抵御你的堡垒,就突然跑过来抽出一个砖块,好奇的问我在干什么。 每一次不受控制的靠近有多喜悦,察觉真相后灵魂被人撕扯的痛苦就越强烈。 和冬心头涌上一股对自己的厌恶,那种强烈的对于自己的鄙薄让她不敢再看公主的脸,但就算是这样,她也始终不忍心对罪魁祸首说出什么重话,扭过脸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不必拿什么东西跟我做交换,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去做,能保护你的事,也不用你开口,我做这些没有什么为难的。” “真的没有必要给我这些东西。” 哨兵最后一句话落地,斐吐出蛇信,殿内弥漫的生物信息让它感到一种缺氧般的痛苦,传递到主人身上,普琳的心像是被人捏紧了一样,她为这种久违的忐忑不安感到奇怪,不适的抚上自己的心脏。 那里‘砰—砰—砰’和煦而又稳定的跳动着,可每一次跳动都附带一种什么东西即将脱离自己掌控的惊惶。 公主真诚的对哨兵展露自己的疑惑:“和冬,你不想跟我结婚吗?” 和冬摇头,她在此刻终于意识到两人的想法不同,于公,自己出尔反尔、朝令夕改,公主不相信她似乎也是人之常情;于私,从两人一开始相亲,不论是普琳还是二叔都交代过前因后果,是她不守承诺,跳到坑里还想拉着别人一起沉沦。 哨兵,你真是贪心啊。 你真是自私。 卡洛夫已经等不及出门,甩着尾巴啪啪啪的抽她的腿,和冬也不想再待,每次面对公主,她都能感受到自己身上无法掩藏的卑劣,她说道:“没有。” 普琳:“你撒谎,你明明很不开心。” 和冬说:“我很开心,殿下,我已经很久都没回去了,想请假跟二叔说一声,好好准备婚礼。” — 待得哨兵跟雪豹走出大门,斐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它在精神世界对主人发出一阵嘶鸣,向她形容雪豹的尾巴,柔软蓬松,整整有身体四分之三那么长。 在普琳终于赏脸看向它时,斐竖起尾巴向她展示上面凌乱的抓痕,雪豹真的很凶,但也很可爱。 普琳不想看自己精神体犯傻,回忆着哨兵的眼神,拒绝跟自己交谈的肢体动作,蹙眉走到窗口,正想着能不能看到和冬从楼下经过,室内就响起一阵简短的敲门声。 侍女探头说:“殿下,摄政王找您。” 摄政王公务繁忙,再加上也是为了避人耳目,经常选择在夜里跟公主见面,卡特琳宫的侍从见怪不怪。 普琳也懒得换衣服,直接让人带他去书房,她穿着睡袍走过走廊的时候,恰巧碰见亨瑞巡逻回来,首席侍从官阁下微不可察的皱了下鼻子表示自己的不赞同:“殿下,您至少换个裙子吧?” 普琳平日还能回个不,但今天因为哨兵,实在没什么心情,瞥他一眼继续往书房走。 斐跟在主人身后,硕大的脑袋、粗壮的躯干几乎将空旷高挑的楼道占满,所到之处侍从官跟侍女纷纷躲避,就连亨瑞也在蛇尾路过时往后退了两步。 公主越来越不喜欢别人管着她了。 亨瑞叹口气,背着手,命令站在原地束手等待他命令的侍从官继续巡逻:“今天内勤厅不是来了几个人吗?守好门,不要让他们看见斐。” 整个王宫里,除了卡特琳宫的人,别人都以为公主的精神体是个可怜可爱的小麻雀呢。 要是让他们知道是这么具有攻击性的巨蟒,肯定会怀疑公主的身份吧? 亨瑞家族世代为王室服务,他的家族历史跟王室一样绵长,在见到公主精神体的瞬间就猜到她是黑暗向导,即使公主一直没对外承认,可他就是十分笃定,并跟卡特琳宫所有追随她的人一起帮她隐藏这个秘密。 毕竟黑暗向导最显著的特征就是精神体强烈的攻击性,虽然黑暗哨兵、黑暗向导在特殊人群中出现的概率极低,几乎是个理论数字,但如果出现在王室,那就再正常不过了。 道格拉斯家有这个基因。 王室历史上也出现过一任同为黑暗向导的光辉女王,不过因为光辉女王酷爱战争,在位期间将自己兄弟姐妹全都杀了个干净,还打了很多场败仗,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没有人愿意提及就是了。 亨瑞从厨房端出一些茶点,送到书房的时候看见摄政王恭敬地朝公主低头行礼,这个猖狂到逼着王后舍出女儿跟自己儿子结婚的实权人物,此时在说:“王后已经等不及了,民间舆论越来越差,幕僚想用登基大典冲淡这些坏印象,她向我保证,半月之内,必然让您跟路易斯成婚。” 明明听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如此谋划。 公主却面无表情,翻看着摄政王送来的文件,那些老头子仍旧喜欢将保密等级比较高的档案做成实体,他们认为不能挪动的东西比电子可靠,于是政府备忘录就成了一本又一本的写废的‘稿纸’,上面充满了政客的野心和妥协。 普琳喜欢看这些东西,这种赤裸裸展现出来的欲望,为达目的不惜手段撕破脸皮的直接,在她眼里远比家庭教师口中假到不能再虚伪的真善美要强。 庄立树上台后毫无风度的把在野党的人全都踢出高级官员之列,光明正大的从自己党中抽人,自己党中无人可用,就拉上兄弟党派占满萝卜坑。 真是一口汤也不给外人喝。 摄政王说庄立树行事风格跟王储有些相似,但又更加果断:“这老狐狸几乎控制了整个国会,我猜他下一步就是拿出自己青年时期编写的废立王室的草案,让那些支持者投票,这老家伙可跟您的祖父有仇,这辈子都梦想着将道格拉斯拉下台。” “前有实权总理摩拳擦掌,后有王储虎视眈眈,雅各布就算能坐上去,不出几天也会被人踹下来。” 摄政王真同情为此赌上一切的王后,要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可该怎么面对被自己拖下水的娘家? 公主淡淡道:“越乱越好,等他们斗的半死,我才好拿刀割头。” 拿刀割头。 摄政王心头一震,刚想说些捧场的话,却听到公主说:“王后的保证做不得数,她一向不推不动,让路易斯来一趟卡特琳宫。” “我已经没耐心再看这种和平的假象了。” 摄政王低头称是,从书房走出来,还不太习惯外面的空旷,也就是在门口停留的这一秒,他听到公主叹了口气。 公主看着桌上的相框,低声道:“你想要什么呢?” 摄政王突然有些后悔,他刚才一进门注意力就全在档案上面,完全没留意摆放在桌上的照片,此时还想再听,亨瑞却已经笑眯眯的过来官门:“大人,请。” 公主正在为谁忧虑? 这个轻易便能拨动棋盘,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公主,到底在为谁叹气? 第43章 和冬从公主寝殿出来后,不想跟哨兵公寓那群人斗智斗勇,直接坐车回…… 和冬从公主寝殿出来后,不想跟哨兵公寓那群人斗智斗勇,直接坐车回和家。 首都星是帝国心脏,一个由广大帝国疆域供养起来的城市,常住人口还没投入使用、服务于大众的机器人多。 智能交通系统二十四小时提供服务,和冬在终端上选了个离得最近的自动驾驶汽车。 王室建筑群因为占地面积较大,除了古老的国王居所,其他成员包括公主的卡特琳宫都在郊区,汽车赶来还有段时间。 卡洛夫悠闲的站在主人身边甩着尾巴,和冬被夜晚的冷风一吹,才从混乱的情绪泥潭中挣脱出来,立马意识到自己竟然带着精神体穿越了整个卡特琳宫! 这种明晃晃无视禁令的举动,难怪走前门卫欲言又止。 和冬想将它收回去,蹲下身跟雪豹商量,“今天不方便,我休假的时候再放你出来透气好不好?” 卡洛夫不同意,为了拒绝跟主人谈话,甚至扭头开始追逐自己的尾巴。 和冬头疼的发现因为她几次没兑现承诺,在精神体这里的诚信值已经低到不能打商量的地步了。 恰巧这时候智能汽车来了,和冬不想在路边耽搁,只能先推着它跟自己坐到后座。 车辆智能系统几乎在哨兵踏上汽车的第一秒就在提示:“检测到能量体。” “乘客您好,您已违反公共安全条例,为避免行政处罚,请即刻收回能量体。” 和冬看向卡洛夫,雪豹舒展着肢体趴在座椅上,甚至拱开她的胳膊,直接将头枕在主人的腿上。 和冬摸摸它的脑袋,等到提示次数用尽在终端上交了罚款,智能系统这才息声,启动汽车驶向无尽的黑夜。 跟身处郊区的卡特琳宫不同,和家坐落在首都星核心区,是由五栋保护建筑白色小洋楼组成的封闭区域,因为所有人二叔是军部高级官员,门口还设置了验证出入身份的岗哨。 自动驾驶汽车进不了大门,和冬拿出军部通行证带卡洛夫走了进去。 二叔今天下班早,但人老了后睡眠时间无限缩短,现在也不是他睡觉时间,和冬的身份验证刚传过来他就穿好衣服走到书房,等人上来的时候,餐厅已经送来热饮和茶点。 二叔伸手朝和冬示意:“坐。” 他目光滑过跟在主人身边无聊到咬尾巴的精神体,没对哨兵公然违反安全条例的行为做出任何指责,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和冬喊了声二叔,二叔如此平和的态度,也让她压力骤减,不就是感情失败吗?有什么过不去的? 她喝了口水,在二叔拿着盖子撇去浮沫、吹茶要喝的时候说:“公主准备为我请封,她说等到国王即位,我可能封到公爵。” 杯盏中的茶水突然漾出一片波纹,二叔猛然扭头看向和冬,眼底有怀疑有沉思,他本以为和冬此次过来是说公主同意结婚,没想到竟然还能讨到封赏。 王室伴侣能得到头衔不假,但因为国王爱德华封爵吝啬,就连上一任王储妃家里也只是落了个伯爵的名头,二叔想过公主为了体面,可能会封和冬子爵甚至女爵,唯独没想到她竟然压自己兄长两级,直接给了公爵! 帝国爵位跟年金是绑定的。 和冬若能封到公爵,她的年金最低也有五百万,而且这还不算爵位能给家族带来的便利——谁说和家在军警系统的人多,就要誓死为这套系统效命了?只要帝国没归军部管辖,只要国王一天还是帝国的总领,那由他封赏的爵位就有用。 谁会拒绝更多的人脉网络,谁会拒绝往上爬的机会? 哪怕现在只是个虚名公爵,和家养三代,养五代,养十代,那不就成贵族了? 二叔放下茶盏,站起来走了又走,这才跟下定决心一般问:“什么条件?” 什么条件? 你看,就连二叔第一反应也认为这是一场利益交换。不是我不正常,我没失去最基本的判断力。 和冬摇摇头:“没什么条件,但公主说我们要先结婚,王室成员伴侣只有在婚后才能得到封赏,我这次来是想托你帮我筹办婚礼。” 二叔拧眉看着和冬,看了半晌,盯得和冬就要吐口两人发生的争执时,突然听见他哈哈大笑。 二叔说:“好啊,好啊,”他看着和冬,一向严肃的面孔上第一次展露出笑容,要是和家其他人站在这里估计能被骇过气去,二叔走过来拍着和冬的肩膀:“二叔就知道,我没看错你!” “我和家倾尽心血培养出来的人才,就是能挣得到上校,就是能当的了公爵!” 二叔:“公主放你回来的?你回来也好,正好我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你还能当个参考……” 和冬本来不想打断二叔的兴奋,但听到这里还是开口道:“我要出去一趟。” 二叔疑惑道:“你不是快要结婚了,还出去干什么?谁给你派了公务?” 和冬说不是:“我在圣巴巴拉宫请假本来就是想看看旧友,来首都星才是临时起意,谁知道这么巧又碰上封锁,这才一直耽误到现在。” 二叔听见哨兵说:“我知道婚后肯定更没时间,就想先请您帮忙把关,我出去看看。” 二叔背着手有些为难,他不是不关注和冬,就是因为关注才知道她请假有多不容易,公主对她的控制欲已经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能容忍她出去多久?又会不会迁怒配合她的自己? “多长时间?” “半个月,我已经订好了返程的船票。” 哨兵就连休假也束手束脚,谁会在假期还没开始就订好回程的船票? 二叔思及和冬这一路走来的坎坷、为和家做出的贡献,一个正直的军人就算转换阵地在卡特琳宫混的风生水起,谁又知道她受了多少折磨呢? “退了,”他咬牙道:“我帮你订。” — 二叔一出手就是最豪华的包间,包间里面布满让人舒缓身心的能量场,明明经历24小时的星际旅行,和冬下船后却没一点舟车劳顿的不适,反倒神采奕奕。 她的第一站是一个名叫欧拉姆的小镇,准备去探望过世战友的母亲。 和冬从军这些年死去的战友不计其数,有时候大家只是刚见面吃了几顿饭,就要操纵机甲或者扛着量子炮出去战斗,她很难记清楚这些牺牲者的名字,也知道军部对烈士家属的抚恤一定比个人做的到位,所以除了联名探望,不会轻易出现打扰他们的生活。 但这位不同,这位英雄母亲只有战友一个孩子,在得知战友去世的消息后,丈夫又因为悲伤过度心脏骤停去世,老夫人活到现在无儿无女,亲友老去,除了每月定时打到银行账户上的抚恤金,就只有和冬记着她了。 欧拉姆是个矿产行星,不过矿产早就被人开发干净,通往老夫人居住小镇的路上回填的矿坑洒满了种子,如今开满鲜妍热烈的花。 和冬放卡洛夫出来玩,到了老夫人家门前敲门的时候,手里不仅带着早就准备好的礼品,还有一捧漂亮的野花。 但她敲了半天也没人开门,终端上弹通讯请求也无人回复,和冬站在门口等了半小时,终于等到老夫人的邻居。 邻居看见和冬十分惊讶,目光落到她手中的花束说:“你怎么来了?没人告诉你吗?” 和冬心里不好的预感应验了,邻居说:“她一周前就走了,以前活着的时候就骂自己为什么还不死,走的时候不知道多开心,人家说她嘴角的笑都压不下去……” 和冬:“我,我上个月还在跟她联系。” 邻居:“你也说是上个月啦,像我们这种老太婆,今天跟你打招呼,说不定明天就死了,别太伤心了孩子,她走的时候老开心了,一家人能在那边团聚外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就算邻居百般安慰,和冬心头还是蒙上一层阴云,她去墓园吊唁后不敢再停留,直接赶去下一站,路上沉重的愧疚促使她一直都在想原定的拜访时间自己在干什么,为什么没能来见老夫人最后一面? 最后顺着回忆扒到公主身上,和冬闭上眼,将脑海中的影像全都甩出去,还有完没完?为什么人在感情失意的时候,无论怎么样都逃脱不了世界无限灰暗的心理暗示? 她带着这种无法消解的失落来到了第二站康纳家,康纳就是那个在前线指着首都星,跟和冬说自己对现状很满意的战友的孩子。 和冬上船前联系好的康纳姨妈、瘦瘦小小的康纳本人早就守在停泊点,她刚带着行李下去,就被康纳扑了个满怀。 和冬艰难的腾出一只手摸小孩的头,康纳抱着她的腰,将脸埋在她身上蹭:“和冬,我好想你。” 和冬跟站在不远处笑看这一幕的姨妈点头示意,然后才蹲下身对他说:“我也很想你,有没有好好写作业?老师布置的任务完成了吗?有没有罚你留堂?” 康纳收回手,环胸冷酷道:“你要是这样说,我就不想了。” 康纳姨妈哈哈大笑,和冬也顺手赏他一个爆栗,在他捂头哭诉好痛的时候,说:“背挺直了,我来之前还给你找了好多参考书,足够你用一阵了,小子。” 第44章 康纳父亲是哨兵,母亲是向导,两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到了年纪又顺…… 康纳父亲是哨兵,母亲是向导,两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到了年纪又顺利成章的结合,是外人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 和冬跟战友枯燥的巡逻途中,听过无数遍他们的恋爱故事,看过他们的照片,吃过康纳母亲寄到前线的藕丁、牛肉干、腊肠、烧鸡……她无法不去关注他们的命运。 丈夫死讯传来前,康纳母亲就经历过一番精神世界被迫分割的痛苦,再加上痛失所爱打击太大,身体大不如前,虽然为了孩子强撑着,但也在丈夫死后第二年去世。 康纳被母亲托给姨妈养育,因为是军人遗孤,每月都能收到津贴,姨妈养他并不吃力。 和冬在康纳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天刚亮,房间门就被一个小身影推开一条缝,她装作熟睡的样子继续躺在床上,等康纳走到自己床前,这才猛然坐起身,把人吓得大声尖叫。 和冬哈哈大笑,康纳叫到一半怕将姨妈吵醒已经捂着嘴巴,此时怔怔看着和冬的笑容,缓过来神才跺脚道:“和冬,你太过分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溜进客房,准备做恶作剧,还不准我反击了?” 和冬将他抱到床上,不知是不是父亲去世母亲在哺乳期备受打击的缘故,康纳比一般孩子瘦小,今年明明都有五岁了,但坐到床上脚还是挨不着地。 “你起这么早干什么?小孩子睡眠不够可不会长个的。” 康纳说:“和冬,我们要搬家了。” “搬家?”和冬下床的动作一顿,看着他:“搬去哪里?” “搬到首都星,我的表姐在那里上班,姨父也在那里工作,姨妈说姨父工作有了些进展,她不好再留在这里陪我。” 姨妈能搬到埃尔法行星陪康纳,和冬其实也挺意外的。 康纳母亲是因为帝国补充生育计划才解冻的一批胚胎,出生的时候父母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跟姐姐也差了五十多岁,那时候姨妈都迎来自己第一个孙女了,姊妹俩说是姐妹其实更像祖孙。 到了康纳母亲去世那年,姨妈已经不像是还能照顾孩子的人。 和冬那时候还想过如果康纳没亲戚接收,就将他收作养子交给和父照料,但没想到姨妈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来这里,并因为康纳体弱不便进行星际旅行,一直在埃尔法行星待了三年。 这一天是早晚都要来的,就算姨妈不提,和冬见到这一老一少的样子,也不放心让他们继续留在这里。 “你不想去吗?” 和冬穿外套的时候,康纳正讲道:“姨妈说埃尔法是个落后行星,教育条件不好,要带我去首都星上学,还说我跟她的曾孙女一样大,能同班做个伴。” 和冬重复一遍:“你不想去吗?” 康纳摇头又点头,小小的脸上露出一副纠结的模样:“我不想姨妈一直待在这里跟姨父分居,幼儿园的老师都说夫妻分开太久对感情不好,但我也舍不得这里的朋友,我不想跟他们分开。” 和冬摸摸他的头:“康纳,我也不能跟你保证什么,说以后大家还能见面这些事真是太假了,你还是一个小孩子,就算你有独自乘坐星际飞船的勇气,姨妈也不会放心你一个人回来。” “但既然确定要走,那就跟朋友好好道个别吧,告诉他们你一有机会就回来跟他们见面,也让他们去首都星玩的时候去看你。” “真正的朋友不会因为时间距离就消失的。” 康纳仰着脸问:“就像和冬跟爸爸这样吗?” “爸爸都离开好久了,姨妈记得妈妈,只有和冬还记着爸爸。” 康纳的爸爸也是补充生育计划中的一员,不过他没康纳母亲那么幸运还有亲人在世,是一个孤儿。 和冬听到这里心中一痛,扭过脸,她尽量不在康纳面前露出伤感的样子,也不想让他在自己眼中看出对他的怜悯,她想让康纳将他自己当成一个正常的孩子,只是家庭跟别人相较有些特殊罢了。 “对,就像我们这样,你记得他,我也记得他,这样他就没有消失,只不过去了另一个世界,只要足够想念,你们迟早还会相遇的。” 和冬拉起康纳的手:“忘了跟你说,我现在也在首都星呢,你要是搬过去我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真的?” “真的,我骗你干什么,我早就被调到首都星了,只是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 她拉着康纳下楼,现在天还早,姨妈没有起床,木质楼梯踩上去吱呀作响,和冬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个念头:“康纳,我们出去走走吧。” 康纳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可我还没吃饭,厨房有饼干,你给我拿一点。” 饼干能顶饿吗?和冬直接灌了他一支营养液,康纳有姨妈有幼儿园阿姨就没受过这种委屈,刚咽下去就开始干呕,说:“真难吃!” 和冬自己也咬开一支:“姨妈还在睡觉,我又不会做饭,有的吃就行了,出发!” — 埃尔法行星的交通系统十分落后,和冬带康纳去租车行的路上都看到好几个闯红灯的,但因为大家都用烧油烧氢气烧能量矿的机械车,根本没有联网,再加上这里电子交警时灵时不灵,所以也没行政处罚一说。 和冬在军队里学过修车,开机械车这种老古董也是小意思,带着康纳租了一辆,直接踩下油门冲了出去。 因为姨妈年迈,再加上埃尔法行星人口少服务设施集中,康纳有意识以来从没坐过汽车。 今天能出门开心的不得了,跪在座位上扒着窗户看风景,不远处就是一片连绵无际的油菜花田,他扭脸兴奋地对和冬说:“好漂亮,和冬!” 和冬留心看路,冲他笑了一下:“你不是有终端吗?拿出来拍照片、摄影,把埃尔法行星全都存起来,以后想家了就能拿出来看,你跟我说说你平常都会去什么地方?” 于是他们去了油坊、薰衣草花田、镇上的糖果加工厂、幼儿园……每去一个地方就下车合影。 每次停靠站点遇到的人都认识康纳,跟他打招呼,问姨妈怎么没跟出来,是姨妈让你出来跑腿吗? 和冬站在一边,看着康纳被人调戏,有人说自己听不见让康纳再重复一遍,有人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哦,原来你是偷偷跑出来买糖果,不敢让姨妈知道。” 康纳跺脚纠正道:“不是!” 在小孩快跳脚前,他们才摆着手:“知道啦知道啦,你出来玩的嘛。” 康纳自觉解释清楚,就会指着和冬神气的向他们介绍:“这是和冬,我的朋友!” 和冬配合着微笑、低头,跟他们问好。 “哇,你竟然有这么一个大朋友,真了不起!” 众人的夸赞让康纳开心的小脸通红,就连接下来跟挨家挨户去跟自己的好朋友道别也没那么伤心了。 回去的路上还不断翻看终端里的照片影像,车子经过一截颠簸的路段,康纳头被窗户磕了一下,捂着头痛呼,听到和冬的笑声,突然问:“和冬,是不是只要我变成大人,就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了?” 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哨兵:“就像你一样!” 和冬被他夸得一笑,笑过之后看着落日的余晖,埃尔法这种落后行星明显没钱支撑人造气象,所以在首都星寒风凌冽的时候,这里还是四季如春。 从车窗往外看去是一望无际的稻田,落日隐没山岗前金灿灿的光芒扑洒在稻田中,像一副泼墨画。 美丽的如同公主的长发,不知道公主现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还在书房处理公务? 她摇头道:“虽然很不想告诉你,但是也不能对你撒谎,康纳,长大后的日子跟你现在也没多少不同,我也有很多解决不了的事情。” 康纳不信:“姨妈都说没有什么能难得倒你。” 和冬:“有啊,当然有,我又不是神。”她看着康纳认真倾听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竟然可以将心中一直积郁的情绪吐出来,也许是小孩太纯真,也许是风景太美丽,也许是她想安慰他,也许是她想让别人安慰自己。 和冬说:“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 康纳瞠目,扭头,上上下下打量和冬一遍:“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看出来的,就像能看到你喜欢我,也能看出来她不喜欢我。” 感情这种东西骗不了人,它在眼神、在神情、在声音、在你看向那个人的频率,亲吻拥抱调情亦或是身体结合,即使装的再像,也总会留下破绽。 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和冬这么想,她就像是乘坐一辆失控的列车,上天在半路提示她终点是见不到底的深渊,所以她决定中途跳车。 长痛不如短痛。 如果能一直以骑士的身份守在公主身边,像艾伦、像亨瑞、像任何一个追随公主的人,她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她不喜欢我,但我还是喜欢她,所以总是开心不起来。” 到地方了,姨妈听到车响已经打开门迎了出来。 康纳愤慨道:“这样不公平!” 和冬打开车门,对康纳说:“所以啊,我已经决定对自己公平一点,也不要去喜欢她了,姨妈来了,康纳,你要帮我保密哦。” 第45章 因为康纳要搬家,和冬就推迟了去圣巴巴拉宫的行程,帮他们打包行李 因为康纳要搬家,和冬就推迟了去圣巴巴拉宫的行程,帮他们打包行李。 星际飞船乘客能随身携带的行李份额有限,整理出来很多需要邮寄的东西,和冬看着那堆积成山的杂物发愁怎么运输的时候,门铃突然被人按响了。 姨妈正在厨房做菜,和冬将康纳从玩具堆里拎出来:“谁来了?去开门。” 康纳夹着自己的抱枕,走去开门的路上嘀嘀咕咕抱怨着和冬的粗鲁,但门一打开,看见清一色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他又瞬间收声,在来人弯着腰露出一副狰狞的笑脸喊:“小朋友……” 康纳大叫道:“和冬,和冬!你快过来!” 小孩声音中夹杂着恐惧,和冬赶忙起身,跑到门口就见这帮哨兵手脚无措的哄着康纳:“我们不是坏人。” 可他们队伍中连相对柔和的女哨兵都一身腱子肉,这番安慰明显没什么说服力。 和冬将康纳拉到身后:“你们是?” 那人好似也没料到家里竟然还有个哨兵,回头跟同事对视一眼,这才说:“我们来找莫林女士。” 莫林女士就是姨妈,这帮人说自己是奉命过来接莫林女士跟康纳先生回首都星的。 和冬直到跟姨妈和康纳坐上星际飞船时还有点不可思议,不仅是为那群人对姨妈的顺从,更为他们拿到的船票。 星际飞船船票分三等,普通舱、豪华舱、贵宾舱,其中属贵宾舱最难订。贵宾舱的价格跟豪华舱也没差多少,但关键是这种票认身份编号,只有在帝国担任重要职位的官员及其家属,才能将身份编号录入航司系统。 和冬因为有军部通行证倒是能够得上买贵宾舱的门槛,但她不会花这个钱,上一次坐还是二叔买的。 没想到这次竟然是借了姨妈跟康纳的光。 飞船航行的路上,和冬看着姨妈戴着老花镜坐在那里勾毛衣,一派对如此待遇温和淡定的样子,康纳第一次出门在舱里跑来跑去,时不时趴到舷窗上呼喊:“和冬,你快过来,这里好漂亮!” 和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了宇宙中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年华柱、漫无边际的星云,还有被飞船抛之于身后不断爆炸塌陷形成新行星的气团。 经过碎石阵的时候飞船舱身不断颠簸,康纳惊的大叫,和冬在那群搬家助手将目光投过来前,捂住康纳的嘴:“闭嘴,康纳,死不了。” 经过搬家助手和船票的洗礼,和冬到了首都星,跟着他们见到康纳的姨父,已经没怎么意外了。 康纳姨父,帝国新任总理庄立树先生,穿着一身家居服,站在大门张开双臂对自己的妻子、内甥以及远道而来的朋友表示欢迎。 庄立树先拥抱了妻子,再摸康纳的头,最后跟和冬握手:“感谢你对他们的照顾,哨兵。” 和冬露出官方的微笑,看了被人簇拥着有些忐忑的康纳一眼:“不用谢,先生,康纳是个好孩子,希望你们今后相处愉快。” 和冬说完就想走人,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康纳姨父是庄立树,她在停泊点就应该下车。那时她还没公开跟公主的关系,与王储阿姆斯特朗会面就已经惹得亨瑞不快,没道理现在身份更敏感的情况下还要跟实权总理扯上关系。 可就在和冬道别转身抬脚的一瞬,突然听见庄立树说:“哨兵,我这里有封信件托你递给内勤厅。” 和冬扭头,只见庄立树意味深长道:“王室的事应该交由王室自己处理,我一直坚持这个原则。” — 这封信最后出现在普琳手中,她看着这个古老的、没有盖印泥、没有任何封口措施,好似迫不及待让经手人全都知晓这个秘密的信件,问亨瑞:“不是说和冬拿回来的,她怎么不过来?” “哨兵舟车劳顿形容不整,正在哨兵公寓休息。” 普琳哼了一声:“走的时候不知道跟我打招呼,回来了知道自己理亏不敢过来?” 亨瑞没敢说话,公主察觉哨兵离开首都星后‘心平气和’的将和家领头人叫过来聊了一上午,他也陪着站了一上午,任谁都知道她心情不好,这时候事关哨兵,他是能避就避。 还好公主也没让他回话的意思,戴着手套的手慢条斯理的抽出里面的信纸和照片,信只潦草看了一眼便能知晓是假大空的美文,重要的是落款和上面能证明王储身份的印章。 普琳看着落在桌上的照片,她的大哥阿姆斯特朗或伏案写作或面试前方面容坚毅,精神状况身体状态看起来不错,而且都是近期的,要是被那帮铁杆支持者看见大概率会痛哭失声。 王储没死。 他写信请求庄立树辅助自己完成国王爱德华的遗愿——让王储登上王位。 爱德华已经死了? 普琳并不太相信,她将信纸递给亨瑞:“看看。” 亨瑞一目十行,最后目光也锁定在落款和印章上,直到第二遍才看到遗愿,他头皮发麻,控制不住的出声道:“殿下!” 普琳听见亨瑞真实到不加掩盖的沉痛地声音:“大王子怎么敢……陛下最为宠爱他,还曾抱他在膝上会见大臣,一降生就给了储君的身份,他怎么敢!” 普琳反问:“他为什么不敢?前三十年是感恩,又三十年是亲情,到第三个三十年,他只会觉得国王为什么活得这么久。” 亨瑞:“那也不应该杀掉生父,他会遭天谴的,这种人要下十八层地狱,绝对不能当一国之主!” 普琳看着呼吸急促、面目赤红的首席侍从官,亨瑞身为道格拉斯家世仆,忠于王室,忠于国王,就算中途改弦易辙,但对国王的情感仍旧不能让人忽视。 毕竟对于贵族来说,相较于杀人,他们更喜欢温和一点传统一点的囚禁、流放,阿姆斯特朗谋杀亲父在一向恪守规矩的亨瑞这里就是重罪。 普琳直觉爱德华还没死,但她也不想跟亨瑞解释,谁能改变的了一个活了这么多年的人的想法? 只要这些人结果是对的,她就愿意用,闻言说:“那就让雅各布尽快即位吧,至少我这个哥哥还没杀王后的胆子。” 这番话如一腔温水,瞬间抚平了亨瑞心中的愤怒和察觉公主对此事冷淡时那种难以形容的恐慌。 下一刻,他听见公主说:“将信封递交给内勤厅。” 这时候递过去明显对二王子即位不利,王储在帝国经营多年,结交下来的关系网也不可轻忽。 亨瑞劝道:“殿下,庄立树私下让和冬递信就是不想闹大,您这是?” “和冬交给我是因为信任我,我不能让她失望,”哨兵有时候圆滑有时候却又固执的过分,普琳想起两人上次见面时,她眼中的悲伤,怎么都不想在一件事未解决前再起波澜,“只要让和冬知道信递到内勤厅,其他你看着安排。” “是。” — 和冬没想到自己的休假因为一封信结束,但都回了卡特琳宫再出去也不好,她颇认命般的在哨兵公寓接受艾伦一帮人的嚎叫质问。 因为不想暴露两人真正关系被人透露出去对公主不利,和冬只能在他们骂‘虚伪、小人、怂蛋、不把我们当兄弟’的时候道歉,然后拿钱请他们吃了一顿大餐。 一直住在卡特琳宫还没完成任务已经躺平的米娅等人,也接到了护卫队的邀请。 送信的布鲁斯看见米娅听到和冬的名字后眼睛都亮了起来,心中更是不平,明明是他跟和冬一起帮人赶走骚扰者,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肤浅,他们都只看脸! 布鲁斯豪气道:“都来都来,不宰她一笔狠的,我就是孙子。” 餐间护卫队众人灌酒,和冬也没由着他们一味撒泼,喝了一口说:“光喝酒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玩点小游戏。” 第一轮掰手腕,和冬完胜,一杯不沾。 第二轮打牌,一帮贵族熟手阴笑着撸起袖子准备一雪前耻,和冬又三比二险险获胜。 艾伦大叫着不公平:“你是不是出老千?” 和冬:“这么多人跟我一个比,盯得苍蝇都进不来吧?我这个人一向赌运绝佳。” 实际上是卧底那两年,在贫民窟、黑市这些三教九流的地方学会了算牌。 艾伦等人愤愤不平喝下第二杯。 第三轮、第四轮……到了最后,连米娅的同事也说和冬邪性,摩拳擦掌地上来挑战,但最后结果显而易见,全员喝高,躺尸包间。 和冬坐在一群犹不甘心、挥舞着手脚就是站不起来再战的咸鱼中间,一直待在角落的米娅才上前说:“恭喜你,和冬。” 终端好像收到一条消息,但米娅正在说话,和冬也没立即点开看,拿起酒杯回敬谢意:“你同事都喝高了,你怎么回去?” 米娅也有点发愁,她同事里面是有女哨兵的,本以为女哨兵会比其他人好一点,但没想到骨子里好斗的本性一点也不减,她说:“我打车吧,这边应该能叫到车。” 和冬不可能让向导深夜独自一人行动,闻言道:“我先喊服务生给他们开房,你要是想留在这里也开一间,等明天他们醒了,一起回去。” 米娅刚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又听到哨兵说:“要是不想,我找一辆车,咱们一起回去,不过等安排完他们都是后半夜了,耽误你休息……” “不耽误!” 米娅说完看见和冬惊讶的眼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大声,她低下头重复一遍:“不耽误,我在这里睡不好,现在还不困。” 第46章 深夜的首都星为了杜绝光污染,只在保证照明的范围内开了几盏路灯。 深夜的首都星为了杜绝光污染,只在保证照明的范围内开了几盏路灯。 照明不足会给向导施加精神压力,再加上米娅敏感羞怯一路上闭口不言,和冬为了让她放松特意走在前面,哨兵整个后背都暴露在人视野之下,以示自己的无害。 米娅步速慢,两人时走时停,赶到智能汽车停泊点已经是凌晨两点半,终端显示上一辆智能汽车过了等待期被人叫走,她们只能顶着寒风站在街头等候。 和冬看了眼还没排上号,就让米娅去路边的电话亭。 百年前因为宇宙磁场紊乱干扰通讯而设置的便民小亭子,今日仍旧没有取消,黄绿色的条纹在深夜格外明显,只不过上面的“通讯”二字已经被“庇护所”取代,是政府组织筹办的向导休憩亭,里面有热水、暖气、报警器,可以为遭受威胁的向导提供短期庇护。 可米娅摇摇头:“我不去,我跟你一起等。” 冬日的风实在冰冷刺骨,米娅今天出门穿的呢绒外套也不足以隔绝寒气,说完一阵风吹来,她就打了个哆嗦。 和冬不好说她,只能挪动脚步站在不远处为她挡风,向导不知道是不是察觉这个动作,抬头看了哨兵的侧脸一眼,又在人以为她有疑问扭头时飞快低下头。 “和冬,”米娅说:“我一直想问你,你跟公主什么时候在一起的?真的跟他们说的那样吗?” 和冬察觉她话中似乎还有深意,但因为不太熟悉,又无法从短暂的话语中猜测到米娅的心思,心中便对她这种探听的举动升起一股警惕:“为什么这么问?” 她没忘记米娅一行人的使命——代替王后教导公主礼仪。 米娅是王后的人吗? 米娅生性敏感,从和冬平淡的语气中听出怀疑,随即意识到自己话中的歧义,在哨兵看不到的地方懊恼的皱了下鼻子:“我不是质问你的意思,实在是喝酒的时候他们说的太难听,说你一开始就爱慕公主,抱着目的接近,说你野心不小……我总觉得你不是这种人。” 和冬倒是没想到米娅这个说法,听到这里一怔,看见她恨不得将头都埋到围巾里的架势,心中摇头自己草木皆兵,再说话声音不自觉就好一点:“谢谢你这么相信我。” 远处传来两股光线,智能汽车确定乘客位置后自动选定位置停泊。 和冬替米娅打开后座:“上去吧。” 她自己则坐到副驾驶,体贴的跟向导保持一个能令人感到安全的距离。 和冬本来靠着椅背环胸看向前路,刚开始还清醒,但随着车的启动,这一天紧密行程带来的困意便如期而至,慢慢闭上眼睛假寐。 直到车身微微一顿,终端震动,显示行程结束,和冬才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车内另一位乘客已经贴着窗户往外看:“和冬,下雪了!” 凌晨三点多,首都星居民在睡梦中迎来今年第一场雪。 可惜智能汽车没有进入卡特琳宫的权限,就是天上下刀子她们也要下车走一段。 和冬定位在侧门,本来离访客住宿点近,但没想到米娅住的地方竟然临近内宫,按照路线绕过哨兵公寓后还要走一截。 雪越下越大,走到哨兵公寓附近,即使米娅一再保证自己可以,和冬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走,半催促的走在她前面回头等待,一直都没放慢脚步。 米娅体力差,从一开始兴致勃勃的伸手接雪花,到身上落满雪无力拍打,也不过十来分钟,离住宿点还有一半路程的时候,她嘴唇已经冻得发紫开始打哆嗦。 和冬余光察觉只得停下脚步,开始后悔带人回来,她在前线背着电子设备急行军的时候条件可比这差得多,速度也比现在快得多,但米娅一个大活人她也不可能将人抗在肩上,于是脱下自己外套搭到向导身上。 寒冷会让人失去思考能力,米娅的样子实在太狼狈,拢着外套嘴唇翕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和冬说:“不想让我冻死,就快点走。” 等她们赶到住宿点,正在门厅值守的侍从官看见两个雪人惊讶的不行,一边问一边让同事拿替换的东西出来:“下的这么大?你们不是出去玩了?下雪了就在那里住嘛,何必受这一茬罪。” 米娅来不及解释,夺过他同事手中的热毛巾捂到和冬脸上,和冬正在拍打身上的雪,猝不及防接过来只能道谢。 大厅里暖气开得太足,就算拍打及时,和冬头发也湿了,拿着毛巾擦的时候往外一看,雪下的更加夸张,就像有人倾倒鹅毛一样,一簇一簇的抛下来,恨不得将人活埋。 侍从官挽留和冬:“哨兵公寓离这里这么远,就算撑着伞走回去雪也能把伞骨压断了,你要是不嫌弃就在这里凑合一晚。” “正好这里也有很多空房间……” 和冬看着外面堆积到人脚踝的雪,只能答应了。 — 第二天早六点,卡特琳宫已经从沉睡中苏醒,侍从官脚步匆匆,有人开铲雪机开路,有人去锅炉房检查过滤器和水温,有人通知厨房确认今日菜单。 侍从里面会开铲雪机的不多,就是一小时一换也把人折腾的不轻,亨瑞见他们冻得直哆嗦,骂道:“护卫队那群孙子呢?” “请假了,说是和冬请他们吃饭……” “吃吃吃就知道吃!每次用他们的时候不是在外面打架就是吃喝玩乐,一点都指望不上,花着王室基金的钱养了一群大爷!” 众人见首席侍从官脾气火爆,均不敢开口,等亨瑞骂够解了气,问:“和冬呢?也没回来?” 有个侍从才站出来说:“在B栋,她昨天倒是回来了,看着也没喝醉。” “B栋,”亨瑞终于想起来地址,问:“她在那里干什么,那不是内勤厅那帮人住的地方吗?” “昨天雪下得太大,哨兵送一位向导回来。” 亨瑞如实向忙里偷闲、准备召和冬见面的公主回禀:“哨兵确实有风度,知道赶路不容易,外面冷,还把外套让出去给向导披,听值守的侍从说,她进门的时候头上肩上都是雪,好在那位向导知恩图报,又是递毛巾又是递……” 最后半句还没说出来,公主陡然将桌上的笔筒照着他的脸摔过来,亨瑞脚步一闪完美避开,任笔筒啪嗒一下倒在地毯上,室内没人关心那镶嵌着珍惜宝石、里面的笔又是如何名贵的玩意儿,首席侍从官恭敬地低头:“您看,还要召人过来吗?” 普琳冷笑道:“不召她还能如你的意吗?” 亨瑞慌忙说不敢:“我要是替她隐瞒才是真的欺君罔上,殿下知道我一片忠心,虽然平日跟和冬有些龃龉,但也没到污蔑她的地步。” “够了!” 普琳撑着头,不想断两人的官司,命令他:“喊和冬过来,调监控,怎么回来的、怎么送到地方的,全都给我调出来。” “你要是敢动手脚……” 亨瑞抬起头,看见公主眼睛微眯:“那我就把你的爪子给剁了。” 亨瑞一边道不敢不敢,一边退出寝殿就直起腰,值守的侍从官一抬头就能察觉上司的愉快,亨瑞也不出所料和蔼的跟其交代:“支起耳朵注意里面的一举一动。” “警醒一点,公主心情不好,听见什么声音主动进去,别傻楞楞的等人召。” 可和冬进去后,殿内却一直没传来什么动静。 普琳压下心头被亨瑞挑起来的不快,拿和冬送回来的那封信开口:“我已经派人将信封转交给内勤厅,不过现在还没收到回函,不知道他们看了没有。” 和冬闻言抬头,耳中是殿内壁炉燃烧木柴哔哔啵啵的声响,眼中全是公主的神情。 普琳看见她专注的眼睛,不自觉靠近,在两人只有两三步远,哨兵即将后退时,停住脚步说:“你看了信,为什么还将它交给我?不怕我将信封撕毁,帝国名正言顺的王储求救无门?” 和冬没有开口,她听到庄立树那番意味深长的话,下意识就想起王后对公主的威胁,思虑再三还是不想让公主因为错失重要信息陷入困境,于是将信封递到卡特琳宫。 虽然信封没有封口,庄立树摆明了谁都可以看,但没有按照默认的程序来走,还是让和冬不得不承认她内心的动摇。 此时,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任由普琳在那里说:“你在担心我,对不对?想让我辅助阿姆斯特朗即位,摆脱雅各布他们的控制。” 普琳再次拉进两人的距离,斐应着她的脚步声腾空而出,外面大雪纷飞、昏昏沉沉,壁炉中的火光将精神体的影子无限放大,哨兵几乎被主宠二人逼到角落。 和冬终于在情势失控前从一旁跳出两人的包围圈,普琳没有阻拦她的意思,只是可惜的直起身体,听见哨兵道:“殿下,还有别的事要吩咐吗?没有我就退下了。” “有。” 和冬听到公主道:“现在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在深更半夜、顶风冒雪的送向导回家吧。” 公主说:“我真的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美人,才能让我的伴侣流连忘返。” 第47章 和冬听到流连忘返惊诧地抬头,还以为公主在开玩笑,但看到她的神情…… 和冬听到流连忘返惊诧地抬头,还以为公主在开玩笑,但看到她的神情,却又明白不是那么回事,即使公主再俏皮逗趣,也不会在开玩笑的时候露出质问的神情。 斐伸出蛇尾要缠在哨兵身上,和冬在它试探的一瞬下意识抓住,斐失败了也不恼怒,反倒顺从的勾起尾巴尖缠绕在人的手腕,轻轻朝着自己这里扯了一下。 这一动作让和冬从剧烈震动的心脏跳动声中清醒过来,她看见公主因为自己的应对缓慢挑眉,“不愿意讲,难道是真的?” 因为降温,公主在室内即使地暖、壁炉双双上岗工作,肩膀上也披着一件皮草,雪白的动物毛发更衬得那张脸洁白无暇、眉眼动人。 和冬侧过头躲开跟其对视,她不想让自己再沉浸于毫无结果的幻想里,每一次自作多情的羞耻都几乎将她的尊严踏平,乃至于现在也不敢回想。 和冬告诉自己:公主即使表露出对她的占有欲也并不意味着两人中间存在爱情。 任何一种纯粹的情感都是排他的。 朋友也会对对方产生强烈的占有欲。 更何况她们连朋友也算不上。 普琳此举更像是契约夫妻中一方指责另一方违背承诺、露出丑闻,对自己利益的损害,只不过公主用一种比较和缓的方式说了出来。 这是在给你留面子。 和冬已经忍着苦涩尽量在外人面前掩饰两人并不相爱的事实,本以为自己做的不错,至少护卫队那帮人都没谁跳出来怀疑,但此时听到公主这些话才知道自己并没有做的面面俱到。 她在公主再次张口催促前,用平淡的语调叙说自己回来后护卫队众人起哄吃饭、邀请米娅一行同去、大家高兴喝醉包厢躺尸的过程。 “米娅是唯一的向导,我把她带出去就有妥善安置她的责任,她不想在那里开房住宿,我就打了车跟她一起回来。” 因为向导人数稀少太过珍贵,所有人都被灌输了保护向导的观念,经受过军事学院训练的哨兵比普通人更恪守这个信条。 走在大街上,一个向导身边围聚上百个献殷勤的追求者都不会引人注目,和冬并不认为自己护送人回来的举动有多出格。 如果对向导的合理请求不闻不顾,那才真的应该为自己感到羞耻。 “路上下起了雪,越下越大,能积到人的脚踝,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就护送人到B栋。” “后来雪太大,B栋也有空房间,我便留了下来。” 和冬目光澄澈,很奇怪,明明哨兵的档案里杀了那么多人,有虫族、有人类、有叛徒,但那双眼睛仍旧没有被血光污染,她直视人的时候甚至不会让人感到冒犯,只觉得诚挚。 可这也不足以安抚普琳听到一声又一声‘责任’、‘不放心’后心中愈演愈烈的那股火。 哨兵如此平铺直叙的坦诚,毫不闪躲的目光,是她真的不懂深夜送孤身向导回住所中的暧昧意味,还是她知道了也不在意? 被别人误会没有关系,被自己误会也没有关系? 你把我置于何地?! 普琳控制不住地走向她,看着那双眼睛,有一瞬间她都想扼着哨兵的喉咙逼问,哨兵再次后退的动作直接让她脱口而出:“和冬,你就没有想过被别人看到了会误会吗?” “如果你觉得被误会也没有关系,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 普琳:“走的时候不跟我打招呼,回来了又不想见我,今天一早,你知道我听他们说你爱慕别人时是什么感觉吗?我带到公开场合露面确认关系的伴侣,竟然爱慕别人?为什么不通知我?” 和冬低下头:“抱歉,殿下……” “你一点都不觉得抱歉!” 普琳发觉自己竟然轻易被哨兵一而再再而三的冷淡态度激怒,她已经不想再翻阅搜集而来的监控,现在不是证明谁的清白的问题:“和冬,你要是想不明白就别开口跟我说话!” “我在问你什么?我问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听到消息时的愤怒跟痛苦!” “我不信你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你就是不在意我!你哪怕在帮她后跟我说一声,打个招呼,我今天都不会嫉妒的像个疯子一样,抛下所有仪态在这里质问你。” 普琳目光如冰,斐探起脑袋,缠绕在哨兵手腕上的尾巴几乎将人手骨绞碎:“你就是不在意我,和冬。” “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为什么不早点说,是我求着你让你跟我结婚的吗?看着我一个人陷入情网,患得患失,你站在岸上看着很得意吗?” 和冬本来被公主的接连质问搞得无言,下意识想组织措辞解释,听到这一句才骤然回过神来。 首都星封锁之初,普琳那番‘贞洁论’犹在耳边,她提出结婚帮公主共度难关时有多纠结有多少潜藏在心底不想让人知道的憧憬,知道公主只是利用自己后就有多痛苦。 和冬不是不能接受利益交换,不是输不起不能接受被人利用,但她真的难以忍受公主用感情控制人的恶劣手段。 如果公主在一开始就表明自己的态度,她和冬绝不会像个懦夫一样在这段感情中痛苦沉沦,更不会在此刻听到公主痛心疾首的话后心中升起大不敬的可笑。 二叔说:“公主足智多谋……” 足智多谋的公主,为什么不能再换一个借口骗我? 和冬闭上眼复又睁开,随即近乎粗鲁地扯开精神体缠绕在手腕上的蛇尾,尾巴尖刚松开一个缺口,斐立马反应过来跟她较劲,怎么也不肯放松。 和冬突兀的举动让普琳再次喊道:“和冬!” “殿下!” 和冬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狼狈,也不想再听这人的谎话,盯着她道:“你真的喜欢我吗?” 她今天第一次不再闪躲,顺着巨蟒拉扯人的力道靠近,直到两人只剩半个脚掌的距离,再往前一步就能衣料相触。 哨兵毫不掩饰的侵略性让人头皮发麻,仿若一股电流通过全身,久久不能回神,普琳皱眉:“你在说什么……” 和冬仰头,挫败的呼出一口气,为什么事到临头还要这样挣扎?是谁不见黄河心不死?就不能痛痛快快的回答是或者不是,让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彻底斩断吗? 她又重复一遍:“你真的爱我吗?” 普琳:“当然……” 这毫不犹豫脱口而出的回答却让哨兵发出一声苦笑,和冬跟精神体缠斗的手都几乎失力,她摇头道:“你不爱我,殿下,我知道你不爱我!” 哨兵的喉咙哽了一下,她很难想象自己竟然真的踏出了这一步:“我能看得出来,我不是傻子。” “我知道我对你的不赞同让你难以信任我,才不得已出此下策,但殿下万金之躯,怎么可以将自己当成儿戏?” 贵族婚姻观念跟平民不同,他们可以在兼顾家庭的同时寻找自己的爱人,在缔结婚姻的一开始,他们就默契的认定对方知晓此事,所以从不会产生这种可笑的争执和不平。 公主应该找一个贵族。 门当户对果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和冬在寝殿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这么想,如果此刻站在公主面前的是一个贵族,就不会像自己一样这么无理取闹,非要把一切美好的幻象戳破,执着于得到那个答案。 普琳突然听到这番话心中震动,她不知道和冬什么时候察觉,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自觉舔了一下嘴唇。 和冬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可公主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做出的小动作,她只是说:“和冬,我想我们中间应该有点误会,是什么竟然让你认为我不爱你?” “是你。” “……” 和冬在她的停顿中露出苦笑:“殿下,欺骗我您能得到什么呢?一个微不足道的哨兵,竟然可以让您如此大费周章吗?” 是你生性恶劣喜欢操弄人心带来的快感,还是迫于处境不得不如此行动? 和冬更愿意相信后者,她曾无数次想起赛马节时站在观礼台上冲自己娇俏喊着哨兵的公主,如此美丽、如此耀眼;她更愿意相信如果不是王后的逼迫,公主也会按部就班的走下去,遇到一个真心相爱的哨兵,然后跟其结合,而不是在这里跟自己虚与委蛇。 “我到现在仍旧可以说我并不赞同任何人发动政变,这不仅仅只是因为我效忠国王,狭隘的担心暴动造成的苦难,我狠得下心清除自己视为同伴的叛徒的时候,就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和勇气。” “可我目前无法在王室任何一个成员,包括您身上看到铁血手腕下对民众的怜悯,如果政变只是让另一个权欲膨胀的野心家上台,这个王位给谁坐都行,都可以。” 和冬深吸一口气:“但我没想到帝国现下竟然能变得这么混乱,”她无奈道,“真让人难以置信,道格拉斯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公主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和冬不想跟她对视,用力扯下斐的尾巴,她当初可以撬开机甲营救自己的同伴,没道理现在连一个精神体的力道都抵抗不了。 斐几乎哀求般轻蹭着和冬的手腕,发出阵阵嘶鸣催促主人解释,可直到和冬将它的尾巴彻底掰开,普琳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公主第一次陷入混乱,想开口,却又怕多说多错,以至于再也无法挽留。 她听到哨兵说:“殿下,口头的忠诚可以说很多遍,我不想说,但请您相信我守护你的决心。” “我为我这次的错误行径向您道歉,以后您可以直接提示我哪里做的不对,不要再这样了。” 哨兵说:“我不喜欢这样。” 第48章 豁出去的决定有多难做,真做了之后就有多豁达。 自那天 豁出去的决定有多难做,真做了之后就有多豁达。 自那天两人撕下面具后,和冬过了几天轻松日子,公主不再召见她,护卫队又没给她排班,和冬成了一个自由人。 她不想困在宿舍让他们瞧出什么端倪,恰巧雪下的太大,公寓楼下值守的侍从官抱怨会开铲雪机的人太少,她就戴上手套跟大家一起奋战。 一忙忙一天,冻的手僵,饭都没来得及吃。 拖着疲累的身体上楼前,首席侍从官亨瑞阁下撑着伞远道而来,还没散场的侍从官纷纷跟其打招呼,和冬已经进入电梯,微微低头示意,便要按下关门键。 谁知道亨瑞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阴阳怪气她吃白饭:“我真是不清楚某些人是哪里来的脸跟公主发脾气的,软饭硬吃,还真当自己了不起了?” 侍从官们听到这里控制不住震惊抬头,有人下意识看向正在电梯里等候的哨兵,待得亨瑞冷哼一声,他们才发觉自己动作太大已经暴露,纷纷拉扯着同伴远离,生怕慢一步就被战火波及。 和冬闭上眼,她不想跟亨瑞产生争执,一是因为他是公主的首席侍从,代表着卡特琳宫的颜面,就算内勤厅也有诸多顾及,她一个还没官方册封的伴侣,凭什么给人没脸? 另一个就是亨瑞实在太老了,年纪跟姨妈相仿,即使行动不受影响,也已经满头银发,再笔挺的制服也遮不住他的瘦削,对这种人,她从没想那他们立威的心思。 但和冬今天心情不佳,摁开电梯门,跟他隔着几米远对视。 亨瑞的眼睛蔚蓝、苍老、带着熬夜的红血丝,哨兵的眼睛像浩瀚无际的宇宙,黑黝黝的,仿佛豹子捕猎前怒张的肌肉,只消一拳便能将动物的颅骨锤成碎片。 “亨瑞,我知道你对我不满意,但希望你能保持最基本的礼貌。” “如果你认为言语骚扰不会对人造成困扰,那么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我们每次见面,我都会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最恶心的词语辱骂你。” 亨瑞气道:“你……” 哨兵神情冷淡:“我什么?我们不是敌人,都在卡特琳宫,你照顾公主,我帮助公主,我们之间没有上下等级之分,真要算起来,你见到我还要低头行礼。” “我免你行礼,你也识相点别惹我,懂吗?” 亨瑞呵呵:“好大的口气,敢仗着公主威胁我,你算什么东西?要是没有公主,你现在还在圣巴巴拉宫当你的马夫呢!” 谁知道和冬面对这致命一击面上却露出一丝恍然,当马夫的日子足够短暂自己会忘记不足为奇,但在前线杀敌的日子怎么也恍如隔世了? 两人这种静默持续了几分钟,亨瑞眉心紧锁,还以为自己戳中别人痛处——要是让和冬想起来是谁将她流放的就不好了,但没想到,电梯关门前,哨兵却看着他说:“对,你说得对。” 齿轮‘喀’的一声合紧,电梯上行。 和冬喃喃自语:“要是没有公主我早就死了,但是没有公主,我不仅可以当马夫,还可以扛着枪、操纵机甲日复一日的巡逻,直到最后死在前线。”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瘦削、高挑,乌发带雪,肩头犹有还未融化的雪花,和冬伸出手将雪粒扫落:“公主也能拥有一个驻守边疆的伴侣吧?” 和冬相信帝国现在的混乱是暂时的,公主都说那封信是王储的求救信——只要等到王储回来拨乱反正,公主就安全了吧? 到时候她功成身退,这样既不用公主强迫自己跟人虚与委蛇,又能让哨兵重回战场实现价值,不是两全其美吗? 为什么她之前没有想到呢? — 和冬捡起以前的关系,继续联络上次责骂她、为她做出跟公主结婚这个决定痛心疾首的老领导。 肯接通通讯时还在签字,等下属走出办公室,他就收起刚才和蔼的表情,看着和冬,笔头在桌面上砸的咚咚作响,直到和冬坐不住,率先喊了一句长官。 肯才冷笑道:“不敢当,我怎么敢让公主的伴侣大人喊我长官啊,您这个大忙人怎么想起我来了?” 和冬被他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架势搞得头皮发麻,如果亨瑞是厌烦后的虚张声势,肯就是能把人剥皮抽骨的活阎王。 她是个青兵蛋子的时候,肯还是驻地副指挥兼任新兵指导员,每次同仁们因为风纪因为拖延或者因为其他糟心事让他在上级面前丢人,他就露出这种表情,然后等着他们的就是没完没了的加训。 连带着钛合金内衬的拳击手套,和冬都曾因为跟人对练打穿了三套,更不用提其他的磨练手段。 所以肯在他们这帮人积威尤甚,即使退居二线,连现在有最惨幸存士兵名号加持的易达伦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和冬知道自己躲不过这番骂,乖乖低头等肯骂舒服出了口恶气,这才说:“长官,我想问你,有没有王室伴侣在跟成员结合后,仍旧留在工作地的先例?” 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和冬又讲:“我说就是有没有可能,我跟公主结合,结合后军部再继续调我出去做事。” “我不想让肩膀上的衔位变成拿出去炫耀的荣誉,我的母亲死在战场上,我身为她的孩子,没道理一直在后方享受着这种安稳。” 肯不耐烦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南希中校都已经殉国,军部绝不可能允许你继续赴死!” “可现在帝国跟虫族的战争已经结束,前线除了条件艰苦,再无别的危险,长官,我没要求你现在立马让我回去做事,我这边也有一些问题没有解决,我只是想要你的一个态度,为什么你连表态都不肯给我?” 和冬说:“你以前亲口跟我说,责任越大,能力越大,现在不让一个经验丰富的上校效命,难道要挑选一个农夫吗?” 肯沉默,盯着她良久,就在和冬心里拿不定他想法的时候,他突然笑了起来:“还学会那我的话堵人了,你说得对,哨兵。” “我也这么想,”肯说,“但你情况太特殊,我还需要再找人研究一下。” 他想起自己向公主讨要人时面临的挫折,又想起和冬那段时间的沉默,有些担心:“但我希望你不会因为沉迷于温柔乡而对今日的决定反悔。” “我不会。” 肯微笑着表示自己的不信任:“让行动来回答,而不是口头表示,上校。” “是!” 和冬朝肯敬礼,等通讯中断,她放下手撑着桌子,看着楼下步行回来骂骂咧咧走向公寓大门的护卫队队员,很难想象一切竟然真的如此顺利。 但这种顺利带来的不真实感,在她下楼后,众人说话声戛然而止、布鲁斯巴里特一群人撇开脸不敢跟她对视时,瞬间消失了。 艾伦率先打破沉默出声骂他们:“怎么说着说着就停了,还以为现在在教室里上课呢?醒醒吧小子们,你们都毕业多少年了。” 大家说话声慢慢又响起来,但和冬还是在艾伦想掩饰太平,说她‘不用干活真幸福’的时候说:“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 艾伦一顿,抬头看见哨兵问:“如果真的把我当朋友,就跟我说吧,我也不是脆弱到什么坏消息也不能听的人。” ——艾伦他们在值守的时候看见路易斯,也就是摄政王的儿子来卡特琳宫。 “亨瑞亲自到门口接他,态度很是殷勤,看起来很尊敬,但走的却是侧门,也不让我们登记。”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艾伦抱歉的看着和冬:“你请假出去那几天,路易斯也来了两次,所以我想,是不是公主召见他……” 虽然艾伦没有说出来,但和冬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贵族都有真爱跟婚姻分隔来开的传统,跟谁结婚并不意味着这个人跟他们存在爱情。 难怪亨瑞今天竟然来到哨兵公寓阴阳怪气,去侧门接人可不就是要路过这里吗? 和冬没想到自己苦心隐瞒的事竟然如此轻易的就被人泄露出去,她知道艾伦不是诈人——在此之前他们真的相信自己跟公主之间有感情基础,毕竟公主之于她一次又一次的特殊、明晃晃的青睐不会作假。 可这一切都是表演出来的,和冬想,谎言是维持不了多久的,趁早戳破或许对大家都好。 艾伦看见和冬沉默,心中咯噔一声,但也有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之感,他在心里想:“你是真爱慕公主啊,哨兵,你真傻。” 但张口却是:“你放心,大家都知道这种潜规则,你如果不想跟他见面就别见,反正卡特琳宫这么大。” 和冬露出苦笑:“没想到队长也有这么宽容的时候,非但没责怪我撒谎,反而还这样宽慰我。” 艾伦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犹豫再三,直到餐厅冒着热气的食物唤醒脾胃,让他肚子咕咕叫起来,他才咬牙道:“和冬,伴侣双方是公平的,你知道这种开放式的关系另一方其实并不介意你也有自己的‘爱好’。” “我知道那个蜂鸟向导喜欢你……” 和冬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听到他说:“公主瞒着你搞地下情,你也可以跟向导暧昧暧昧嘛。” 第49章 地下情。 暧昧。 这两个词明明都认识,但不…… 地下情。 暧昧。 这两个词明明都认识,但不知道为什么等它们真从艾伦嘴里说出来,和冬又觉得像是淌水过河时碰到了吸附在腿上的蚂蝗,让她莫名升起一股呕意。 这种呕意甚至将她的伤怀、不平、莫名升起的妒火都压了下去,只剩下一丝微妙的怀疑。 她看起来像是那种可以愉快接受这种关系的人吗? 和冬发现自己真的无法理解艾伦,或者艾伦也无法理解她,她感觉自己与这群贵族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在生命中的某个时刻产生交集,然后又慢慢远去,此生不复相见。 如果能成功离开卡特琳宫,那这里发生的一切,除了她也没有别人知道了。 只要她到达前线、撕下衔位,没有人会知道她是一个被公主愚弄过的哨兵。 和冬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雪地折射出的刺眼的白,没有对艾伦这种矛盾却又明显偏向自己的话作出什么反应。 实际上在艾伦看来,哨兵在整个过程中简直冷静的不可思议,甚至连自己被人戴了绿帽子的羞愤也没有。 她听到这个令人心动的“复仇”建议只是哦了一声,没说同不同意,只是告诉他先吃饭:“值了这么长时间的班,喝口浓汤暖暖手脚吧。” 和冬跟艾伦回到餐厅,众人本来说话声已经恢复正常,看见她又是一阵停顿,这种霎时收拢欢笑的举动更是显得此事人尽皆知。 他们会觉得我可怜吗? 和冬笑道:“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饭吗?” “没有,没有。” “你跟队长怎么现在才回来,厨师做了海鲜饭!” “哇,一大早就吃硬菜……” 和冬一连两天坚持每顿都出现在餐厅,接受他们的审视、打量后,护卫队众人才稍稍放松,甚至布鲁斯还以为和冬早跟公主达成了协议,悄悄说她:“哨兵,你可真是个野心家,他们之前说我还不太信,现在看来大家的眼睛还是雪亮的。” 布鲁斯摇头晃脑:“我以为我都够豁得出去了,没想到你还更胜我一筹!” 声音落地,和冬直接照着他的肚子来了一拳,布鲁斯来到卡特琳宫后疏于训练,肚子上一团肥肉,但即使有肉缓冲,还是被和冬揍的抱着肚子咳嗽起来。 他一边咳一边跳脚:“我好心安慰你,你还打我,跟谁没被绿过一样,提都不能提,真小气!亏我还夸你,你这个小人夜里就躲在被窝里哭吧!” 布鲁斯刚放完狠话,当场痛哭流涕,被他诅咒的和冬夜里没哭,但确实有想过跟公主发确认消息。 可最后因为不知道拿‘你为什么召见路易斯’还是‘路易斯偷偷来卡特琳宫的事被发现了’当开头好,烦躁的抓了下头发,到底没发出去。 她打开窗户让深夜的寒风带走室内的热度,发现无法缓解自己心里那团窝火后,直接将终端丢到房间眼不见心不烦,去训练室打拳打到天亮。 这样一来正好跟那群骂骂咧咧抱怨着起床的队员分开用餐,但也在补眠补到一半的时候,被门外‘咚咚咚’的拍门声吵醒。 和冬烦躁的扯下被子,还没张口问,就听到厨师大叔粗犷的声音:“和冬,和冬?有人找你,你朋友来了。” 朋友? 和冬拉开门看见了一脸甜笑的米娅,向导手里还拎着一个小蛋糕:“我听布鲁斯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和冬,上次你送我回来,我还没好好谢谢你。” 说完米娅目光不经意扫过哨兵的手腕,发现上面光秃秃的,完全没有终端佩戴的痕迹,这才嘀咕道:“原来是没看见啊。” “什么没看见?”和冬穿好外套,关上房门,即使在心里无数次将虚报生日的布鲁斯拎出来辱骂一顿,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 米娅摇头说没有,下一刻手中一轻,哨兵拎着蛋糕走在前面,她走到电梯口,没听到向导的动静,这才扭过头说:“你不来吗?拿下去跟大家一起吃吧。” 米娅慌忙小跑过去,体力很弱的向导到楼下都是满脸红色,餐厨等人正在后面准备晚饭,看见和冬拎着蛋糕带着向导下来都探出头,厨师一边揉面一边还问:“和冬,怎么突然开始吃蛋糕了,谁的生日啊?” 和冬看了一眼身后羞涩的伸出手跟众人打招呼的米娅,不忍破坏,只能道:“我的,我的生日跟登记的日子有些出入。” 谁知道厨师听到这句话嚯的一下将手中的面团甩开:“你这孩子,过生日不跟我说?”他叉着腰,扭头指挥其他人加菜:“可不能让寿星受委屈!” 等到护卫队艾伦等人回来,给和冬庆祝生日的队伍更加庞大,连坐立不安一直想回去的米娅都被厨师热情的拉着劝说:“和冬来卡特琳宫这么久,我就没见过她朋友,你来了怎么能不留你吃顿饭呢?” 米娅看向和冬,和冬刚好从艾伦处得知布鲁斯主动跟人换班,今天一天都不会回来,和冬冷笑一声,对米娅说:“一起吃吧,人多热闹。” 哨兵公寓热闹的让人侧目,就连上次被和冬一番警告、自觉折了面子不想再过去的亨瑞,都忍不住拉着侍从官问怎么回事。 侍从官摇头说不知道:“您不是不让我们跟哨兵公寓那里的人联系吗?” 我说的话你们什么时候当过圣旨? 亨瑞面色变黑,指着侍从官的鼻子:“好,真有你的,我记住了。” 好在下一刻路易斯就从寝殿走出来,亨瑞惦记着公主立马迎过去,让侍从官逃出生天。 路易斯一头深色卷发,鼻梁高挺、眼窝深陷,走起路来脚步虚浮、摇摇摆摆,即使看到首席侍从官时不伦不类的立正敬了个礼,都让亨瑞厌恶的皱眉。 可路易斯却笑嘻嘻就当不知其意,还能拉着人闲聊,逢人便表达自己对公主的爱慕之心,说公主待他和颜悦色——其实一直把他锁在休息室,放点营养液、可可、小零食,确保这位哥不会把自己饿死; 说自己跟公主有很多共同话题——“我们竟然都喜欢珐琅瓷器!”,这种古地球的玩意儿除了贵族也没人能接触到了,为了标榜自己的艺术品位,就连从没见过珐琅的落魄贵族也会说自己喜欢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亨瑞就是再烦他也站在那里听了一脑袋狗屁不通的东西,再获准进入寝殿,就发现原本因为王后发力不得不提前做好人事调动的公主,竟然在看监控。 公主面前有两块投影,一块播哨兵公寓公共区域的实时景象,和冬被人簇拥着戴上生日帽,正闭眼许愿;另一块是雪夜,从智能汽车中哨兵闭目假寐、向导偷偷从后视镜察看睡颜,一直到向导披着和冬的制服外套,踩着哨兵的脚印一步一步往前的幸福画面。 公主喝了一口水,伴随着那阵轻微的吞咽声,亨瑞就像被人拿枪顶着脑袋一样浑身汗毛耸立。 普琳说:“和冬还挺受欢迎的。” 亨瑞:“也就仗着自己有几分颜色。” “哨兵面对一直追逐自己的向导,真的不会心动吗?” 亨瑞:“那要看是跟谁比,米娅跟殿下放在一起真是不自量力。” “那和冬为什么不来找我,”普琳看向首席侍从官:“她不是已经知道了路易斯来这里的事吗?为什么不来这里找我要一个说法。” “……也许因为你们刚刚发生了一点争执,而殿下却又不巧遗忘了哨兵的生日,她有点伤心……” 普琳说:“放屁。” 进门以来一直变性安抚公主的亨瑞,听到这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殿下跟谁学的粗话!身为公主怎可以如此无礼,要是您的礼仪老师看见了,不知道要多伤心呢。” 普琳绿色的双眸暗沉沉的,巨蟒不知何时从桌案下一跃而出,亨瑞看着眼前垂头紧盯自己的巨蟒,不敢再言。 “她什么时候生日我还不清楚?” 普琳笑面含怒:“一个费劲儿折腾,本来想进卡特琳宫,被拒绝也不死心转到内勤厅,辗转来到这里;一个为了不让人失望,隐瞒自己生日,拉着大家一起庆祝,真是浓情蜜意,真是——好极了。” “殿下……” “闭嘴,”普琳说:“我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从现在开始,把内勤厅那帮吃白饭的东西,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我提溜起来!” 亨瑞皱眉,不安的劝道:“这么大的动静,要是被王后察觉了怎么办?” “这算大?” 普琳站起身奇怪道:“她打算做的事可比我大多了,拱卫自己儿子上位的王后你不说,反倒说起我来了?” 亨瑞低头道不敢,普琳冷哼一声不跟他计较:“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十二点,让和冬出现在寝殿里面。” “殿下,不妥,路易斯那种小人,则么能相信他的坚守?我看他巴不得生米煮成熟饭,好让自己攀上道格拉斯家呢!” 普琳背过身不想听他说话,斐在主人示意下直接用蛇尾把人卷起来,一把丢到门外。 “记好了,十二点。” 第50章 和冬第二天从起床开始眼皮就一直跳,连吃饭也不安稳,果然,刚放下…… 和冬第二天从起床开始眼皮就一直跳,连吃饭也不安稳,果然,刚放下餐叉就看到米娅的消息。 米娅说内勤厅已经派人召唤他们回去,还在感叹没想到昨天为和冬庆祝生日,竟然也是自己的一场告别会:“大概是知道我们的工作没什么进展,再加上厅里比较忙,所以就喊我回去干活。” 米娅他们不是代表王后来卡特琳宫教导公主礼仪的吗? 难道王后放弃了? 和冬想起那天在光影中看到的王后,——一个半路出家的政客。 像二叔像老师荷尔博甚至老领导肯,无论性格怎么样又是处于哪一个位置,都使用同一套成熟的御下。体系,刚柔并济,该强硬时强硬,该给枣的时候也毫不吝啬。 但王后却不是精通这套体系的人物,她就像学的乱七八糟的差等生,只会拿权势压人,丝毫不懂得善后。 和冬面对前者常常会感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他们怒便是下雨,他们笑便是晴天,但除此简单的风向标外,所有处于高压气团之下的人都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场漫长的雨季,即使这次放晴,望着以后的日子,也不敢在其面前造次。 可王后……和冬想起公主,王后连公主也不如,她就像一场暴风雨,所有人都知道暴风雨即使威力再大也持续不了多长时间,单一个后劲不足便让她的威慑力大打折扣。 这种人也是最疯狂的。和冬不认为这样一个蛮横的上位者会轻易放弃对公主的辖制,她揪出正苟在房间躲自己的布鲁斯,布鲁斯护着头脸:“打人不打脸!” 和冬踹他一脚,在人呲牙咧嘴的捂着自己的腿的时候说:“米娅要走了,你不去送送?” “要走了?”布鲁斯陡然直起身,“不会吧,昨天不是刚参加完你的生日会……这是知道自己没希望了,所以惨淡败北?” 和冬照他的背又抡一拳,这下痛的布鲁斯直接不能出声:“她为什么走还不是因为你?布鲁斯,你怎么好意思拿一个向导的面子作筏子?军事学院教给你的东西都喂狗了吗?” 布鲁斯期期艾艾,和冬一番义正言辞的忽悠,让他跟着自己去道歉:“就算向导现在不知道,她早晚也会知道,趁着她还没走,你跟她好好道个歉。” 而和冬自己则跟在布鲁斯后面,到B栋后跟值守的侍从官打了招呼,就支起耳朵听那群人说话。 内勤厅保密条例并不严苛,或者说米娅同事已经认为此事板上钉钉,所以没什么好顾忌的,他们抱怨说内勤厅喊自己回去就是为了抓人顶包:“老国王的权杖没找到,难道让新王只戴着王冠登基?肯定要有人负责的。” 雅各布要登基了? 王储难道没有动作吗? 和冬带着这股疑惑等到了路易斯闯入卡特琳宫的消息,至于为什么说闯入,因为上次还在侧门迎人的亨瑞极其恼火:“公主根本就没有召他,他笑嘻嘻的拿着王后的懿旨闯进来,守卫不敢拦,平日也就罢了,顶多在休息室喝喝茶,今天竟然敢闯入寝殿!” 光影中的亨瑞似乎想到那副画面,额上青筋暴起,看起来恨不得将路易斯喝血吃肉,他压低声音朝自己一向看不起的哨兵祈求:“不方便让他们知道,侍从官进去也不好,只有你最适合出手了。” “和冬,今天就当我求你,求你给公主一点体面。” 和冬在他还没说出第二句话的时候就抓住外套跑出了哨兵公寓,这两天断断续续下雪,路上都是除不尽的冰,走得快了就打滑,饶是哨兵体力超群,赶到内宫还是有点气喘。 但这种气喘在她冲到寝殿,看到扶着长柜躲避路易斯的公主的时候,又变成了一股强烈的愤怒。 路易斯被空气中浓郁的向导素所迷,根本来不及对和冬这个闯入者作出过多的反应,只是朝她吼了声:“滚!” 便伸手朝公主的脖颈扼去。 这是哨兵向导结合时常用的控制手段! 说时迟那时快,和冬抓起手边的珐琅花瓶就朝路易斯砸去,趁这人被一再的干扰惹怒暴喝一声“找死!”,冲过来收拾自己的时候,又飞快出腿照着他胸口狠踢一脚。 一个是从战场上下来也不曾放松训练的战士,一个是养尊处优被人掏空的花花公子,不用想都知道谁赢。 普琳几乎都听见人骨头碎裂的咔嚓声,远远看着躺在地上呻吟的路易斯胸口似乎是塌陷了一块,即使知道哨兵武力超群,直面此事还是跟隔着屏幕观看不一样,她有些吃惊。 但等和冬焦急赶来喊了声殿下,然后问她有没有事,普琳又忘了路易斯命悬一线,只含着眼泪道:“你怎么才来。” “我好难受。” 向导说着掉下一滴眼泪,她抓住和冬的手,那皮肤表层滚烫的热度才让哨兵稍稍回神,和冬立马意识到殿内那股让人躁动的向导素是从何而来,她道了声抱歉,立马拨开公主的发丝。 金发之下,脸颊耳根耳垂连带着一大片裸露在外的脖颈都红成一片,美人微带薄汗,眼神看着也有些迷离,只举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说:“和冬,我好难受。” 结合热! 和冬在心里将路易斯凌迟千万遍,赶忙扶公主躺到床上:“他是不是用了药?” 向导正因为身体的热度发出轻微的泣音,几声模糊的声响犹如呓语,和冬下意识贴上耳朵,但没想到这个倾听的动作却被人的撕咬打断。 公主咬上了她的耳廓,甚至在哨兵愣神这段时间,伸出舌头舔她的耳垂! 和冬脑中轰然一声,面红耳赤比向导素带来的生理反应更快的出现,她慌忙挣脱后,看着公主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一时竟然有些手脚无措,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空气中的向导素更加浓郁了。 公主抓着和冬的手,喊道:“和冬。”声音里像是有一把钩子。 “和冬。” “和冬,我好难受。” 向导扯着她的手贴到自己胸腔心脏跳动处:“跳的这么快,我是不是快死了?” 和冬听到这里才恢复一点神智,连忙安抚她:“不会的,殿下,你放心,有镇定剂,只要打一针睡一觉就好了。” 普琳即使身体被药物折磨、满头薄汗,也几不可察的皱眉,抗拒般的紧紧握着哨兵的手,谁知道下一秒就被人坚定的拨开。 “和冬!” “嘘嘘”和冬安抚她:“我把路易斯拖出去,再给你找镇定剂,这是结合热的正常反应,不要害怕,殿下。” “和冬!” 和冬头脑昏沉,上次在红丝绒被人袭击前的眩晕感再度来临,她知道自己能保持理智的时间不多,于是不管向导焦急的、祈求的呼唤,咬牙离开,捞起路易斯的脚,在他跟死猪一样挣扎的哼哼声中,一把将人抡出去。 守在楼道不好靠近的侍从官纷纷围过来处理后事,和冬头晕的厉害,恍惚间看到亨瑞,瞬间摇头保持清醒,在人匆匆赶过来后,立马扯着他的领子说:“镇定剂,路易斯下了药,公主需要镇定剂。” 视线中亨瑞的头开始重影,和冬好像听到他焦急的问:“什么型号的?” 我怎么知道该用什么型号?军队里的向导凤毛麟角,而且他们都是自己打的,她怎么知道向导该用什么型号的? “找,找医生。”和冬扶着墙,高浓度向导素对哨兵精神世界的冲击已经让她快速从头晕发展到身体灼热,难道是离开军队时间太长,没继续做耐力训练的缘故吗?怎么这次冲击来势汹汹,自己铸造起的堤坝根本没反击之力? 和冬捂着头,汗珠星星点点布在鼻尖,精神世界的雪豹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劲,开始闪避上次因为精神治疗而留在这里的精神触手。 那些触手散发着跟巨蟒同出一辙的漂亮的橄榄色,平日待在哨兵的精神世界随风舞动,无害的像海底的海草,但现在却如训练有素的士兵,试探的靠近、迂回的试探,在雪豹转身跳跃的瞬间,便紧紧绑住它的腿和嘴巴。 卡洛夫恼怒的低吼。 它的主人也在现实世界听到殿内公主难受的呻吟,公主每一次都在呼唤和冬,和冬无法躲在门外,今天侍从官不知道是不是被向导素影响也有些混乱,怎么都找不到向导的镇定剂,和冬让他们先找哨兵的。 恰巧公主又在殿内喊了一声和冬。 和冬咬牙:“我打了进去照顾她。” 胳膊一阵刺痛,清凉感顺着手臂一直持续到手腕,和冬自觉镇定剂起效,又推门走了进去。 殊不知身后,亨瑞将针剂一抛,原本忙碌着走来走去的侍从官全都停了下来,亨瑞看了眼时间正好十二点整,他命人锁上大门。 “就算今天国王复活,你们也要给我守好了!” “是!” 地上,他刚抛出去的蓝色针剂在灯光下泛着漂亮的光芒,上面倏然写着“特效清凉贴”。 生物药剂公司出品,仅治烫伤。【你现在阅读的是 】 50-60 第51章 关门声刚响起,和冬被向导素燃烧殆尽的头脑还没反应过来,脚下就踩 关门声刚响起,和冬被向导素燃烧殆尽的头脑还没反应过来,脚下就踩到一个柔软的东西。 巨蟒如耐心的捕猎者,潜伏在黑暗之中,待哨兵脚步越过它的一瞬尾巴倏然探出,自脖颈至脚踝,几乎将人裹成一个木乃伊。 和冬在这种熟悉的窒息感中问道:“斐?” 巨蟒冰凉的身体贴着她的,低头在她耳边发出阵阵撒娇般的嘶鸣,和冬扭脸躲过它的蛇信,定睛朝床铺看去,原本应该躺卧在那里的公主已经不见踪影。 “殿下?” 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想走到床边确认,但巨蟒一直紧紧缠着人,无论哨兵怎么商量都不肯放松,和冬心急之下甚至在它身上咬了一口,谁知道下一瞬巨蟒就跟触电一样,整个攀附在她身上的躯体都开始颤抖起来。 和冬混沌的脑海中拉起警报,在事情变得更糟糕之前,她挣扎着用蜷曲在身体两侧的胳膊,给自己胸腹腾挪出呼吸的空间。 也就在哨兵刚刚脱离自己因窒息而丧命的一瞬,一个冰凉柔软的尾巴尖也顺着她腾出来的空间一路向上,撩开阻碍,直至探入衣料中圆润的凸起。 “!” “斐!” 巨蟒发出回应般的发出一声嘶鸣,哨兵强忍着那种身体被人亵,玩的羞耻感,喝斥着命令它松手:“你再这样我就不喜欢你了。” 可谁知道巨蟒没有一丝收敛,为了避免和冬口中吐出更伤人的话,尾巴尖从哨兵衣领穿出,虎视眈眈的守在人家嘴唇附近,好似只要再听到一句不合心意的内容,就要像上次对待雪豹那样将她的嘴巴堵上。 这个动作也让和冬被迫骑坐在它身上,她还没意识到自己这种尴尬的境遇,巨蟒的身体就跟被人扯动一端线头的绳子一样开始缓缓挪动。 “斐!” 和冬无地自容,那种跟蛇身接触的异物感几乎让她崩溃,她怒道:“放开我!” “殿下受伤了,我要过去看她。” 巨蟒靠在哨兵耳边发出嘶鸣,吐出蛇信舔吻她的脸颊、眼睛,这种冰凉的带着腥味儿的粘液,让喜洁的哨兵身体应激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下一瞬,雪豹从精神世界腾跃而出。 斐毫不恋战,尾尖撩拨和冬嘴唇一下,便立马朝卡洛夫奔去。 和冬没了支撑一下跪坐在地上,她闭眼用衣袖将脸上的东西擦干净,等恢复一点体力,这才去床边查看。 巨蟒在室内悉悉索索的游走,到处捕捉着雪豹灵敏的身影。 和冬也发现了被子中间的凸起,可在她掀开被子呼喊殿下的一瞬,两只柔软的手臂就环住她的头,直接将人拖上床铺! 这种爆发力完全不输哨兵!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向导素太过浓郁才让人产生的错觉,和冬有一秒甚至觉得自己面对的是铜墙铁壁,可在下一刻,向导如同羊羔一般嗅闻着上来含住她的嘴唇的时候,铜墙铁壁又变成了一条美人蛇。 公主像是含着什么喜爱的糖果,舔一舔,咬一咬,时不时发出一声得偿所愿的叹息。跟向导如此近距离接触,那股浓郁的向导素无时不刻不在撩拨着哨兵的神经,直至让人额上冒出根根青筋。 和冬不想让事情失去控制,克制的伸出手推她,可那只推搡肩膀的手又被人拉到胸口的柔软处,哨兵对着那里无处使力,普琳得逞般的微笑。 终于,和冬趁着将人推开,从被窝里探头喘了一口气,但在下一刻,金发的主人便追寻而出,普琳因为结合热的困扰眼泪盈盈,绿色的眼眸像美丽的宝石,她喊了一声:“和冬。” 在哨兵低头安抚说“我在”的时候,趁着她张口,便吻了上去。 普琳一手扼着人的脖颈不让哨兵闪避,另一只手抓起和冬犹自反抗的手腕,将其放在自己心脏跳动处。 掌下向导心脏跳动的频率快的让人心惊,和冬刚睁开眼,视线又被金发覆盖,金发的主人着迷的跟她纠缠着,口腔里像是含了一朵棉花糖,稍微一抿便能品尝到一股焦糖的香味。 口齿交缠时发出的细微的“啧啧”声让哨兵面目赤红,原本推拒的手也转而紧紧箍着向导柔软的身体,看起来就像是被向导逼得发情了一样。 公主还在含糊的啜泣的抱怨着:“为什么离开我?” “我好难受,你为什么不帮我?” 她边说边扯开哨兵的纽扣,硬挺的外套下是柔软而又饱含韧性的身体,普琳伏在和冬胸口,手像蛇一样滑进衬衫里面,疼惜的抚摸她的手臂。 那里有一个新鲜的早已闭合的针孔。 一瞬间,和冬昏昏沉沉的脑海中钟声顿响,她立马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进殿前打的那支镇定剂根本没起效! 金发顺着主人的动作扑洒在哨兵头脸上,每间隔几秒,和冬都能感到脖颈上传来一阵犹如蚂蚁叮咬般的疼痛,公主被结合热影响,舌头滑过皮肤,不断发出泣音,好像无法自控也不知道怎么排解体内的痛苦。 怎么能趁人之危呢? 和冬一手搂住她的肩膀将人跟自己微微分开,等两人中间出现空隙,在向导不满前,又伸出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唇。 公主愤恨地咬住她的手指,尖利的牙齿几乎将哨兵的手指刺穿。 和冬皱着眉,忍着痛,轻轻拍抚着她的脊背安抚她:“殿下,不要害怕,我在这里呢……” 我知道你在这里! 普琳体内像是攒着一股火,药物只是个引子,遇到和冬后,就像有人在沸腾的火堆上泼上一桶油,原本正常的火苗猛然拔高,让她身上浸出层层细汗,再也无法自控。 听到哨兵的呼吸就想咬住她的舌头;触到她略带薄茧的手掌,就想将人困在锦被之中,攀附纠缠,像两只藤蔓,至死方休。 一个正常的哨兵面对处于结合热的向导应该做什么? 普琳不是没感觉到哨兵急促的呼吸、脖颈手臂上因为情动而遍布的细汗,但在这种关头,她竟然被人推开了! “和冬……” “和冬!” 和冬凑过来温柔的亲吻公主的侧脸,娇贵的公主殿下脸上像是点了两团胭脂,灼热、芳香,连唇角都带着两人纠缠留下的水渍。 她不断地吻人的脸颊、额头、鼻尖、唇角,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人的脖颈上,公主佩戴的珍珠几层珍珠项链,更衬得脖颈雪白修长。 哨兵不受控制的低头吻了一下,这种怜惜而又克制的安抚,就像心被人揉捏了一把,什么算计、羞恼都被抛之脑后,让普琳不自觉松开牙齿。 哨兵抚着她的侧脸,问道:“殿下,您好点了吗?” 普琳没有回答,一只手臂穿过枕头跟人肩膀之间的缝隙,以同样的动作回搂住哨兵的肩膀。 她声音轻的像一声呓语:“和冬,我好难受。” 不远处,斐正将雪豹卷起,在卡洛夫的怒吼声中把玩着它的尾巴。 公主发出一声泣音,犹不甘心今天仅止步于此:“帮帮我。”她用鼻子磨蹭哨兵的脸颊,“帮帮我。” “殿下,”哨兵拒绝道:“我不能让你后悔。” 普琳凑到她耳边,咬着她的耳朵:“你能帮我,我想进去,我知道你在那里,就藏在……山壁后面。” 和冬咬牙,向导想要度过结合热,要么有镇定剂要么有哨兵安抚,可现在这种情况她根本没办法让人再将镇定剂送来。 于是她在公主难受的轻哼声中妥协,缓缓开放自己的精神世界,屏障如同透明的电子门,在人验证密钥的瞬间消失于无形,几乎在同一时刻,普琳徘徊在两人身边的精神触手,就如发现什么珍宝一样猛然冲了进去。 哨兵发出一声轻哼,跟前几次治伤只进入几根精神触手不同,这次普琳将自己的精神触手凝结着一张大网,在获得主人首肯的那一刻,便将人藏在精神世界深处的能量体整个包裹起来。 特殊人群的精神图景中保存着人的根本意识也可以称作能量体,大家一般都选择将其拟人化成自己的模样,有幼年、有青年、有人生中最满意的那个阶段,不过无一例外全都掩藏在重重迷障之后。 和冬将其藏在山壁后面,由卡洛夫看守。 但没想到普琳早在精神治疗时便发现端倪,并一直隐藏着这个秘密,直到现在一击即中。 能量体发出美丽的蓝光,任凭精神触手缠绕包裹。 和冬忍住整个人被人把玩揉捏的错觉,蜷缩着身体,口齿紧闭,不愿发出一丝声响。 普琳抱住哨兵的头,在人得到安慰,下意识朝自己靠近时,精神触手陡然开始冲击能量体,似乎这种接触已经不足以满足人内心的贪欲,想要彻底跟人融为一体。 哨兵面带痛苦,又仰起头想要远离。 公主把玩着哨兵的头发,捧到唇边亲了一口,小声道:“真可怜。” 真可怜啊,哨兵。 第52章 摄政王查理,王后想推举雅各布即位的关键人物,在知道公主算计自己 摄政王查理,王后想推举雅各布即位的关键人物,在知道公主算计自己傻儿子后,非但没有替他出头,反倒在私人医生给路易斯注射镇定剂前,让人准备了一盆冰水。 路易斯被保镖带回家时已经陷入狂躁状态,查理坐在客厅,问一句没答,就让人压着他的头在冰水里清醒一会儿。 胀热的头脑在陡然接触低温带来针扎般尖锐的刺痛,路易斯控制不住发出一阵惨叫,嘴巴、鼻子咕噜咕噜冒出一连串泡泡,可保镖没得到主人示意还是不敢松手,只能让这个不可一世的花花公子享受一下溺水濒死的滋味。 直到路易斯挣扎幅度放缓,医生不断举起手表示意,查理这才挥手让人将路易斯从冰水里拔出来。 路易斯劫后余生,狂躁的大脑终于恢复一丝清明,疯狂咳嗽、呼吸,涕泗横流,缓过劲儿来身上还是不自觉发抖,跪坐在地上呼喊着“爸爸”,期望唤醒摄政王的父爱。 查理嫌恶的看他一眼:“路易斯,现在清醒了吗?能听见我说话了吗?” 路易斯疯狂点头,即使体内燥热不退、头痛欲裂,头发衣领上的水珠早在低温下凝结成冰渣,他也不敢再说出第二个答案。 “我说你蠢,你还不服气。” “我说不让你靠近公主,你以为我在害你,背着人偷偷溜到卡特琳宫,公主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能让你乐不思蜀,嗯?这迷魂汤好喝吗?” 想起被人跟死猪一样拖走前挨的那一脚,路易斯摇头,治疗舱即使能治疗身上的伤痕,也掩盖不了骨头上的隐痛。 查理冷笑一声:“你母亲英明一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东西。” “你以为王室内讧,公主不被王后所喜,你就能捡个大便宜?你以为凭你的人材长相能让公主倾心于你?你以为什么好事都能落到你这个一文不名的东西头上?” 查理心里越怒声音越平静,他在知道公主给路易斯递邀请函后早就警告过他,但没想到这糟心玩意儿一句话也没听进去,直勾勾钻进公主的圈套。 若是舍身喂虎,周旋一番后能平安逃脱,查理也能赞他一声有气魄。 可现在这玩意儿却是让人从卡特琳宫一路拖出来,不用想,只要明天天际泛白,今日发生的一切都会被传扬至整个帝国,堂堂摄政王要沦为别人的餐后笑话。 更可恨的是他明明知道这一切,知道王后会借此发难,他也不敢阻碍公主的计划。 路易斯缩着肩膀,体内热、体外冷,冻得他嘴唇直哆嗦,这副猥琐的模样,让查理更是心烦。 “你要是真有和冬那般人材,你以为我会阻你青云路?” “路易斯,”摄政王叫他的名字:“你太让我失望了。” “爸爸!” 路易斯一惊,再也撑不住,跪在地上磕头:“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查理站起身:“你错在哪儿?” 路易斯都不敢跟父亲说自己在卡特琳宫受到的冷遇,若是让他知道自己面对冷茶空屋还能独坐一晌,等待他的不仅是加倍的嘲弄,那些贱种一定会趁机踩上一脚。 他咬牙道:“我错在不听劝,我错在不知自己斤两愚蠢自大,请爸爸再给我一个机会,我现在就去跟公主请罪!” “呵呵。” 查理站在那里伸开胳膊,让助理拂平衣袖上的褶皱,整理领口和头发:“你错在让人发现你这么蠢!你以为你是谁,想请罪就请罪?你以为自己请罪了,公主就会看在你识相的面子上原谅你?” 整理好,助理后退半步,吩咐人开车,查理走到路易斯面前,在人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时候捏起的下巴,狠狠甩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 路易斯目眩耳鸣,只听见查理说:“你老子现在要去向公主请罪了,真是谢谢你让我有这个机会。” — 卡特琳宫安静的过分,到了午夜十二点,不太重要的照明灯全部熄灭,这个百年古堡才呈现出自己幽深晦暗的一面。 长长的走廊、寂静的没有人声的深夜,缓缓响起一阵开门声,普琳从寝殿走出来,门口的侍从官早就换过一茬,听同伴耳语知道哨兵在室内,刚想悄摸探头看,公主就把大门合上了。 侍从官低头,普琳心情好不愿意跟他们计较,只哼了一声,看见他们的头越来越低,这才说:“守好大门,不要让她离开。” 亨瑞正在走廊拐角处等着,等公主近前,这才跟她错了一个身位低声说:“摄政王在等您。” 摄政王深夜来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早就有侍从将其引到书房,距亨瑞第一次通传已经过了两个小时,普琳走进去发现查理还站在桌案旁,好似一直都没坐过,看见她进来立马低头行礼,口称殿下。 普琳示意他坐下:“摄政王深夜来访,可有要事?” 查理听到这里头更低、腰更弯:“我平日不太关注家庭教育,今日惊闻犬子不驯,胆敢冒犯公主,要杀要打,全凭殿下,我绝无二话!” 普琳看着他,银发深目、一身制服、手持拐杖,本来威风凛凛、呼风唤雨的人物,此时却在小小一间书房对着自己道歉,她还记得自己初次调动治安队被他发现,摄政王的那句:“公主就应该有个公主的样子。” 人生真是滑稽。 “摄政王言重了,我杀他打他有什么意思?更何况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不算大事你让人一路拖着路易斯像扔死猪一样将人丢出去? 查理面部抽搐,在普琳没放出大招前还是一言不发。 两人在这狭小的空间中沉默对峙,公主说完这句话没听到人回复,就将他撂到一边,打开终端处理邮件,时不时掀动桌案上堆叠的资料,拿起笔圈圈划划,有时候还停下来签上名字。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的滑过。 摄政王腿脚酸麻,早先为了表示诚意而保持站立的苦肉计对公主并不起作用,他有时也感觉这位的逻辑直接粗暴到可怕,以往跟人交换时的遮羞布她好像完全都不需要,这种打破常规的做法要么被人排挤,要么就变成现在这样,由她玩弄别人。 但即使知道这样没用,他该表的态也不能不表,该走的程序也不得不走,上位者不会喜欢一个将自己心意揣摩的如此通透的人。查理沉默的数着时间,等凌晨一点多,室内钟声敲响,他这才跟坚持不住一样踉跄了一下。 公主陡然回过神来,她好像才刚发现有人在室内罚站:“您怎么还没走呢?我都说了不是什么大事。” 查理苦笑道:“是犬子有错在先,我为人父却不能教导好自己的孩子实在愧疚不安呐,公主越是如此我越是难过,只怕今晚、明晚、往后余生都食不下咽,殿下,请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吧!” 普琳叹了口气:“您这么好心,我就不再推辞了。” 公主看见摄政王为了自己儿子如此辛苦,父母爱子之心让她非常感动,她也因此想起王后对自己的疼爱教导。 “我的愿望就是满足母亲的愿望。” 普琳看着他微微一笑:“你若是能让她开怀,我再感激不过了。” ——让雅各布即位吧,摄政王,没看王后都等急了吗? ——这个国王就是当的再短也是国王。 ——你这个几头下注、脚底不沾泥的老狐狸,想清清白白效忠新王当你的忠臣?做梦去吧。 “那,什么时候去见王后呢?” 时钟还在鸣响报时,“现在是凌晨一点十分,我希望天亮的时候,母亲就能收到这个好消息。” 清晨八点整,随着首都星居民的苏醒,王室夜里传闻开始发酵,网上众说纷纭、义愤填膺。 八点二十分,王后派侍从官到摄政王府邸。 一小时后,国会召开会议,在摄政王、寡头贵族、军部、众议院的见证下,王室宣布国王逝世、第一继承人失踪,由第二继承人雅各布王子继承王位。 众人签署备忘录,一切板上钉钉,只等五日内朝公众宣布,新王择时登基。 帝国在经历一阵混乱后,终于迎来一个稳定局势的国王。 而推动这一切的普琳正穿着晨袍守在床边看报纸,听见床铺上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凑过去。 和冬睁开眼从被子中探头,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哪里的时候,就看见一张笑脸,公主凑过来亲吻她的脸颊:“醒了?饿不饿?” 第53章 和冬定睛迟疑道:“殿下?” 她坐起身,大脑因为精神力…… 和冬定睛迟疑道:“殿下?” 她坐起身,大脑因为精神力消耗过度而变得有些迟钝,慢吞吞的打量着周围熟悉的景色,直到普琳命令厨房送来吃食,和冬才在饭菜的香味儿中回过神来。 她昨晚接到亨瑞通讯请求,知道公主遇到危险来到内宫,然后……和冬脑海中闪现那支蓝色的镇定剂,镇定剂失效,为了安抚公主,她们进行了一次精神结合。 普琳还在身边介绍自己最喜欢的奶香烤派,和冬捂着脸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是谁都不提,故作自然的接过来吃完就立马滚蛋,还是直接戳破一切要一个结果? 谁知道下一刻公主就丝毫没给人缓神的机会,直接拉下她的手:“你搬来跟我一起住吧。” 和冬扭头,就见公主捏了一下自己的指腹,在她下意识将手指蜷缩起来的时候,普琳微微一笑:“遇到那种事,我很害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太糟糕了,还好有你……” “殿下,”哨兵陡然出声打断,这种少有的不太礼貌的举止让普琳顿了一下,就听见这人说:“你真的中药了吗?” 飘着饭菜香气的室内一静。 和冬说完这一句就紧紧盯着公主的面容,普琳眉心隆起的褶皱、嘴唇扯动的痕迹都像慢动作一样在她脑海中回放,有一道声音掐秒计算:眼神变化正常、面部表情变化正常。 公主因为被人怀疑生气说:“你怎么这么问?”更是正常。 但这个一切反应都很正常的人却已经欺骗她很多次。 和冬不知道该拿公主怎么办,明明说要死心却又在听到她的消息的一瞬间,什么也顾不了直接飞奔而来;从开始到现在,无数次想过要离开,但每次动这个念头的下一瞬,都在想:要是我不在她身边,公主可该怎么办? 真的很奇怪,和冬羞愧的要命,她从军时每次短暂休假回到老家又离开、听到和父深夜一次又一次因为她不愿退役的叹息,她心中有愧疚,却从没想过放弃去做自己的事。 此时却在无限度的容忍另一个人,好像可以把所有的耐心都用在她身上。 公主身边群狼环伺,可自己却不是那个能被她交付后背、无限信任的人。 和冬呻吟一声,重新将脸埋在手里,掩饰自己无法言语的挫败。 哨兵的声音从指缝中传出来:“殿下,我不喜欢别人骗我,我能看得出来,每次被骗发现真相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很愚蠢,不仅是简单的信任问题,还有一种自己被随意对待的不平。” “我一直都在想,你为什么要骗我呢?因为我在你心里是那个被随意对待也没关系的人吗?我对自己说下次要打起精神、瞪大眼睛,再也不要当傻瓜,你已经骗我很多次了。” 她说:“我知道您需要一个伴侣来抵挡王后施加给你的压力。” “我也想相信你,但为什么你中药的时候,我打进去的镇定剂就失效了?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哨兵说到最后终于抬头,好似鼓起勇气将自己期待、伤心、失落相混合的复杂眼神,全都暴露在人目光之下:“殿下,我想了很多,现在又到了‘下次’,所以我想问你,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中药了吗?” 普琳内心震动,她咬着唇,在听到哨兵袒露心路历程因为自己感到痛苦的时候,心中竟然奇异的升起一股满意。 心疼反倒是在满意之后了。 你爱上我了,哨兵。 普琳完美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因为知道这种满意会遭人警惕,所以就连眼神思考时的颤动也模拟的一般无二。 和冬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普琳意识到这一点前,那句“真的”已经说了出来,她略带强硬的重新抓住哨兵的一只手,这只手略带薄茧、曾在两人精神结合时,因为承受不住能量体被冲刷的痛苦,一直紧紧抓扯着床单。 她怜爱的亲了一口:“真的。” 我确实中药了,药也确实是路易斯带来的,我只是看着自己中招,然后再喊你过来。 普琳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门外响起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因为无人理会,在停顿一分钟后,敲门声又再次响了起来。 和冬低头回握着她的手,抬头跟她对视的时候,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如果不是要事,卡特琳宫侍从不会这么找死。 普琳朝门口看了一眼,又在和冬唇边亲了一口,这才说:“估计有人找我,你先吃东西,吃完再来书房。” — 备忘录签署的第三天,王室发言人放出雅各布下个月即位的消息。 整个首都星居民哗然,在他们质疑假消息疯狂diss新王的同时,和冬也在一个晴天低调的搬进了内宫。 她本来行李就不多,说搬到内宫就是带了只枕头和几身衣服,哨兵公寓都知道和冬深夜狂揍路易斯解救公主的事,纷纷认为英雄救美让两人岌岌可危的关系步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除了艾伦愁眉紧锁,看看和冬又看看内宫的方向,好像不太相信公主改邪归正外,其他人都在羡慕和冬的好运气。 摇头晃脑的说:“这都是命啊,一朝天一朝地,你想不信都不行。” 布鲁斯更是勾肩搭背,搂着和冬脖子说:“恭喜你,哨兵,梦想成真,公主终于给你名分了。” 和冬忍着他乱七八糟的形容说了声谢谢,布鲁斯“害”了一声:“自家兄弟,这么客气干什么?” 他说着捶和冬的肩,悄咪咪问:“公主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准备婚礼?” “我跟你讲,对他们这种贵族来说同居可没结婚来的牢靠,你想啊,同居也就是承认你们恋爱关系,哪有结婚那个大场面能震得住人啊?” “只要你们结婚了,以后就算真的半路出来个刘易斯、张易斯,也都没你这个带着婚戒宣誓的正牌伴侣来得稳……” 婚礼?婚礼早就被和冬托给二叔筹办,按进度来算,现在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和冬想到这里都有点恍然,两人中间发生了那么多事,但在外人看起来,好像也就情侣吵吵架冷冷战再在某一天突然宣布和好那么普通。 布鲁斯能考虑到这个不奇怪,难得的是能说出来,和冬接下他的好意:“我回头就跟他们商量。” 不过同居生活却跟和冬想的有些出入,首先,因为贵族伴侣分房而睡的传统,她由侍从官领着住到了跟公主隔着一个拐角的房间。 房间很大,装修很复古,木地板、床头灯,甚至还有内部联络的老古董电话,侍从官说:“床头柜第一层抽屉里面放着电话簿,宫殿所有服务部门的电话都在上面,你可以让他们送饭、熨衣服、安排出行……24小时待命,不分时间。” 至于公主的房间,侍从官说:“没有殿下传召,最好不要过去。” 王室,麻烦而又糟糕的王室,真是无时不刻都在强调着至亲至疏夫妻的理念。 其次就是亨瑞拿来的关于解除王室成员伴侣和冬一切职位的协议书。 亨瑞因为和冬在公主中药事件中的积极表现,对她稍稍改观,现在见人时面色也好了不少,还能坐下一字一句的跟和冬解释协议的意思。 解除和冬身上一切职位并不是针对她,所有跟王室成员结合的伴侣都要经过这一遭,只是走个形式,夺走的所有职位,稍后就会以同样的头衔由国王重新赐下来。 王室古老的传统是借此规避权势太大的伴侣,通过跟成员结合获得继承权后造反,所以夺走,又用荣誉衔位还回来。 至于现在,更多的是因为现在帝国大致三权分立的格局,王室不允许其他两方做大,那两方自然也不乐意见得王室借助成员联姻,在自己体系获得影响力,所以必须走这么一个程序。 和冬虽然能够理解,但也在看见协议书上白纸黑字写着‘和冬自愿放弃上校军衔’时,感到一阵闷痛。 她拿起笔,刚写了名字的开头,又停顿,最后在亨瑞的目光中放下,说:“我此前从没考虑到这一点,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亨瑞这时好不容易养好的面色已经再度沉了下来,甚至说:“今天全程录像,就是公主不看,我们也会存放到档案室,和冬,”亨瑞说,“我理解你为这个衔位所做的付出,明白你的不舍,但你也要想清楚,长痛不如短痛,跟公主结婚必然有这么一遭,为什么不痛痛快快的签了呢?” “你们现在情浓,公主看见肯定不会在意,说不定还会安慰你,但你要明白,你现在的犹豫就是在给未来的生活埋下炸弹,以后稍有争吵、稍有不顺,就可以拿出来今天这章说你不忠。” 和冬不喜亨瑞这种看似开导实则暗含威胁的语气,她强压着脾气,不想第一天进来就闹得不愉快,只放下笔、站起身说:“谢谢你为我着想,但我想再考虑考虑,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不想这么轻易就下决定。” 亨瑞毫不掩饰的冷笑一声:“随你的便。”拿起协议书直接走人。 侍从来来往往收拾着房间,有人点壁炉,有人放香薰,有人整理衣物、铺平床单,和冬走出房间,拉住一个侍从官让人带着自己去找公主。 侍从官路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和冬的表情:“你不开心吗?” 和冬没想到自己情绪竟然这么明显,她摆摆手:“不是不开心,我只是有些烦,以前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多。” 书房到了,侍从官停在门口,目送和冬走进去,不一会儿,室内就响起召唤铃,厨师推着餐车过来的时候还夸张道:“公主知道吃饭了,公主竟然在书房吃饭!” 公主最讨厌书籍纸张沾染上饭菜的味道,之前有侍从为了劝她吃饭不小心拿过一次,她当场出声发怒。 可规矩嘛,就是用来打破的。 侍从官说:“进去吧,闭上你的嘴巴,看见什么都不要出声。” 要是他看见公主还喂人吃饭,怕不是要惊掉下巴吧? 第54章 和冬入住内宫没多久,侍从官们便发现她跟亨瑞的矛盾无可调和,尽管 和冬入住内宫没多久,侍从官们便发现她跟亨瑞的矛盾无可调和,尽管和冬避免跟亨瑞见面,但亨瑞却总是毫无顾忌的表现出自己对哨兵的不满。 一个是公主明确表态安排进内宫的伴侣——看起来似乎还很受宠,食欲几近于无的公主每天都要召人一起用餐,分房而睡的王室指导理念也被公主弃之如敝履,可惜和冬不愿意留宿,侍从们就常常在交班的清晨看见公主从拐角那个房间走出来。 另一个亨瑞是卡特琳宫首席侍从官,所有侍从官的上司,公主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就在这里,等公主搬来卡特琳宫,更是由他日夜陪伴,说是心腹都有些欠妥。 侍从官们发现自己哪个都得罪不起,于是便严格保持中立的立场,哪边都帮,哪边都不肯得罪。 亨瑞问哨兵的踪迹他们说,公主问他们也交代和冬跟首席侍从官争执的详情,和冬在内宫无论想要做什么,只要不是公主明令禁止的东西,他们全都乐意提供帮助。 当然,出宫这个就不行,侍从官对和冬说:“您要是想出去,最好跟公主商量一下,我怕她忙完找不到你失望。” 彼时公主正在会客厅跟人见面,普琳每周至少要见十来个人,最短的谈话时间是十分钟,最长的可以持续四五个小时。 即使王后一派在签署备忘录后,一再冷落甚至削减公主的公务,期望借此让她淡出公众视线、听从王室安排,但公主工作的时间反倒比以前还长了不少。 和冬看向会客厅,普琳的书房完全对她开放,有时候桌案上就大咧咧摆着那些客人的名字、籍贯、职位,主人毫不介意哨兵偷窥,她此前隐隐约约的预感终于落到了实处。 公主从来都没有放弃发动政变的野心。 在侍从官、二叔、摄政王、所有来访的客人眼里,公主本人跟她展露在外面阳光、温柔、可亲的贵族向导形象南辕北辙。在那些轻柔的像飘在天上的云团的滤镜下,真正的公主沉重、善辩、控制欲极强,精力旺盛并且不太能接受别人的意见。 这毫不相关的两面,本来应该打破滤镜让哨兵失望而归,甚至后悔再给人一次机会的表现,却让和冬有一种‘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轻松。 公主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呢? 能让二叔那种老狐狸露出和家占了大便宜的表情的公主,怎么可能跟众人形容的那样是个被王后压迫的小可怜呢? 和冬心情复杂,普琳却对此十分平静,既没跟她解释怕人发现自己真实面目后悔的意思,又没一点为自己那些“小小的谎言”感到不安。 她只在和冬长久凝视自己的时候,侧身、回眸,用温和的目光将哨兵盯得低下头看自己脚尖,然后再笑着招人过来:“有什么想问我的?” 和冬一直说没有,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但她现在确实想出去。 她搬进内宫后护卫队不敢再给她排班,公主又一直要求她陪伴,她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困在了海底,即使海底那种奇妙瑰丽的景象让人不由得赞叹大自然的神奇,待得时间久了她还是觉得压抑,想探出头呼吸一下。 如今听到侍从这么说,和冬也不意外,只是侍从低估了她想要出门的决心。 和冬说:“我给殿下留了纸条,等她忙完就能看见。”说完就走,一眨眼都走到内宫门口了。 侍从狂奔过去,想拦但碍于和冬现在‘无组织无上司’的身份也不好张开双臂,只能挽留道:“您要不跟亨瑞先生说一声?” 和冬说不,在心里跟这个侍从道了歉,直接走人。 只留下亨瑞知道前因后果时的冷笑:“还没结婚、没册封,真以为自己的位置板上钉钉了?我倒要看看,她还能狂多久。” — 和冬去了师父荷尔博将军的家,她在首都星朋友不多,最先想到的是去看看康纳,但庄立树的身份实在太过敏感,上次还借着她的手给内勤厅递信,她对这些政治倾轧的东西无缘由的感到烦躁,只能将其移出此次行程。 去和家也不太行,自从王室宣布新王不日登基后,二叔莫名跟和冬联络很多次,催促她在新王登基前跟公主完成婚礼,和冬那时说:“王室成员结婚都需要国王首肯,你不是说不能委屈公主吗?为什么又突然要这样?” 二叔长叹一口气:“也是,也是,是我想多了,只要你们两个商量好了,什么时候不能办?这种事不能急,不能急。” 她现在毫无预料的回去,二叔肯定会以为婚事有变,怎么也放松不了。 左思右想,只有老师这里才能让她稍稍休息一会儿了。 和冬路中停车买了一些礼物,看见鲜花店又让店员搭配了一小捧不太扎眼的花束,到了门口,还没说话,师母就很开心的将花接过去,还埋怨和冬:“你怎么就想不起来看我呢?” 和冬连忙低头道歉:“因为一直在忙,还没做出什么成绩,不好意思过来见你。” 师母牵着她胳膊让人进去:“少来了,你们同一批的能有几个被封为上校,我那时候听到你授衔,还想说在家里给你办个庆功会,没想到那老顽固又说影响不好又说别的,吵得人头疼,后来看见你二叔办了,我心气儿才顺一点。” 师母跟老师没有孩子,因为老师前半生一直为帝国效力,回家的次数少的可怜,师母凭借着对丈夫的爱意愿意忍受漫长的寂寞,却不希望自己孩子遭这个罪,所以即使帝国辅助生育技术手段发达,即使不用自己生,他们还是没有孩子。 和冬总觉得老师荷尔博能发展出如此庞大的师生人脉网络,在军部自成一派,少不了师母因为寂寞,将所有前来借宿、暂居的人全当成自己的孩子那样精心照顾的缘故。 她跟师母开开心心吃了顿饭,等管家机器人捧来清茶,估摸着到了回去的时间,这才问:“老师呢?” 师母怒目圆瞪:“我就知道你是来找他的!” “师母,”和冬无奈道:“我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能不见老师就走吧?” 师母哼了一声,推开门,看着想带她过去,但在和冬起身跟在她后面时,她还是忍不住狠狠拍了一下和冬的胳膊:“别骗我了,那么多人来家里全都见他不见我!” 和冬顺势扶着她:“太忙了吧?你上次生日不是还有好多人特意从外地赶过来见你吗?” “呸!说的跟我稀罕见他们一样,小时候多可爱,现在就有多烦人,一个个要么眼神浑浊的像死鱼,要么肥头大耳的像只猪,看见就心烦。” 中庭到了,守在书房门口的机器人说老师屋里有客人,师母却直接走过去一把将门拉开,徒留跟荷尔博对坐的客人目瞪口呆。 荷尔博看看站在妻子身后手足无措的和冬,又看看对面坐立难安的客人,只叹息道:“钟玲,你现在真是越来越随意了,吓到人可怎么办?” 师母不说话,客人走了后才把和冬推过来:“诺,这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舍得浪费时间陪人下棋?” 荷尔博慢吞吞的扯下老花镜,擦了擦又戴上去:“那也不能这么无礼嘛。” 师母翻了个白眼,关上门走了。 只剩和冬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站也不是,低头喊了声老师。 “和冬,”老师说:“过来吧,陪我下盘棋,看看你这些年有没有长进。” 和冬几年没碰过棋,接过客人手中残局,发现这人也下得很烂,就算再使劲儿最后也以输五子告终。 好在荷尔博没借此教训她的意思,下完这一局就收棋,分装黑白子的时候还在跟她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来这里什么事?” 和冬惭愧,将最后一个白子拨进盒子里才说:“老师,我准备跟公主结婚了。” “嗯,普琳西斯,然后呢?” “……跟公主结婚要签署自愿解除一切职位的协议,我的军衔也包含在其中。老师,我真的很抱歉,即使他们说一万遍这些衔位还会以国王的名义归还,但我知道军部对此的态度,我们从来都没承认过那些虚衔,只是每次派些人过去陪他们演戏罢了。” “你觉得你的努力成了无用功?不想放弃,所以决定要跟公主分手?” “不是,我从没想过要跟公主分手,即使我们中间有些误会,我也并不是很赞同她,但她需要我的帮助,在她没脱离危险前,我不会……” 听到和冬讲到这里,荷尔博没忍住笑了一声:“和冬,你确定自己还能跟公主分手吗?这个孩子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比你聪明多了,至少知道如何争取自己的利益,是个善于玩弄人心的天才,从来都不会让自己落到你这副境地。” 和冬一怔,听到他说:“不要把感情跟你要做的事混为一谈,向普琳西斯去学,关键时刻就要心狠一点,退一步就是退一万步。” 不过跟她比起来,你进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荷尔博没有说,只看着学生在自己面前挣扎、彷徨,看着她便仿佛能够穿越时光,想起那群学生在军事学院受训的时候。 临上战场前,军事学院分红蓝双方组织了一场模拟战,说好生死不论,说好这一战事关毕业评级,和冬还是背着受伤的队友一起赶到了目的地。 教官斥责和冬妇人之仁:“从来没有一个A级哨兵毕业评级是B-,和冬,你真是好样的,上了战场就带着炸药包一起死吧,也不知道多少吨炸药才能把你脑子里的水晃干净!” “我不能看着他死!” 那时和冬为自己争辩道:“就算上了战场,我也不可能看着他们死在我身边!” 可和冬,那年跟你一起出去,现在又回到首都星的还有几个人呢? 青涩的为自己争辩的身影仿佛与眼前这个哨兵重合,荷尔博看着和冬低下头朝自己行礼:“老师,很抱歉,我还是想试一试,如果没吃到葡萄就说葡萄太酸,那样无论它味道如何,我都会鄙视自己的。” “很抱歉,”她的头抵到地板上:“我发誓绝不会辜负您的栽培,只要军部还能接纳我,那么输了我也保证会从头再来。” 和冬走的时候,师母拉开门,荷尔博说她:“一直站在那里偷听,有什么收获吗?” 师母说:“那个公主,就是那个普琳西斯应该很漂亮吧?要不然那孩子怎么拿出一副赴死的决心呢?” “你这说的什么话,”荷尔博将棋子放好,“真爱一个人的时候,她不需要很漂亮,甚至不需要有什么优点,就算一身缺点也无所谓,爱情令人蒙昧。” “我知道,就像你一样嘛。” 第55章 卡特琳宫,忙完公务没有如期见到和冬的公主心情果然不太美妙。…… 卡特琳宫,忙完公务没有如期见到和冬的公主心情果然不太美妙。 侍从官们早有准备,察觉不对纷纷跑出去忙了起来,就连一直嘲讽和冬的亨瑞也不敢在这时候触雷,束手、躬身站在一边当隐形人。 突然,公主站起身朝门外走去,他连忙跟在身后。 眼看着公主走到拐角那个房间,她推门的时候,亨瑞才忍不住出声道:“殿下,和冬跟我请假了,说是要出去看看朋友。” 现在肯定不在房间啊。 可普琳还是将门推开,推开也不进去,站在门口打量整齐的床铺、系好的窗帘、被推到书桌下面不会妨碍人走动的椅子。 原本轻松无比的地方,没有那双黑色眼眸的哨兵在,突然变得冷清起来。 普琳问:“她说要出去你就让她出去?不会拦住她跟我说一声?” “您那时候正在工作。” 亨瑞本来还以为公主会继续训斥他们办事不利,谁知道停顿一会儿,竟然听到普琳说:“亨瑞,是不是我逼的她太紧了?” “殿下……”亨瑞第一次看到公主类似懊恼的情绪,惊的一时失声,等反应过来,就听见公主说:“我也不想逼她。” “但是军部一直在跟我抢人,前一段时间竟然还借着前线异动,提出了什么军官召回备战计划,呵呵。” 普琳冷笑一声:“荷尔博这个老狐狸,以为我看不出来他肚子灌了多少坏水?不就是想名正言顺的将和冬召回去嘛,也不看我同不同意。” 亨瑞眉头紧皱,无论是和冬明里的犹豫拒绝还是荷尔博暗中的动作,都让他有一种公主一片真心被人糟蹋的不悦。 和冬刚来时情况有多糟糕根本不需细讲,据亨瑞所知,塔目前登记在册的能够治疗A级哨兵的向导不多,而且大多数都已经与哨兵结合,有伴侣的向导一般都会辞去精神治疗师的职位,不再替别人进行治疗。 他并不相信军部能在和冬精神崩溃前将人请到。 如果不是公主耐心治疗,现在和冬还能活蹦乱跳的走出卡特琳宫吗? 公主虽然身为黑暗向导精神力强悍,但并没有从事精神治疗的意愿,也从没因完成治疗被人肯定后得到什么满足感。 公主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是以很讨厌精神力耗尽后好几天都恢复不过来的虚弱状态。 之前雅各布王子中招精神世界崩溃,公主只是站在一边任王后喝斥无用,也从没出手说要帮忙,为和冬破例已经令人震惊。 没想到哨兵没有珍惜,现在更是令公主如此,真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但在普琳面前,亨瑞还是把这种不满按了下去:“等和冬回来,我会尽快跟她谈判,或许可以安排和家的人过来,她的父亲不是还在世吗?” “她还有一个青梅呢。” 亨瑞一愣,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到这里,首席侍从官的停顿也让普琳发现了自己的不妥,于是伸出手按揉着因为用脑过度一直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不管怎么样,你先跟她联系一下,就说我在找她,不要再让她突然跑到什么地方去,问清楚她什么时候回来。” 公主走到房间里,亨瑞刚想跟进去,却发现她另一只手已经拉上了把手,好像根本不打算让他进来:“我在这里睡一会儿,希望我睡醒,你已经有了和冬的消息。” “殿下……” “对了,亨瑞,”公主好像想起什么,轻描淡写道:“我不希望和冬在卡特琳宫过的不痛快,如果我发现她是因为跟你的私人恩怨不愿意回到这里,那我就只有不再让你们见面了,明白吗?” 两个人同处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可能不再见面,除非有一个人离开。 亨瑞很清楚,离开的这个人肯定不是公主的伴侣,他低头道:“是。” — 和冬从侧门走,虽然正门离内宫更近,但那里熟人也多,她对这些人猛烈的羡慕嫉妒恨有些招架不住,只能提前躲开。 可今天她运气明显不好,调侃她的主力军布鲁斯竟然在侧门站岗。 布鲁斯远远看见和冬就走下岗亭,和冬没有办法只能走上前打招呼,今天跟他搭班的是个脸生的新人,布鲁斯回头打个哈哈就借着护送和冬进宫的由头摸鱼。 一路都在说新来的傻小子,跟自己刚来的时候一样鲁莽,而且都是平民出身。 “艾伦都说内勤厅跟公主有仇,这边刚打上申请,立马就送个平民过来,要是每次都这样,用不了多久护卫队就会被平民取代了……” 和冬不太走心的附和两声,布鲁斯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喊了声:“和冬。” 等和冬扭过头,他犹豫道:“你后来还跟米娅有联系吗?” “没有,”和冬自从公主点明后跟向导相处就很注意分寸,基本的礼貌、义务的爱护都有,却不会到让人误会的地步。 米娅自从离开卡特琳宫后确实跟她发了几次消息,但因为她回复的比较简短,可能米娅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冷淡,于是顺理成章的不再联系了。 现在听布鲁斯这么说,和冬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怎么了?米娅出什么事了吗?” 布鲁斯觉得自己说出来有些挑拨和冬跟公主感情的嫌疑,毕竟米娅只是一个小人物,公主怎么可能会关心一个小人物的去留问题,更甚者插手内勤厅的人员调动呢? 正好此时有侍从官迎面走来,布鲁斯为了避嫌没再继续说,只拍着她的肩膀道:“别见色忘友、忘恩负义,有时间就来哨兵公寓看看,大家都很想你呢。” 侍从官远远就开始喊和冬,和冬冲着那里点点头,跟布鲁斯告别前,他突然用力拥抱她一下,在和冬发愣的时候,听到这人飞快说:“米娅从内勤厅离职了。” 布鲁斯看着她,露出一个糊弄人的笑容:“是我的错吗?骗她你过生日。” “和冬!” 和冬一怔,等意识到布鲁斯是在怀疑米娅遭到人针对的时候,他已经摆摆手走了。 侍从官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握着她的手,双眼含泪:“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呀!” 和冬还没说话,他们已经推着她往内宫走:“快快快,公主还没用餐呢,厨师都发愁死了,只吃那么一点东西身体怎么撑得住?” “和冬,你吃饭没?就是吃了饭也陪公主吃一点,她今天都没吃东西!” 和冬被众人簇拥着走到宫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布鲁斯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小路尽头,她心里像是被人闷了一拳一样,很不痛快。 布鲁斯在怀疑谁? 公主。 真的是公主做的吗? 和冬脑海中闪过那天嘴上说着流连忘返,逼着自己想要一个解释的人,似乎也无法完全排除她的嫌疑。 她迈着沉重的脚步踏入宫门,正想去寝殿,却被告知公主在拐角房间睡觉。 公主难得睡这么长时间,亨瑞就算看不惯和冬也不敢大声说些什么,让她进房间的时候都轻轻推门,仿佛一声吱呀声都能把他吓死。 屋里窗帘拉的严严实实,黑暗静谧的像动物的巢穴,和冬站在门口,等眼睛适应了环境,这才往床边走去。 公主睡着的时候手里喜欢握着东西,有和冬陪着就是哨兵的耳朵、手指,今天和冬出门,她就握着被角,侧睡,金发倾洒在脸颊、落在脖颈,连眼睛都遮住了。 和冬半蹲在床边,真觉得她乖巧的像个芭比娃娃,甚至有一瞬间还想她要是一直这么睡着就好了,睡着的时候只用爱她,但等这人睁开眼,她就必须面对公主带给自己的痛苦。 “殿下?” 和冬撩开她脸颊的发丝,安静的凝望着那张脸,等了一会儿发现公主还没睡饱的意思,也不想叫醒她,轻轻吻了一下人裸露在外的手背,准备离开。 但没想到刚转身,手腕就被人猛地抓住,普琳趴在床上喊和冬:“你去哪儿了?” “我把你吵醒了吗?” “没有,”公主坐起身靠着软和的床头:“听到脚步声我就醒了,只是没有睁开眼,本来还以为你会浪漫一点把我吻醒,没想到你只吻了手背。” “我怎么可能打扰你睡觉。” 和冬听到公主说:“可我不满意。” 她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中的真意,便被人扯着领子拉到身边,哨兵刚一抬头便被人吻住。 公主这个时候很温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环境太昏暗,和冬竟然觉得她的眼珠像动物一样散发着光芒,普琳咬她的嘴唇,等人吃痛松开牙关,这才把舌头探进去享受美味。 “你去哪里,”普琳含糊道:“去找别的向导了吗?” “没有,我去见老师了。” 舌尖突然被人咬了一下,哨兵吃痛,想要将人推开,向导的精神触手已然将人包围,和冬稍稍退后,都能感到这群像海草一样柔软的在空气中飘浮的东西,散发出的跃跃欲试。 普琳咬后又像心疼了一样安抚的裹住,缠绵的如同纠结在一起的棉花,根本分不出你我。 “你找他干什么?我不喜欢他。”公主说。 第56章 “那你喜欢谁?” 和冬推开她,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哨兵…… “那你喜欢谁?” 和冬推开她,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哨兵能清晰观察到普琳脸上因为接吻而晕上来的红潮,这点颜色让那个精致、苍白如美丽人偶的公主鲜活了起来。 公主歪头道:“你。” 她的眼睛真漂亮,对人叙说爱语的时候就像闪亮的宝石。 和冬闭上眼复又睁开,平复自己的呼吸,不想被她牵着鼻子走。 在人伸出手臂攀附到自己脖颈上轻咬耳垂时,哨兵颤抖了一下,坚持问道:“喜欢我,所以才讨厌米娅吗?” 轻咬一顿,猛然变成撕咬,那人恨不得将她耳朵咬掉。 即使没看见普琳的脸,和冬也知道自己这番话惹她不悦。 她知道自己应该在一个合适的时机,比如公主睡饱、吃饱,准备外出散步的时候,再不经意间提及,最好也不要介意有没有答案,在人不想回答的时候恰当的圆过去。 但以后呢?避过去、圆过去以后呢? 如果只是一时的同伴,即使他做些什么只要没杀人犯法,和冬都不介意,可公主不是一时的啊。 她今天已经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一个重大的让步,想推动两人关系发展,和冬不想再跟公主维持那种你知我知的状态,有什么不能谈的呢? 知道公主本性后,仍然愿意放弃军衔留在她身边,有什么不能谈的呢? 和冬忍着耳朵被人作弄的轻微刺痛,继续道:“我知道米娅从内勤厅离职了,她在那里做的很开心,离开的又太突兀,也没什么非走不可的理由……是你吗?你不喜欢她见我,所以将她调走。” “你们果然还在联系。” 公主不答,反倒仰起头皱眉看着她,眼神中闪烁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烦躁:“和冬,你喜欢她吗?” 答非所问即是答案。 “殿下为什么要这样对一个向导?” “和冬!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和冬深吸一口气,她觉得公主此时真的在无理取闹,聪慧到让这么多人忌惮的公主真的看不出来她对米娅有没有意思? 但就是知道她在借此转换话题,和冬也说:“殿下,你真的认为我喜欢她吗?我喜欢她还会答应搬进内宫,我喜欢她还会跟你进行精神结合,拜托二叔帮忙筹备婚礼?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公主看着她,眼睫缓慢地眨动,好像在权衡着她话中的真意,又像是转移话题的谎言被人拆穿,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不过无论如何,和冬都不想再闪避,抚着她的脸让人看向自己。 公主将她预设中的恋爱步骤全部打乱。 她想跟爱人接触、熟悉后告白、认真约会、享受恋爱,然后再提出结婚请求。 但公主却驾着一架马车陡然闯入她的生命里,有栏便跨,无路便踏,不断地呼喊她的名字并殷切的朝她伸出手。 攻势密集的像从天而落的雨点,让人闪躲不及,稍不留意就被她拖入陷阱,然后等人站到坑底了,她却在岸上审视。 和冬不是一个输不起的人,相反,她在知道真相后主动下场,就是渴望搏出一番天地。就像跟老师荷尔博承诺的那样,即使是失败,她也不缺少从头来过的勇气。 但她是她,别人是别人。 她是咎由自取,别人是被烈火波及。 更何况米娅还是一个向导,帝国义务教育中无数次强调要照顾保护的对象,现在竟然因为自己失去工作,这让和冬良心难安。 “殿下,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公主偏过头:“可她帮你过生日!那天是你的生日吗?” “那是布鲁斯撒谎,我曾经帮米娅赶跑了骚扰者,那天又帮忙送人回宿舍,就算是个陌生人这么帮自己也总要说声感谢吧?恰巧布鲁斯又骗她我要过生日,所以米娅才准备了蛋糕过来找我。” “她提着蛋糕过来,厨师、护卫队成员甚至是在哨兵公寓值班的侍从都看见了,大家兴致勃勃商量着为我庆生,我没必要说出来让他们好意落空。而且吃完蛋糕后我也遵照避嫌的要求,没有送她,是拜托别人送的。” 普琳脸色依旧不好:“她喜欢你。” “可我喜欢你。” 公主突然听到这句告白,心头一跳,那阵悸动刚刚滑过,就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哨兵的权宜之策,如果和冬真的因为帮人脱罪拿这个敷衍她…… 可普琳一抬眼就跟盯着自己看的哨兵对视,和冬的目光似乎一直都没从她身上离开,两人对视后,抚在她脸颊上的手指甚至轻轻摩挲了一下。 脸颊上像是爬了一串蚂蚁。 普琳慢了一步,想抓住她的手,让人继续贴在那里的时候,和冬已经放下了。 普琳只听到哨兵说:“殿下,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单方面的喜欢是没有结果的,而且她走后我也没有再跟她联系,我想她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今天说这番话,只是不想因为我们之间的感情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在我心里,殿下并不是一个放纵私欲,公器私用的昏庸之人。” “你还是在帮她说话。” 普琳缓过神来就为两人中间梗着一个向导的事情感到不满,这时也坦率的说:“我无法忍受她继续借着职务之便接近你,任谁也不会喜欢自己享受美食的时候,身边还围着一群觊觎的苍蝇。” “哪怕知道她吃不到,我也会心烦。” 和冬张口还想要说什么,普琳猛然坐起身:“不要再说了,你越是替她说话,我越是生气。” 公主穿上拖鞋,眼看着就要往门外走去,如果今天这件事不解决,一定会成为梗在两人之间的一根刺。 和冬没想到公主的独占欲竟然到了这种地步,但还是迅速转变思路,上前握住向导的手。 普琳一顿,但始终没有将人甩开。 还有机会,和冬组织措辞尽量让自己的用词客观一点:“我不是责怪殿下的意思,我只是对朋友因为我做错事而失去工作的事情感到愧疚。殿下,既然你不想见她,那为什么不把她调走呢?” 和冬说:“就连我自己也去过圣巴巴拉宫,职位一调动,离得那么远一辈子也碰不到一次面。为什么非要选择最差的那一个?” “殿下不喜欢我的老师,不喜欢米娅,我也不喜欢亨瑞,但他们对我们的关系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普琳看着和冬,和冬也看着她,发觉她是真的没办法把人看在眼里,——这点跟二叔很像,二叔的目光从来不会落在没有价值的人身上。 现在让公主去变得真善美是不是太难了? 和冬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本来不在意她,但她因为我受到牵连,我就无法不在意,你明白吗?” — 和冬不知道公主有没有把自己那番话听进去,但所有能做的努力都做了,也不好再继续。 普琳从拐角房间出来后一直保持沉默,不肯跟她交流。她只能陪着人用了一顿晚餐,再做打算。 第二天亨瑞照旧约和冬谈话,刚开口道:“我知道以前对待你的方式有点粗鲁,也明白你的考量,毕竟这也是个事关人生选择的重要决定……” 和冬直接要了协议书,掀页观看。 亨瑞继续道:“但是人生如一条奔流不息的长河,开头和终点都是已经确定好的,中间……” 他讲到这里突然发现哨兵拿起了笔,亨瑞屏息凝神,看着她在上面完成了那天没有写完的签名。 亨瑞一时卡壳,本来以为今天要打一场硬仗,没想到架势还没摆出来,对面就已经落笔。 他将文件收回来又看了一遍,发现没有被替换后才狐疑道:“怎么出去一趟就改主意了?” 和冬没有在意他的语气,只说自己跟老师荷尔博见了一面:“老师支持我的决定。” 不管怎么样结果都是好的,亨瑞将文件收进档案袋,协议书稍后还要拿去公证备案,不到收归档案室,都不算完成。 他站起身,临走前伸出手朝和冬示意,和冬一愣,直到他再次挥手,这才反应过来。 从和冬入住内宫以来,一直针锋相对的两人在侍从官的见证下握了一次手。 侍从官们眼神交汇,纷纷对这世纪性的一幕表示震惊。 亨瑞说:“本来还想是不是要请你的父亲或者二叔出面做你的思想工作,不过只要请了他们,我对你的态度不会比现在好。” 没想到和冬只见了荷尔博一面便改变主意。 前有总理庄立树的青睐,后有将军荷尔博的提携,和家也不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破落户,哨兵还在刚刚签署的协议上放弃了自己的上校军衔。 如果没有先入为主,和冬确实是比路易斯之流更合适的伴侣人选。 “希望你能珍惜公主的心意,哨兵,只要你尊重公主、爱护公主、永远将她放在第一位,那我们中间就没什么不可跨越的鸿沟。” 和冬说:“我守护公主的心远比你更加强烈。” 两人至此握手言和。 第57章 和冬稍后又跟公主执行了一次公务,经过谈判精英的努力,帝国跟虫族 和冬稍后又跟公主执行了一次公务,经过谈判精英的努力,帝国跟虫族可喜可贺的完成了第四轮谈判。 虫族外长克勒福是老熟人了,知道两人不好惹,也没有再撞上来,只是在王后耳边阴阳一句“教女有方”就不再说话,全程都拿着一个酒杯,连记者采访环节也不愿意放下。 自国会签署备忘录确定雅各布继承人身份后,王后一派就致力于洗刷雅各布公务水准不行的不利印象,听小报说雅各布正被困在某处行宫苦练登基演讲,所以在人还没调教好之前,今天只有王后出面跟公主营造母女情深的美满形象。 和冬跟她相看两厌,一个碍于是长辈,一个碍于公开场合,都不好做什么,只看一眼便嫌弃的挪开,全程除了开场致词、闭幕合影,都没碰见过。 而到了最后合影环节,和冬看着王后没轻没重拉扯着公主的场面皱眉,两人面对闪光灯拍了几张,好像效果不太好,摄影师在指导两人站位,公主挪动的慢一点,王后的手就放到她的肩膀上,在避人的地方狠狠一掐! 和冬立马冲过去,用肩膀撞开王后,在人摇晃着站不稳的时候,握住普琳的肩,低声问:“有没有事?” 普琳也没想到王后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但蠢人的逻辑正常人无法理解,总是能出人意料,她不想纠缠,只说了一句:“有点疼。” 和冬心疼的抚过她刚才被人掐的位置,摄影师在说:“两位感情真好,可现在我们照片还没完成,能否劳您退一退?” 台下媒体灯光闪烁。 台上,王后被刚才那一撞肩膀隐隐作痛,听到摄影师的话,这才从牙缝里挤出一点声音:“还不快滚?!” 和冬就当没听见,大大方方的站在两人中间,并将普琳的手搭在自己手臂上。 她对摄影师说:“我难道不能入镜吗?” 摄影师愣了一下,虽然跟刚开始安排的流程不一样,但照片不论怎么拍都是拍,拍完母女照就是三人照,他见另外两位没有出声反驳,当即道:“当然可以。” 闪光灯喀嚓一响,次日,媒体头版刊登的照片中,公主及其伴侣肢体语言亲近,向导盛装,哨兵神采非凡,除了旁边略微有些僵硬的王后,也不失为一副美丽的画面。 亨瑞看到照片,这阵子卡特琳宫一直被人打压的恶气才算出了一半,对和冬也明显更和气点,当然,他的和气有些让人吃不消。 亨瑞一旦和气,就脱离了那种跟和冬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开始指导她的礼仪。 亨瑞似乎很瞧不上她从军队里带来的习惯,形容其“毫无美感”、“粗鲁”、“比较拙劣”,然后就迅速公布了关于吃饭喝水穿衣睡觉等方面的一系列规矩。 和冬不想两人刚刚缓和的关系再度冰封,只能跟着做的大面上过得去,吃饭定时定量、拒绝饮料、穿里三层外三层的制服花半小时时间系扣子还都在她能接受范围内,但和冬真没想到亨瑞连睡觉也要管。 在公主接连留宿拐角房间几天后,亨瑞直接跟和冬说:“为了殿下的身体着想,你要克制一点,不要引诱她,哨兵。” 和冬猛然听到这个形容还真有点反应不过来,她无力的扶额,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是说两人在进行过一次精神结合后只是单纯的拥抱亲吻,还是要说——公主大概可能也许信仰虔诚,自制力绝佳,暂时没有这方面的念头,请你相信她? 无论怎么说都会面临新的问题,和冬只能说一句:“这要问公主。”勉强糊弄过去。 可亨瑞的这句话也在和冬心里留下一道痕迹,哨兵跟向导的结合分为暂时链接和精神结合两种,一般进行到精神结合的步骤,两人精神世界就会出现连通的通道,共享精神世界。 她那一次是完全没有准备,所以没想到这个。 为什么公主也不在意呢? 按照她对自己的占有欲,不是应该立马连通精神世界吗? — 新王登基倒计时第三天,治安警察在各个出入站点设置稽查点,所有来往人员都需要开放终端权限或者携带身份证明,以备抽查。 有时候一条街从头走到尾都需要抽查三次,民众日常出行很不便利。 随意拦人抽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首都星的人也越来越多,大批次人马都从外地赶来准备参加新王登基庆典。 外面普天同庆,和冬却收到了跟公主一起去行宫度假的消息,雅各布还有几天就要即位,王后已经“大度且不计前嫌”的督促内勤厅送来登基那天她们应该穿的衣服,公主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选择度假? 和冬想问她,但公主从宣告这个消息后就没再来拐角房间,侍从官又说书房的灯一直没熄,和冬就算走到寝殿大门也担心打搅她休息,只能按下心等待。 新王登基前24小时,和冬跟公主深夜登上通往度假行星的航班,亨瑞取下帽子在停泊点躬身送行,飞船嗡的一声脱离支撑架,和冬在舷窗中看着首都星变成一个黑点,这才问普琳:“殿下,发生了什么?” 贵宾舱里只有她们两个,其他人都在外面归置行李,以期让公主的星际之旅能过得舒服一点。 但和冬却没在星际旅行公司发现这一班飞船的信息,她怀疑这是公主秘密调动的,整个飞船只有部分卡特琳宫侍从跟她们两个乘坐。 而公主接下来所说的话也印证了和冬的猜想:“新王签发的第一份诏令下来了,路易斯被封为公爵,新王让我择日跟他举办婚礼。” 普琳看着她,在和冬皱眉时伸出手抚平她眉宇间的褶皱:“我不想跟他结婚,但又没办法违抗新王的命令,所以决定带你出来流浪。” 和冬不太相信,如果公主真的有这么容易放弃,就不会工作到登上飞船的前一秒,何况她们不是已经在一些场合公开露面了吗?更别提距离上一次执行公务才过去几天,雅各布这个诏令一出,难道不会引人质疑? 但普琳离开首都星这个政治意味浓厚的地方的举动,仿佛又是一个有力的证明,如果不是真的遇到危险,谁会愿意离开这个兵家必争之地? “殿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普琳看着她,叹道:“真拿你没办法,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和冬说:“如果情况真的很糟糕,我相信亨瑞阁下也会出现在这个飞船上。” 普琳微微一笑:“我就不能心狠手辣,将人撇在那里作障眼法?” “没用的,亨瑞说到底还是卡特琳宫的固定班底,无法代表你,王后已经闯入卡特琳宫几次,我并不相信守卫有阻拦他们的能耐,被发现是迟早的事,何必做出这种无谓的牺牲。” 普琳说:“阿姆斯特朗回来了。” 和冬一惊,早已被宣布失踪的王储却在新王登基前回来,她几乎可以预见首都星即将迎来的腥风血雨。 可下一秒就听见公主说:“他大概被雅各布登基的消息刺激到,已经变成了一个疯子,在首都星埋下上百吨炸弹……” “殿下!” 普琳握住她的手:“放心,治安队已经排除了一些,他们早有防备,不会让人把首都星炸出一个窟窿的。” 但她认为王后一派的智囊团撑不了多久,这种孤注一掷拿整个行星当陪葬的疯狂做法,明显不是出自阿姆斯特朗之手。 爸爸,难道你真的还活着吗? 没被自己看重的长子杀死,现在又不计前嫌、苦心孤诣地辅佐长子登上王位? 哨兵还在低声说:“首都星来了好多人,还有很多平民,议员家、和家、贵族家肯定有人保护,那他们怎么办?” 普琳也不能保证治安队可以在新王登基也就是爆炸发生前完全拆除炸药,首都星肉眼可见的会发生一场混乱,而且这次混乱的发起人她并不太熟习,跟上次一样困在卡特琳宫守株待兔明显不是个好主意,这才带着和冬走出来。 那些平民能去哪儿?避难所。 首都星设置了可以容纳大部分居民的避难所。 但他们能在爆炸中准确找到避难所的位置、逃去避难所的途中不会被人枪杀吗? 不确定。 但为了安抚和冬,普琳还是说:“如果阿姆斯特朗还想要王位,他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难以收场的局面。” 混乱过后肯定会有替罪羊顶罪。 “不是还有军部呢吗?你的老师荷尔博还在首都星,有他在,不会坐视不管。” 不过如果我是荷尔博,肯定会借机排除异己。 和冬,你真的认为一个与世无争的人,会在年老体衰、新人层出不穷之时,还能在军部有这么大影响力吗? 去哨兵军事学院做指导老师的军官很多,广收学生弟子的军官很多,但迄今为止军部只有一个荷尔博。 “不要担心。”普琳亲吻哨兵的额头,她暂时还不想让和冬这些宝贵的品质消失,她喜欢跟自己不一样的人,若是世界上人人都是普琳,这个世界该多么无趣。 第58章 塞巴斯蒂安行星是归属于普琳的封地。 飞船到达停泊点,…… 塞巴斯蒂安行星是归属于普琳的封地。 飞船到达停泊点,普琳拉着和冬的手一起走下舷梯,帝国还没摆脱凌冽的寒风成功入春的时候,塞巴斯蒂安已经是一副夏日景象。 停泊点不远处就是宽广无垠的海洋,巨大的邮轮、三三两两闲疏的船只漂浮在海面上,海鸥挥舞着翅膀在天空盘旋鸣叫,连风都带着一股自由的味道。 和冬正看着那波光粼粼的海水惊叹,就听到普琳说:“这是国王送给我的。” 公主解开帽带,将一头金发暴露在阳光之下,旁边正在指挥着人腾挪行李的侍从官见状,立马呼喊道:“殿下!亨瑞先生吩咐过不能让您暴晒,接您的人就快过来了……” 普琳却像没听见一样,牵着和冬的手沿着木石路往码头走去。 一路上走走停停,路边到人脚踝高的石像、懒散的甩着尾巴晒太阳的猫咪都能让公主停留。 和冬发现公主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带她前往码头的路上提了很多次国王——也就是普琳的父亲。 国王爱德华在普琳的形容中是个魁梧有力、情感奔放、极其自恋的男人,“他像一个小孩一样,非常情绪化,不是说他控制不住自己大喊大叫,他热衷于恶作剧,喜欢让人希望落空。” “经常上一刻还在拍着一个人的肩膀说要给他封赏,第二天等诏令下来,那人才发现这个封赏越过他落到了他仇家、兄弟亦或者是行将木就的父母身上,他则借此观看他们失落、愤怒、仇恨的表情。” “不仅是对外人,对我也不例外,我小时候他会心血来潮的给我一屋子玩具,然后又在我喜欢其中一个玩偶需要抱着睡觉的时候,再突然将它夺走。” “我祈求过他,但是没有用,他只会因为我的恳求更加开心。然后再在保姆、或者是家庭教师看到,冲过来教训我,说‘公主有那么多玩具,为什么非要玩这一个呢?’‘怎么能在陛下面前不顾形象的哭泣,这样也太失礼了’的声音中,抱歉的说这都是我的错,下一次不这么逗你了之类的话。” 木石路经过岁月冲刷,人每踏上一步都会响起一阵轻微的吱呀声。 和冬看着公主,即使普琳没说,她也能在这些话语中体会到这人对父亲的情感。 “一开始我还会伤心,但等到再大一点,这种把戏多来几次之后就慢慢脱敏,不再对他幼稚的举动作出什么反应,他开始频繁的说‘菲比,你不再可爱了’。” “因为不再可爱,他想起我的次数越来越少,保姆开始偷懒,经常因为我跟着其他贵族女孩一起游戏弄乱衣服和头发生气,家庭教师发现没人监督,也越来越苛刻,立志于将我教导成一个符合所有教义,就算被人拿刀割肉,也要先朝行凶者说声不好意思的淑女。” “我曾经想过向他求助,毕竟王后从来都没想起过我,只有他还能跟我一起玩,他来了看见之后之后确实心疼、发怒,但我的处境只是短暂的好一点,等他再次遗忘,保姆等人就故态复萌,发展到最后一个公主还会被家庭教师罚到走廊上看雪受冻。” “我这时候才意识到他靠不住,可他就是再靠不住也是王宫的主人,我还没长大前只能继续依靠他。” 两人走到码头,现在正值渔船第二次出航的时间,码头空空荡荡,两旁只有少量的摊贩在售卖鲜鱼,和冬停下观察,发现这些鱼小的可怜,只有人拇指那么长,看起来身上除了骨头就是皮,让人怀疑根本吃不到肉。 公主说:“塞巴斯蒂安就是我跟随他度假时,他随手指的行星。虽然摄政王和那帮贵族在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坚决反对,说没有给除王储外其他成员封地的先例。” “但他们跟着父亲共事大半辈子却从没把准他的脉,他们估计不知道,他也没那么想给我,可能只是随口一说,但一有人反对,他气性上来,硬是排除一切困难,将它放到我的名下了。” “和冬,我很喜欢这里。” 公主说:“我在这里度过了分化后的那段时间、二十岁的成。人礼,遇到你之后也想带你过来。” “殿下……” “嘘,”公主竖起手指压在哨兵的唇上,在人眼神中露出不解时笑道:“在这里我们都是普通人,他们不喜欢上网,只看报纸、听广播,还不知道我的身份。” “安心享受上天赐予的假期吧。” — 和冬发现公主是真的很喜欢这里,在卡特琳宫的时候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公务的原因,整天都待在房间里,几乎可以说是足不出户,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之色。 但到了塞巴斯蒂安,早上八点就能拉着自己出门散步,溜达一圈继续开游艇闲逛,在中午太阳变得毒热之前,还会带着和冬去码头边看商贩有什么新鲜东西。 介于码头是海鲜交易圣地,和冬很有理由怀疑公主是想吃鱼了。 公主的厨师是从卡特琳宫带过来的,不能说他技术不好不敬业,但就是因为太上心一直牢记公主的日常饮食,菜单上永远都是那么几个东西换来换取,就算再好吃的东西,吃了这么多年也会腻吧? 他们为什么不发明一个新菜品呢? 和冬很乐意满足公主,但是两个新手总是摸不准渔船第一次满载而归的时间,每每过去时个头大又鲜活的鱼虾已经被人装的差不多,只剩一两个气息奄奄的在鱼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甩着尾巴,看着就不太新鲜。 只有那种又短又细、无人问津的小鱼,看起来还能试一试。 和冬见转了几次都是来晚一步,也不想让公主希望落空,于是掏钱买了一篓。 商贩见她们没拿购物袋,很慷慨的提供了一个竹篓做容器,和冬给押金他都不要,只说:“下次过来买的时候给我送过来嘛。” 哨兵出众的嗅觉让和冬几乎难以忍受那一股海鲜特有的腥气,拎着篓子走的越来越快,公主紧紧跟在她身边,不时侧头打量,好像对这些鱼很好奇。 和冬说:“我在前线的时候见过厨师做干炸鱼段,如果炸透了骨头也酥了,即使鱼刺多也没问题。” 但她只吃了两次,倒不是厨师怕麻烦不愿意做,而是因为战事吃紧,前线供给越来越少,就连指战员也只能靠营养液度日,这种情况下底层士兵能眯一会儿都是奢望,更别提吃东西了。 现在她完全忘了炸鱼段的味道,也不记得好不好吃。 所以当厨师两手一摊,为难的说自己不会做的时候,和冬有点傻眼了。 她真想把脑子里的画面转换给厨师看:“切成两端,用调料大概也有柠檬汁腌制一会儿,然后裹上面粉下油锅炸,可能还需要一点调味。” 厨师十分为难,两个祖宗大老远拎着一篓快死的拇指鱼回来,现在还亲自上阵指导做法,他也不想让她们失望:“不用剔内脏吗?不剔的话好像会腥苦,调料也压不住。” “腌制多少分钟?几成油温下锅?用复炸吗……” 和冬被问倒,站在那里苦苦思索,最后听到公主轻笑,终于不再纠缠,留下一句:“你看着办!” 就拉着公主上楼了。 公主在塞巴斯蒂安的住所是一处临海的城堡,推开窗户就能看见不远处的灯塔,风景绝佳。 两人上楼的时候,公主额上已经冒出一层汗,担心她立即冲澡受凉,和冬拉着她说了一会儿话,其实哨兵更想问首都星的情况,为了避免公主在爆炸发生前带人度假的事情泄露,和冬都没敢跟首都星的人联系,生怕有人察觉出不对。 但不联系并不代表她不关心,相反,她这两天梦中都是炮弹炸响时的轰隆声,因为主人情绪紧张,连带着卡洛夫也趴伏在岩壁上甩着尾巴,一看就没睡好觉。 可张口前,看着公主难得不顾仪态打了个哈欠,和冬喉咙里的话又吐不出来,只能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我想在结婚前带你去绿洲星跟我的父亲见上一面,他对我的婚事很关注,一直都想见你。” 公主因为困乏泛着眼泪的双眼陡然睁大,好像听到什么令人震惊的消息,可哨兵还是无知无觉,继续道:“我母亲去世的早,我那时候还小对她都没多少印象,这些年一直都是父亲照顾我,我却在结束军事学院课程后毅然决然的选择参军,很少回家,对他也感觉亏欠。” “如果殿下计划的度假时间还宽松,安全问题也没什么妨碍的话,我想带你去见见他……” “你跟他说了吗?”公主打断和冬。 “还没有,我想看殿下的时间合不合适,不想提前通知最后又回不去,让他希望落空。” 普琳长舒一口气,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侍从已经过来敲门:“殿下,晚饭准备好了,厨师正在摆盘,请你们下去用餐。” 公主立马拉着和冬下楼:“先吃饭吧……” 见和父总要准备些礼物吧?送什么好? 第59章 和冬跟公主在塞巴斯蒂安待了一周,直到公主食欲恢复的差不多,能够…… 和冬跟公主在塞巴斯蒂安待了一周,直到公主食欲恢复的差不多,能够吃到正常人三分之二的饭量,这才启程去绿洲星。 登上飞船那天亨瑞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跟和冬通讯。 两个哨兵,一老一少,无论身后是什么背景,因为公主一人突然有了联系,就是再看不惯对方也只能捏着鼻子忍受。 亨瑞明显知道了两人的出行计划,第一句话就是:“和冬,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公主此次逃出首都星是为了在王室王位之争中暂避锋芒,本就该低调行事,按照原来的计划,她们一行人需要在塞巴斯蒂安待到王室选出新王——一场大战过后无论死伤多少人,新王登基后总是要封赏一番以安民心。 王储赢,那么一定会把封赏落在‘因为爱情反抗王后叛逆出逃’的公主头上,这样既不会壮大王后一派的势力,又能安抚她身后的格林家族。 二王子赢——即使不太可能,雅各布就是成功登基也没屠杀亲妹妹的必要,顶多任由王后继续摆弄公主,拿她的婚姻换来一点利益。 亨瑞看着飞船出行前就在心里祈祷公主的平安,公主第一次在没有他的陪伴下出远门,他将随行的侍从拉到身边一遍又一遍的交代,生怕哪一点做的不好让公主过的不如意。 和冬不是令亨瑞满意的人选,但只要她对公主忠诚,能令其开怀,亨瑞也可以忍耐,可看看和冬现在在做什么? 将公主的安全弃之不顾,带人登上星际航班! 她有没有想过若是中途遇到星际海盗、宇宙风暴亦或是其他的危险时,公主要怎么办? “和冬,你让我很失望,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我将公主交给你照顾是个错误的决定,”亨瑞一脸忍耐:“你什么都没做好,还要带着她去冒险,如果公主跟你这个穷酸货在此次行程中受伤,我就是拼了老命,也要让和家陪葬!” 和冬为他言语中的冒犯皱眉,门外侍从官还不断敲打着房门,时不时扬声喊一声和冬,说:“时间到了,要是错过这一班就要等到月中了……” 她长话短说:“亨瑞,你知道殿下为什么留你在首都星吗?” “当然是为了作障眼法……” “是因为你手伸得太长,”和冬说:“公主是个成年人,她有头脑有能量,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可以做什么。你若是把她当成主人,就应该服从她的命令;你若是把自己当成仆人,就知道不应该质疑她的决定。” 和冬说:“我相信以殿下的心智,根本不会被感情蒙蔽,哪怕上一刻我们刚刚步入婚姻的殿堂,只要知道我是叛徒,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对着我的头颅扣动扳机。” 登船前十分钟,久久等不到哨兵的公主上楼,将门推开一条缝,“……我不希望你如此轻视她,也不喜欢你对我的冒犯,我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你,亨瑞。” “不要干涉公主的决定。” — 首都星闹得正厉害,可因为此次混乱的制造者完美继承了王后一派刺杀王储时的做法,整个首都星不仅通行受限就连网络信号也是时有时无,这让身处在遥远行星上的人们无法准确得知那里的消息。 有人说雅各布为了登上王位残杀手足,这是王储支持者的报复,雅各布现在跟自己哥哥一样被人宰了,帝国从今往后就没有王室了。 也有的人说王储根本就没死,因为遭到新服背叛,只能暗中养伤积蓄力量,此次就是王储的雷霆手段,雅各布不敌带着一家老小趁乱逃跑,临走前还跟自己的智囊团一一拜别,以期东山再起。 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但无论真相怎么样,作为公主伴侣的父亲,和父短短一年连续体验两次明星待遇,媒体小报记者把单位跟社区堵的水泄不通。 单位涉及军工研究无人敢冒犯,连蹲守在门外也会遭到警卫驱赶,但和家所在的社区却没这么安全的保障,看见人开车回来,纷纷不要命的冲过去,就想磨得和父松口,拿到王室秘闻的第一手消息。 和父烦不胜烦,即使房子装着安保系统也怕这群疯狂的媒体破窗而入,无可奈何之下接受老朋友安排,在绿洲星唯一的商场中上演了一出失踪戏码,弃自己家不住,待在更偏僻的乡间别墅避风头。 接到和冬通讯请求时,和父第一反应就是挂断,他甚至怀疑他们在检测到自己的通讯信号后会攻击附近的基站,以此监听父女两人的谈话。 和冬带着乔装过的公主开车到家,远远就看见门口的那一圈小帐篷,知道情况不好就没下车,绕着房子兜了一拳,从后门进了莉莲家。 然后又通过莉莲才算跟和父联系上,父女两人说话,莉莲给家里那群不速之客倒水泡茶,一群黑衣保镖中间那位即使发色不同也十分出众的向导,莉莲不用思索就知道是公主。 身为新一代青年,莉莲在社交媒体病毒式的营销下对王室成员如数家珍,其中公主普琳作为人气明星,更是让人难以忘怀。 莉莲好奇的观察着普琳,公主身边的侍从还为这个向导直勾勾盯着人看的动作感到冒犯,正要出手制止,公主却好像已经提前察觉到他们的心思,抿口茶后直接命令人走出房门。 “小姐……”侍从官们不想让公主离开自己的视线,只能呼喊着公主乔装过后的身份,希望能换得特赦。 可惜公主放下茶杯后,还是挥了挥手,这下一群壮汉不敢耽误,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出房门。 莉莲惊叹的拉起帘子,看见这群保镖真因为公主的一个动作跟小学生一样排队出门,为此感到不可思议。 “真酷,他们都听你的话!” 莉莲噔噔噔从窗边跑过来,八卦道:“殿,小姐,你们是怎么从首都星逃出来的?我听说那里设了一层又一层的稽查点,就是为了防止贵族逃跑。” 说到这里,看见公主抬头,莉莲才意识到自己不会聊天,公主是逃出来了,但她哥哥跟妈妈还生死未卜呢,她现在说这些不是戳人伤疤吗? 莉莲连忙捂着嘴从嗓子里挤出来一声抱歉,想喊和冬过来结束这个尴尬的局面,但公主却站起身,看着顺着楼梯走势装饰的照片墙,最靠近楼梯口的那张是莉莲家跟和冬父女倆的合影,三个大人排排站,两个小孩一个抱着另一个的脖子看向镜头。 按照和冬的性格自然做不出如此豪放的动作,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不用说就是莉莲,至于另一个短发、瘦弱的小孩,除了那双跟哨兵相差无几的眼眸外,几乎让人辨认不出这是同一个人。 莉莲见公主目光停留,连忙道:“这是和冬他们刚来绿洲星的时候我们一起拍的照片,小姐,和冬大概也跟你说过吧?我们父亲是同事,那时候她刚刚失去妈妈,和叔叔备受打击精神恍惚,连吃饭都会忘记,更别提给和冬梳头发了,刚开始是我妈带她过来吃饭照顾,后来她嫌麻烦,直接让机器人把头发剪了。” “叔叔发现后很伤心呢,抱着她哭了一通,这才慢慢振作起来。” 果然,第二张合照中,那对父女的精神面貌就好一点,画面中小和冬拉着风筝往前跑,和父则蹲在一旁拍照。 莉莲:“这张是我妈妈拍的,她那时候刚学摄影,拍了好多废片,只有这一张还算可以,洗了两张,一张放在这里,一张送给他们。” 照片墙像一条时光长廊,从楼梯口的短发小女孩,到最后和冬入学军事学院时他们五人在校门口的合照,和冬目光中的坚毅已经初初露头。 再往后面就是莉莲和冬两个的合照,普琳即使提醒自己‘要发生什么早就发生了’,可看到哨兵搂着青梅的腰跟人一起跳舞时,还是不可自控的想将莉莲占据的一半撕下来。 莉莲好像还没有察觉公主心情不虞,说:“和冬好笨,我要考交谊舞,带着她跳了好多天,她还是学不会,害得我考试的时候只能另找一个舞伴,差一点不及格。” “哦,对了!”莉莲一拍手,在公主因为两人的亲近感到不快前,蹿进自己的房间取出一个笔记本:“和叔叔给和冬写的日记,上次拜托我帮忙处理杂物,不小心落在这里了,我一直想着还回去,但总是忘。” 普琳接过来,蕾丝手套并不妨碍人翻阅书籍,但这本日记存放时间太久中间已经有些粘连,很是影响阅读速度,可两人都不想破坏纸张,只能由莉莲拿着镊子小心翼翼地将其分开。 “3月8日,医生告诉我胎儿达到出生指标,我通知南希后慌忙跑到繁育中心,想亲眼见证孩子出生那一刻,可惜首都星堵车堵的实在太厉害,太阳下山后我才赶到那里,小孩已经被送到保温箱观察。” “5月3日,南希告诉我已经提交休假申请,我将终端对准还在睡觉的小家伙,南希很激动,终端跟监控视频中的视角不同,她一直看了一个小时,外面吹哨集合,这才跟我约下次看孩子的时间。” “9月18日,听说前线又打了起来,我让南希回家,她却说自己假期还没批下来不能当逃兵,我又生气又无奈,再加上小孩吐奶,弄得我手忙脚乱。挂断通讯前南希给了她一个名字,和冬,我其实想叫她迪莉亚,希望她正直、诚实、善良、刻苦而又幸福,好像要求的有点多,如果这一切不能并存,那就取幸福吧。” “……10月5日,战争全面打响,军部一直在征兵,塔所有登记在册的特殊人群都收到动员通知,我倒是不怕上前线,但南希还没有回来,把只会哭的和冬留在这里可要怎么办?” “……16日,军部向我通报南希中校的失踪讯息……” “确认死亡。” “和冬一直在哭。” “……南希,她学会吃饭了,拿着勺子把米糊甩的满地都是,但偶尔也有几口能塞到嘴里。” “她冲着玩具熊喊妈妈。” “……她问我为什么自己没有妈妈,军部真是一帮废物,为什么还没分辨出你的遗骨。” “……我们搬到了绿洲星,和冬很喜欢草地上的蓝色小花,跟邻居家的孩子坐在地上编了一下午的花环,她兴冲冲的回来告诉我,她喜欢莉莲……” “啊呀!”莉莲害羞的捂着脸,“和冬都没跟我说过,她只会闷着脸嫌弃我功课做的不好,手工粗糙,还要她拆一遍再重新做。” 普琳捏着那脆弱的纸张,心情差到了极点。 第60章 和冬挂断通讯走到大厅,还没进门就发现屋里静悄悄的,进去一看果然 和冬挂断通讯走到大厅,还没进门就发现屋里静悄悄的,进去一看果然只有公主一个人,侍从全都跑到门口,应该待客的莉莲不知所踪。 公主听见人的脚步声就抬起头,见哨兵走来奇怪道:“莉莲呢?她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跑了?” 普琳微不可察的皱一下眉,即使知道和冬跟莉莲自小相伴、亲如一家,相处十分随意,但哨兵一进门就喊别人的名字,还是让她心中的不快涌上来,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问:“你干什么去了?” 和冬正为和父所恼没有察觉她的情绪:“跟我爸爸通讯,本来想打个招呼让他把定位发来咱们直接过去,他现在住的地方很偏,开车也要大半天,但没想到他那里有点麻烦……” “什么麻烦?”莉莲端着点心跟冲泡好的红茶从厨房走出来,将托盘放到桌上后还殷勤地把点心推到公主面前,说:“小姐,这就是她喜欢吃的那个,不过后来吃伤了,一直没再碰。” 公主拿了一个,仔细打量上面的包装袋,和冬总觉得两人说话云里雾里,盯着那熟悉的图案看一眼,还没意识到是什么东西。 莉莲已经问她:“叔叔有什么麻烦?前两天我还问他缺不缺东西,那里太偏僻了,一家商店都没有,他一直说没事,没事才怪肯定是不想麻烦我,缺就缺着凑合。不过谁知道那群疯狂的记者什么时候走,总不可能住两三个月还凑合过去吧?我正打算周末过去看看,没想到你倒是先回来了。” 和冬抓着头发,无奈道:“脚扭伤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现在肿的跟个馒头一样,动都动不了。” “!”莉莲:“他怎么不跟我说!” “应该是你跟他联系完之后的事,说那里偏僻不想让你一个向导过去,不过我估计我要是不回来,拖到最后还是要麻烦你。” 真是,和冬说:“就是没有治疗舱,说一声也能给他送个药,何必受那么久的罪。” “哗啦”一声,和冬听到声音扭过头去,就见公主撕开了包装袋,从里面倒出一个小鱼模样的饼干。 和冬终于意识到这是她很久之前吃过的一款零食,味道没记错的话应该有点酸。 “别……”她这话还没说完,公主已经把小鱼饼干塞进嘴里。 下一秒,这人脸就皱成一团。 和冬赶忙过去端起红茶凑到人唇边,公主喝了一口脸上表情还是没有缓解,但脸已经扭过去推她的手,和冬还以为茶太烫,用手背试了一下温度说:“温的,不烫啊,再喝一口,不是酸吗?” 公主强硬的推开她的手。 莉莲叉腰小声吐槽道:“笨,酸的时候喝热水,肯定越喝越酸啊。” 和冬这才反应过来,放下茶杯:“我听见了!那么多点心怎么偏拿这个,不是明摆着捉弄人吗?” “这是小姐要吃的!” 和冬诧异扭头,经过这一打岔,公主的表情已经舒展开来,静静看着哨兵。 笨蛋和冬,为什么要吃,当然是为了尝尝你喜欢的东西啊。 莉莲转身更小声道:“以前脑子挺灵光的,怎么一谈恋爱就变傻,这样叔叔可怎么办,就这么一个女儿,以后还能不能给他养老……” “莉莲!” “好了,知道了!我去买药,屋里还有个治疗仪你会不会用?” — 和父的住处离这里实在太远,一行人留在这里吃饭,等莉莲打包好要带的东西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侍从开车,和冬看着今天异样安静的公主,还以为是她太疲惫,将人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睡吧,还早着呢,到了我叫你。” 公主顺势倒下,抓住哨兵胸口的纽扣,有一搭没一搭抚摸,即使手指没有碰到人,但这个动作在外人看来总有一股别样的暧昧。 和冬抬起头就见侍从后视镜中收回目光,那副淡定的‘你们怎么样都可以我看不见’的样子实在太明显了! 和冬不自觉握住公主的手喊了声殿下,想将罪魁祸首掰开,但这人轻轻一哼,好像带着点困意带着点不适——如果不是为了跟她回来见父亲,公主根本不用受这个罪。 哨兵的手又慢慢松开,因为不想见侍从的目光,最后索性闭上眼掩耳盗铃。 半梦半醒间车身“咯噔”一下好像压到什么东西,和冬警惕地睁开眼,公主已经抱着她一只手臂、枕着肩膀睡着,和冬抚了一下她凌乱的发丝,低声问侍从:“发生了什么?” 侍从努努嘴示意她朝后面看,和冬降下车窗,回身看去,这才发现原本排列整齐的车队已经分成两队,两队呈前后包围之势夹着一辆智能车,把人逼到骑线行驶。 后车紧跟,前车还在压速度,直到跟他们乘坐的这辆拉开距离,就在这一瞬,开车的侍从说:“退后。”和冬下意识往后一靠,车窗旋即升起,只听后面“砰——”的一声,仿若滑坡雪崩,平静的原野都为这道巨响惊的一颤。 公主猛然抓紧怀中抱着的手臂,和冬担心她被吓到,来不及惊讶,轻轻拍抚这人的脊背:“睡吧,没事,我在呢。” 等这阵余波过去,后车加足马力跟了过来,和冬才有时间降下车窗看去。 那辆被堵截的智能车已经凹陷成了一副废弃车厂中等待回收的模样,引擎冒烟,左前轮孤零零的从车身散落滑到道路之下,车内乘客匆忙踹开前车玻璃,叼着摄像机从里面爬出来。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车坏了就算有人救援也要听一阵狼嚎了。运气不好,身上正好有伤口不能挪动,被狼吃了也是常有的事。 就在和冬这么想的时候,属于他们车队的一辆车见人没死倒了回去,哨兵发达的视力足够让和冬看见接下来的动静,——侍从官踹开车门拿着枪走了下来。 开车的侍从这才说:“从你朋友家里出来就跟着了,路上甩掉一次,再跟过来我们才发现车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人贴了跟踪器,嘿,真有他们的,要我说这群狗仔也够敬业,难怪老先生躲他们躲到乡下。” “砰——”的一声枪响。 和冬久经战场虽然诧异他们处理方式,但对此习以为常,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侍从也十分平静,只是话头一转,说道:“要是贴的不是跟踪器而是炸弹,我们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说话间车队车辆归位,引路、侧护、断后的各司其职,到了晚上八点,夜幕降临,浩浩荡荡的车队这才赶到今天的目的地。 和冬扶着公主下车,两个侍从后后备箱里拿出莉莲准备的东西跟在身后,到了门口,和冬上前敲门。 刚敲了一下,大门便被人打开,和父好像等候已久,目光在打头的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这才说:“进来吧,进来吧。” 乡间别墅偏僻,和父的老朋友本是用作度假根本没准备多少东西,里面唯一可以称得上星际化的设施就是早被淘汰的炒菜机。 在知道他们一行人要来时,和父就投入原料将炒菜机打开,带他们到大厅入座的时候还说:“你们没吃饭吧?再等十分钟就好了。” 和父脚伤严重,走起路来竟然已经到了需要拐杖辅助的地步,和冬匆匆为他跟公主介绍一遍,侍从打理房间为公主烧茶倒水,和冬便在和父“失礼失礼”的声音中带他回到房间治疗。 莉莲装的治疗仪派上了大用场,和冬对着扫描一下发现和父不仅骨头错位,脚踝那里都有了积液,如果再拖下去脚部坏死也不是没可能,这远比她预想中还要严重,和冬忍不住道:“您怎么不早点说?” 和父道歉:“我的错,我的错,我就想搬来这里已经麻烦老朋友了,不好再让莉莲一个向导还为我奔波……” 听到父亲的解释,和冬打开治疗仪的动作一顿,为刚才话语中的责怪意思自责,自己这个最应该看护的女儿都不在身边,又有什么立场抱怨父亲呢? 她们给人添太多麻烦了,父亲不想给人添麻烦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和父以为女儿还在生气,试探道:“和冬?” 和冬这才回神,在人察觉前拉出治疗仪上的匣子灌入治疗液,蹲下身将和父的脚固定在椅子上,虽然哨兵经受过医疗培训动作利索,但牵扯到伤口,和父还是不免发出痛呼,和冬按住他的膝盖:“不要动,频射治疗仪要等十五分钟。” 和父疼的出了一身冷汗,等治疗仪嗡的一声开始运转,原本没有知觉的脚踝越来越痛,他自觉好了一点,问:“首都星不是闹得正厉害,你这时候带着公主过来见我,没关系吗?” “没关系,那里的事跟公主无关。” 和父想到公主一个向导好像确实也不会受人夺位波及,这才道:“那就好,你们没来前我一直在想首都星到底怎么样了,你刚去那里就发生暴乱,现在竟然又来了一次。” “真是,”和父摇摇头:“人活的久了,什么都能见到。外面战争刚结束,帝国内乱又起来,一天天的总不叫人安生。” 和冬盯着治疗仪上跳动的数字没有说话,和父忍不住问道:“你跟公主怎么样?有没有商量好什么时候结婚?我这里还有你妈妈留下的吊坠,那时候她就说要给你,但你不愿意戴,如果公主不嫌弃,我就交给她……”【你现在阅读的是 】 60-70 第61章 和父伤势处理好已经是九点多,侍从们正好伺候公主吃完饭在厨房研究…… 和父伤势处理好已经是九点多,侍从们正好伺候公主吃完饭在厨房研究那种老式洗碗机怎么用,见到他们从房间出来,开车的侍从呼喊和冬:“和冬!这里有给你们留的晚餐。” 和父看着他们互动,好像对女儿跟侍从朋友般的相处模式感到好奇,和冬摆摆手,“喝过营养液了,公主呢?” “在客厅,她想在睡前跟你见上一面。” 公主如果没有工作,晚上睡觉就比较早,再加上今天舟车劳顿,确实到了睡觉的时间。 和冬说:“我们不会耽误太久。” 和父脚伤恢复大半还不太习惯用伤脚使力,手上仍旧拄着拐杖,跟和冬一起出来,就见公主正坐在客厅喝茶。 桌上摆着一些在卡特琳宫常见的点心,和冬一看就知道她没胃口。 但在和父问晚饭怎么样的时候,公主还是微笑道:“很不错,感谢款待,您的伤好一点了么?” 和父坐在公主左侧,和冬坐在右侧,她虽然能旁听,但也无法干涉两人对彼此的初印象。和父对公主很是恭敬,就像他带和冬去军工所遇到的任何一个高级职称的研究员,公主也很客气,凡是和父问到的,都尽量回答。 最后和父无可避免的提到王后:“听和冬说,你们准备结婚,我想问一下,殿下,王后已经知晓了吗?” 王后同意吗? 公主跟和冬对视一眼,和冬张口想要代其回答,普琳却轻轻摇了一下放在裙摆上的手,示意哨兵不要出声。 “我必须跟您坦白一件事,”公主轻声细语道:“我跟母亲的联系并不紧密,王室也推崇婚姻自由,选择和冬跟她在一起是我的决定,目前包括内勤厅在内也没有人出来干涉。” 和父好似没有料到这个结果,短暂的看了一眼和冬,说道:“这样啊,和冬二叔前一阵子兴致勃勃筹办婚礼,我还以为他动作这么大是得到了确定的消息,既然没有的话,我们这样做会对你造成困扰吗?” 公主摇头:“不会,我跟和先生早已见过面,他知道我的意志,也乐于见到这一幕,所以才会积极帮忙筹备,我很感谢他。” “我也很感谢他。” 和父露出微笑:“您大概不知道,和冬虽然在我身边长大,但自从分化后被送入军事学院,这一路以来我这个父亲对她的关照远比不上她所遇到的那些贵人,学校里的老师、战场上的同伴、首都星的和家,他们做的比我好多了。” “我再问殿下一个问题,如果感到冒犯您可以不必回答,请谅解一个父亲为孩子考虑的心意,毕竟王室在帝国实在是令人仰望的存在,在其之下无论有什么成就,普通人还是平庸如蝼蚁。” “您讲。” “……殿下会为雅各布王子忧心吗?我知道王子跟公主不同,很有进取心,但你们毕竟一母所出,年龄也相差不大,大概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见到他受伤,您也会很痛苦吧?” “……” 杯盏放到桌案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咯——” 谈话结束。 — 和冬跟公主在这里停留了三天,和父像是对待和冬一样对待普琳,在莉莲来看望的时候,也会跟公主解释:“这两个孩子一起长大,莉莲是和冬的妹妹,也是我的女儿,我们虽然是两家人,但其实是一家。” 公主并没有在和父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介意,莉莲大包小包的走下车,看着安然坐在庭院的公主,眼睛闪亮的凑过来跟她打招呼:“看和冬那么赶时间,我还以为你们都走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小姐一面。” 向导很难不讨人喜欢,他们天生自带亲和力,尤其是面对莉莲这种实打实的对自己的欣赏目光,普琳就算因为她跟和冬的亲近不快,也很难讨厌她。 莉莲问候完公主,这才拉着和父上下打量,见他手里还握着拐杖,有些责怪和冬:“她不是拿了治疗仪回来吗?为什么你的腿还没好?” 和父抛开拐杖:“早就好啦,只是我觉得到了我这个年纪似乎确实需要一根拐杖,如果去钓鱼的时候有拐杖,就不会麻烦你们往这荒郊野外跑一趟。” 莉莲:“胡说!叔叔你还年轻着呢,我妈都说了,研究所还有好多小姑娘喜欢你,说你是个俊老头……” 两人走远,侍从拉开门走到公主身边:“亨瑞先生说局势大致稳定,王后被囚禁在寝宫,雅各布王子不见踪影,大概被支持者偷了出去,他让您尽快回到塞巴斯蒂安,那里毕竟是国王赏赐的封地,就算有人从中动手脚,想将王后一派一网打尽,碍于情面也不敢在塞巴斯蒂安动手。” 公主看着那一老一少的背影,在侍从支起耳朵准备听从命令的时候,说:“老先生似乎并不太喜欢我。” “怎么会!”侍从下意识道:“他对您跟和冬一样,吃的东西都是分开做的,知道您喜欢吃布丁,昨天研究了很长时间呢。” “大概他就是这样的人吧。” 公主站起身:“能教育出和冬这样的孩子,他又会是什么坏人?他对谁都好,都体贴,即使不喜欢不同意也不会让人感到困扰,估计也不会干涉孩子的决定。” “只要不干涉就可以,比他们好多了。”公主喃喃道。 公主所料不假,在临走前,和冬也确实听见和父这么说:“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和冬,人生是你自己的,就像你那时候执拗的要从军为国效力一样,我虽然担心你会不会在战场上受伤,但也会坚持将你送到车站。” 和父拿出口袋里的吊坠,海蓝宝石在阳光照射下散发出美丽的光芒,“因为你的妈妈没有怎么介绍,所以我也无从得知它的来历,直到半年前一个宝石收藏爱好者不知道怎么联系上我,我这才知道它的底座是人类星际旅行时乘坐的那艘飞船的一部分。” 底座是很深邃的青铜色,而那艘在博物馆展出的飞船外表依旧是众人见惯的银白色,听讲解员说那是古地球因为材料革命研究出的特殊材料,不灭不朽,过了五百多年,性质仍然稳定,甚至比现在一味追求廉价的飞船制造商的产出还要好。 如果不是这方面的行家,他们大概也无从得知它的来历。 和父道:“宝石就是普通的能量石,帝国所拥有的矿藏行星中几乎都能开采出来的浅表矿石,那个收藏家说可以把宝石留给我,他只要底座,但我没同意,就算它不是你妈妈留下来的东西,我也不会同意,本来就是一体的东西,为什么要将它们拆开。” 他拉起女儿的手,将吊坠放到她手里合上:“早就想给你了。” 父女两人相触的手没有放开,和父深吸一口气,对和冬说:“公主此人有智而无慧。” 她是公主,是贵族,是跟人一起决定发动战争、坐在平民尸骨垒叠而起的王座上,那个实打实的上位者。 “与你二叔相类。” 不是莉莲这种见到小猫小狗受伤都要抹眼泪的向导,是个愿意为了不可知的野心冒险接待通缉犯,一直盘算着自己利益的政客。 “不是良配。” 和父好似觉得自己这句话说的太重,松开手,看见和冬低垂着头,转变话题:“我考虑很久,最后觉得实在不应该由我代替谁来表态,相爱并不是罪过,所以决定将吊坠交给你。” “我的和冬也是个冒险家,是个勇士,跟你妈妈一样不爱听我说话,但我希望你幸福快乐。” 当了父母后真的很奇怪,和父站在门口跟莉莲一起冲着远去的车队挥手,总是对小孩抱有一层又一层的期望。 一开始只期待她能从繁育中心顺利出生,她出生后又希望她能够拥有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品质,拥有一个精彩漂亮的人生,但当她真的做到之后,却又开始烦恼自己为什么要给她这么多压力。 和冬,其实你怎么样都无所谓,是不是上校无所谓,有没有结婚无所谓,要不要跟一个不合适的人在一起也无所谓。 因为无论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女儿,我也不可能因为什么事就停止爱你。 汽车远走,莉莲说:“叔叔,和冬回来你很开心吧?说好了第二天要联系我,结果因为他们在一直没给我消息,我来之前还真以为他们走了。” 和父很抱歉:“我其实不太想麻烦你过来,所以总是下意识忽略你的消息,但却忘了你联系不上我会更担心。” 莉莲大方的原谅他:“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了,叔叔,我可是绿洲星一级精神治疗师,年入很多很多万,再过十来年就可以自己建一栋别墅的人!” “真的吗?这么挣钱啊。” …… 车内,和冬将吊坠交给公主:“爸爸拿给我,我决定交给你。” “希望殿下能连同我的心意一起保存。” “和冬,”公主握着吊坠,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拿着一块可以灼穿手掌的烙铁,哨兵看着她,那双眼睛一如她梦见这人时一样美丽。 “怎么了?” 只要不让她知道就好了。 “没有什么,我只是很开心。”公主说。 我很开心。 第62章 塞巴斯蒂安一如既往的阳光明媚,但公主的假期却在两人看望和父返回…… 塞巴斯蒂安一如既往的阳光明媚,但公主的假期却在两人看望和父返回时便结束了,她比以往在首都星还要忙,书房的灯光常常到了深夜还没熄灭。 因为塞巴斯蒂安行宫的简单构造——没有卡特琳宫那么复杂的连廊,也只有两个门,前门临路方便乘车,后门临海需要走过陡峭的石阶才能到达停泊点,然后乘船走小路。 而且后门通往石阶的路上还要穿过刚刚被整修好的花园,这也是一段十来分钟的路程,无论怎么看好像都是前门更方便,但恰恰相反,居住的房间正好可以俯瞰后花园全景的和冬发现,这些人更喜欢从后门走。 每个深夜穿过花园、走下石阶,点灯乘船远去的背影,都像是怀揣着什么秘密,拨开浓雾、无视危险,向着目标前行的勇士。 侍从们频繁出入行宫瞒不过另一个居住者,厨房对和冬说这是公主不习惯塞巴斯蒂安的食物他们要出门采购物资,但采购物资的人来回几次,餐桌上出现的东西却没什么变化,只有一次出现了品质比较好的牛肉,公主还没怎么吃。 和冬懒得戳破他们这么拙劣的借口,静悄悄的观察,侍从中那个名叫里奥的,也就是在她们往返绿洲星时开车的人,外出、归来的时间跨度很大,别人通常隔天就能出现在行宫,他却需要一周。 一周已经足够他在首都星打个来回并且从容的跟人见面做事了,和冬怀疑他才是公主的代言人,亨瑞真如他自己所说被公主当成了障眼法。 但这一切都跟她没多少关系,公主不太跟哨兵谈论这些事,甚至有时候不可避免地谈到这里也会很快找到别的话题错开。 不知道是公主牢记哨兵的立场,还是没有完全信任她。 无论是哪一个都不太美妙,有那么几个瞬间,和冬看着那些忙忙碌碌的侍从都觉得自己被排挤到圈层之外,甚至还有一种是公主授意,让他们防备她泄露关于自己的秘密的错觉。 但是公主对她的眷恋又做不得假,即使再忙每天也要哨兵陪伴用餐,大多数时候都是早上,公主因为熬夜眼中有些血丝,自坐下来后就没有动过刀叉,捧着汤盅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和冬偶尔抬头的动作都能被这人精准捕捉,然后问:“无聊吗?” 和冬摇头说还好:“塞巴斯蒂安也挺好玩的。” 公主看着不太相信,也没再说话,稍后就安排二叔跟哨兵通讯。 二叔身为军部高级顾问,忙的时候一连几周连轴转上厕所都觉得浪费时间,闲的时候——比如现在,悠闲的坐在办公室喝茶,跟和冬通讯的时候还说自己新得了茶叶:“等你回首都星,我派人送给你尝尝。” 和冬透过光影看着他不说话,这种沉默虽然没让二叔这种修练到家的老狐狸坐立不安,但她身后站立的公主却有这个本领,所以二叔还是摸摸脸说:“怎么了?我脸上有字吗?” “王储赢了。”和冬突然说。 二叔听到这句话下意识抬头,谁知道哨兵就在这里等着他,两人对视,和冬看到他这副样子几乎就是确认:“王储赢了,那雅各布这个通过备忘录还没登基的新王怎么办?” “他死了?” 二叔扭头抽出文件夹中的东西放到桌案上,好像在掩饰着什么,一边掀页发出哗哗的纸声,一边低声道:“公主不想让你知道,那你就不应该问。” “那就是没死,被囚禁了?” 可看着二叔低声警告道:“和冬!”时的神情,又不像是那么回事。 没死没被囚禁,阿姆斯特朗还让他安心当王子? 和冬真的很奇怪,即使只见过两面,她也认为阿姆斯特朗不像是有这种肚量的人。 他最有可能的就是在登基前为了大面上好看,短暂的原谅雅各布一下,这种原谅包括但并不限于以刺杀、谋反的名义让国会插手将人送进监狱,或者将人囚禁在某处行宫,然后再在登基后立马以随便什么名义把人处死。 但现在哪个结果都不是。 公主就在忙这个吗?她打算将雅各布营救出来?可将雅各布救出来,有一个哨兵王子在前,就算首都星那帮政客受到阿姆斯特朗清算迫害前来投奔,也不会选择她的。 和冬想起那天和父跟公主见面时谈论到家人,她虽然客气但也委婉展露的不快,脑子难得有些转不过来。 公主到底打算怎么做,她为什么不跟自己讲?猜来猜去真是太麻烦了。 和冬看着二叔,一点都没被他发怒的样子影响,反而打量着他身后的环境说:“看来首都星封锁还没结束,要不然高级顾问不会被要求在办公楼留宿。” 上次王后一派发动政变的第一时间,二叔就接到消息跟同事坚守在军部办公大楼,这不仅是因为军部承担着国防的责任需要在内乱的时候稳定军心,更是缘于军部大佬对王室的不信任,军部里甚至有一部分人认为王室会趁乱弄死系统内的高级官员。 帝国的政治生态很和谐,此消彼长、相互憎恶,但对外基本保持一致。军部、国会、以王室为代表的贵族,近些年来都在绞尽脑汁肃清彼此在自己系统内的影响力。 别看和冬跟王室成员结合就要舍弃军衔感觉很过分,她参军的时候也遇见过很多无法出头的贵族子弟,他们这些人中间无论是否勤奋、刻苦有天赋,职业生涯大概率会止于尉官,再往上几乎不可能。 二叔身为高级顾问,最后竟然选择跟公主联合起来,和冬真的想叹息,为他们无休止的争斗,为他们无休止的野心。 二叔忍无可忍拍桌子道:“和冬!闭嘴,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看的不要看。” “那我应该怎么办?二叔,眼睛长在我身上,脑子一直在转,除非……”和冬说:“除非我死了,要不然什么都瞒不过我,即使你们不说,我也会知道。” 可二叔不知道有什么把柄在公主手里,拒绝的很干脆,为了避免和冬观察到更多信息,直接结束了通讯。 只留和冬一个人在房间沉默,最后踱步到阳台,此时天色将晚,渔民出船返航、邮轮鸣笛靠岸,黑色的油烟仿佛画家不注意在风景画中突兀的那一笔。 “殿下……” 和冬扶着栏杆,晚风吹拂着她的衣角和头发,为什么总在自己认为两人关系可以更进一步的时候,都会有事情出来打断呢? 第一次是她在那双绿色的眼眸中发现公主不爱自己。 第二次,也就是现在,她发现公主也不信任自己。 和冬闭上眼,脑海中回想着两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两种想法在激烈的拼杀,一种说哨兵你失败了,趁现在还没有陷得太深及时止损,一种又在说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 门外又响起侍从往来巡逻时的脚步声,和冬凝神甚至能听见他们的交谈声。 “和冬还在房间吗?” “一直都在。” “……要不要跟殿下讲?” 也就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和冬直接抓着外套推开门,在侍从震惊的眼神中,她问道:“殿下在哪里?我要见她。” “书房。” 在哨兵跑出走廊前,那侍从拦着她道:“你找殿下有什么事?她现在正在忙,很久都没休息,里奥吩咐了不能打扰她……” 和冬弯腰闪避,在人追赶着阻拦前穿过走廊登上阶梯,她的房间跟公主的书房并不在一层,需要穿过两条走廊、一层台阶。 书房面前守着两个熟悉的侍从,早就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和同伴凌乱的呼喊声,在和冬整理好着装要进门时,犹豫半晌,才对着站在楼梯口不敢过来的侍从挥手示意:“我先替您通报,稍等。” 大门吱呀一声响,和冬走进去,公主在塞巴斯蒂安的书房十分简单,屋内墙壁涂着浅淡的绿色,进门正对一整排书架,右手边是两扇窗户,公主的书桌跟大门在房间的对角线,此时哨兵站在门口,普琳低头看信,见人还没过来,便抬头招手:“不是要找我吗?” 和冬这才走进来,她闯入书房只是想见到公主,当意识到两人中问题越多,当发觉她自己开始动摇怀疑,她就想见到这个人。 但见到这个人之后呢?质问她为什么不信任自己?质问她对自己的冷落?——明明之前即使分房也是一同起居,为什么现在相处时间只剩下吃饭了? 可她也知道公主有事要做。 和冬在侍从关闭大门的声音中无奈的呻-吟一声,彻底放弃自己的表情管理,直接走到普琳面前:“我不开心。” “阿姆斯特朗登基,批准了我的申请,已经下诏封你为公爵。” 公主几乎同时说出这一句,在说完意识到和冬那句话的意思后,忍不住笑了起来,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抚摸着哨兵的脸。 “怎么了?因为我没陪着你吗?” 一半一半,更多的还是因为你不信任我。 可哨兵还是握着她的手说:“是,我们之前一直都在一起的。” 公主亲吻她的侧脸:“不会了,我向你保证,只有这段时间,我已经忙完了。” 第63章 和冬控制着自己不要皱眉,在公主表示亲近的时候如果皱着眉头未免太 和冬控制着自己不要皱眉,在公主表示亲近的时候如果皱着眉头未免太过大逆不道,但她也很难因为这一句一听就是敷衍的解释展颜。 她决心冲破两人间的所有阻碍,但拿起长矛后却发现公主手中把持着一张盾牌。 为什么?和冬握着公主的手,看着人的眼睛。 普琳说:“好了,本来还想忙完出去找你,你既然来了就陪我出去散步吧。”说完便想拉着人出去,可惜这一动才发现哨兵的停顿,和冬握着她的姿势都没变化,站在原地,夕阳余晖洒在哨兵身上,鼻梁的阴影、被光线拉长的影子,显得人瘦削而英挺。 普琳又喊了声和冬,哨兵这才开口问:“殿下,你这段日子在忙什么?” 公主还是那么从容,一点都没被人逼问的不耐,笑道:“很平常的事,本来不想跟你说的,但你既然这么在意,肯定要跟你讲。” 公主说王储赢了后,雅各布失踪、王后被囚禁在自己的宫殿里,他们的母族格林家也受到牵连,阿姆斯特朗想革除格林公爵的爵位。 她讲道这里,和冬挺直的仿若冲锋上阵的身体才稍稍放松。 普琳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继续道:“此举举动实在太过激进,贵族虽然以王室马首是瞻,但连他的智囊团也不敢在新王位置还没坐稳的时候就赞同他,正在劝阿姆斯特朗回心转意。” “我不喜欢雅各布,也不想见王后,但舅舅对我还算公允,外人都在劝阿姆斯特朗息怒,我身为他的外甥女总不能什么也不做。” 两人漫步在刚刚休整好种子还没冒头的后花园里,明明是光秃秃的毫无景色的地方,和冬却想起篝火节跳完舞送公主回寝殿的那一晚,公主的衣摆滑过园中盛开的花朵,像一场安静美好到让人不愿意醒来的梦。 此时公主已经抛下提及首都星时的沉重,对和冬说:“我要在这里种露薇花,再也没人能管我了。” 再也没人能管我了,和冬,爱德华快死了。 普琳说到这里一顿,露出自己想起什么的样子,随即便抬头对哨兵说:“我差点都忘了告诉你,我父亲没事,当初阿姆斯特朗遇刺知道王后要谋反,怕他受伤,所以将人一同带走,直到他当上国王,这才将父亲的消息放出来。” “他在休姆默克宫,你都带我见家人了,回到首都星,我也想带你见见他。” ——虽然他在我心中的地位,跟和父之于你完全不能对等。 但普琳想起和父对自己的平淡,还是决定带和冬走这么一遭,既然他们看重这些,那为什么不能满足呢? 和冬重复道:“休姆默克……” “对,他现在跟阿姆斯特朗换了住所,我觉得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不喜欢也没用。 — 为了表示对新王的尊敬,和冬跟公主乘坐最近的航班返回首都星,除必要的侍从比如里奥之类的,其他人全都留在塞巴斯蒂安慢慢收拾行李。 但即使这样,她们也完全错过了新王的登基仪式。 阿姆斯特朗好像吸取了前人雅各布苦背演讲稿最后也没当上国王的教训,整个流程走的极快,在三方头脑见证下交接了王冠和权杖,便下令首都星全域解封。 一年内两场政变,首都星居民再不淡定也习惯了,封了就睡觉,放开就出来上班,当然,还有一部分人因此留下阴影选择离开首都,前往其他行星定居。 和冬跟公主乘坐的飞船到达停泊点的时候,即使走贵宾通道,也能轻而易举的看出来上船的人远比下船的多多了。 到处都有声音在说,“死了好多人”、“房子都塌了”。 亨瑞早就带着护卫队守在停泊点,这种王室出行的阵仗让场内很多乘客不自觉逗留、观察讨论,等到公主熟悉的身影出现,人群跟疯了一样朝这边挤。 护卫队组成。人墙,场内安保早就接到协从命令,训练有素的将人潮隔在通道三步之外。 亨瑞催促两人尽快通过通道,但公主却因为人群中呼喊的声音几次停下来,跟人握手、接受拍照,更在他们乱七八糟的询问公主这段时间有没有事的时候,将和冬拉到身边说:“我们在很早之前就出去度假了,刚刚返程。” 和冬只能微笑,被动的跟着身边的明星应付那些人的热情,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甚至抹着眼泪说:“没事就好,回来就好,这段日子真是太可怕了。” 等她们好不容易坐上汽车,司机正要踩下油门的时候,亨瑞陡然出现,拉开车门跟后座的两人主要是公主道歉:“恕我失礼,殿下。” 随即便稳准狠地将里奥从副驾驶座上拉下来,里奥即使年轻力壮也不敢跟首席侍从官争,只能踉跄而又虚弱的被扯出去,等亨瑞关上门,命令司机启动的时候,和冬从后视镜还能从后视镜看到里奥整理自己被抓扯皱巴的领口,车辆走出去,他对着车屁。股一鞠躬,坐上了后面的车。 一路上,亨瑞嘴巴不停的跟公主汇报两人离开首都星后卡特琳宫发生的一切,甚至连某天侍从捡到两只小鸟、收养它们越冬的事也要说出来:“……一只头上有白色花纹,一只通体黑色,查了半天资料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和冬真是为他的毅力叹息,也为公主能接下这一连串啼笑皆非的招数而面色不改的定力叹服。 他们讲话,她就将目光投向窗外,去卡特琳宫的路她也还算熟悉,沿路的商场、十字路口处硕大的“禁止飞行器通行”的图标,然后她就发现那片被地产商说首都星最扎眼的建筑,贫民窟,消失不见了。 在这一瞬,和冬才意识到“死了很多人”、“房子都塌了”、“回来就好”是什么意思。 雅各布不是一个好国王。 阿姆斯特朗也算不上。 和冬看着正在跟亨瑞说话的公主,那人察觉她的目光,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这个动作让亨瑞的说话声中断,但车辆拐弯的时候,他又坚强的续了上来。 和冬想:首都星离开的人还是太少了,这里还有一个人想玩国王游戏呢。 可她就连自己都不能脱身,又怎么劝别人离开呢? 窗外破碎又正在修复的建筑一直绵延到城市尽头,直到车辆开到郊区,和冬才打开车窗呼出那口气。 — 王室发言人在和冬返回首都星的第三天召开新闻发布会,朝公众宣布帝国迎来阿姆斯特朗的纪年,“目前已经开展星际币形象设计征稿工作,所有地标建筑物均应更换国王阿姆斯特朗的代表徽章,国王决定召开为期十五天的庆典游行活动……” 卡特琳宫——在雅各布、王后相继‘退居’幕后时新王得以用来挥洒亲情的地方,公主也接到了参加庆典的指令。 和冬跟着她一起更换制服,去国王寝宫赛普特宫,那里有一个恢弘到堪称艺术品的宴会厅,听说老国王跟王后新婚的时候曾经将其借出作为王后的宴会场所,所以后来王后总是嫌弃自己的寝宫不够大,没有国王的好。 如今阿姆斯特朗成了赛普特宫的主人,他穿着跟和冬差不多形制的制服站在台上,见到两人入场,为了彰示自己对妹妹的慈爱,立马走下台阶来到两人面前。 阿姆斯特朗跟公主拥抱:“菲比,你终于回来了。” 公主也一脸感动的喊陛下,在阿姆斯特朗摇头说不必这么见外的时候,和冬又听见她爽快的喊:“大哥。” 两人寒暄完,和冬也很有工具人的自觉,紧跟着喊了一声大哥,阿姆斯特朗拍着她的肩说:“好啊,看到菲比跟你在一起,我也算放心了,当初第一次跟你见面我就觉得咱们有缘,没想到最后这缘分竟然应到了这里。” 他说:“怎么样,和冬,新鲜出炉的塞巴斯蒂安公爵。” 阿姆斯特朗看着和冬笑了一下:“本来有很多称呼的,但是最后想到父亲将塞巴斯蒂安送给普琳,又想起你们两个坚贞不渝的爱情,还是决定给你塞巴斯蒂安这个封号。” 他说:“你可是唯一一个在婚前就有封号的伴侣,珍惜吧,哨兵。” 和冬当然立即表示了一番自己的荣幸,等阿姆斯特朗端着酒杯远走,公主才低声道:“大哥很开心。” 当了国王肯定开心啊。 和冬带人到一旁休息,公主穿的裙子很沉,裙摆用最好的缎面、皇家裁缝手工制作的蕾丝,以大颗的水晶和珍珠做点缀,为了将其撑起来,又少不了一些贴身的支撑材料,看着至少有十多斤,虽然公主经常穿着它们跳舞,站立起来十分轻松,但哨兵总是找准时机让她坐下休息。 她们在赛普特宫待到天黑,跳了无数支交谊舞,吃了好多次小蛋糕,但国王还没宣布庆典结束,众人只能继续开心的玩。 和冬看见公主脸上露出一点疲色,便弯腰抱起她的裙子,公主有些吃惊,直到哨兵腾出一只手拥着她穿过攀谈的人群,身边人如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停留在原地,两人轻盈地跳到后花园的草地上。 普琳才笑了起来。 “和冬,”她看着城堡上空高悬的明月,笑道:“和冬,你把我抢出来,要是有人找怎么办?” 她现在可是王室唯二能出来活动的成员了。 公主的裙摆在月光映射下美的不可方物,和冬轻轻喊了一声殿下,然后在人抬眸看向自己时,捧着她的脸吻了上去:“那就让他们找。” 微风轻轻拂过树梢,连月亮也在微笑。 第64章 阿姆斯特朗新王上位意气风发,接连几天参加民间庆祝游行,并邀请和 阿姆斯特朗新王上位意气风发,接连几天参加民间庆祝游行,并邀请和冬她们一同前往,虽然雅各布不知所踪,王后又被囚禁在自己的寝宫,但国王却不吝向众人展示自己跟公主的深厚情谊。 邀请人参加宴会还不够,中间更是几次当着众人的面说普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就跟我的女儿一样。” 如此厚爱,等庆祝游行落幕,公主为了感激新王的信任,自然要替他分担公务。 没办法,原本老国王还在的时候,即使雅各布再不成器也能当个人用,现在阿姆斯特朗上台,王室成了光杆杆两个,国王不愿意去的地方,王室只能安排公主上了。 首当其冲的便是十年一度的类人联盟交流论坛开幕仪式,——星际时代人类将宇宙种族分为两个大类,具有与人相似的特征,有社会组织、族群意识并能与外界沟通交流的是类人种族,非类人种族就是连手脚脸躯干等人类生理认知体系都无法辨认的东西,帝国目前的科技水平只能跟前者交流。 和冬还没有跟公主结婚,不是王室成员,或者说就是婚后,王室也不会允许一个伴侣越过成员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开幕仪式当天公主才是主角,哨兵跟她一同前来,坐在前排跟其他人一样鼓掌、听公主上台发言。 普琳在如潮水一般不曾退却的掌声中讲到:“类人联盟交流论坛作为非政府组织活动历史悠久,在经济贸易、科技合作等领域作出重大贡献……” 和冬身边原本由工作人员安排给公主的位置也有一个人坐了过来,她还没扭头看,便听见熟悉的声音道:“哨兵,好久不见。” 库帕毫无仪态的靠着椅背,手臂则放在两人中间的扶手上,整个人都透出一股跟场地格格不入的浪荡来。 和冬为他这种侵占空间的举动感到不适,但碍于库帕现在是国王面前的红人——这家伙走狗屎运,投靠的王储竟然绝地求生成功登上王位。 现在阿姆斯特朗眼见着对格林公爵不喜,坊间有传言说国王已经跟格林家达成一致,只要公爵把头衔留给自己的儿子,他就放弃革除格林家爵位的想法。 和冬基于对库帕浅显的了解,按捺着自己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 “哨兵,你这样不理不睬可真的会伤到我的心的。” 库帕说完见和冬还是没反应,唉声叹气道:“好啦,好啦,你不就是觉得我是个小人,背叛了你的公主跟在阿姆斯特朗身后了吗?你是不是在想,这个小人也有点运道,竟然误打误撞攀到通天梯上,成了国王面前的大红人?” “那我跟你说我现在弃暗投明,又重新跑到公主的怀抱,你对我的感官会不会好一点?” 果然,这话一出,和冬就扭头看着他,台上公主演讲进行到高潮,众人纷纷鼓掌,和冬鼓掌的动作不停,自她扭头后,库帕也笑着坐起身跟着人群有一搭没一搭的拍手。 和冬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既然阁下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自然应该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什么小人、什么弃暗投明,你今天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因为我根本就不相信,但你要是口无遮拦讲到外人面前,想来陛下知道后也不会饶恕挑拨兄妹感情的小人,你说对吗?” 库帕闻言哈哈一笑,如果不是一波接着一波的鼓掌声,他这么夸张的举动定然会招来外人的议论。 和冬皱眉,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库帕也是一个向导,她就是对他升不起什么照拂之心,甚至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反感。 库帕:“哨兵,不信我也要信公主吧?你的公主殿下可是我的表姐,你跟在她身边这么久,怎么不知道她的性子?” “不论好的坏的、香的臭的,只要能用到的,她从来都是来者不拒,你觉得我是小人,我还觉得她是坏人呢,跟在她身边,一不留神就能要了你小命。” “就像这样。” 库帕演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看见和冬面色不改对自己的一番坦白毫无反应,这跟她在公主面前的表现可是天差地别,库帕突然涌上一股难以言明的恶意。 他说:“你跟在她身边这么久,难道就没想过这么一个柔弱的向导、没有母族支持空有头衔的公主,是怎么掌控那么多人为她效力的吗?” 和冬就是心中有疑虑也不会接受跳进他的陷阱:“没兴趣。” “呵呵,”库帕冷笑一声:“你对公主的忠心真是不容人置喙,和冬,我早就警告过你,跟她在一起,你会后悔的。” “我这个表姐,天资极强,对精神力的掌控更是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即使她的精神力评级只有A等,但我却觉得不会如此,她可以轻易操控别人的心智,我曾亲眼看到她操控自己的老师跳楼。” “闭嘴!” “呦呦呦,这才哪儿跟哪儿啊,你就不想听了,像你这种一根筋的蠢货,活该被她玩死。”库帕恶狠狠道。 公主的演讲就快结束,眼看着主持人要上台跟她交接话筒,库帕语速加快:“如果你不信,大可以去查查她那两个老师是怎么死的,卡特琳宫从她入住到现在又换了几拨侍从,据我所知,只有那个叫亨瑞的老货从她手里活了下来。” 普琳远远看到库帕坐在哨兵身边,而和冬眉头紧锁似乎十分不耐的样子,她刚走到两人面前,库帕便骤然起身,对着她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殿下这次的演讲真是好极了,要是雅各布王子在台上,不知道要看多少次演讲稿呢,对吧,和冬?” 库帕朝人一挤眼,在普琳面色下沉前麻溜的戴上帽子滚蛋。 和冬帮公主整理裙摆落座,周围人也因为公主的到来骚动起来,跃跃欲试的想要跟其交谈。 普琳婉拒他们交谈的意愿,只握着哨兵的手问:“他来这里干什么?” 和冬:“谁知道呢,总是说些不着边际的废话,殿下,他真的很烦人。” 殿下,和冬在人认真听台上人发言时看着公主柔和的侧脸,在普琳察觉要看过来时,又错脸避开。 “我的家庭教师立志将我培养成一个符合所有教义的淑女……” “我被罚在走廊上思过,那天首都星下着大雪……” 库帕那副恶意中混杂着怜悯的表情一直停留在她的脑海,“你会后悔的。”他这么说。 和冬闭上眼。 — 要查找公主幼年的家庭教师名单并不是一件难事。 首先,这些教导过王子公主的人肯定不吝于向亲戚朋友分享自己这段经历,知道这件事的人不会少。 其次,这些人的身份不会低,哪怕是现在人们都走不出“身份高贵≠学识渊博”的误区,更何况是之前? 能教导公主的,一定是王室圈的熟人,最有可能就是王室七拐八拐的亲戚,而且极有可能来自王后的母族格林家,毕竟众人的印象中教导孩子是母亲的职责。 和冬在调查途中也曾想过要不要跟公主摊牌,但她此前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人寻根究底,虽然公主每次都坦然回答,可次数多了总是会给人一种自己不信任她的意思。 更何况……和冬不得不承认,她也害怕公主欺骗自己。 “至少要让我知道真相。” 和冬这么想,也这么做了下去,然后如约拿到那些家庭教师的资料。公主从小到大一共有五个家庭教师,这个数字并不会让人惊讶,因为在她十岁之前,这些家庭教师的主要任务就是带孩子陪人玩耍,如果王子公主不喜欢,更换人选是常事。 而且和雅各布这种跟家庭教师谈恋爱、被人发现或者跟女友闹崩继而频繁更换人选的人来说,公主这边还算克制。 公主第一个老师叫娜吕吉剌,格林家的某个远房亲戚,只在王宫待了半年,半年后就出宫结婚,此后跟随丈夫移居某度假行星,夫妻二人已经繁衍出一个庞大的家族,排除嫌疑。 第二个老师叫容克,男性向导,曾是老国王爱德华的护卫、亲信,拥有星辰骑士徽章,已于星历568年因车祸丧生…… 和冬目光一顿,记下这个名字,随后三个人中又找出一个死亡的,不过这个名叫索菲亚的女性向导并不是跳楼死亡,她是自杀,治安警察的出警记录里清晰记录了她家属的报案时间,572年5月12日。 同月24日,国王爱德华派人参加了索菲亚的葬礼。 和冬看着资料上这么突兀的一句,不知道是索菲亚的家人认为这件事可以拿出来彰示女儿的哀荣,还是记录者对后人含蓄的提醒,她揉着太阳穴,只觉得头痛欲裂。 五个老师,死了两个,剩下三个中只有一个过着幸福的生活。 和冬即使知道他们的人生不一定跟公主有关系,但想起两人去绿洲星看望和父时,路上响起的那道枪声,还是不由自主的开始怀疑。 这好像真的是公主的风格。 第65章 也就在和冬继续追查那两个家庭教师的死亡有没有猫腻的时候,国王阿 也就在和冬继续追查那两个家庭教师的死亡有没有猫腻的时候,国王阿姆斯特朗跟庄立树爆发了一场剧烈的冲突。 据里奥所说——这小子现在被人传是卡特琳宫第二侍从官,因为首席侍从官阁下对他充满警惕,紧紧把守着公主身边的重要岗位,他大概也不甘心游离在核心圈之外,开始向和冬示好。 里奥说国王原本就跟庄立树有些矛盾,阿姆斯特朗被刺杀潜藏那段时间曾向他求助,但被这位总理无情拒绝,所以阿姆斯特朗登上王位后就使用历代国王从未明确使用过的权力——拒绝任命新任总理,给庄立树好大一个难堪。 虽然国王权力经过几百年的发展早就不如以往,任命新任总理也只是在众人见证下走一个程序,人家早就入职主持政府工作,即使他不同意也不会对庄立树造成什么影响。 但只要他一天还是帝国的总领,他就永远站在庄立树之上,上斥下再正常不过。 庄立树的脸火辣辣的痛,即使是个铁杆改革派,为了顾全大局还是不得不跟阿姆斯特朗妥协。 他们妥协后也有一段和谐的时光,但等阿姆斯特朗将内勤厅管理大臣踢出去,换上自己的人之后,这种平静已经是暴风雨降临前夕的伪装了。 政客因为利益握手言和,也会在被人触犯利益后再度撕破脸。 “直到昨天,国会举行国王问政仪式,在仪式结束后议会大厅突然冲进来几个人,当着众人的面要求总理在党派还是在野党时期的副手,也就是现在的财务大臣阿比盖尔女士解释自己身上的财务问题。” “阿比盖尔女士跟在庄立树身边多年,是庄家的朋友,很得他们信任,因为毕业于帝国大学财务管理专业,又曾在多家大型公司从事财务管理工作,专业知识过硬,庄家人习惯用她处理自己的资产。” 现在庄家的钱袋子被人引爆了。 因为那些人说她抽取政治献金贿赂选民,在大选期间为庄立树投票。 这是所有参选政党的常规操作,但从法律和道义上来讲,它是违规违法的。 因为当天国王恰好在场,国会得到批准后,被在野党操控的检察院光速下达了对阿比盖尔的调查令。 里奥说:“外面现在都在传,这是国王跟在野党联手设的套,他们都看不惯庄立树将人踢出去独占岗位的霸道样子,所以打算把阿比盖尔拉下来,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而庄立树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早在国王准许他们扣留阿比盖尔时,他就当众宣布一个劲爆的消息:老国王其实属意雅各布王子即位。 “诸位,老国王爱德华深爱子民,虽然对雅各布王子行为多有指责,但在局面已成的情况下他并不期望王室因为继承权爆发冲突,所以授意我保持沉默,让帝国平稳度过权力交接,谁知道老国王心意被阿姆斯特朗知晓,竟然直接将人囚禁起来,彻底跟我断了联系。” 阿姆斯特朗拍案而起:“满口雌黄!” 里奥真觉得自己的转述不如现场三分之一的精彩,可惜现场录像被人封存一直没流露出来,现在也不能展示给这位王室伴侣看。 谁知道和冬听完竟然跳过这些八卦争端,直接问:“冲进议会大厅指控阿比盖尔的人呢?” 里奥眉心一跳,准备好的各项问题和答案全都没派上用场,一时语塞,真被这个细节难倒了。 和冬朝他挥挥手:“你能知道这么多东西肯定也有自己的渠道,我也不让你做别的,帮我查那几个人是谁,查……他们死了没有。” 里奥领命走人,和冬回到屋里沉默半晌,直到侍从敲门说公主要跟她共进晚餐,这才说了声“稍等”,换身衣服走了出去。 — 还是熟悉的菜品,还是熟悉的人,和冬用刀叉切牛排,铁质餐具碰到瓷盘发出一声轻微的刺啦声,惹得守在一旁的亨瑞皱起眉头。 而坐在哨兵身旁的公主,却轻巧的挪动餐盘,将自己已经切的差不多的牛排跟人换了过来。 这一动作又快又顺,顺到和冬抬起头,公主的刀已经沿着她刚才切割的痕迹落了下去:“你最近好像不太开心。” 公主一如既往的敏锐。 和冬拿出一个怎么都不会错的答案:“因为您太忙了,殿下。” 公主轻轻一笑:“你可以过来找我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书房在哪里。” “你还需要见客,”和冬摇摇头:“我不想打搅你工作。” 天聊到这里就算聊死了,普琳也不再开口,等两人用晚餐,哨兵起身要回房间,她看着这人的背影,突然想起那时哨兵推开自己说:“我不喜欢这样。”时的样子。 “和冬!” 嘴巴比脑子更快,普琳反应过来,哨兵已经在楼梯前转身看着自己,而亨瑞则在一旁弓腰喊着:“殿下,您还有访客在等待接见,明天又要参加一个慈善晚宴……” 普琳站起身,走到和冬面前,在人略带诧异的看向自己时,朝她伸出手:“陪我出去走走吧,整天待在屋里,我也有点累了。” 公主都这么说了,和冬没理由拒绝,连劝人勤奋的亨瑞都带着侍从识相退走,给两人留下私人空间。 普琳带着和冬走出内宫,首都星已经到了春夏交接之时,不仅内宫花园一水的玫瑰花开的十分鲜艳,连路上吹的风都变得温柔惬意起来。 “是不是没给你过生日,你生气了?” 和冬并不太注重生日,往常每次提及也都是希望借此请假好跟亲朋团聚,但现在已经从战场上下来,前一段时间又刚刚去过绿洲星,生日对她来说更是可有可无。 更别提去年米娅还带着哨兵公寓的一群人给她庆生,今年生日不对确实会引来一些闲话。 所以当天公主正忙,只派侍从送了礼物,和冬心里倒是松了口气,但没想到普琳竟然在此刻重新提了起来。 “没有,我本来就不太喜欢热闹,您也送我礼物了。” “真的不是因为这个?” “不是。” 普琳停下脚步,等哨兵意识到人停留,也站在原地时,两人中间已经隔着两步远的距离,和冬问:“怎么了?” “应该是我问你,和冬。” 普琳走上前,伸出手抚摸着哨兵的脸:“总觉得你不太开心,但你也不愿意跟我说,就一个人闷在心里。” 也就是这几分钟,夕阳余晖陡然消散,夜幕降临,连风都有些发冷。 不管公主做了什么,又打算做什么,此时她眼里的担忧做不得假。 和冬把心里的疑虑暂且都压了下去,——这些事其实不会对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造成什么影响,她对公主的真实面目早有准备,虽然这一切来的比她预想中还要猛烈,而公主的手段又比她预料的还要残酷。 但这都没什么关系。 她只是因为那些事实的沉重而感到沉重。 活在当下,活在当下,不要纠结,不要犹豫。 “我只是有些想不通,很多事都纠缠在一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太糟糕,所以我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和冬握住她那只手,在人手心里落下一个吻:“没办法,签了协议又没跟你结婚,现在还是编外人员,没有什么工作,跟你这个大忙人不同,我总是有大把时间用来胡思乱想。” 公主好像接受了这个解释,她说:“结婚还要等一等,毕竟王后还没出来,我摸不清国王的想法……” “我知道。” 和冬说:“我相信殿下。” 即使再忙也不会忘记陪伴,公主对她的眷恋似乎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要不然里奥那个人精也不会在发现上位无望后,立马向自己示好。 这些人的眼睛毒辣的很,本身出身又不算差,对他们来说公主才是唯一的君主,别人都不值得费心。如果自己没什么投资价值,里奥事不会来这里献殷勤的。 公主喜欢她,虽然还没自己对她一样那么喜欢。 普琳说:“让我想想,要怎么才能逗我们的驸马开心呢。” 下一秒,她说:“有了。” 斐从地面盘旋而起,硕大的脑袋在路灯照耀下留出一道长长的阴影,公主上前一步,直接踩在巨蟒的尾巴上。 和冬一惊,想要将人拉下来,谁知道下一秒手就被人反抓,公主说:“它皮糙肉厚才不知道疼呢,你也上来。” 巨蟒嘶嘶吐着信子,仿佛跟主人一般催促。 和冬半信半疑的落脚,几乎是踩到巨蟒尾巴上的同一时刻,斐的尾巴尖就盘成一个圆圈给人落脚,然后,和冬还没站稳,它就如离弦的箭般猛地弹射出去! 斐蹿的太快,和冬下意识抱着巨蟒的身躯,等公主拍抚她的手臂示意人抬头,她这才发现眨眼间两人竟然已经来到湖边。 这是卡特琳宫庄园的一部分,不过因为离主建筑太远,他们只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从来都没来过。 普琳跟她面对面趴伏在巨蟒身上,看着她的脸,然后两人离得越来越近,和冬听到她说:“我以前就喜欢让它驮着我出来看看,那时候天太黑,森林也很冷清,一直在想要是有人陪着我就好了……” “现在你来了。” 她吻住哨兵:“你来了。” 第66章 短短几日,阿比盖尔事件持续发酵,事件双方撕得不可开交,引发全民…… 短短几日,阿比盖尔事件持续发酵,事件双方撕得不可开交,引发全民关注。阿姆斯特朗跟庄立树的斗争也因为各方利益牵扯变得复杂起来。 阿姆斯特朗想搞掉庄立树尽可能安插自己的人手,为此不惜拿出利益跟人合作;哪想到庄立树这个老人精,在遭到攻讦后迅速放出大雷反击,后续持续发力,还想借着舆论发酵趁机将王室从神坛上拉下来。 即使知道他不太可能成功——应该是这样。 帝国民众早就习惯了生活在国王统治之下。 王室是一个精神符号,带着人类冲破地球限制成功进行星际穿越,又在新的星系建立起跨种族、肤色、地域的统一国家,让人类免于内部争斗集中力量与虫族争夺生存发展的空间。 虽然随着时间推移贵族统治逐渐没落,代表大众意志的军部和国会崛起,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贵族——国王权杖上延伸出来的蛛丝,早就扎入整个国家的大动脉,要想推翻王室统治谈何容易? 单看庄立树青年时期的提案到现在都没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就知道了,他不会成功的。 可偏偏这一年来王室内部权力更迭不断,没有做好后续工作,让亲王室的政党损失了重要席位,于是国会也变得不可控起来,要是在爱德华在位时期,庄立树敢放一个屁? 阿姆斯特朗暗恨,如果不是雅各布跟玛丽这两个蠢货从中阻挠,他顺利接替权位,自己根本不会陷入到这种舆论风暴里。 庄立树发动舆论战,一直对着国王泼脏水,阿姆斯特朗也迅速召集幕僚开会,其他部门盯准阿比盖尔审讯催促检察院立案审查,搜罗他之前的脏事,咬住洗钱受贿这条不放,公关部门也迅速做了一个父子情深的专题发到网上,引导舆论。 因为老国王爱德华重病枯瘦如柴的形象不好,专题报道中大部分都是父子两人的青年照片,有老国王跟先王后抱着王储参加洗礼的其乐融融,也有跟玛丽及其子女的全家福合影,以此表明新王对这些家庭成员的宽容。 最后再附少数老国王病床照、新王跟其探望谈话的图像,以期借此塑造一个因为政治立场不合,被庄立树一派疯狂抹黑的正道形象。 专题一放,网上确实给出了一点反响,但还远没达到阿姆斯特朗的预期,而且跟爱德华时一水的英明神武的夸赞情形相比,民众对他的指责、肆意谈论国王秘辛的声音,让阿姆斯特朗极为恼火。 公关部门的头头过来汇报说到‘要是陛下结婚有个孩子就好了,这种时候弱者发出的声音往往更有力量’,他气的直接将拳头捶在桌子上,“砰——”的一声,桌案震颤,吓得下属全都垂头束手不敢发出一丝声息。 “没有王后,没有孩子,你们就洗不清庄立树扣在我头上的脏水了?你们的脑子是被猪吃了吗?反击,反击,我要你们反击!” 也就在这个众人被怒骂的时候,库帕如天降神兵,迈着轻巧的步子走到门口,摘下繁琐的帽子,故意敲击敞开的门扉:“下午好,陛下,能让我进来吗?” 情绪一被人打断就很难再接上来,阿姆斯特朗还记得库帕雪中送炭的情谊,就算不记得,能将格林公爵顶下来的人选,也要优容一点,闻言烦躁的挥手,一边示意人进来,一边将文件甩到下属怀里:“不要给我找借口,明天,明天醒来我要看到新的成果。” 下属鞠躬说是,抱着东西立马离开,库帕低头从散落的文件夹中抽出表格,上面赫然记录着关于此次事件的网络数据。 库帕笑道:“真是一群窝囊废,拿着高昂的薪水,竟然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要陛下为此忧虑。” 国王因为权力而站在帝国顶端,但真实操作起来反而会刻意模糊这一点,宣扬自己的光辉形象,看起来似乎是以勇气、亲情、同理心等等美好的品质立足并且获得别人的尊敬。 面具带久了就很难撕下来,连老国王那种狂放的人都追求一个英明神武,阿姆斯特朗当了这么多年王储,历经磨难好不容易上位,自然对这些格外在意。 庄立树真是有一手,打蛇专打七寸。 阿姆斯特朗心烦意乱:“让你办的事怎么样?” 库帕耸耸肩,将纸一丢直接坐在阿姆斯特朗对面的椅子上:“庄立树那老头对待家里人严苛的很,这次新闻一出来,不管是亲儿子亲孙女还是借住在他们家的亲戚,全都控制起来,说是在调查结果没出来之前闭门思过。连门都不让出,我就算跟他孙子有交情,也约不出来了。” “要我说,陛下不如去找摄政王,摄政王跟陛下同气连枝,总是明白一损俱损的道理。” 要是国王都没了,谁还会让一个出身贵族的摄政王参政? 可阿姆斯特朗听到这个名字就是冷笑,如果首都星贵族真跟他站在同一阵线,庄立树根本就跳不起来! “这帮老货不见兔子不撒鹰,让他干活不喂块肉他能动弹?” 库帕在心里骂他抠搜,帝国不知道是不是盛极必衰,竟然一下让两个爱财如命的东西站上了顶端,庄立树如此,阿姆斯特朗也是如此。 “也是,也是,摄政王身为贵族又是参政大臣已经封无可封,总不能解决了庄立树,又把他喂大了,到时候肯定不好收场。” 库帕叹气,坐在椅子上跟国王一起发愁,一副忠心为上的样子,过了一刻钟,走廊外传来脚步声,他才仿佛想到什么,立马站了起来! 阿姆斯特朗扭头看去,就见库帕一捶手,道:“封无可封,那跟他结亲不就行了?”他笑道,“我可听说,摄政王的独子,路易斯先生,对公主殿下念念不忘呢,要是能成全路易斯,摄政王还能不明白您的心意?” 公主身为王室人气明星,在网上热度一直很高,之前路易斯几次出入卡特琳宫早就被人注意到了,虽然不知道最后怎么没成又换成了和冬,但花边新闻给人的印象总比夫妻情深来的深刻。 阿姆斯特朗皱眉:“可我已经答应了普琳,也给了和冬爵位,她们结婚在即,再要她跟路易斯结婚,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 说不过去你就不会记得这么清楚了。 库帕很乐意在和冬跟公主中间施加障碍,虽然据他观察公主已经跟摄政王达成协议——很有可能就是用自己婚事做筹码,要不然她不会一直拖着不肯跟和冬结婚。 那可是和冬啊。 一想到对自己不假辞色的人,竟然也被人这么对待,库帕就感到一阵痛快,但跟痛快相伴的还是对普琳两手都抓、两者都有的嫉恨。 别以为他不知道,阿姆斯特朗之前还提议过让普琳将两人婚事提前,以便“沾沾庆典游行的光”,可惜普琳婉拒,说是两人还没争得和冬父亲首肯…… 殿下,你既然都扯了国王这面大旗,肯定也不介意我用用你的吧? 库帕情愿当这个小人,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和冬知道真相时的表情:“我倒是觉得公主对和冬无意,您怕是不知道,我因着家里的关系经常出入卡特琳宫,和冬单恋公主的事大家都清楚,可公主作为帝国明珠又怎么会为这种小人物动容呢?” “她们两个那么快就成了情侣,又断然拒绝王后跑到塞巴斯蒂安,不说是我,就连卡特琳宫的护卫都很意外呢。” 阿姆斯特朗眯眼:“你是说……” “公主要是真喜欢和冬,想跟她结合,根本就不会找这么多借口,这么长时间还没结婚,就是不愿意,但又担心谎言被您识破让您对她的观感不好,所以一直拖着、瞒着,毕竟她的哥哥跟母亲一个失踪,一个还困在寝宫里,真可怜啊。” 真可怜啊。 阿姆斯特朗手指敲击着桌案,明显已经动心,但又在自己面前表现出一副矜持的样子:“唉,还是不妥,我再想想。” 库帕出门就是一声冷哼,接下来如阿姆斯特朗期待的那样陪他演戏,连天拉着人过去劝说‘陛下要顾全大局,不能因为儿女私情将自己置于不利之地,要是公主知道一定会谅解你对王室这番苦心的’。 恰巧此时在庄立树的操作影响下,阿比盖尔事件调查中止,阿姆斯特朗听到这个消息,怒极:“帝国竟然成了庄立树的一言堂了!说中止就中止,将法律尊严置于何地?!” 他拍桌而起,仰头长叹道:“罢了,就算我对不起普琳吧。” “库帕,”阿姆斯特朗将人叫过来,“我对不起普琳,你是她的表弟,见她的次数总是比我的多,多去跟说说话,等此次风波平息,我一定好好补偿她!” 库帕立马答应下来,出了国王寝殿就让侍从官给自己安排车去卡特琳宫,司机问起来,他就笑道:“给我表姐准备了一个大礼。” 可到了卡特琳宫,他却没了那副誓死为国王效命的忠臣模样,径直去找公主。 没想到和冬刚好在场,库帕在书房看见她,真是差一点笑出声来,天都在帮他。 可下一瞬,等哨兵抬起头来,他已经恢复了那副沉重的摸样:“殿下,我很抱歉,但是我想你必须立即知道这个消息。” “阿姆斯特朗有意让你跟路易斯结亲,以此开口让摄政王帮自己度过这次危机。” 第67章 正在拆读信件的和冬闻言扭头跟公主对视一眼,普琳这才放下手中的笔 正在拆读信件的和冬闻言扭头跟公主对视一眼,普琳这才放下手中的笔,示意库帕落座:“你说。” 库帕深知普琳多智近妖,言辞尽量客观不带修饰,只转述阿姆斯特朗跟庄立树近期的交手状况:“……庄立树是条恶犬,平日不吠,但咬起人来却格外难缠,阿姆斯特朗被他搞得头痛欲裂,再加上有人撺掇,就顺水推舟下了这个决心。” 屋内陷入一阵短暂的静默。 和冬把刚刚拆开的信封按照原样放回去,还没对这件事表达出自己态度,公主已然推开椅子站起身,她手指扶着桌面走到库帕面前,问:“谁撺掇的?” 库帕眉头一跳,以为普琳从自己言语中找到破绽,但混迹风各种场合练下来的表情管理,还是平稳帮他度过了大脑反应时一两秒的短暂空白,“说起来您可能不会相信,那是个无名小卒,我刚走到会议室,他就指着我跳起来说‘公主!不是还有公主吗’,然后事情的发展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到了这里。” “很抱歉,殿下,我来的路上还在想自己是不是跳进了他们的圈套,毕竟阿姆斯特朗平日也没怎么召见我,今天突然要见面,见到我又说这番话……” “你觉得我跟路易斯结婚怎么样,和冬?”普琳打断他,好似并不太在意自己即将面临的处境,反倒还半开玩笑的看着哨兵,等待她的回答。 和冬初闻消息时的惊怒和随之而来的那种命运被人掌控的无力感,已经让她接不了这句话:“殿下,别拿自己开玩笑。” 她说完看向库帕——这人走进门说出这个消息的一瞬间,她就在怀疑他,虽然公主果真如库帕所说不计前嫌的接纳任用他,但这并不意味着库帕就可靠了。 公主有时候…… 也就在她盯着人沉思的时候,库帕突然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和冬心中一沉,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阿姆斯特朗的突发奇想肯可能就是库帕的手笔! 可库帕就算被人察觉也无所谓,反倒露出一如既往的张狂模样,仿佛刚才的一番沉痛表现都是做戏,现在终于按捺不住:“殿下为什么不借此机会跟摄政王联手,将阿姆斯特朗拉下来呢?” “如果真的要用结婚才能换取摄政王的信任……哦,很抱歉,哨兵,即使你站在这里我也要说,与其痛苦纠结让阿姆斯特朗摆弄,倒不如抓住机会给他致命一击!” “多棒!多疯狂!只要殿下坐上王位,想跟谁结婚还不是轻而易举吗?” 库帕越说越激动,张开双手挥舞,俨然一副狂热传教士的样子,这句话说出来后,还没得到普琳回应,便立马朝和冬的方向快走两步:“和冬,你也会支持殿下完成自己的梦想吧?” “一个合格的伴侣,不就应该站在公主身后为她摇旗呐喊——更何况。” 库帕拉长腔说:“殿下爱你,她就算跟路易斯结了婚也不能改变什么,她爱的只有你。” 和冬眼神阴沉,看得库帕几乎想大笑,天时地利人和,在普琳喝斥他退出去前,他冲哨兵做口型道:“她爱你。” 她爱你,你爱她,又有什么用呢? 库帕走出书房大门才意识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在普琳面前撒谎做戏无异于火中取栗,只要露出一丝马脚,那个冷酷的女人便能取下他的头颅。 但跟人斗智斗勇、通过地狱副本成功后的快感,又不是戏耍阿姆斯特朗之流可以匹敌的。 出汗反倒让他觉得快意。 侍从官不让库帕在书房门口停留,他一边好脾气的遵从下楼,一边啧啧道:“真可怜啊。” 真可怜啊,和冬。 — 一门之隔,和冬也看着普琳说:“殿下心动了。” 公主扶着桌案,跟哨兵隔着一个桌案,探身看着她,日常的裙装没有参加宴会时那么奢华,多看重面料,以柔软舒服为主,此时随着主人的动作,肩膀撑起,以和冬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她胸前的阴影。 “生气了?” 和冬闭上眼,再睁开后已经把那种轻微的疼痛和苦涩压了下去,她一向看不起懦夫,虽然在跟公主的较量中一再避让,直到现在退无可退,但她还是不想像个乞丐一样袒露自己的伤口,渴求谁的怜惜。 “就算有成算,也不至于对这种消息一点惊讶也没有,你早就知道了。” 和冬用没什么起伏的语调分析:“那你是不是也知道库帕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今天可以为你所用,明日又能闻着血腥味儿过来对你露出獠牙?” 公主一笑,直起身:“你在生气,真少见。” “殿下为什么明明还有别的办法,却总是喜欢铤而走险?” “和冬!” 哨兵一抬头,公主猛然扑进她怀里,她双手防御性的张开,却又在人紧紧搂抱着自己、感受到那种来自普琳身上的热量时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公主已经自然的侧头靠在她身前。 那对跟绿色眼眸同样迷人的猫眼耳坠在阳光下散发着光泽,和冬一低头便能嗅到她发丝上跟自己如出一辙的香气。 如果没有发生这一切。 如果她的菲比不是普琳,不是公主。 这应该是一个无比惬意的午后,和冬回抱住她,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很难想象,这么一个灵巧、精致、美好的人,皮囊底下竟然藏着一个喷着火焰的恶魔。 她将下巴抵在怀中人的头上。 听着普琳说:“你看,不是我想要的太多,我不这么做就永远不会安全。这些人翻脸的本领比夏日的天气还可怕,阿姆斯特朗前一段时间还拉着我替他站台、说我跟他的女儿一样,但今天就能说,‘女儿你结婚吧,只有你结婚了才能帮我,你放心,我永远记得你的付出,我以后会补偿你的’。” “我要那种虚无缥缈的补偿干什么?”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今天站在这里体味爱人跟别人结婚,而我却无能为力的痛苦的人,就是我了。” 普琳讲到这里笑了起来:“看你刚才的眼神,是不是在想‘什么狗屁东西也能安排公主做事’?是不是在想怎么跟上次宴会一样,趁他们不注意把我也偷出去,然后远走高飞,再也不管首都星这些事?” 和冬没有回答,只是用下巴轻轻蹭着人的发丝,她发觉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改变公主决定要做的事,这时候说什么,普琳都能找出反驳她的话,而且诡异的有理有据、令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这样的人,即使没非凡的精神力,也总是能做出一番成就吧? 没想到和冬的沉默却引来怀中人的不满,普琳霸道的踩着她的鞋尖:“我问你呢,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有,有想过。” 公主笑了一声,有些开心,搂抱住哨兵的手想要松开,想要抬起头环住人的脖子跟其接吻,想要进入她的精神图景肆无忌惮的释放自己的精神触手。 但和冬却伸出一只手握住她滑落的手腕,将其贴附在自己腰后,又去寻找另一只,普琳想抬起头,可哨兵的下巴却屡次温柔的阻挠,于此同时,搂抱她的手臂越来越用力,直到她乖乖将耳朵贴在人胸口,这种禁锢才稍稍放松一点。 和冬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困顿的一面,她觉得自己从来都没这么狼狈过,以前面对敌人挑衅、侮辱、战友轻视时顽强坚韧的人格,好像在她爱上普琳的那一瞬便销声匿迹,因为一个人的喜怒哀乐而快乐或者神伤,真是不可思议。 “如果必须这么做,如果这么做能让殿下开心,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和冬垂下眼,在人因为愿望轻易达成而诧异的时候,开口问:“我答应殿下这件事,那么你是否也可以回答我这段时间以来的困惑?” “我想问殿下,我们不能结婚,真的是因为阿姆斯特朗的缘故才一拖再拖,还是因为你早就想到要面临如今的局面了?” 普琳为她这句话中说不上来的沉重怔仲一瞬,能让哨兵在这种时候开口,这件事一定已经折磨她很长时间,难怪自从回到首都星后,和冬即使唇角挂了笑也不是多快乐。 “有人跟我说殿下残暴、酷虐、掌控欲极强,容不得事情脱离自己的发展,愿意为了长久的利益而果断斩断儿女情长……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很大不得了的事,人类星际旅行的时候还舍弃了一部分不能适应的同伴,飞船能够进行坐标跃迁缩短时限也是因为军部拿人命探路。” “为了崇高的目标做出一点牺牲,不足以被人指责。” “所以,殿下想好要怎么回答我了吗?” 和冬松开双手,将人从怀中分离出来,普琳蹙着眉,咬唇,复又坚定的跟她对视:“当然没有,我明知道你带我去见你父亲,明知道你的期望,又怎么可能在这件事上动手脚?” “真的?” “真的。” 假的,和冬走出内宫大门就见到早守候在广场的库帕,这人好整以暇道:“怎么样,和冬,后悔没有?” 第68章 和冬没有给库帕眼神,目不斜视的向着宫门走去,每踏出一步脑海中都…… 和冬没有给库帕眼神,目不斜视的向着宫门走去,每踏出一步脑海中都在回放公主的微表情,也许公主还没意识到,她面对自己的时候经常会自然而然的做出一些小动作。 微表情、肢体语言很多时候都比人的言辞要来的诚实。 公主喜欢她,所以在忙碌的间隙、走神后突然回神的某个瞬间、两人目光没有相对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观察自己的身体反应。 公主在欺骗她,但也许是自己的感情让她有了一些顾忌,所以每次撒谎前如果没打好草稿,就会停顿一两秒给大脑反应时间思考对策。 如果这个人性格拘谨、不自信,在这个短暂的思考时间可能会有摸鼻子、扶眼镜、撩头发等掩饰动作,如果这个人也恰巧精通心理反应,便会如公主一般放松身体尽可能的做出自然的姿态。 嘴巴在人潜意识里意味着诚实。 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让公主几次纠结到违背身体惯性? 和冬没想到早年学到的刑讯手段竟然用在了这里。她苦笑,走在内宫和宫门的这截路上,才在终端上跟亨瑞请假,——公主赋予了哨兵在卡特琳宫如自己本人般的特权,但同时也限制她的出入。 虽然门口的守卫不一定能拦得住她,但和冬不想在这个时间点将一桩小事闹大,让公主察觉到自己有情绪、进而顺从温和的包容自己,她仅是想一下便觉得十分羞耻。 为什么一个军人、一个上校,扛枪扛炮的大兵,竟然会落到这种地步? 库帕谋划这么久没看到哨兵的好戏,显然不会轻易放弃,一边跟随着和冬的脚步往外走,一边喂喂喂的喊,“和冬,不是吧,公主做错事,你拿我一个向导出气?” 和冬就当没听见,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 库帕追了一段,站定,在原位大喊:“军事学院就是这么教你们对待向导的吗?这么看来,死在战场上也活该。” 死在战场也活该。 老夫人的孩子,康纳的父亲,军营里站岗值班的女哨兵……他们就活该死吗? 和冬骤然停住脚步,扭头冷眼看着他:“你是向导?” “你有哪一秒把自己当成向导?是在向导学院对着雕像发誓今生立志从事精神治疗事业,还是愿意在战争时期不顾个人生死陪同士兵走上战场,又或者与人为善、扶贫济弱,有什么了不起的大功德?” 库帕嬉笑道:“没想到在你这里向导的标准竟然这么高,要是按你这么说,帝国能称得上向导的又有几个?” “很可惜,但我还是要告诉你,除你以外全员皆是。”和冬一锤定音,对库帕耷拉下来的唇角、阴沉的眼神不以为意,反倒继续说:“库帕,就算抛开向导身份不谈,身为贵族你也不合格。” “我在想你是不是跟公主一样一直接受家庭教师授课,没有一个系统、完整的教育,所以才导致现在如此狭隘、幼稚,像个拿不到糖果就要倒在地上大哭的孩子,非要别人满足你的愿望你才能满意。” “你既没有坚定的政治立场,在阿姆斯特朗跟公主之间不断摇摆,拿着一把好牌,到现在却也不过外围打杂的小弟,从来都没有哪怕一刻跨入核心圈,强大到足够影响他们的决策;又没有将手中继承的产业发扬光大,从事生产,真正做些有益于你自己、别人、甚至是国家的事。” “别那么一副假惺惺可怜我的样子,你配吗?你拿什么可怜我?拿你的向导、拿你的贵族、那你振臂一挥万众欢呼、拿你事业有成感情幸福?” 库帕被人指着鼻子这么数落,面色铁青,此时依然忘了是自己三番两次挑衅,只用掩饰不住的仇恨目光盯着和冬:“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的。” 和冬即使再厌烦,也快因他这种“大无畏”的自信发笑。 “一个拿前辈努力奋斗换来的优待,当成掩饰自己卑鄙的工具的人,我后悔什么?” 和冬说完这句话周身气场全开,精神力以她为圆心呈波浪状不断冲刷着周围的磁场,卡洛夫怒吼着从精神图景中腾跃而出,森寒的獠牙、锐利的爪子,就连在空中甩动的尾巴都能带来飒飒破空声。 等巡逻的护卫队队员意识到这种令人心悸不安的波动,库帕早已在这种威逼之下腿脚酸软,即使心中再愤怒、仇恨,也敌不过特殊人群天生的等级压制,他如扛着万吨巨石,不负重压,踉跄一下,直接跪在了地上。 和冬冷哼一声,这才收回精神体朝宫门走去,徒留库帕在身后,用那种恨不得将她剥皮吃肉的声音吼:“和冬!你给我等着!” — 和冬开车在首都星逛了半天,途中路过康纳家,看到堵在门外拿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媒体,只能打着方向盘更改目的地。 到了和家门口,终端仿佛魔怔了一样疯狂闪烁,催促她回去的讯息越来越多,可以预料见到二叔也不会得到清净,和冬最后心一横直接去了老师荷尔博那里。 那里有她从军事学院时期就一直居住的房间,师母热心接待他们这些穷学生,提供住宿、食物,住的时间长了甚至还会发零用钱 和冬最长记录是连续住了三个月,临走前拿零用钱和自己的津贴买了一把长弓放在师母窗边,——师母此前从事射箭竞技,婚后也不曾放下这一爱好,有一段时间帝国举办全**动会,整个后山都摆着箭靶,学生从师母身前路过都小心翼翼的。 后来她从军、负伤、养病,养好伤重回战场前跟老师辞行,那把长弓就在老师书房挂着。 此时回去才得知师母不在,和冬有些失望,但也免去了不必要的交谈,内务员直接帮她打扫、铺床,中间还出去一趟给她端来一份晚餐。 因为老师荷尔博广收门生,他家的厨师为了贴合客人口味,在日复一日的练习改进后推出很多菜品,送来的这一份也可谓色香味俱全,可惜和冬毫无胃口,只喝了点清汤,剩下的又让他们原样端下去。 她不看终端消息——不用看都能猜到谁会给她发,他们又会说些什么。 人在听了太多虚情假意的话语后,总是想留给自己一个安静的空间,和冬在室内对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灯枯坐。 看着太阳落山,看着夜幕降临,又看见人造月亮高悬空中。 “公主如明月皎皎……”在圣巴巴拉宫遇到的马夫霍尔说:“身份地位相差太大,即使两人再相爱,也避免不了这些烦恼。” 和冬正想的出神,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短促的敲门声,她一开门,就看见老师荷尔博背手站在门口。 “他们说你来了,来了这么久也没想着看我,可见今晚睡不着。” 和冬低头,不想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的挫败。 好在荷尔博没有追问,只是说:“既然睡不着就过来陪我走走吧,今天坐了一天,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群人总是一窝蜂挤在同一天看我,闲的时候无聊,忙的时候到深夜也不一定能喝到一盏茶。” 说罢便背过身走在前面。 夜里的脚步声格外明显,和冬关上门跟在他身后,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院中每隔一段距离总是有人值守,那些人看见他们就会低头示意,荷尔博德高望重不用理会,和冬却一路都在回礼。 直到来到**,看见观景平台上摆放的椅子,她这才松了口气。 老师荷尔博的家颇有古风,跟其他用着罗马柱、大穹顶、长餐桌的大佬不同,这里是木造建筑,只有两层,门板也都跟纸一样薄,和冬刚来的时候还不太习惯深夜听见别人的呼噜声,但住习惯了反倒觉得这样安全一点。 **连接着山丘,都是老师的私产,坐在观景台上还能看到远处幽深的森林,树影像张牙舞爪的怪物,潜伏在那里,只等着给人致命一击。 “又要打仗了。” 荷尔博说:“天天打,年年打,抢地盘的仇总是不死不休,今天打赢了谈判,明天谈着谈着就又开始打起来。” 和冬顺着他的意思道:“应该没闹大吧?首都星都没听到什么消息。” 荷尔博哼了一下:“就算是假的,迟早也会打出来真火,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眠?除非虫族都死绝了,否则帝国的战火永远都不会平息。” “老师希望帝国跟虫族停战吗?” “替你的殿下试探起我来了?”荷尔博将壶中的茶泼洒到草坪上,给两人都倒了一杯,说:“以为你在普琳身边总是能学到点东西,但没想到还是跟过去一样,就是个榆木脑袋!没一点长进。” “你觉得呢,你觉得我想不想让帝国停战?” “我觉得要是没有战争才好。” 和冬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看见人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自杀轻生都要皱眉,更别说去赞同那些无谓的争端。 她说:“老师,别看现在我能坐在这里跟你谈天说地,最凶险的时候整个人都被砍成了两半,就是有治疗舱,腰上的伤这辈子也好不了了,一到阴雨天就隐隐作痛。” “我的同期的战友、领导、下属……有一个算一个,十个里面能活下来半个都谢天谢地了,要是没有战争,今天荷尔博的门生就能把这片草坪站满。” 荷尔博不答,捏起茶盏看着远方抿了一口,身体即使苍老迟缓,但那颗脑袋也蕴含着惊人的能量。 和冬有时候都佩服他们的精力,怎么能为了那些东西孜孜不倦,荷尔博喝完,和冬提着茶壶又给他添满,添完抱着茶壶不放,在人看来前低声说:“我遇到了一个难题,老师。” 第69章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形容才能更准确一点,我跟公主中间一直都存在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形容才能更准确一点,我跟公主中间一直都存在着分歧,不论是身份地位、接受的教育、性格或者其他东西,这些事即使当事人不在意,也很难改变别人的看法,更何况公主身边的人很多,声音也很杂,我对此无能为力。” “我不是一开始就想要放弃,我曾经尝试跟她沟通、主动做出退让,却没有达到预想中的效果,所以我想是不是我跟她的谈话方式或者策略出现了问题。” 和冬回忆起库帕走后两人交谈的场面,公主明显的撒谎和回避,心中苦闷更甚。 “我知道她没有做错,她比一般人更要强,一直都在坚持自己的想法,我不能自私的要求她停止……” “但你也接受不了。” 荷尔博打断她说,“我不想在学生的感情方面发表意见,这本来就无关对错,没有一个准确的衡量标准,其实人生中面临的这些选择,无论怎么选到最后回过头来都会后悔的。” 和冬放下茶壶、垂着头:“抱歉,老师。” 荷尔博目光看向庭院,望着那无边无际的夜幕:“不过倒是难得看到你因为感情苦闷,和冬,在我印象中你一直都是个十分可靠且受人欢迎的孩子,哨兵军事学院受训时没收终端,那些老师都跟我讲你的终端消息一刻不停,还撞见不下三次别人给你递送情书……” “老师。” 荷尔博摆摆手:“先听我说,我这样一个如果不是帝国科技进步现在早就成了一捧黄土的人,其实也给不了你什么建议,但当老师的总是不忍心看着学生困惑,所以我跟你讲我自己,如果你要能从中得到点启发,那就再好不过了。” 和冬端坐。 “对于我来讲,爱情只是人生中非常短暂的一个瞬间,它是一种情绪、一种精神状态,并不和个人绑定,有则享受,没有也不必刻意追求,因为我一直以来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荷尔博说:“年轻的时候是读书、稍微长大一点父母老去换我支撑家庭,就换成了挣钱,然后是参军、杀敌,就跟打怪升级一样,杀了那么多人有了一个晋升的机会,这时候恰巧同期的尉官也在活动关系,我就开始跟他竞争……每时每刻、无时不刻,跟爱情比起来,我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你现在是不是意识到亘横在你们中间的东西凭感情无法跨越?” 和冬还没从他的话中回神,便听荷尔博笑道:“那就对了。” “你是同期里面最优秀的学生,但就跟其他教官在你毕业评语里写的那样,你狠不下心,虽然到现在为止这个缺点没给你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我告诉你,狠不下来心的人,活该看别人的背影。” 荷尔博说完起身离开,脚步声随着距离拉远逐渐消失,只剩和冬对着后山、对着那隐隐约约的虫鸣发怔。 — 和冬这一夜睡的断断续续,刚有困意,脑海中便会响起荷尔博那句仿佛带着恨铁不成钢意味的“活该”,折腾到天际泛白,这才彻底睡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中午,荷尔博跟客人在书房见面,师母还是没有回来,和冬路过前厅跟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打招呼问好,到了厨房还没说什么,厨师已经将菜送过来:“您正好赶上中饭。” 老师荷尔博一向克己自律,连带的他们这些人也保持着规律的作息,如果还在上学的时间,睡到这个点简直不可思议。 和冬道谢,刚吃完放下筷子,跟在荷尔博身边的内务员已经走过来说:“有人找您。” 等她到了书房,看见穿着一身侍从制服的里奥,这才明白老师一早会见的客人是谁。 荷尔博看见和冬过来便说:“本来还想着你能再等等跟你师母见上一面,你师母昨天的飞船,今天下午就能到停泊点,谁知道他们来的这么早。” 里奥忙说抱歉:“要是早知道和冬在您这里,说什么也不会催促的。” 说完又看向和冬指了指自己的终端,示意她看消息:“因为发出的消息都没有回复,殿下很担心,所以才派我出来。” 和冬这才想起来,简单翻阅几条内容,从中找到亨瑞诸如‘不负责任’、‘我不是能作决定的人,出卡特琳宫应该跟公主说’之类的言辞,知道没什么大事,就又放下手。 里奥走过来说:“殿下一直在找您……”言辞暗示她跟荷尔博道别,随同他回去的时候,和冬脑海中又响起荷尔博那句“活该”。 虽然现在说这句话的人正背过身看墙上悬挂的长弓,根本不在意她的去留,但和冬却总觉得老师的眼睛在盯着自己,这让她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她本就是因为烦闷无解才出来透气,回卡特琳宫事情也不会解决,这么早回去干什么?听公主的谋划吗? 她顿了一下,还是说:“你先走吧。” 里奥一愣,笑道:“和冬,你大概不知道我今天一大早就来了,一直等到现在……”他想说公主特意嘱咐要自己把人接回去,但因为还有外人在,如此一来是不是有点泄露公主隐私? 也就是犹豫的这一瞬,下一秒里奥就听到和冬说:“我让你先走,里奥,我要留在这里跟师母见上一面,每次都来去匆匆实在说不过去。” 里奥不可置信,看着和冬,哨兵难道不知道这是公主的意思?自从和冬来到卡特琳宫后,从来都没有拒绝公主的要求,为什么今天突然开始叛逆了? 和冬也盯着他,用目光无声的传达自己的坚定,直到人束手闭嘴收起脸上为难的样子,才说:“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我打算明天回去。” 里奥走了,荷尔博仿佛不知道他们这场无形的交锋,跟什么也没听见一样,开口让和冬去停泊点接人,他自己则开始接待坐了大半天冷板凳的客人。 直到和冬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内务员进来换茶,这才听到荷尔博笑了一声。 内务员收起桌上的茶盏又摆上新的,临走前用余光瞄了一眼荷尔博,今天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要不然自己怎么能听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将军的笑声? — 师母此次是回老家祭奠先人,和冬到了停泊点正好看见飞船放下舷梯,师母带着遮阳帽手扶扶手一步一个台阶走的很稳,而她前前后后占满了随行的保镖,看起来根本就没有自己能够挤进去的位置。 舷梯之下是一排整齐的车队,领头人在看见师母的那一刻就带着迎到前面,团团簇簇的把人的视线遮了七七八八。 和冬站在车旁,都想要不要别打招呼直接跟着车队一起回去的时候,师母陡然拨开他们,探头冲她喊:“不是说过来接我吗?怎么一直站在那里不动,看见我下楼梯也不知道过来扶,真是越长大越没眼力见。” 和冬连忙走过去搀扶着人上车,上了也别想下去,自然有人将她开来的车归位。 师母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也不知道老师跟人说了什么,师母自从见面开始就是一副‘小可怜、真可怜’的样子。 和冬被她盯得头皮发麻,撑不住喊了声:“师母。” 师母这才收敛目光,拍着她的手说:“其实你授衔的时候我就张罗着给你介绍相亲对象,帝国大部分向导都在首都星,而你又是新鲜出炉的上校,前途无量,多见见总能碰到合眼缘的,谁知道有事一耽搁就忘得差不多,然后你又跟公主一起出席什么会议。” “那个普琳,不适合你。” 师母一锤定音:“她跟你老师太像了,我这辈子虽然出入什么地方都有人跟前顾后,回老家更是夸张,不论是行星上的官还是附近驻守的军官,都挤在小破院子里跟我问好,但我要这个吗?你要这个吗?” 和冬听出她的意思,有些头疼道:“师母,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 “怎么就没有那么糟糕了?”师母冷笑。“跟你老师这么像的人能是什么好玩意儿?” 一句话骂两个人,这两个人哪一个不是跺跺脚就能让首都星抖三抖的人物? 不仅和冬,就连偷听的司机也瞠目结舌,手忙脚乱的升上隔板,祈求自己不会再听见夫人什么惊人之语。 师母说:“她不是也有情人吗?什么摄政王大臣的儿子,舅舅格林公爵家的表弟……你又不欠她什么,咱们本本分分相亲,认认真真谈恋爱,最后绿云罩顶,就是不能走,也不能找点知心人排解了?” 越扯越远了,和冬头疼道:“师母,不是你想得这样,”她替普琳解释,路易斯避不开但还有库帕,“那是她的表弟,有血缘的亲戚。” 师母拍她的手,眼看已经打定了主意:“王室那帮不知道廉耻的东西,倒行逆施,道格拉斯家近。亲结婚的还少?往上数,国王不就是爱德华跟自己表妹生的吗?到了这一辈公主嫁给表弟有什么不可能?” “和冬,我跟你说,不要妥协,凡事有一就有二,第三次他们就当你默认了。就算你二叔不是个东西,你还有我们呢,他们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个胆子!” “听我的,咱也找,不跟他们玩了!” 第70章 普琳在卡特琳宫等了一周也没等到和冬回来,刚开始里奥空手而归,她…… 普琳在卡特琳宫等了一周也没等到和冬回来,刚开始里奥空手而归,她还以为和冬难得发脾气,有点惊讶的召人进来询问,里奥低垂着头将事情经过完整的复述一遍,话音刚落,就听到公主说了声:“老狐狸。” 里奥跟亨瑞还以为公主生气,也忘了跟对方的明争暗斗,全都静悄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普琳回过神来见他们这副样子也没解释,和冬拒绝回宫其实让她有点说不出来的高兴,爱人的怒火、独占欲……这些负面情绪反倒能让人体味到自己之于和冬的重要性,立马冲淡了之前因为和冬‘你想怎样就怎样’的作态而涌上来的微妙不爽。 她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做出点表态,比如亲自登门道歉立下保证哄人回转,但一来她手头的事情实在撂不下腾不出时间,二来为了接下来的计划,她跟和冬的感情不能太好——至少在卡特琳宫外是这样。 于是只能让里奥带着礼物登门。 里奥资历比亨瑞浅,一次两次还好,第三次登门时荷尔博家就已经不耐烦了,但也没明着赶人,带过去的礼物照收,只不过让他坐了半天冷板凳、喝了一肚子茶,临走前也没能见上和冬一面,更别提婉转的表达公主的歉意了。 里奥吃了一次闭门羹就轮到亨瑞,可在亨瑞出发前夕,普琳几次发起的通讯请求都被和冬拒绝,哪怕她发送消息表明这是自己的私人账号,和冬还是没有回复,甚至拒接她的消息,就连里奥、亨瑞也联系不上。 这种反应完全跟普琳预想中的完全不同。 总带着点决绝的意味,好想要借此机会跟她划清关系一样。 普琳只要想到这里心中就是一阵不舒服,亨瑞心不甘临走前还赶来书房撺掇着要里奥出去接人,“殿下您知道,和冬跟我的关系并不算得上好,我怕我去反倒会弄巧成拙。” 也就在这句话落地,普琳心烦意乱,陡然放下手上的文件走出书房。 亨瑞一愣,看见公主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了上去,一出门就见公主径直走向拐角,到了拐角房间推开门静静看了一会儿,再出声仿佛已经明白了什么,瞬间摆脱刚才那种混沌的模样。 公主要他拨通荷尔博的通讯号。 “这都几天了,和冬不会这样,”普琳说:“联络荷尔博吧。” 亨瑞出声道:“殿下,这时候请求通讯就是中了他的圈套!” 军部早在一周前就朝国会提交了增加军费支出的申请,给出的官方理由是:经过军事专家研判,他们认为帝国还有跟虫族在一号、八号、十三号边境线开战的可能,所以请求国会今年进行财政审批时增加军费比重。 这是军部伸手要钱的惯用手段,在他们口中帝国一直都处于战争状态。 可惜民众早就被沉重的税收、连绵不断的战争弄得精疲力尽,一度产生厌战情绪,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执政者水平了,再发展下去就是怎么也搞不掉的游行示威和暴乱冲突。 政客自然不乐意见到这一面,原本按照帝国绝大多数人的共识,今年六月开始就会按比例逐年削减军费支出,将士兵人数控制在合理的、能够迎战的范围内。 如此一来,剩余的财政资金便可以反哺民众,稍稍抚慰人心,直到帝国进入一个新的矛盾。 军部在一直反对削减军费支出的庄立树被人搞下去时没有出声,大家都以为军部众人深明大义,哪想到小心翼翼试探着推进改革的时候,他们却拍案而起。 如今战事刚刚结束,军部势力庞大,国内根本没人能跟其抗衡,至于联合起来——权力三分后,哪两方的联合都不会稳固。 国会迟早是要妥协的,普琳原本还打算借着阿姆斯特朗跟庄立树的这场闹剧顺水推舟,要是荷尔博一派能发威给新王一个颜色看看可再好不过了,但没想到和冬却被人捏在手里。 “打,”普琳关上门,首都星已经入夏,昼长夜短,早上八九点的阳光已经很有热度了,不知道和冬现在在做什么。 她说:“本来也就没想着跟军部耗下去,阿姆斯特朗握着那么多人都拿他们没办法,我跟他杠什么?” 我现在又不是国王,交给阿姆斯特朗去头疼吧。 亨瑞不甘心的说了声是,想要退下去准备的时候,却又听见公主说:“等等,再安排一辆车去荷尔博家,你亲自去接她。” — 和冬被师母拉着看了好几天‘相亲对象’的光影,这都是他们在塔进行信息登记时留存下来的影像,存在塔的信息库,除本人外只有像老师荷尔博、师母这种级别才可以调动,以便为子女筛选出合适的另一半。 光影投射在半空,身高、血型、年龄、精神力登基等等一连串的自我介绍听的人头都快炸了。 和冬忍不了找借口出去透气,师母将茶盏一拍,瓷器磕在木桌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她踏出去的脚在半空犹豫,师母喝到:“回来!”和冬这才落了下来,转过身无奈道:“师母!这样真的合适吗?” 哪有人找情人搞成。人事面试的? 师母说:“怎么不合适,连塔的比对信息我都给你拿出来了,跟你契合度超过百分之七十的向导全都在这里,这不比你自己浪费时间强?” “我这是节省你的精力,谁知道你竟然一点都不领情,好不容易约个人出来,你又不肯出去,一天两天净当成看戏了,要不然这样。” 在和冬以为有转机的时候,就听到她说:“你去繁育中心递交申请,搞个孩子出来……” “师母!”她严肃道:“别拿这个开玩笑。” 师母哼了一声:“我看到时候普琳后不后悔,你都来这里多久了,她连个人影也不见,实在不像话,这是做错事要道歉应有的态度吗?” “公主怎么可能跟我道歉?” “怎么不可能?!”师母看着她:“他们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是她的伴侣还是她的臣子?既然是伴侣,做错事为什么不肯跟你服软,如果是臣子,又为什么不说明白,让你一个人苦苦煎熬?” 和冬走到她身边,半蹲在人眼前,师母握着她的手说:“我心里堵的很,和冬,一想到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吃了闷亏,我就恨不得把他们膝盖都踢碎……凭什么这么欺负你?就仗着自己是公主,你不好跟她解除婚约?” 师母气的手都在抖! 和冬连忙说:“不是,都不是!我其实不想跟您多说什么,我这么大了还要因为感情的事让你操心,实在过意不去,也没办法开口,但现在看来还是跟你解释清楚的好。” “虽然这么说在你听来有些自我安慰的意思,但是我有自信公主不会跟他们发生什么,只是演戏罢了。” 师母深吸一口气,犹不相信:“和冬,不要想得这么好,这世上假戏真做的事情还少吗?你怎么保证他们不会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产生感情?要是真有这么一天,你又该如何自处?” 和冬还没来得及想,内务员便敲门进来说有客人到了:“将军让和冬过去。” 师母还以为是军部旧友,之前和冬的上司来,荷尔博也会安排他们见面,闻言没有反对,站起身给和冬整理衣袖,一边整理一边还说:“真没看上一个?你要是看上了就跟我讲,别不好意思,趁他们还在首都星,约出来见上一面,多了解了解……” 和冬目光在那个名叫‘安娜米娅奥尔丁顿’的名牌上停留了一瞬,肯定道:“没有。” 名片的自我介绍上,奥尔丁顿是小贵族,家族名下有一个很大的医疗器械公司,是生物科技公司出产的治疗舱的主要零部件提供者,几乎可以说是个垄断企业,这样的人家把米娅安排到内勤厅确实不算难事。 想来米娅即使失去内勤厅的工作也不会对生活有什么影响。 老师的书房半掩着,和冬敲敲门,在里面传出“请进”的声音时直接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一身制服、头发梳起、端端正正戴着白手套的亨瑞,荷尔博坐在桌后,亨瑞站在他对面右手边,两人看见她进来都报以客套的笑容。 亨瑞率先开口:“和冬在这里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荷尔博:“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和冬心如赤子却不知变通,也不擅长与人相处,这次能够回来陪陪我们夫妻俩,想必也多蒙您的照料。” 亨瑞心中暗骂,荷尔博不过一个退休的将官,竟然也敢跟他这么说话!但形势比人强,公主的软肋被人捏在手里,他想讨回来只能低头继续跟人客气。 荷尔博半拉半打又晾了他一个小时,这才仿佛想起亨瑞今天的来意,起身走出书房,对和冬说:“你们两个聊。” 和冬跟亨瑞即使握手言和,也没什么好聊的,一个问回不回去,一个正好想逃脱师母病毒式相亲的热情,于是顺利的坐上了回卡特琳宫的车。 亨瑞拉开后座车门请和冬上去,自己按照公主出行的规格流程,上前吩咐司机,再绕行至副驾驶落座,确保荷尔博家众人都看到这场表演,这才让司机开车。 车辆刚刚启动,亨瑞就说:“和冬,你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我希望你能多考虑一下公主的立场,不要这么任性。” “你知道媒体会怎么写你搞的这场闹剧吗?让别人都知道公主跟伴侣不合,对你有什么好处?” 不知道为什么,从师母哪里出来再听到这句话,和冬心里陡然蹿出一股火,她闭上眼压了压:“是对我没好处。” 她说:“但对公主有好处。” 亨瑞从后视镜中看到她的表情,眉心深深隆起,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和冬这句话中竟然充满了轻蔑。 “这不正是公主期望的吗?我要是不搞这一出,她怎么唱戏?” 和冬看着窗外的倒影:“我没猜错的话,这两天路易斯已经去过卡特琳宫了吧?让我想想媒体会用什么名头形容这场闹剧,哦,有了,‘公主跟哨兵感情不和,摄政王大臣的儿子殷勤安慰,此处不亮别处开花’?” “和冬!”亨瑞怒道:“你竟敢……”【你现在阅读的是 】 70-80 第71章 亨瑞因为和冬言语中对公主的冒犯,带着她回内宫复命的全程都冷着一 亨瑞因为和冬言语中对公主的冒犯,带着她回内宫复命的全程都冷着一张脸,路上不论是护卫队老熟人艾伦、布鲁斯还是侍从官中的熟面孔,见到这副架势,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躲得老远,生怕自己掺和到这两人的战火里。 令和冬意外的是,亨瑞越过寝室、书房,径直带着她走向拐角房间,她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放慢脚步,好似在诉说自己的疑惑。 亨瑞察觉到她的迟疑却也没有解释,走到门口伸出手在房门上敲了敲,等里面传来熟悉的女声:“请进。” 他这才扭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公主从你离开后就心神不宁,即使公务再忙,也要来这里推开门看一眼,和冬,我问你,你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你带给她的影响还要大?”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公主甚至更改了自己的计划。 可在和冬抬头看向他的时候,亨瑞一扯唇角还是把后面这半句话吞进肚子里,和冬一直仗着公主的宠爱屡次做出出格的举动,如果让她知道这一切还不一定会怎么样呢。 “没什么,你进去吧。” 说完这句人便毫不留恋的转身,顺便也叫走了守在附近的侍从官,这些人离开的脚步声即使被地毯抵消大半,但在哨兵发达的听觉系统中还是一项大动作。 和冬呼出一口气,她觉得自己情绪有点失控,可能是在回来的车上跟亨瑞的那番争吵也可能是师母气的发抖的手,又或者是她心里隐隐约约的那个念头。 她刚伸手,还没推开门,门已经从里面拉开。 公主穿着一身剪裁贴身的裙子,头发随意散落在肩头,好似她才刚离开不久,两人中间根本没有经过这一周的僵持:“进来呀,你自己的房间,愣在这里干什么?” 说完见人还是没动作,普琳直接拉住她的手,把人拉进来关门前还特意扫了一眼走廊,见没人值守,这才搂着人的腰、仰头问:“你生气啦?” “对,我就是在生气,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和冬架着胳膊,有一瞬间真不知道手应该怎么放,目光落在普琳的脸上,看到她眼神中闪烁的情谊,心中又暖又怒又痛。 “和冬,你知道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我没有办法,这么好的机会我没道理放弃,摄政王这些大贵族都是一帮成精的玩意儿,不推不动,不见兔子不撒鹰,要是没有诱饵,他们根本不可能跟我谈合作。” “我知道你一直都不支持我……” 和冬不给她闪躲的机会,将人从身上拉开跟自己隔出距离,重复道:“我在问你,你明知道我生气、不开心的时候,你打算怎么做?” 普琳像个牛皮糖一样,丝毫没有因为自己被人粗暴的推开而感到难堪,再次贴了上来,不过这一次却是在哨兵的注视下环住她的脖子,右手扣着人的后脑勺,一点一点的将和冬挺直的脖颈掰下来:“哎呀,你不能这么逼我啊,看见你生气我当然很伤心……” 说着说着,两人的鼻尖越来越近,直到最后额头相抵、呼吸交融,她们身上有相同的香气。 王室的调香师根据两人的特质提供了不同的配方,和冬的那个版本据说做了减味处理,除了哨兵别人都闻不到,普琳也只能听调香师形容,说是那种气味跟她本人瘦削冷峻的外表不同,有一种木料燃烧后淡淡的焦糖气味,一闻到就可以让人感觉温暖。 普琳那时候曾经在手腕滴上一点,轻轻嗅闻,可毕竟不是哨兵,最后也能没闻到什么。 调香师调侃道:“殿下,这是我跟哨兵的秘密……我见过和冬,这很适合她,她一定会喜欢的。” 但普琳因为这句话,莫名其妙的不想让他如意,把和冬柜子里的衣料熏香、室内摆放的全都换成自己的,当然为了照顾哨兵的鼻子,她的也做了减味处理,以至于侍女有段时间都在奇怪是不是调香师给的配方出错,要不然为什么衣料上没有香气。 ——相同的气味让普琳有一种看到和冬乖乖躺在自己床上的安心。 “我爱你,和冬。” 普琳绿色的眼眸仿若夏日幽深的湖水,风一吹便能泛起一阵涟漪,和冬被这双眼睛盯着,明知道其中哄骗、糊弄意味居多,心中的那场风还是不能停止。 眼眸的主人微微侧头吮咬她的唇瓣,含糊道:“你知道的,我只爱你,你答应过我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和冬想起在圣巴巴拉宫殿时,公主耗尽精神力救她,自己为了回抱恩情而许下的承诺。 她嗓音有些干涩:“我被调到圣巴巴拉宫,是不是也是你的手笔?普琳,你对我到底有没有一句真话?” 公主没有否认,她很擅长给哨兵灌迷魂汤:“我是个小人,可你不同啊,你是一个正直且信守承诺的哨兵,正是因为有你在身边,因为你值得信任,所以我才不再害怕。” 和冬快苦笑出声,为什么要这么欺负我?是不是你在这个时候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下一瞬,普琳见哨兵迟迟不愿意张口接纳自己,便含着人下唇狠狠咬去,和冬吃痛,“嘶”了一下,借着这个机会,普琳捉到她的舌尖,舌尖相触,如同通电,酥麻感顺着脊背蔓延至全身。 和冬手脚僵硬、背上起了一层汗,刚从困苦的情绪中抽身,就听到她的轻笑。 傲慢、满意、志在必得,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控之中,包括和冬的愤怒、挣扎、妥协、让步。 和冬陡然升起一股怒火,她为自己在感情上的软弱感到羞耻,闭上眼,近乎粗暴的将人按在床上。 蓬松的枕头、柔软的床铺、勾着自己脖颈笑意盈盈的美人,普琳非但没为自己的处境担忧,反而将手指沿着哨兵的面部轮廓一点一滴、缓慢到磨人般的滑过。 手指滑过高挺的鼻梁、捏耳垂,最后按上唇珠,普琳食指竖起,挨着人的嘴唇做出了一个嘘的动作,跟她咬耳朵:“你这里没有隔音板,他们都能听见……” 和冬皱眉,刚想看门外,头又被人掰过来,普琳说:“你是不是傻。” 说完双手使力,直接将和冬撑在她身侧的手肘压到弯曲,哨兵落在向导柔软的身体上,一惊,怕压坏人,下意识撑起手想要翻身,谁知道普琳顺着她的力道,直接用腿夹住她。 和冬:“普琳……” 普琳咬唇,看着她笑道:“怎么不喊公主,不叫殿下了?我知道,一般你喊我名字,就是朝我求饶。” “普琳!” 和冬恼怒至极,恶狠狠地咬她脸颊、鼻子,咬到脖子,普琳一声惊呼:“我明天还要出门!”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和冬用下巴拱开她闪躲的颈窝,锁骨、侧颈,甚至连后颈都被她留下红痕,公主嘶嘶喘着气抚摸她的脊背,想在上面留下抓痕,但手指一转又改变主意,直接抓住哨兵制服上面最靠近脖颈的那颗纽扣。 哨兵还保留着在军队时应付风纪检查的习惯,纽扣一直系到最上面那一颗,要是身材稍微厚重一点系的这么严实就显得拘谨,但和冬这么做却刚刚好,正派、禁欲。 普琳很喜欢。 她抓紧纽扣,脖颈被禁锢的感觉让哨兵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呻-吟,普琳抱着她说:“开放你的精神世界……我要进去。” 和冬的精神世界一如既往的美好,卡洛夫甩着尾巴看天际扑来的结成网状的触手,并在它们冲向岩壁前猛然跳开,主人散发着蓝光的精神内核被人夺走、包裹,它则趴在一边安静的舔毛。 普琳笑着对和冬说:“卡洛夫是个小坏蛋。” 和冬仿佛被人投入将要喷发的岩浆,汗流不止,精神内核无意识的在触手网中横冲直撞,想要摆脱这种束缚。 也许是感知到了这种急切,下一刻,整洁的城市街道旁竟然隐隐闪现出一片热带雨林。 卡洛夫站起身,警惕的看向这一幕。 和冬也瞪大眼睛,熟悉的好似在梦中出现过的热带雨林郁郁葱葱,模糊还能看到斐在其中盘踞的身影,它好似也发觉了异样,抬起头、吐出舌头,发出兴奋的嘶鸣。 哨兵跟向导的结合分为两种,一种是暂时链接,广泛应用于针对信息超载的哨兵的精神治疗里,另一种就是相当于婚姻契约的精神结合,一旦向导确认跟人结合,两人的精神世界就会产生一条连通的通道。 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眼看磁场相连,两个世界交接处如同漩涡一般翻滚盘旋,对接的地方劈里啪啦冒着闪电,在将要形成通道时、彻底完成精神结合时,和冬看着普琳,只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没做出反应,公主却陡然推开她。 “咚——”的一声,哨兵落地,精神链接切断。 精神世界中的漩涡也如水滴入海,荡起细小的波纹后便了无痕迹。 和冬脸颊贴着地面柔软的毛毯,公主歉意的伸出手:“和冬,你没事吧?” “你说呢?”和冬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拍开她的手,站起身,看见公主额头冒出的细汗,本想起身倒水,但走到一半,听到人呼喊和冬,回头的那一瞬,之前藏在心底的疑惑猛然抬头。 为什么公主不愿意跟她进行精神结合? 是跟自己一样认为时候没到,还是说……和冬在黑暗中回过头。 第72章 “坊间传言爱德华跟第二任王后玛丽也没有进行精神结合。”…… “坊间传言爱德华跟第二任王后玛丽也没有进行精神结合。” “贵族即使跟大家用同一部婚姻法,在实际操作中也有很大的差别——他们都是这么玩的,你真以为爱情可以冲破阶级、财富、地位的禁锢,让另一个人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的资源跟你平分吗?” “现在想想结合后两人精神世界连通,他随时都能感应到你的波动,你们之间再也没有秘密,虽然听起来十分罗曼蒂克,但不就跟在对方面前裸奔一样毫无安全感可言吗?” “……” 和冬在星网上找到很多诸如此类的言论,其实没有这些发言她也可以猜到公主的想法,只是本人此前不愿意相信罢了。 公主的手段还在她勉强接受范围内,跟那些毫无原因就杀人砍头的上位者相比,普琳这种有理由有计划有手段的行事方法不是好的太多? 不提赞不赞同、会不会让自己感到憋闷,和冬一直认为,只要公主的心明确,她就能站在身后等待。 但“公主不愿意跟自己进行精神结合”这个认知,却让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消失无踪。 就算,就算有再多理由,她还是会忍不住怀疑,两人间的关系是不是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如果真是这样,她大可以像之前朝老师荷尔博宣告的“输得起”那样,承认自己的失败,豁达的掀过这一章,去往别的地方开启自己的新生活。 帝国疆域那么大,三个星系、上万个登记在册的行星,绵延在边界线旁长达数亿光年的碎石带,更不用提那些时时刻刻都在进行坐标跃迁、徜徉在宇宙中的飞船,这么多地方总能找到容身之处。 可和冬就是很不甘心。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 和冬看着进出卡特琳宫意气风发的路易斯,摄政王大臣之子,公主为取得阿姆斯特朗的信任,没有轻易松口答应,跟库帕演戏迂回期间还“大哭”、“跟和冬吵了一架”,她此前跑回荷尔博家住的那一周,也成了两人吵架的有力佐证。 直到三天前,公主才松口答应婚事。 路易斯从公主松口那天便来卡特琳宫献殷勤,每次在内宫点卯喝茶后就会寻找塞巴斯蒂安公爵的踪迹。 即使侍从官不苟言笑也不跟他交谈,但在和冬没有刻意闪避的情况下,已经不得不跟他在走廊、会客厅、马场等等场所闲谈五次。 路易斯‘二进宫’明显比上次长进一点,听艾伦他们透露,这小子跟自己在外面的各路情人全都断了干净,屡次在公众场合诉说自己对公主的爱慕,别人信不信不清楚,但至少作出了一副浪子回头的样子。 现在拉着和冬谈心,除了表达自己的善意、谦逊,也有一种能跟公主情人和平相处的大婆态度。 和冬不耐烦掺和进这场闹剧里,能躲则躲,躲不了顾念着公主的计划,也不可能做的太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冷着脸,或者直接开口把天聊死。 就如现在在马场里,——上次赛马节的举办场地,路易斯还在一旁夸着天真蓝、阳光真好、风一点也不热,就差拉着人的手说我们的友谊深厚了,和冬一夹马肚,马儿直接冲了出去! 徒留路易斯在后面呸呸呸吐着马蹄扬起来的尘土,摄政王派来盯着他的护卫说:“路易斯,不要在她身上浪费功夫,你要明白你的目标是公主。” 路易斯冷笑,他有时候都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摄政王的孩子,哪有一个父亲会授予护卫教训自己儿子的权力? 一周前,摄政王突然将流连花丛的儿子找来,就在路易斯被他看的冒汗、以为自己拿着他的名头签支票被发现的时候,突然听见查理说:“路易斯,你不是一直做梦想当公主的驸马吗?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 摄政王要跟国王联手,公主的婚事就是诚意。 路易斯不想要!他即使再不忿,吃过一次亏也知道自己在公主这里就是被人玩的命。 但他也没办法拒绝,想起摄政王收拾人的手段,大热天的,路易斯还是打了个哆嗦,他不敢违逆父亲:“你说的好听,浪费功夫浪费功夫,我听你的话在休息室待着连公主的面都没见上,不也是浪费功夫?每次回去都要吃一场挂落,还不如跟着和冬,至少公主忙完,我也能跟她聊两句!” 就是从来没人出面留他吃饭。 路易斯可早就听人说公主对这个哨兵宠爱非常,就是再忙也会抽出时间陪人用餐,两人的餐桌多寂寞,加他一个又不多。 护卫想了想:“也罢,公主宠爱她,就算现在看不见你,多见面总是好一点。” 眼看着和冬骑马蹿出一大截,路易斯正准备坐到遮阴棚下面乘凉等人跑完再凑过去,谁知道护卫一把夺过工作人员手中的缰绳,在人的制止声中手一翻,直接将路易斯甩到马背上。 路易斯头晕目眩,张嘴要骂,护卫一拍马屁。股,他整个人都蹿了出去! 路易斯马术不行,虽然摄政王能供着他尽情玩贵族游戏,但骑马相当受罪,他又吃不了苦,就是一个花架子,能维持自己不堕马被摔断脖子已经不错,就是护卫几次催促,他跟和冬中间也始终有一段距离。 等和冬满头大汗,利索下马取下手指套,眼看要走的时候,路易斯的护卫便跟在她身边为自家主人指明方向。 和冬扭头看她一眼,护卫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像您这样精通骑术的战士真是少见,我听说您是上校,对吗?” 因其是少见的女哨兵,和冬想起自己在战场上牺牲的朋友,虽然没有回答,但也默认这人跟随,不想为难她。 公主早就忙完了,和冬走到内宫才得知她今天要宴请三个适婚的贵族青年,脚步一顿,守在门口的里奥就小跑过来说:“殿下正在餐厅等你,你不是不想路易斯凑过来烦你吗?” 所以公主就准备了几个人陪路易斯“玩”。 如此扯淡的理由,和冬信不信里奥不知道,因为这位听到这个消息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敷衍的点点头,好像根本不在意卡特琳宫冒出来的一二三四。 里奥跟在她身后,有一瞬间其实想将自己的推测说出来——上次公主看到路易斯握住和冬的手腕了。 但和冬走的太快,几步就赶到餐厅,亨瑞正殷勤守在那里,他再过去就是找骂,所以只能停步。 托这三位的福,一直跟在哨兵屁。股后面的路易斯终于得偿所愿,可以落座跟公主共进午餐了。 因为人多,厨房准备了牛排、海鲜烩饭、炙烤的牛肋骨、还有酸菜炖肉、面包片。 和冬跟这些人见面根本不可能开心,瞥了眼托腮跟那些人言笑晏晏的公主一眼,心头更是烦闷,于是选了牛排,想早点吃完走人。 可餐盘刚上桌,公主就将她的拿到自己身前,桌上原本还在讲笑话、科普红酒、小众爱好以展示自己魅力的人瞬间安静,等了一会儿声音再响起来,那一双双眼睛却不由自主盯着公主切割牛排的手。 直到普琳切完,将餐盘放回哨兵身前,她右手边的青年才说:“殿下真是体贴。” 和冬专心吃饭,任凭公主笑看她一眼说:“她不会切。” 桌上四个花孔雀知道暂时没戏,对和冬投去嫉恨的一瞥,有个人拿着勺子磕到汤碗,酸道:“有些人仗着公主的宠爱真是无法无天,一个合格的绅士会让公主替自己服务吗?” 可惜一干花孔雀初入卡特琳宫还没把准公主的脉,怕贸然开口引得公主厌恶,餐桌上没人搭腔,只有和冬咬牛肉的声音,明明一副平静的表情,不知为什么却总让人觉得脊背发凉。 冷场时,还是路易斯大度的夸奖:“殿下跟和冬真是绝配。” 公主这才一笑:“吃饭吧,你们肯定都饿了,吃完让侍从带你们出去转转,卡特琳宫夏天很漂亮的。” — 自此四个花孔雀彻底在卡特琳宫安家,每天都会准时准点出现在内宫休息室或者其他能偶遇公主的场所。 路易斯见到新的竞争者确实对和冬这个‘旧人’没什么热情了,一天两天跟这些人带着护卫侍从,不论去哪儿都是乌泱泱一片,颇为引人注目,这下就算外面不知道公主跟哨兵感情有变都难。 和冬摆脱了路易斯,关于她跟人争宠的消息却传遍了整个帝国,媒体小报兴致勃勃地描述他们争夺公主注意力的把戏,因为太过生动,编的时候还巧妙移接了很多真实的细节,连莉莲都忍不住跟她联络,询问他们是不是感情有变。 和冬听到这一句却想起昨晚自己拒绝公主求-欢,她自从知道公主不愿意跟自己结合后,对这种事总有一种形容不上来的抗拒。 公主以为哨兵因为这些人吃醋不开心,没有生气,反倒抱着人笑:“和冬,你真小气。” 后来普琳见人沉默不言,便放出斐,让它哄人开心,斐驮着哨兵穿行在湖边的森林里,察觉到和冬将脸贴在自己身上,它开心的扭转身体吐出蛇信舔她的脸。 和冬看着巨蟒暗红的眼睛,将它当成主人,质问道:“你真的爱我吗?” 可惜斐只会发出嘶鸣,歪头看着她,好似十分不解。 莉莲自顾自的说:“殿下可是公主啊,王室成员有几个情人好像也挺正常的……喂,和冬,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真的失恋了啊?” 和冬深吸一口气:“你能不能别这么八卦,精神治疗师的证书考下来了?” “没有,我就是好奇嘛,你这个人整天有事都憋在心里,我担心你受委屈。” 和冬想起两人还在上学时,莉莲失恋,抱着小浣熊痛哭,一边哭一边说:“和冬,你别不信,哭出来就好了。” 真以为谁都跟她一样? 她哭不出来。 只是说:“莉莲,我觉得我的爱情快要结束了。” 第73章 公主绯闻满天飞的时候,帝国迎来一个噩耗,老国王爱德华于6月4日 公主绯闻满天飞的时候,帝国迎来一个噩耗,老国王爱德华于6月4日凌晨两点半,在休姆默克宫宣布死亡。 王室通过官方账号在网上公布了这个消息,召开发布会的当天,阿姆斯特朗在媒体面前表现的肝肠寸断,不断叙说着自己对爱德华的孺慕之情:“我在三岁还未知事的时候便被他抱在膝头,无论公务如何繁忙,他从来都没拉下我的家长会、亲子活动……” 说到动情处,泪洒当场,媒体闪光灯从各个角度捕捉这份哀思,引得众人同情。 舆论朝新王倾斜,“除去国王、王储这层身份不谈,阿姆斯特朗与爱德华就是再普通不过的父子,政敌挑拨父子关系,拿逝去的父亲攻击儿子,实在可恶!” 因为摄政王的帮忙,因为老国王这神来一笔,庄立树完败。发布会过去没多久,就有人看到这位总理穿着黑衣进入赛普特宫。虽然王室没跟老国王去世一样发什么通告,但首都星上日益轻松的氛围无不昭示着两人的和解。 王室举办悼念仪式那天,路易斯志得意满,早早守在寝殿大门,只待公主装扮整齐便跟她一起前往灵堂。 而他不知道自己守的是一间空屋子,公主在拐角房间,和冬坐在一旁,看着侍女围着人团团转,直到普琳问她耳坠好不好看,哨兵这才回过神来,跟镜子中光彩耀眼的美人对视。 “很漂亮。”和冬说。 哨兵周身弥漫的失落,即使脊背再挺直、表情再平静也掩饰不了。 普琳发现自己心中丝毫没有因屡次哄劝、宽慰后毫无效果的烦躁,反倒升起一股怜爱。她太在意我了。 普琳挥手让忙碌的侍女出去,在人提醒“时间快到了”的声音中点头,让他们关上房门。 她走到和冬身边,在人抬头前微微倾身,耳坠上的宝石折射着早晨微微带着橘调的阳光,异常耀眼,和冬刚想转移目光,就被她伸出手捏着下巴。 “看我的耳坠。” 指甲盖大的宝石,蓝中泛绿,周身点缀着一圈碎钻。 “很漂亮。” “宝石跟你送的吊坠材质相同。”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和冬闻言仔细打量,她不是什么收藏爱好者分辨不出宝石的来历,只能看到颜色、表面细小的纹路。 跟她送出去的那个吊坠相比,这个耳坠明显要新一点。 公主说:“我收到后就让人找,可惜时间过的太久没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还是宝石鉴定机构给出它的分子材料,他们按照这些东西锁定了一个矿产行星,我把它买下来了。” 普琳直起腰,看着她笑道:“写的你的名字,那里面出产的矿石叫猫眼石,说是最大、最纯粹的那一颗曾被我曾祖母佩戴过,现在在帝国博物馆展出,我已经跟阿姆斯特朗提了想把它要回来。” “要回来送给你。” “我的父母没给我什么值得留念的东西,那我就自己给你。” 和冬说:“殿下不用这样,我跟你在一起从来都没想过换取什么东西。” “对,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想要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堆积在你的脚下。” 普琳看着她:“你值得拥有一切,和冬,我向你保证。”她凑过去亲吻哨兵的侧脸,在人闪躲前就将唇印上去,直到看见哨兵侧脸上显眼的口红印,这才笑起来。 和冬伸手擦着脸颊的印记,眼神似乎在斥责她胡闹,普琳又笑着亲她另一半脸颊。 “殿下!” “殿下!”门外传来敲门声:“时间不早了,我们必须马上出发。” 普琳这才起身,拉开房门,临走前站在门口朝哨兵挥手:“我很快就会回来,如果觉得无聊就去找里奥,我给你准备了一件东西,你肯定会喜欢的。” 可惜和冬的目光却一直锁定在她左手中指上的戒指,那是路易斯送过来的订婚礼物。 今天是公主跟新未婚夫第一次出席正式场所,所以要拿出些表明身份的东西,为了让大家面子上都好看一点,大概率还会互相注视着如同两人那时一般表明恩爱。 和冬真的很疑惑,为什么发展到最后自己竟然成了介入别人关系的、毫无道德可言的情人。 如果只有这一次,她其实还可以说服自己这只是公主为达目的不得不做出的妥协,但这不是一次,他们会跟所有王室中订婚的未婚夫妻那样频繁履行公务、出席各种场所,向所有人宣告他们的幸福。 到时候如果师母问起,她应该怎么说? 如果和父问起,她又该怎么说? 和冬站起身,刚走出房门,守在门口的里奥就跟了过来:“公主让我陪伴你,她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就在……” “闭嘴。” 里奥一愣,听见和冬说:“我想安静一会儿,你走。” 里奥为难道:“公主让我陪伴你,和冬,”他小心翼翼地觑着哨兵的脸色,任谁在自己爱人跟别人公布关系这天都不会开心:“我没有办法。” 和冬脚步不停穿过走廊、过道,走到内宫门口,此时公主跟路易斯共乘的汽车刚刚发动,车牌上“RP”开头的字母代表着乘坐者的身份。 里奥今天的任务就是不让人感到伤心,看着公主跟人走的场景也太虐了,于是转移话题谈飞行器:“听说交通部已经通过了提案,正计划修造绕开王室建筑群的空中线路,到时候咱们就可以乘飞行器出门了,比汽车快十倍,以后再也没有堵车了。” “那些小地方早就能开着飞行器满天飞,首都星为了削减交通支出还开汽车,你说像话吗?以前不论做什么都说战争,因为战争,不修路是、福利不行是、减少推进器星际航行慢的要死也是……” 和冬走去后花园的路上,里奥的嘴就没停过,谈完飞行器抱怨傻缺的执政党:“也不知道搞什么,整天不谈发展,就惦记着捞钱……” 哨兵终于被烦的无暇伤心:“闭嘴,里奥。” 里奥讪讪,站在一旁看着和冬伸手触摸玫瑰花瓣,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可有穹顶遮挡,这群娇嫩的花朵根本没受到损伤,开的十分热烈。 公主不喜欢玫瑰花。 以前阻碍她的人很多,有家庭教师、侍从、摄政王等等等等,现在老国王爱德华去世、王后玛丽被囚、雅各布失踪,但花园里的花朵还是不能由她掌控。 因为阿姆斯特朗还在。 公主如此坚定的人都没达到自己的心愿。和冬,你觉得你可以吗? 今天是路易斯,谁能跟你保证明天不会出来一个刘易斯、李易斯? 连他们出席仪式你都无法阻止,那等到他们结婚呢? 和冬在这里出神太久了,就在里奥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花园入口处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人还没到,声音就喊:“和冬!” 和冬回神,看见库帕嬉笑的模样,不自觉皱眉:“你怎么进来的?” 库帕听到这句话反而双手一摊,耸肩:“我为什么不能进来?摄政王能来,路易斯能来,你的竞争者能来,我就不能来?” 他顺手掐断一只玫瑰,在里奥指责:“这是公主的花园。”时笑道:“公主不会在意的,我比你清楚。” 说完便拿着花枝朝和冬走去:“怎么样,想清楚了吗?” “这世道一直不都是‘但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吗?被抛弃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和冬冷眼:“跟你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库帕听见这句竟然夸张的笑了声:“哈,你不会还做着让公主信守承诺、回心转意、抛下那些哨兵独宠你一人的美梦呢吧?” 和冬不语,库帕见状真切的蹿上一股邪火,为什么同是格林家的人,普琳就能拥有一切?同是向导,她是公主,无人敢忽视;同是向导,她凭什么就能拥有一个抛下尊严死心塌地的和冬? “怎么跟我没关系呢?” 库帕凝聚精神力,和冬抬头似乎察觉周围精神力波动,库帕猛然冲击她的精神屏障。 哨兵精神图景前的堤坝随着库帕的攻击不断拔高,卡洛夫从岩壁上站起,耳朵竖立,严阵以待。 “库帕,你是不是找死?” 两人的对峙瞒不过同为哨兵的里奥,这位卡特琳宫第二红人头痛的跑到他们身边,和冬他不敢动,只能拉扯着库帕的双臂,期望借此将他们分开。 里奥骂道:“库帕,要是公主知道你在卡特琳宫攻击和冬,不把你的皮扒了!” 在他没看到的地方,那种熟悉的、攻击精神世界的手段,让和冬蹙眉,不自觉看向库帕。 库帕早就等着这一刻,无声微笑,在里奥猛地将他推搡至墙角的时候,才慢吞吞地收回精神力,里奥恨的咬牙切齿,和冬在他眼皮子底下遭到攻击,他根本没办法跟公主解释:“你死定了。” 库帕却看着和冬做口型:“红丝绒。” 和冬瞳孔骤缩,看见他说:“公主知道。” 和冬,你以为公主是什么好人?我不是早就警告过你,这种人不达目的不择手段吗? 你是她的爱人又怎么样? 她还是会照样用我。 你的痛苦跟她毫无关系。 第74章 在红丝绒会所遭到袭击刚醒来的那天,亨瑞站在病床前说:“军部为你…… 在红丝绒会所遭到袭击刚醒来的那天,亨瑞站在病床前说:“军部为你请来了高级向导……” 和冬记得自己那时候曾经提出要见这个向导一面,但亨瑞以不宜暴露向导身份为由拒绝了,等她养好伤回到卡特琳宫参加赛马节,就看到公主跟库帕漫步在山坡上。 库帕这种挑事的性格连夺位热门人物雅各布都不服,怎么可能跟公主合作呢? 原来早就在那个时候,早就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就达成协议了。 和冬走回拐角房间,打开床头柜上的第一个抽屉,那里装着两个盒子,一个用透明薄膜压封起来,可以轻易看到吊坠的全貌;另一个盒子相对精美一点,鎏金的外壳,散发着蓝色戎光的质地,入手就是一沉。 里奥说的礼物就放在这里面。 和冬打开看到一个徽章,上面的图腾是卡特琳宫护卫队队员明知道没戏还一直为此努力的的骑士象征,荆棘缠绕玫瑰。 “王室对授勋这件事十分苛刻,骑士团只有一人可以获得骑士称号,国王的叫星辰骑士,王后的叫年华骑士……” 里奥在库帕走后就十分懊恼,库帕突然发疯就算他没预料到,因为没及时阻止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立马将公主准备的礼物像献宝一样抛出来。 里奥说:“和冬,公主知道你的心意,她没有口花花的糊弄你,像你的爵位、今天的玫瑰骑士勋章,按理说都是在婚后才能封给伴侣的,但她一早就为你准备好了。” 里奥:“我说句不太尊重的话,在王宫里生活呢,其实身份啊地位啊的什么都没那么重要,最要把紧的是名号,老国王爱德华那么多私生子、私生女,里面也不乏A级哨兵,但国王不承认,他们就是再优秀、再出色,那也只是普通人。” 里奥:“和冬,像你这样拿到公爵跟骑士称号的人,真的是少数,即使以后,我是说以后你们真没走到一起,你也不算吃亏啊。” 和冬抚摸着徽章,不知道为什么身上突然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撑着地勉强靠坐在床边,往日的回忆慢慢涌现在眼前。 封塞巴斯蒂安公爵前,公主曾经冷落了她一段时间,也就是在那段时间她突然意识到公主并不信任自己,开始从二叔那里打探消息。 公主跟路易斯订婚、出席仪式,知道自己不开心,又送来了骑士的头衔。 那下一次呢? 下一次她打算跟路易斯结婚的时候又会送给自己什么? 还有库帕,和冬闭上眼,难怪她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觉得这人无比熟悉,但又总是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 世人对于向导的刻板印象影响她太深,所以明明眼前有一个权欲熏心的公主,她还是没办法将库帕跟在红丝绒会所里攻击自己、差点让自己丧命的人联系起来。 和冬知道红丝绒会所被查办,也知道它很快就洗刷了自己的罪名重新营业,她一刻也不曾忘记那些隐匿在阴影里为哨兵提供精神抚慰的“向导”,但提交到有关部门的举报信息总是石沉大海,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把这一切都遮了起来。 红丝绒的行径在她看来真的跟“精神卖-淫”没有什么区别,而且根据她查到的资料,这些向导很可能还是被迫的。 让一个普通人走到这一步其实有很多途径,你可以在路上安排一场车祸让他为了治病贷款,也可以诱哄他的家人走进地下赌场,更甚者,还可以拿他的小孩作人质。 反正只要存在这个挣钱的渠道,黑暗中的一只只手总是能用各种办法把人搞过来。 就算是上校和冬,在这种情况下也无法保证自己家属的安全。 搞过来之后呢? 使用诱导手段刺激精神力,其实直到现在人类也没有参透精神力的奥秘,医学界公认这是刻在镌刻在深层基因片段上的信息,除了自然分娩传递根本不可能人为创造。 诱导精神力就是在人的基因上做手术,手术过程中人体承受的痛苦不作细表,但这些做过手术的人,幸运的话能在人类寿命突破两百岁的今天活到三四十岁,在某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时刻猝死,不幸的话早就在接受诱导的时候就精神崩溃了。 红丝绒是个魔窟。 自它创办开始前前后后不知有多少人因此而死。 但公主不知是不知道——不,她知道。 和冬扶着额,公主不会粗心大意到跟不知根底的人合作,库帕做的这些事也许在自己看来无法接受,可在公主眼里,有把柄、有小辫子,其实更可以合作。 公主认为人皆可用。 哪怕这个人伤害很多人,直到今天还在持续作恶,哪怕这个人曾经也伤害过她。 和冬苦笑,继自己关于‘公主爱我’的信心被打破后,‘公主为了崇高的理想而奋斗’的假象也维持不住了。 无法抑制的苦涩跟失望就像病毒一般迅速吞噬了和冬的心脏,每一寸、每一步,都痛的她弓着腰,缓了好一阵,才积攒起力气将徽章还回去。 放下这个富丽堂皇的盒子,和冬的手在吊坠上顿了一下,脑海中回忆起普琳‘我很喜欢、我会好好珍惜’的言论,最后画面定格在她中指上闪耀的戒指。 公主口中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代表自己诚挚真心和爱意的吊坠被深藏,但跟路易斯的订婚戒指却时时佩戴。 戎马半生,上校不再是上校,军人成了人尽皆知的情人。 殿下,你真的爱我吗? ……我不相信。 — 普琳结束公务返回卡特琳宫已经是夜里一点多,阿姆斯特朗的侍从原本在休姆默克宫给她安排了住处,因为按照规矩老国王爱德华要停灵三天,这三天里帝国各地的王室成员都会前来吊唁,她身为王室唯二的门面必须出现。 连亨瑞都在劝说:“哨兵作息规律,就算赶回去她也休息了,倒不如先在这里睡一觉,明天在说。” 但普琳却抑制不住对她的思念,真是奇怪,明明也没离开多久、明明距离也没有多远,有时候和冬在她身边,她忙一天都不记得看这人的脸,可一旦身边没了哨兵的气息,这种心脏空空的感觉反倒格外明显。 里奥垂头守在拐角房间,听见脚步声立马抬头,普琳问:“睡了?” 里奥:“十点就进了房间,我没再听到什么动静,殿下,其实今天……”他顿了一下,鼓足勇气正要把和冬跟库帕发生争执的插曲汇报,过个明路,谁知道公主却嘘了一下,推开门走了进去,对他说:“有事跟亨瑞讲,今晚我睡在这里,不必守夜,你也走吧。” 门外,里奥跟亨瑞相看两厌。 门里,普琳一走进就发现那双闪亮的眼睛。 “被我吵醒了?”她打开床头灯,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和冬不自觉闭上眼,等再睁开,普琳已经半趴在自己身上。 头发、气味、声音,像蜜糖一样将撷取甜味的蜜蜂包裹起来。 “和冬,我今天很开心,你不知道阿姆斯特朗跟庄立树闹得有多大,”公主在讲这些事的时候总是神采奕奕,即使没看到,和冬也能想象出她此时的样子。 “我本来以为他们是做戏,但没想到阿姆斯特朗竟然跟在野党联合要投票解散内阁,他动庄立树的根,就算这老头再能忍也会杀了他!我之前还打算再等待一段时间,也许是三年也许是五年,总之不可能在帝国经历两次政变后再立马闹出点什么动静,但今天跟他们一碰面,我就意识到我的机会到了。” “人心还没有稳,”普琳说:“频繁的政变虽然不是什么好事,却早在人们心里种下了‘事情不可能这么快结束’的念头,只有趁热打铁,才能把所有损失降到最低。” “……” 和冬抚摸着她的头发,看着天花板,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保持沉默,仿佛在无声诉说自己的不赞同,但也尊重她的选择。 只不过这一次,她开口问:“如果这样冒进,是不是就要多多仰赖跟贵族的合作了?” 普琳夸她聪明:“总要拿出点让他们心动的东西。” “那你就是打算跟路易斯结婚了。” 和冬很平静,摄政王目前来看还是除王室外最大的贵族,普琳只要想争取这群人的支持根本不可能越过他,自然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这般敷衍的延迟婚事。 “所以你打算让我怎么办?让我跟国王的情妇一样,成为卡特琳宫不可说的人物吗?” “和冬,”普琳蹙眉,从她身上离开坐起身:“你不相信我。” “我跟你说过,我和路易斯根本没半点关系,我明明知道你放弃一切破釜沉舟,也不可能让你沦落到这种地步,你这么想,真的让我伤心,我在你眼里是这种人吗?” “不是。”和冬闭上眼,我在你心里是那种只要哭一哭、求一求、诉说一点痛苦,就会轻易妥协毫无原则的人。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为此感到羞愧,并且不想再继续了。 “这就对了,”普琳重新贴在她身上,左手中指的订婚戒指还在夜里闪烁着光泽:“我会安排好的。” 第75章 随着普琳的保证,花孔雀四人组确实从那天开始就不再踏足卡特琳宫, 随着普琳的保证,花孔雀四人组确实从那天开始就不再踏足卡特琳宫,王宫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但媒体小报对报道公主绯闻的热情却丝毫不减。 那些见惯风雨的狗仔的眼睛极其毒辣,很快就有人提出和冬出局的观点。 要不然为什么自从公主跟路易斯订婚后就从来没听到这位的消息呢?而且昨天公主出席老兵节慰问活动,同为军人、最适合这时候带出来拉好感的和冬也没出席。 这不就是王室让某个人淡出交际圈时的常用套路吗?啧啧啧,没想到他们公主也是一个喜新厌旧、始乱终弃的人物,果真是……果真是道格拉斯家的人! 外面传闻愈演愈烈,卡特琳宫却一点都没澄清的意思,再加上和冬深居简出,平常也不跟人联络,弄得二叔也坐不住,特意抽时间跟她通讯。 和冬坐在桌前任由光影那头的人打量,二叔看了半天,张口不是宽慰,反倒问:“和冬,你在怨恨她吗?” 和冬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侧脸看着窗外的夕阳,见此二叔心中的念头立马便坐实了,他叹口气:“我就知道,那时候你托我筹备婚礼我就一直催着你们结婚,这倒不是上赶着高攀,只是二叔活得久、经的事情多,知道年轻人热恋期的想法总是跟头脑冷却后的天差地别,所以想在你们两情相悦的时候把一切都搞定,以后就算有些龃龉,有了身份约束也总不至于闹到这一步。” “爱情是很短暂的,和冬。一个理智的、有追求的人,不会纠结于这一点,让自己困于其中不得解脱。” 和冬抬眼看着对面一身制服、面容威严、明显还在办公室,此时却苦口婆心发表爱情理论的二叔,总觉得有些违和。 但二叔劝慰她的心丝毫不减,说完这些见人没反应就细数公主给她的荣誉,从塞巴斯蒂安公爵到骑士徽章,至于最后这个他怎么知道的,二叔也没说,但和冬心里却跟明镜一样。 从一开始,公主挑选伴侣就是为了摆脱王后玛丽的掌控。 不是和冬也会有其他家族的适龄子弟。 二叔认为这是一桩很划算的买卖:“在此之前我从来都不敢想公主会为你请封公爵,按理来说王室对爵位、勋章的授予越来越吝啬,公主伴侣极有可能就是伯爵,她对你再满意一点就是侯爵,但你却破例受封,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二叔看着和冬:“这意味着她看重你,她爱你!只要公主的心在你这里,那些人都是小节。” 和冬听到这里忍不住发笑,她在此之前是真的不知道二叔竟然对自己如此信任。 “按照您的意思,我还要端庄持重、恒久忍耐,等待公主回心转意,回到我身边?” 二叔听到这句话中的嘲讽之意,知道自己的劝解没被人听进去,要是下属如此油盐不进少说也要看他的冷脸,但面对和冬,面对这个孤注一掷、感情失败的孩子,他真的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 沉默半晌,只是如同她第一次跟公主相亲时那样郑重地叮嘱:“和冬,她是公主。” “遵从于她,忠诚于她,将她当成你的国王,不要违抗她的命令。” 和冬真的很想问二叔为什么觉得自己能做到这一步,爱情不就意味着独占欲,哪一个深爱向导的哨兵可以容许她琵琶别抱? 但她也知道跟二叔讲没有用,最应该听这句话的人在书房,于是她点头,说:“我明白。” 我明白跟你们格格不入的是我。 挂断通讯后,请她跟公主共进晚餐的敲门声也准时响了起来,里奥隔着门兴致勃勃地跟和冬讲晚餐的烤鱼,“厨师加了柠檬汁、洋葱、红辣椒调味,我想您一定喜欢。” 和冬说自己不饿:“让亨瑞陪公主用餐吧,我有点困了,想先睡一会儿。” 这是和冬第一次拒绝普琳的日常见面,此前公主跟路易斯宣布订婚时都没得到这个待遇,为什么偏偏发生在今天? 里奥明显有点缓不过来神,停顿片刻,才轻声说:“我有点不明白您的意思……” 和冬拉开门,看着里奥的眼睛:“那我再跟你重复一遍,我不饿,不想吃饭,你走吧。” 说完门又‘咵嚓’一声关上,明明是细微到不能再礼貌的声响,却让里奥打了个激灵,连忙道:“是,好,我立马去跟亨瑞先生汇报,如果有什么需要,请随时按传唤铃,我一直都在下面。” 房间里没有再传来声响,里奥一步三回头的走出走廊,到了楼梯口再也维持不住自己从容的样子,一步能跨三个台阶,只盼着尽快把锅抛到亨瑞身上。 而和冬却在房间站立半晌,最后还是拨通了老领导肯的通讯号。 肯级别没有二叔高,到点下班,这个时间点正在家里陪伴孩子,他们夫妻的本来有一个哨兵女儿,但三年前战死,为了安慰妻子,肯又去繁育中心申请了胚胎解冻,如今这个是小儿子,只有一岁半,正是能吵能闹的时候。 肯借着跟人通讯脱身后,还拿着手帕擦汗,跟和冬说:“家里明明有育儿机器人,但莫妮卡就是不愿意用,我稍稍表达一点意见,她就要吼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脾气越来越差了……” 和冬沉默着听他讲完,肯讲到最后也没见她开口,笑道:“难得见你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以前什么事不顺心不拉着易达伦来我这里闹个天翻地覆,现在倒是长进了。” 和冬垂下眼睛,肯看到这里说:“让我猜猜,是不是放弃幻想,打算重返前线了?” “我很抱歉,”和冬想到自己三番两次跟人请求,在肯明确说明跟公主在一起对前途有碍的时候还违心说自己没有说自己问心无愧,如今再找到他面前确实有点狼狈。 但跟二叔与老师荷尔博相比,肯确实是最合适开口的人。 她说:“我也没想到,我也没想到这条路走到底后竟然是这个样子,有时候也想要是中途听劝放弃就好了……” “哼,你能放弃?你轴的就差按直线走了,还能听别人劝?” 和冬没有反驳,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愧疚后悔有吗?肯定有,但好像也没到说出来重复千万次的地步,可要是不后悔,她为什么又走到这一步? “我知道帝国边境不平静,现在肯定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我也不指定地方、不要求条件,我就想问问你,能不能给我安排一个位置……肯,我想回去。” “巡逻也好,后勤也好,只要有需要人的地方就请尽量考虑我。” 肯:“听听,听听,姿态放得这么低,要是让钟玲听见可不要心疼死?荷尔博这老家伙早就管不住自己老婆了,要是着按你这么说的做,恐怕到时候我也免不了挨一顿捶。” 和冬请求道:“肯……” 肯的小儿子扶着墙壁摇摇摆摆地走了进来,他吓得连忙俯下身:“小祖宗,你要是摔一跤,你老爸就死定了!” 小孩子被抱起来,看着光影中的哨兵,一点都不认生,伸出手好奇的抚摸和冬的脸,通讯时使用的三维建模十分生动,摸上去甚至能感受到皮肤温和细腻的触感,和冬控制着自己没有闪躲,任凭小孩子扯头发、抠眼睛,反正她本人也不会感觉到痛。 肯见状连忙退后一步拉开距离,但没想到儿子见摸不到和冬后,就开始转战攻击他的头发,肯躲不掉又放不下,只能清清喉咙想尽快结束跟和冬的交谈:“放心吧,你一个上校,总是会有你的位置的。” 和冬不信,还以为肯在安慰她:“我早就签署了放弃军衔的协议,自愿放弃的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还回来?” 她说完突然想起自己身后站的荷尔博,这种事对老师来说确实微不足道,但她不能为了一己私利放任他们破坏规矩。 “肯,我已经不是上校了,不要因为我做出这种事,想要衔位我自己会去挣,我用十二年爬到上校的位置,也能用十年二十年重新挣回来!” 和冬说这句话时的样子看得肯哈哈大笑,她正感到奇怪,就听见他说:“什么协议?军部根本没有收到你提过的协议。” “你以为王室想夺走一个上校就这么容易?” “什么意思?” 肯说:“按照流程来讲,你提到的那份协议必须拿到军部备案才算生效,但是我们从来都没看见过这个东西。” “卡特琳宫根本就没有送来。” 亨瑞那天说:“这是王室成员婚前必须签订的东西……” 公主从来都没想过跟她结婚。 和冬闭上眼,想起自己那时拜托二叔筹备婚礼,带着人去绿洲星见和父,送她吊坠,如今那颗‘会好好珍惜’的吊坠正安静的躺在拐角房间的床头柜,普琳的手上戴着跟路易斯的订婚戒指。 “我明白了。”她喃喃道,“那我就放心了,肯。” 和冬双眼泛红,内心积聚的悲伤瞬间冲破理智设下来的枷锁,带着眼泪充满她的眼眶,她不想让人见到自己如此失态的样子,低头压着哽咽道:“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谢谢你。” 眼泪在通讯挂断的那一刻掉落在地毯上。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和冬伸手拂过眼睛,深呼吸几次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可那种痛苦非但没顺着呼吸排出去,还附着在氧气上被她吸进肺腑。 真疼啊,普琳,你的承诺算什么?相信你的我又算什么? 你是不是在某个角落偷偷看我的笑话呢? 和冬再开口还是能感觉喉咙里好像梗着一块铁:“什么事?” “是我,开门。”普琳说。 第76章 和冬不想见她,说自己要休息:“我有点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和冬不想见她,说自己要休息:“我有点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可普琳就跟没听见一样一直守在门口,和冬隔着门还能听见侍从忙忙碌碌搬椅子、送茶水的声音,等了半个小时左右,更是响起一阵短暂而又急促的敲门声,好像是哪个人看不过去要哨兵立马开门,别再折辱公主。 只不过敲了三声就被人打断了。 敲门声消失后门外更加安静,一不留神甚至会认为他们已经离开,但离开怎么可能没有脚步声呢? 仔细听还能分辨出人的呼吸频率,哨兵身体素质强气息绵长,向导体弱,或许因为精神世界里残存着这人的触手,和冬站在窗边还能模糊感知她的位置。 面对普琳这种表示诚恳的样子,她只觉得无力,无力过后便是可笑,她不明白为什么都走到这个地步公主还是在跟自己玩爱情游戏,公主觉得别人的真心很好玩吗?看见自己因为她痛苦,她很开心吗? 不过让人一直等在门外确实不好。 和冬推开窗户吹了会儿冷风,等头脑冷却下来又去卫生间冲脸,直到打理的人看不出自己曾经情绪失控,这才拉开门。 普琳就站在门口,座椅、小圆桌、端着盘子要伺候公主下午茶的侍从就在一步之遥,但这个金尊玉贵的人却一直站立着,听见开门声立马将目光粘在哨兵身上。 “进来吧。”和冬放下门把手往里面走。 普琳跟了进去,在关门前示意其他人离开。 和冬准备给她倒茶,刚拿起茶壶便听人肯定道:“你哭过。” 有什么条例规定哨兵不能哭吗? 和冬放下茶壶,转身看着她,原本被冷水压下去的眼部痕迹又在主人情绪翻涌间泛了上来,微微发红,普琳靠近,伸出手有些犹豫的抚摸她的侧脸。 可惜在手掌跟脸颊接触的一瞬,和冬便扭头避开,让人落空。 普琳的手在空中停顿片刻,这才放下来,口中说道:“为什么?你二叔跟你说了什么?” 二叔就像是普琳不方便开口时的代言人,他们互通有无、同气连枝,而自己是唯一的被操作对象。 和冬毫不客气:“他说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让你伤心了,和冬。” “看见你哭,我的心真的一直在痛。”普琳抚上自己胸口,对那阵陌生且细微的痛苦感到心悸,“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好受一点?” 和冬闭眼尽量掩藏自己的讥讽:“还有事吗?没事就走吧,我想好好休息一会儿。” 普琳去握哨兵的手,和冬没有犹豫,几乎是她伸手的同一时刻便闪躲开,哨兵一再的拒绝让普琳僵在原地。原本被人拦在门外任务不过是哄人开怀的轻松顿时消失无踪,她确认和冬身上有一种决绝的意味,两人中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改变,但她却对此无能为力。 为什么?普琳想起侍从汇报的日常,和冬一整天都没出卧室,也没见过什么人,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转变? 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十分不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普琳一度想强硬的将人的脸掰过来,但和冬哭过这个事情又让她束手束脚,连否定的话也不敢说,只能坐在床边。 和冬等了半晌,都快不耐烦的时候才听见她说:“我怎么可能放你一个人这样。” 嘴甜心冷说的就是这种人吧? 和冬从两人相爱的迷梦中清醒过来就喝不进这种迷魂汤了,闻言也不去管这人是走是留,自顾自的躺到床上拉起被子蒙到头上。 黑暗中,普琳的脚步声传来,好像走到了自己睡觉的这一侧,然后拉过椅子坐下,一直盯着她看。 有人握着她的手:“我陪着你,睡吧。” — 普琳在拐角房间守了一晚,等到和冬睡着,这才将被子拉下来仔细看这人的脸,她本来以为将路易斯之流远远隔开,和冬会好受一点,但没想到这些烦人的玩意儿走后,哨兵却日渐消沉下去。 普琳伸出手想碰,又怕将人吵醒,所只能折中在距离人一指的距离,沿着哨兵的轮廓虚虚抚摸。 “和承毅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能让你这么伤心?” 普琳回忆着这些天跟人的交往、发布的命令,直到天际泛白也没理清头绪,看着和冬微微有些红肿的眼眶,心里的某个角落又开始发痛。 “和冬……” “和冬,”里奥在人用完餐上楼前将一份协议拿出来。 文件上显眼的“结婚”两字不由得让和冬一顿,回过神来,她已经在里奥的恳求声中重新坐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里奥的吩咐,工作人员收完盘子就消失无踪,整个空旷的餐厅只有他们两个人。 里奥坐在和冬对面,将文件推过去:“这是公主特意吩咐我的,也许说出来你不相信,但在你来卡特琳宫那天她就属意律师起草了这份协议……” 和冬拿起来细看,文件开头是律师陈述,上面写了某年某月某日王室律师代表某某,遵守公主普琳的命令起草这份协议,并在最后表明这份协议经人审核符合王室要求,准予实行。 再往下是详细的权利与义务划分,除去那些陪同履行公务、一季度内出席多少活动的条例,律师标注了可以赠予她的财产,和冬甚至在上面看到了塞巴斯蒂安行宫的使用权。 里奥在她看的时候小心翼翼打量着哨兵的神情,仿佛害怕在她脸上看到什么对于条款的不满,又像是想要透过她的微表情从中解读出一丝因这份诚意开颜的意味。 可惜和冬一直都是同样的表情,越是翻阅文件她心头越是翻滚着无尽的失望跟叹息,前有塞巴斯蒂安公爵、骑士徽章,现在又送来条件丰厚的结婚协议,——公主想要补偿她,她又打算做什么自己不愿意接受的事? 难道是看见自己魂不守舍的懦弱样子,所以准备退而求其次,选择跟自己结婚,然后再给路易斯生个孩子? 有这样一个不知变通的伴侣,公主肯定也很头疼吧? 和冬点着文件重复道:“公主让你给我的。” 里奥说对,“她今天还要出席活动,早早就要上装准备,一从你的房间出来就召我过去,你看,律师就在门口。” 和冬看了律师一眼,那人深深鞠躬,她又将视线落在文件上,那个昔日一直等待、求之不得的结婚协议,却在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普琳的一场骗局时出现在自己面前。 “协议没有备案不会生效吧?” 里奥一愣,“肯定要拿去民政部备案,您放心,只要你在上面签上名字,我立马就能联络主管结婚登记的工作人员。” “没有文件丢失、遗漏的风险吗?” 里奥肯定道:“绝对没有,卡特琳宫的侍从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我说句不好听的,要是您签名的协议丢了,我也不用干了。” “原来是这样啊……”和冬起身,拿起笔,在里奥以为她已经没有顾虑准备签字的时候,哨兵突然问道:“公主走了吗?” 里奥不明所以,抬起手腕看时间:“九点五十分,按照行程表,十点出发,这会儿应该还没出内宫。” 和冬闻言立马放下笔往内宫大门走去,里奥坐在椅子上跟站在门口进退不得的律师面面相觑,这个卡特琳宫第二红人突然丢掉那副从容的面具苦恼的捋了一把头发,嘴里囔囔道:“怎么回事?” 和冬从昨天开始就很不对劲,不仅在拐角房间跟公主对峙,今天看到结婚协议——路易斯梦寐以求的东西,里奥从其他侍从那里知道,这家伙已经不下三次跟公主建议签署协议好跟摄政王交差了。 里奥本以为和冬会慢慢出局,哪怕公主再宠爱她,但在王宫这个地方没有身份就是没有身份,按照前辈们的留下的鲜活经验,等爱意褪去,就算往日荣光再甚也只能黯然退场。 但没想到公主会拿出这份协议。 更没想到和冬迟迟没有落笔。 “这下要怎么办?”里奥又跟律师对视一眼,只见那人无奈耸肩:“我觉得如果她是去见公主,我们最好不要捣乱,又不是只有今天,还有时间。” — 和冬赶到内宫大门,正巧看见公主在侍从的拱卫下行至台阶。今天天气不好,阴阴沉沉的,像是憋着一场大雨,公主里面穿露肩长裙,外面披一件蓬松的皮草,雪白的长手套、银革的小手包,耳垂上还点缀着她熟悉的那对耳坠,公主说上面的宝石跟她送的吊坠是同一种。 “殿下!” 和冬刚一出声,普琳便回过头来,看见她出现在这里,起先还有点惊讶随后就挂上笑意:“你怎么来了?” 和冬向她靠近,短短十来米,但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从初来卡特琳宫当护卫,在宫殿大门瞥见那场王室争端时对公主产生的怜悯,到赛马节看见她一头金发,站在观礼台娇俏的冲自己打招呼……中间不是没有挣扎、犹豫,但爱意却混合着对自己浓浓的唾弃如期而至,看见她的裙摆自花丛中滑过,和冬真的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不去爱她。 有谁不爱公主呢? 公主是帝国最耀眼的明珠。 她还在战场上的时候,每次开战前夕,同伴都要把家人、女友或者其他有意义的照片藏在胸前当保护符,公主是除明星外最常出现的人物,但和冬认为这人远比那些明星更加美丽。 哪怕现在两人走至决裂,她还是这么想。 当这人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当她走到公主面前,和冬还是问出心里那句话:“哨兵需要向导,为什么你却不需要我呢?” 和冬说完便惊讶的发现,明明自己满腔不甘、失落与痛苦,但说这句话的语调却温柔的像是在跟人撒娇。 周围人窃窃私语,普琳也因为哨兵这神来一笔笑意更深:“你看见协议了?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不需要你,哨兵向导天生一对,没有人可以将我们分开。” 亨瑞眼看时间将近,不由得咳了两声,催促道:“殿下,到时间了,该走了。” 今天要见庄立树。 普琳知道耽误不得,若果是往日看见哨兵如此,她早就推开公务,但今天只能匆匆交代:“等我回来。” 说完就想离开,台阶下的侍从早就打开车门,躬身等待公主入座。 可刚走一步,手便被人握住,和冬反常的拉着她的手不放,普琳回头望去,只觉得那双眼睛里似乎藏着千言万语,哨兵这种情态,让她想起昨天撞见人眼圈泛红时的疼惜,心里软成一片。 在亨瑞的催促声中,普琳摘下手套,伸手抚摸她的脸颊,由眉至眼,由颊至唇,直到最后上前在人唇上印下一吻。 普琳低声说:“看见你这么难受,我也想清楚了,不想让你受委屈。经营这么久,连雅各布都能上位,没道理我会比他差,方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总有别的办法。” 她用大拇指按了一下哨兵的嘴唇,一瞬间嫣红失色,哨兵的眼里只有她一人,像是分化后初见精神体的那一刻,这个人尽在她的掌控之内。 等到手指离开,哨兵的唇瓣又迅速恢复红润,普琳笑道:“等我回来。” 本以为这下可以走,但低头戴手套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窒息,和冬紧紧拥着她,旁若无人、十分热烈,当着众人的面,贴在她耳边诉说情谊:“……祝愿殿下顺心如意。” 普琳坐车走时从后车窗看去,哨兵仍站在台阶之上目送她远去。 “和冬……”她笑,低声道:“和冬。” 第77章 和冬送普琳走后便找里奥要来协议:“我打算回房研究一下。” 和冬送普琳走后便找里奥要来协议:“我打算回房研究一下。” 律师还没走,里奥积极向她引荐:“律师很愿意为您服务,有什么疑问可以尽情问他。” 和冬婉拒了他们的好意,不过拿着文件上楼前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问他:“公主什么时候回来?” 里奥还不知道两人在内宫大门那场“甜蜜”的告别,就算知道也不会联想到别的,他现在只想哄着和冬在公主回来前签下协议,自己好跟人交代。 闻言立马看时间,估算道:“五点,顺利结束的话还需要半小时的车程,最迟五点半。” 和冬拿起文件朝他示意:“你放心。” 你放心。 她上楼把自己反锁至房间,拉开抽屉,骑士徽章跟吊坠照旧静静躺在那里。 即使到了此时,和冬都在想公主为什么把两者放到一起,骑士徽章是礼物留在这里还情有可原,但吊坠却是自己送她的定情信物,至少也要留在寝殿吧? 放在这里难道是公主潜意识在提醒自己,她从来都没想过要接受这份爱意吗? 和冬这么想,想着想着突然又笑自己:“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她拿起那个不被人珍惜的吊坠,和父之前一直要将它交给自己,但和冬想这是母亲留下的少有的东西——南希中校军人作风,吃穿用度一切从简,换洗衣物包括制服不会多于四件,可以想象能留下多少私人物品。她正是知道父亲对母亲的感情,才不愿意收。 但没想到收过来后,它还是没逃过尘封的命运。 和冬半蹲在抽屉前犹豫,直到从窗外的风将结婚协议吹的哗啦作响,她这才扯开包装,将吊坠戴在自己脖子上。穿衣镜中的哨兵瘦削、高挑,跟初出疗养院、大病初愈时的苍白毫不相干,但眼神却没有多少变化,一如既往的坚定。 是时候从梦里醒来了,和冬。 你可是军部培养出来,宣誓为帝国而死的上校! 和冬跟肯联络表明了自己想要立即离开的意愿,“今天下午五点之前,我必须离开首都星。” 肯正在办公室听下属汇报,闻言眉头一皱,挥手示意人离开,出声问道:“听着好像十分急迫,出了什么事?” “再不走我就走不了了。” 和冬将视线投向一旁的结婚协议,普琳回来后如果知道自己不愿意签下名字——哪怕这份协议她也不一定让人送去备案,但肯定能意识到其中的问题。 和冬不想闹得这么难看,分手并不意味着就要撕破脸、歇斯底里的相互攻讦,她跟普琳道不同,但她也不可否认,普琳是跟老师荷尔博相类的政客,他们在满足自己的欲望后总是会顺手给帝国带来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这是她永远也做不到的。 “肯,我买不了船票,我的身份信息被人标记过,只要登录星际航空的系统就会被人发现……我决定要走了,前线更需要我。” 肯立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你确定?” “我确定。” 肯深吸一口气,背着手在办公室踱步,对于老战友荷尔博跟那群人的争端他也略有耳闻,军费预算原本僵在那里迟迟不批,和冬去荷尔博那里住一阵,他们立马就接到国会通过审核的消息,要是说这一切跟和冬没关系,跟她背后的公主没关系,谁会信呢? 可卡特琳宫并没有按照要求走程序,公主现在已经跟摄政王的儿子订婚,听说将要成婚,这样来看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总是有风险……肯原本打算再观察一阵看卡特琳宫的反应,但没想到和冬竟然这么着急,你真是会给人出难题! 和冬在那头催促:“肯……” 肯一咬牙:“今天十二点,十一号停泊点有补给军舰启航,你那身制服还没丢吧?军舰上空位多,就算多出一个上校,就算你没在名单上,他们也没权力把你赶下去。” 和冬眼睛一亮,还没道谢,便听肯道:“但你要明白,这完全是你的个人行为,跟军部无关也跟我无关。” 她立马道:“我明白!” “你明白个屁你明白!”肯听到她雀跃的声音气就不打一处来,吸气又叹气:“我本来是打算等风声小一点,安排你回到最初的前线,易达伦那些人都在那里,但你现在突然来这一招,你让我怎么搞?” 平白多出一个上校,那穷乡僻壤的地方指挥官能愿意放人? 肯恨恨道:“你就老死在那里吧,别想着我捞你。” 和冬:“谢谢首长!首长辛苦了!” “滚!”肯挂断电话,坐了半晌,等门外传来敲门声又扬声道:“等等。” 他拨通后勤处的内线,等那边传来声音,这才笑道:“欸,老陈啊,是我,肯,我是想问问咱们军舰送行会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都是战友,我想着虽然我退下来了,但总要过去表表态……” — 和冬打开衣柜,那身制服正妥帖的放在深处,她有些发愁要怎么将这身衣服偷渡出去,在卡特琳宫待得太久,无论是出门还是做别的什么都少有机会碰这身衣服,此时要是穿出去难免惹人怀疑。 但军装是上船的通行证。 她在屋里折腾半晌,弃手提袋不用,反而找到一个礼盒,礼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有的,里面放着一些香薰,空间不算大,但把东西都掏出来,制服压一压还是勉强可以放的进去。 和冬将外面包装的蝴蝶结剪掉,一手就能拿着,临出门前还不忘用左手在结婚协议上面签了名字。 里奥勤勤恳恳在楼下守着,时不时抬手看一眼时间,眼珠子几乎都没从楼梯上离开过,生怕错过和冬的召唤。 但他没想到,这人竟然亲自下来了。 里奥连忙起身,即使立功的心再迫切,他也让自己的言语肢体放松:“您是饿了吗?要不要吩咐厨房准备点东西?今天中午公主不回来用餐……” 一份协议被递到他面前。 那一瞬,里奥的心几乎停跳,等回过神来看见和冬示意,这才双手捧过来:“您想好了?” “对,”和冬笑道:“我想亲口告诉二叔这个好消息,我们很长时间没见了,他也因为外面的传言一直在为我担心……” “明白,我明白,”里奥说:“那我替您备车,让司机送你过去。” 和冬没有拒绝,跟家人分享喜讯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想法,里奥没道理怀疑也没理由阻拦,普琳一直限制她出入卡特琳宫,这时候有司机送行反而更加便以。 就是签名……有点问题。 和冬这么想着,面上还是十分平静,开始往门口走去,但没想到刚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书页掀合的哗啦声。 “和冬……” 和冬心一跳,转过身,笑道:“怎么了?” 里奥放下手中的协议,目光好似在哨兵手中的礼盒停留片刻,开口说:“帮我向和老带个好,还有就是……” 和冬看着他,捏着礼盒的手稍稍收紧,随即便听到里奥说:“你今天应该能回宫吧?” 里奥面色发苦:“上次你去你老师那里不回来,我可吃了好一顿排头,这次不会了吧?” “不会。”和冬拧紧的眉松开,“怎么会呢,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上次是跟她闹了点矛盾,实在生气,烦的不想回来,现在公主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里奥想也是,别看路易斯之流这段日子风光,但公主可从来没想过跟谁签署结婚协议,订婚嘛又不是结婚,出席活动又算什么?眼前这位没有陪公主出席过活动吗? 也不是说踹开就踹开了? 虽然现在又要跟人结婚,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年轻人,年轻人总是容易感情用事,路易斯就是再温顺听话,身后的摄政王再有能量,那也确实比不过和冬,比势力,和冬身后还有荷尔博呢。 公主从不做亏本生意。 “你这么想就好,”里奥执意要送和冬坐车,路上颇苦口婆心的讲:“我就担心您犯轴,梗着脖子跟公主较劲。” 司机开车到位,里奥为她拉开车门,见人坐上后座,还趴在车窗上讲:“和冬,她可是公主啊,她是君,你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要记住这一点。” 和冬说:“我知道,……我永远都是她的臣子。” 司机踩下油门,走出一截,和冬从后视镜看见站在原地挥手的里奥,突然想起他苦着脸说自己吃排头的样子,心有不忍,便让司机停车。 里奥看见车停,有些疑惑,小跑着过来,就看见和冬降下车窗对他说:“我给公主写了一封情书,就在床边的抽屉里,但是内容……”她有意停顿了一下,在里奥一副“我懂”的样子后,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大概没有勇气亲手递给她,现在跟你说也是想着不能一直留在自己手里,总要送出去让她明白我的心意,里奥,你记得在合适的时间提醒我。” 里奥听到这种明显能讨公主开心的事神采奕奕,满心以为自己成了和冬的心腹,连连保证:“您放心。” 和冬这才放心,示意司机开车,等车来到和家门口,她却好像突然改了主意:“这件事应该先跟我的恩师讲,先通知二叔似乎有些把师父放在后面的意思,不太好,你送我去荷尔博将军家吧。” 和冬在荷尔博家换了衣服,临行前跟老师告别,她跪在地上端端正正的给他磕头,荷尔博坐在台上,手执黑子,一眼也没看她。 等人开着家里的车出去,妻子钟玲埋怨他:“为什么不跟她说句话?” 荷尔博这才没好气的将棋子一丢:“我还要帮她擦屁。股呢,说什么说?我怕一开口就要骂她。” — 中午十一点五十五分,军部准备的送行会早就结束,肯还跟后勤处处长站在停泊点,说什么都要目送军舰启程,他不时瞄一眼时间,心道和冬是不是被人发现赶不过来,后勤处处长还在嘀咕:“你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不是说自己忙的屁。股都快粘在椅子上了吗?” 眼看舷梯将要收起,一个身着军装的身影突然出现,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来的、之前又藏在哪里,但此时三下五除二就利索的爬完舷梯走到甲板上。 舷梯收起。 和冬扶着围栏冲老领导挥手。 军舰引擎预热,发出令人头晕脑胀的嗡鸣,这种高频声波引得周围的动物狂躁不安,就连军舰上载的骏马也撅起前蹄、哼哼喷气。 巡逻的人很快发现和冬,走过来看到她肩膀上代表职称的军衔,一时也有些疑惑:“哨兵,为什么不返回休息舱?军舰即将启程。” 和冬说:“跟人道别,这就来。” 临走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首都星今日无风无雨也无云,烈日当空,一如她走出疗养院的那一天。 “普琳……”和冬低声道:“希望我们还有再见的一天。” 引擎启动,白光乍现,万千能量波托起庞然大物,转瞬便消失在停泊点。 肯悠闲的跟后勤处长说:“哎呦,那里怎么吵起来了。” 后勤处长朝那里看,因为军舰停泊点是军事重地,设卡拦人,离得太远有点看不清,他眯起眼:“穿一身黑,腰上还有系带,呦,挺别致,等等,这不是侍从的制服吗?” 肯也叹气:“看来有人来晚喽。” 第78章 普琳跟庄立树结束谈话出门便听见和冬远走的消息,一瞬间脑中钟声大 普琳跟庄立树结束谈话出门便听见和冬远走的消息,一瞬间脑中钟声大作,震得人不知今夕何夕,等再回过神来,亨瑞已经低下头,‘报丧鸟’里奥更是恨不得把腰弯折了。 “你说什么?”,普琳声音轻的像是呓语:“再跟我说一遍。” 明明语气温柔无比,里奥听到这句却硬生生打了个哆嗦。 司机中途改道去了荷尔博家,他就觉得不妥,上次每天上门吃茶给他带来的阴影实在太大,一提到这个位置,他心里就本能升起警惕,再结合和冬临走前提到的什么情书,里奥立马就掀开那份协议确认签名。 和冬临走前他草草看了两眼,知道两个签名处都有名字,眼见着人要走也顾不得别的,只想顺顺利利完成任务。 但现在回头一看,另一个原本应该是两字的签名怎么那么长呢?这人模仿着公主的字迹,在上面端端正正写了‘普琳西斯菲比道格拉斯’。 里奥眼前一黑,恨不得晕死过去,这时候要是再不明白和冬这段日子的反常意味着什么,他就不用干了! 于是立马联络人手围住荷尔博家,但无奈荷尔博是军部高级官员,门前岗哨荷枪实弹,就算国王也不一定能敲开这里的门,他里奥算个什么东西?就算亨瑞在他们眼里估计也就是个玩意儿。 里奥只能在门口等,一边等人通传,一边跟亨瑞通气,可惜亨瑞这老货就像是跟他较劲一样,迟迟没有消息。 等待进门的这段时间他也曾想过和冬会不会从其他出口开溜,但想完又摇头,不至于吧?和冬就算能从荷尔博家溜走,还能离开首都星吗? 可她真的离开了。 里奥就是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心惊,当初能为了公主卸下所有职位,今天又能因为失望下定决心离开,说起来轻松,可能做到的又有几个?这是何等的魄力。 “我根据和冬的留言,在拐角房间找到了这封信……她跟我说这是写给您的情书,一直没有勇气交给您,让我在合适的时间提醒她,现在想来她那时候就是在跟我道别……” 普琳听到这里眼神凶恶,她无法原谅自己的大意——和冬的一系列反常似乎早就是对今日离开的预告,也无法原谅这些人的愚蠢,——如果他们早点发现不对劲,她绝对能够在哨兵离开前将人带回来,哪怕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出面叫停军舰。 她伸手将信封从人手里抽过来,里奥听见信封被拆开的声音,即使弓腰低头弄得头昏脑胀,也不由得冷汗直冒。 “殿下,普琳,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留下这封信,不明不白的走实在容易让人误解,也会留下遗憾,在写这封信前我仅有的行李已经打包好,只有小小一个盒子。看着它,我真觉得从圣巴巴拉宫来到首都星之后的日子就像一场梦,或者说从疗养院出来的那一刻,我的美梦就开始了。” “你是军队中所有未婚战士的梦中情人,军部似乎有意塑造这么一个形象安慰戍边将士苦寂的内心,但又没办法像请明星义演一样把你请过来,所以只能多多播报放送你的消息,也许说出来都没人信,但我确实在各个驻地,断断续续的将你所有执行公务、访谈对话、媒体小报拍到的视频、图片都补全了……” “金发、碧眼,穿着公主裙,柔美的像一副油画,但精神体却是巨蟒,一个纯真无邪的向导精神体怎么可能这么有攻击性呢?我那时候就应该察觉到不对,可一直在想你是公主啊,公主不就应该是岁月静好被人宠爱的样子吗?……我很喜欢你,我爱你,我也知道你并不爱我,每一次跟你靠近都能让我感到莫大的幸福,但到今天我不得不承认,我们不能再一起走下去了。” “……我接受感情的失败,也决定开启新的生活,临行前再次祝愿殿下顺心如意。” 即使开头没有称呼,结尾也没有署名,普琳却知道这是和冬的字迹,自从她梦到这个人开始,和冬所有的一切她全都清楚。 她完完整整读了一遍,又看信纸背面,可惜就算看一千遍纸袋也不会掉落新的内容,和冬的告别就是这么简短,跟前面描述自己心路历程的温馨相较显得无比冷酷。 什么叫接受感情的失败,什么叫决定开启新的生活,什么叫顺心如意? 她怎么不想想,她走之后自己还能顺心如意吗? 普琳揉着太阳穴,心脏像是被人抓扯一般涌上一股尖锐的疼痛,跟庄立树手谈对弈时高度活跃一直没得到休息的大脑,因为和冬远走,也开始鼓胀起来。 “她什么时候走的?” “中午十二点,”里奥说:“我们发现她开着荷尔博妻子的车从后门走时已经晚了,距离军舰启航不到十五分钟,我授权他们使用飞行器拦截,但赶到停泊点却被卡口拦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军舰消失。” “军舰……”普琳重复道:“她想走,飞船坐不了,停泊点就恰巧有一艘军舰,哈。” 这句话中的讽刺意味太浓,里奥惴惴不安,公主此时看起来就像一座火山,只要一丁点火星就能让岩浆喷发,而哨兵离开一事自己绝对脱不了干系,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里奥都在心里哀叹自己时运不济,可下一刻,突然听到普琳说:“亨瑞,人十二点走,我为什么到黄昏才知道这个消息,你是觉得我不重要还是和冬不重要?我没吩咐你好好看着她吗?卡特琳宫的王座交给你来坐好不好?” 亨瑞被这一个又一个问句搞的哑口无言,本来以为沉默能让自己逃过一劫,但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主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 她气惨了。 他意识到这一点,立马矮身行蹲礼:“殿下,我绝无此意!您那时候正跟庄总理用餐,今天好不容易支开路易斯那个狗皮膏药争取到这个机会,我怎么敢在这种时候出面打扰?” 普琳冷笑:“那你就敢欺上瞒下,将我糊弄于股掌之中?” 亨瑞垂下头:“殿下明鉴,臣绝无此意!” 可惜普琳已经懒得再看他一眼,直接朝汽车走去。 里奥好险赶在人前面拉开车门,普琳上车前扶着车门朝停泊点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吩咐司机开车:“去找荷尔博,我倒要看看国会批下来的军费养了个什么玩意儿。” — 正在军舰上的和冬当然不知道普琳要去跟荷尔博对峙,虽然她临时改道确实也有让老师帮肯挡一挡的意思…… 经过五个小时的坐标跃迁,军舰中的最高领导已经核对完登录名单,跟和冬这个不速之客见了一面。 军舰最高领导是个中校,名叫罗恩,军衔比和冬低一级,只不过人家有任命,跟她这种搭顺风车的危险分子明显不同,可就算她做的再不对,军衔毕竟摆在那里,一亮身份,他们也不好苛待她。 所以在跟军部沟通期间,罗恩就很客气的将人请进了自己的住所,说是等待事情调查清楚再放她出来。 罗恩说:“很抱歉,和冬上校,在无法排除你叛国嫌疑之前,你只能在这里委屈一会儿了。” 和冬毫不介意,她知道军舰上设有临时监狱,这人没把她投进去已经算客气,而且罗恩的房间已经是军舰上配置比较高的了,能有好房间住她也没必要受那个罪。 和冬确认屋里没有摄像头和窃听装置,便踏踏实实睡了一觉。睡醒,罗恩已经跟肯取得联系,也愿意给她送食物了。 值班的哨兵将食物送进来,看着和冬撕开包装袋开始吃,这才忍不住问:“您上军舰前都不看看目的地吗?” 永恒号军舰此次目的地是军部划分出来的一号驻地,邻近帝国跟虫族边界重叠区,两方对此地的归属一直都没达成协议,就算和谈期间也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驻地战士根本就没过过什么安宁的日子。 而且当地地理环境类似古地球的雅丹地貌,风多土多,资源匮乏,也没什么种植条件,平日多仰赖军舰补给,日常巡逻打仗堪称捉地龙,弄得灰头土脸的,十分辛苦。 一号驻地的艰苦程度,在军部划分的几个统战区里面都是排得上号的,和冬也略有耳闻。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和冬一脸深沉的跟他说:“我受到了政治迫害,非走不可,至于目的地,只要能为帝国效力,在哪里都一样。” 跟肯说的一样,高级军官往穷乡僻壤跑的真是少数,当地指挥官能放她走人才是傻子。军舰航行还没结束,罗恩中校就以飞一般的速度跟军部确认了她身份,并在一号驻地给人安排了职位。 和冬解禁那天,罗恩请她吃饭,就差拉着她的手说:“太好了,终于有人愿意过来了!” “听说您此前最高纪录是连续斩杀三百五十一人,——这抵得上我们一个排的战斗力,没办法,A级哨兵实在不够分,精神力等级很大程度就决定了一个哨兵的上限,等级低的哨兵即使链接机甲也撑不了几个小时,每年新兵进营,我们指挥员都要去领导那里拍桌子抢……” 第79章 一号驻地的传言真的一点都不夸张,和冬乘坐的永恒号军舰刚刚接近坐 一号驻地的传言真的一点都不夸张,和冬乘坐的永恒号军舰刚刚接近坐标点,正准备第二次跃迁的时候,通讯频道就传来消息让他们暂缓停靠。 通讯员说:“那帮蝎子又在发疯。” 一号驻地附近是虫族蝎尾一族居住地,驻守战士基本也是跟他们发生冲突,因为蝎子螫针太毒,为了确保将士安全,等待这次小打结束时,和冬在军舰上补了解毒针。 刚好罗恩体内的抗体水平下降,也跟她一起挨了一针。 和冬看着机器人医生将淡绿色的针剂推进血管,几乎是在药物成分进入身体的同一时刻,她整个人都跟被烈火炙烤一样,浑身发烫。 罗恩见状笑道:“上次调来这里的军官就是受不了这个针,实际上也不算疼,但天天打月月补的,谁都不耐烦。” 除此之外,为了能在那帮蝎子活动时立马反击,一号驻地将士作息都是跟着他们走,罗恩说:“虫族社会等级分明,能跟人类谈判的部分都是他们的精英,像一号驻地附近驻扎的这些跟精英比起来就是低能儿,无法沟通,动物性更强,也更凶暴,他们真的像蝎子一样在生活。” “这里食物匮乏,为了保证种族延续他们遵循着一定的活动周期,在动物学家的帮助下,驻地大致划分出了他们的‘雨季’和‘旱季’,旱季休息保存体力等待猎物生长,雨季食物充足,就开始捣乱。” “和冬上校,很不巧,现在是雨季。” 军舰停靠时,罗恩主持补给工作无暇脱身,和冬就被他的勤务兵带去面见驻地指挥官,他们赶到办公室才知道人早就跑到前线慰问伤员,两人跑了一个空,勤务兵不好让和冬劳动,说让她休息整顿,明天再见。 但和冬却打听到前线的位置,自己开着作战车过去了。 驻地正在刮风,黄土漫天,道路也不平整,后方到前线的好一段路程都没指示标,和冬时不时都要停车校准方位才能继续前进。 因为不熟悉环境中间就是再小心也不免走点冤枉路,等到了前线卡口已经是晚上了,——这里大气稀薄也别提什么保护层、人造气象,所谓的夜晚因为折射周围星体的光芒,也是蒙蒙亮的样子。 和冬出示了自己的通行证,因为任命刚刚下来,岗哨还没见过她,在系统内验明身份后还是喊指挥官来了一趟。 一号驻地指挥官属于管理层,偏文职,这种复杂的定级和冬也搞不懂,只知道这人级别高、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但精神抖擞,握手时掌心全是粗粝的茧子,这让和冬对他的印象好一点,看来这位领导也没一直坐在办公室。 “和冬,”指挥官说:“欢迎你来,本来勤务兵还说让你休息一下,但你自己都来了,我也不客气了。” 他带人继续自己的行程,和冬观察那些伤员的伤势、上手跟医疗员学习简单的解毒操作,在走到倒数第二个帐篷时,勤务兵刚掀开挡风的围布,她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说:“不要动,放轻松,我是在帮你治病,又不是要杀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走进一看,从内勤厅走后就再无消息的米娅正穿着作战服好好站在那里,头发剪短、肩背挺直、胸前佩戴着代表精神治疗师身份的红十字徽章,叉腰对着一个手脚都捆着绑缚带的战士吼:“都说了别动!” 指挥官见和冬停顿还奇怪的看她一眼,走到一半看见米娅,这才恍然大悟:“哦,战场上向导是少见。” 他喊米娅,等人满脸怒气的扭头看过来时,笑道:“给你介绍一下驻地新来的军官。” 指挥官稍稍让步,挪开遮挡的哨兵,徒留和冬跟瞪大眼睛的米娅隔空相望。 两人几乎同步说: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 米娅从内勤厅打包回家后还没来得及为了自己爱情事业双双失意沮丧,就被父母强按着相亲,他们好像接到什么任务一样非要让她跟第一次见面的人结婚,这让米娅无法接受。 她哭过闹过反抗过,绝食、割腕自杀、跳楼……这一切对心冷的父亲都没什么用,他还是将她关起来命人看守,但女儿的拍门哭求却让母亲稍稍松动。 首都星突然开始暴乱,趁着这个机会,在母亲跟朋友的帮助下,米娅从自家的城堡里逃了出来。母亲本来打算安排她回母家所在的小行星避难,但米娅知道母亲根本扛不住来自父亲的压力,真要接受她这个安排,自己被抓回去也是迟早的事,于是就在朋友家躲了一阵,想等到暴乱过去再做打算。 正好那时候首都星需要志愿者参与重建工作,她就混了进去,后来有人发现她是向导往上报,志愿者的头头知道她的遭遇后便建议米娅前往军队避难。 米娅说:“那个人跟我说,军队很缺精神治疗师,只要登记入编,他们就没有办法再勉强我了。” 米娅原本应该跟着其他向导在后区总医院的,“因为指挥官,他那时候住院天天跟我们讲述这里的风景,……然后我们就来了。” 跟米娅一起来的另一个向导早就打包回府,只有看起来柔弱无比、好像大声呵斥一句便能挤出眼泪的米娅,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和冬听完除了敬佩就只剩下抱歉,米娅是因为什么丢掉工作她再清楚不过,至于米娅父亲一直按着人结婚……和冬也很难保证这跟普琳无关。 “很抱歉,”她说,“我只知道你家里条件不错,以为失去工作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但没想到你之后的经历会这么糟糕。” 和冬很想问她那时候为什么不联系自己,如果自己知道后肯定也能为她提供帮助,但转念又想起她那时为了撇清关系的冷漠。 让一向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向导一再朝人低头,未免也太难堪了。 和冬扶着头,只觉得自己身上担负着深沉的罪孽,普琳像毒药,她选择服毒后竟然可以对这些不公视若无睹,还天真的认为只要这人达成目的就会对一切进行补救,此时想来难道已经发生的事可以改写?已经死去的人还可以复活?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 毫无原则。 “很抱歉。”和冬只能一直重复这句话,“如果今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跟我联络。” 米娅犹豫,打量着哨兵,想说什么却又不好开口的样子,和冬察觉:“你说。” “不需要你帮忙的时候,就不能跟你联络了吗?” 和冬一怔,只见米娅眼眶发红,她好像是不想让人看到这一幕,低头踢着脚下的沙砾:“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但是之前因为怯懦、因为难堪所以没有开口,这次见面也许是天意,我不想再让这个问题困扰我了,和冬,我想问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难道就是因为我喜欢你吗?” — 普琳坐在椅子上,任凭桌前的茶变凉,任凭内务员换了一盏又一盏,却一次都没碰过。 荷尔博这才收起棋子,直起身:“看来公主不愿意喝这盏茶。” 普琳冷笑:“别跟我装傻,荷尔博,我问你要人,你拿个赝品糊弄我是什么意思?”她指着在一旁缩成鹌鹑一样的哨兵,荷尔博的某位倒霉学生,“你信不信,明天我就将他的头割下来放到你床头?!” “信!我怎么不信?” 荷尔博说:“公主威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小老儿看着你长大,怎么敢不信?你要学生,这便是我的学生。可你要是要和冬,她不在这里,我怎么把一个大活人给你变出来?” 普琳呵了一声,声音中充满嘲讽:“你既然知道自己变不出来,又怎么敢吃了熊心豹子胆将人送上军舰?”她一步一步逼近,那眼神凶恶的似乎能在荷尔博身上活生生啃下一块肉来,唬得那倒霉学生连滚带爬跑到两人身边,生怕公主一怒之下真对荷尔博不利。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和冬此事,老师真的不知情啊!” 学生说着就要爬到普琳面前,普琳嫌恶的将人踹开:“滚!” 荷尔博已经跟普琳对峙半天,他知道这人的车队往这里来,便大开家门站在门口亲自迎人进来,陪坐陪笑,赔礼道歉,但没想到普琳发起火来真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他悄悄活动了一下坐的疲累的骨头,心里将和冬骂了一千遍:“就是没有我,殿下难道能拦得住她登上军舰吗?” 普琳冷眼看着他,荷尔博挥手让倒霉学生出去,等门带上,这才继续说:“殿下以为,和冬自己不能登上军舰吗?” “她是爱德华亲自授衔的上校,不是我说晦气话,就算今天坐在王位上的不是阿姆斯特朗,是你普琳,和冬只要想,她也能跟你离婚。” “够了!” 荷尔博丝毫不惧她的怒火,放出大招:“殿下与其苛责别人,倒不如静下来好好想一想这其中的缘由,和冬此前曾在众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放弃一切走到你身边,现在为什么又要离开?” 是因为外面的风风雨雨? 是因为那些花孔雀? 还是因为你? 普琳听到荷尔博说:“殿下,听我一句劝,想明白再去求人回心转意也不晚。” 第80章 和冬为什么要离开? 荷尔博说完见当事人没有反应,抿口 和冬为什么要离开? 荷尔博说完见当事人没有反应,抿口茶,因为深知普琳脾性也不再奢望一言将人点醒,跟熬鹰一样耗到现在,他体力不支,只想将人赶走。 “殿下别忘了,和冬是哨兵,是我的学生,也是帝国培养出来的上校,我知道您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历年国会财务报表都会送到案头供你查阅吧?军费开**么大——殿下应该很清楚帝国培育出一个上校的成本。” “和冬的才能不应该被浪费。” “小老儿私以为,如今这个局面对您和她来说都要更好,于公您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再也不用顾虑如何隐瞒另一半,于私和冬也可以重回战场为国效力,如今边界不平,虫族时不时挑衅,根本没和谈的诚意,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您或许还不知道,和冬母亲南希中校正是殉国而死,她也曾发下宏愿要战斗到生命最后一刻,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将尸骨埋葬在前线也是死得其所……” 普琳听到这里怒不可遏,真起了将人碎尸万段的念头,腾的一下站起身,在人看过来前,直接将茶盏中的水泼到他脸上。 荷尔博瞬间住口,任由水珠顺着面颊滴落在地上,这等折辱的场景要是被刚才那个学生看见还不一定怎么闹,但当事人普琳却一点也没愧疚的意思,冷眼看着荷尔博:“少给我摆出这副假惺惺的样子,当初人受重伤将死是谁把她送到我面前?我好不容易将人囫囵治好安放在身边,生怕她受一丝委屈,你却将人送到前线送死,还有理了?” “现在倒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为学生出头,说让我成全她,早干什么去了?” 荷尔博淡定的拿手帕擦脸,拍掉胸前附着的茶叶、残渣,听到这人说:“她的命是我的!” 普琳推开房门,在外偷听的一干人正身让路,等人走后这才冲进去关怀荷尔博。 不知道为什么走出大门的一瞬,普琳突然感到一阵凉意,此时天际泛白,正是黎明到来前夕,外面等待的车队、身前身后围拢的侍从清晰可见,但她却对回宫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慌恐。 好像只要踏出这里一步,和冬的决绝冷酷就是既定的事实,两人之间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 普琳心口发闷,不自觉在门口停留。 荷尔博家的岗哨已经在那些叫嚷着“欺人太甚”,从室内冲出来讨要公道的人的鼓噪下处于紧张状态,车队里的侍从看见这一幕也默默按上腰间的武器,眼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这里毕竟是荷尔博的地盘,真要打起来没有主场优势,反倒会人扣上个谋杀高级官员的名头,怎么想都是对公主不利。 亨瑞硬着头皮上前喊了一声殿下,看见普琳回神,这才小心道:“要回宫吗?” 也就这片刻的功夫,原本擦脸换衣服好一通忙乱的荷尔博已经走了出来,人群让出一条通道,普琳转身,两人目光对视,荷尔博只觉得普琳身后擎聚起万丈海啸,仿佛下一刻便能嘶吼着踏平一切。 这一身气势实在令人心惊。 他低头行礼,“殿下不如在小老儿这里休息一晚?” 普琳理都没理,直接带着人上车。 到了卡特琳宫已经接近六点,侍从们熬了一整夜胡子拉碴有碍观瞻匆忙换班休整,只有亨瑞跟里奥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乖觉的站在一旁等着主人宣判。 也不知等了多久,才听到公主说:“查到军舰去哪儿了吗?” “一号驻地,”亨瑞在普琳跟荷尔博对峙的时候就联系上和承毅,无论如何也要将功补过,此时轻声道:“如果消息无误,永恒号军舰最后会在一号驻地停靠。” 普琳嗯了一声:“有人吗?” “没有,那里实在太过偏僻,安插不了人手,军部没有征兵计划、军事学院新一批学员也没毕业,这时候派人过去太显眼……” 普琳看着他,直把亨瑞看到低下头:“臣明白,这就下去想办法。” — 一号驻地。 和冬看着米娅那副伤心的样子,知道自己的冷漠对人造成了伤害,心中悔恨,只能再次道歉:“对不起,米娅,我那时候……想法比较极端,只想着让你领悟过来自己放弃,没想到会对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很抱歉,但我没有讨厌你。” 她真诚的夸奖向导:“你能在一号驻地这么艰苦的环境待这么久,坚持为战士治疗,真的很了不起。” 米娅听到这里,才抽泣一声,伸手将眼泪擦掉:“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什么都做不好,一直待在这里是因为终于远离父母感到安全,因为他们一直包容我,根本不在意我做的好不好。” “怎么会呢?”和冬说:“指挥官对我说,他很感谢你,对你很满意呢。” “真的?”米娅抬起头,“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我们来的路上。” 和冬将人带回帐篷,夜晚的风太凉,在室外待得太久人会失温,她掀开围布前,聚集在门口八卦的伤员、医疗员、指挥官全都咳了一声,连忙跑回原位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 米娅一进帐篷就捂着脸,直到医疗员送来清洁喷雾,这才开始清理自己红肿的眼睛。 和冬体贴的背对着她,好似根本就没看到人失态的这一幕,恰好此时指挥官要赶往最后一个帐篷,她见状也跟了出去。 谁知道刚出门,指挥官就问:“你们认识啊?” 哨兵向导移步闲聊实在惹人怀疑。 和冬不想让米娅身上多出什么绯闻,只能解释他们此前都在首都星工作,米娅为王室服务,她只是一个看门的护卫。 “闹了点不愉快,都是我的错。” 指挥官明显不信,但还是拍了拍和冬的肩膀以示自己听见了:“那巧,隔了上百万光年,从首都星到一号驻地,你们还能共事,真是天赐良机,好好把握,哨兵。” 和冬听明白他话语中的暗示意思,张嘴又闭口,此时一再否认反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还不如在日后慢慢透露出来靠谱,于是只说了句“没有的事”就不再说话。 跟指挥官走完行程,和冬直接就近找了个帐篷睡下,第二天一早跟随人返回,刚坐上车便见米娅提着早饭一边喊:“为什么每次都要我送饭?”一边三两下轻松跨越防护栏走进车厢。 看见和冬也在,米娅下意识收声,也就是愣神的这个时间,作战车猛然发动,她踉跄一下,眼看就要摔倒,作为离得最近的人,和冬只能伸手去扶。 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只见她抓着人的胳膊将其稳在座位。 米娅回过神来看见不断后退的帐篷气的不轻:“放我下去!那个伤员还没好呢,他伤的太重,至少还要接受一次精神疏导……” 指挥官接过早餐给车厢里的几人分分,自己吃了口包子,这才说:“好了,米娅,我昨天问过医疗员,他们又不是什么娇贵的小婴儿,上了治疗舱就能好的七七八八,这点精神损伤还不值得你出手,作为驻地唯一的向导,你要明白你肩负着的责任,养精蓄锐,等到需要你的时候,大家肯定不会客气的。” “可是……” 米娅还在犹豫,车厢里其他人七嘴八舌的哄劝她,左一句“哨兵糙的很,腿断了还能接起来,这点损伤都不用看”右一句“指挥官越来越瘦,还不听机器人医生建议,你回到后方可要好好按着他检查一顿”,成功将人哄得晕头转向,再也想不起来要留在前线的事。 和冬在一旁看着,一口一口吃光手中分到的东西,心想米娅在这里过的也不错,虽然条件艰苦,但因为是难得的精神治疗师,再加之年纪幼小,众人都体贴照顾,总比留在首都星接受逼婚强。 想到逼婚,她心底不期然冒出一个名字,也就是和冬皱眉的下一瞬,车厢陡然翻转,作战车仿佛开下车道走上了什么崎岖的道路,没系安全带的米娅被颠的直接跑到对面,还是指挥官握着人的手腕,这才免了向导磕到哪里的惨案。 “怎么回事?”指挥官看向司机。 “蝎子埋伏!” “妈的,”司机骂了声脏话,“一天不犯贱就要死老娘,现在还越过缓冲区直接跑到这里,不给他点颜色看看真以为咱们好欺负,坐稳了,今天爷们就要从它身上碾过去!” 说完,从人工智能手中接过方向盘,挂挡、踩油门,引擎瞬间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嗡鸣,众人皆是一手扶安全带、一手拿武器的警戒。 和冬从后窗还能看到轮胎急速翻转刨出的沙土,也就在车的左侧,一个高约三米、人身蝎尾的东西正举起自己冒着寒光的螫针,眼看着就要冲指挥官所在的玻璃刺去。 “当心!” 几乎是同一时刻,车辆猛然启动,一个倒车右退,直接蹿到蝎子后方,在它扭头发动下一次攻击前,司机怒吼:“干你娘的!” 说完开足马力,直接冲这怪物撞去!【你现在阅读的是 】 80-90 第81章 也就在作战车呼啸着撞上蝎子的同一时刻,它的半人身形态完全消失, 也就在作战车呼啸着撞上蝎子的同一时刻,它的半人身形态完全消失,头颅下缩变为巨大的口器,灵活的手指形成粗壮的钳肢,直接将车头夹起。 车厢众人立马拉开车门跳进沙地,和冬翻滚几圈停了下来,伏在地上观察蝎子蠕动的步足、冒着寒光的螫针、狰狞的口器,想从中找出突破点。 离她不远处的哨兵比手势,和冬眯眼观察发现他是在指螫针下方五寸处,如果她脑海中仅存的生物知识没错误的话,那里应该是蝎子的肛。门……很好,很合理,任何一个动物这里被捅穿估计都会痛不欲生。 作战车带上正隔着玻璃跟蝎子对骂的司机,总共六个人,指挥官跟米娅战斗力为负,需要一个哨兵看守保护,只剩她和另外一个有作战能力。 眼看着司机成功把蝎子激怒,它另一个用于警戒的钳肢也开始甩打作战车,和冬心道好样的,示意他们给自己丢武器,指挥官见状直接把外骨骼抛过来,银灰色的金属架在夜幕里格外显眼,蝎子余光瞥到,还没作出反应就见一个人弹射而起,握住外骨骼直接插入终端。 一瞬间,细小的金属架如蜘蛛骨节一般弹开,紧密附着在和冬肢体上,在蝎子挥舞螫针刺过来的时候,她再次弹跳躲开它的攻击,然后在蝎尾收回的瞬间扑到上面。 蝎尾关节灵活,蝎子察觉到不妙立马放弃跟司机纠缠甩出作战车、卷起尾巴,同时得空的钳子就朝和冬腰部袭去。 就是这个时候! 另一个潜伏的哨兵拿着量子炮瞄准它口器射击,热武器爆炸的瞬间,和冬也用肘部砸断它连接螫针的关节,双手用力直接将螫针朝它肛。门刺去! 和冬下狠劲,冒着被抽断脊椎的风险将螫针插进去大半,弱点被人攻击,蝎子剧痛,炸掉的半张脸狰狞大吼,断裂的尾巴如同钢丝绳一般疯狂挥舞,直接将和冬甩出五米远。 另一个哨兵趁机扛起量子炮集中火力攻击,炸响声不断,火光、脂肪被炙烤的诡异香味儿在整个区域弥漫,最后一炮,蝎子断裂的钳肢直接被炸上天。 等了一会儿还没蝎子围上来,和冬呸呸吐出嘴里的沙子站起身,司机也从挡风玻璃破裂的口钻出来,等火光消失,哨兵扛着量子炮上前确认死亡,指挥官三人才从沙地里爬起来。 直到听到那哨兵说:“死了!”他们才彻底放松。 司机骂骂咧咧说蝎子有毒发癫,和冬取下外骨骼递给指挥官,没想到却被人挡了回来:“想着你刚来没安顿好就没发应急包,没想到点这么背。” 指挥官说:“拿着吧,军部给我的可是好东西,就当给你的见面礼。” 和冬也不客气,军队对这种作战武器把控极严,她之前用惯的那个早就不知道回收发给谁了,指挥官的强度更高也更轻,确实跟应急包里的没法比。 哨兵把那蝎子的螫针割下来,拎给他们看的时候还冒着寒光,他呲着大牙问:“长官,我都交多少了,这个能让我留着不?” “你小子留着干嘛?不要军功了?当成向导抱着睡啊?” “……杀多少了,也不差这一个。” 司机指挥几人将颠倒的作战车掀起来,因为刚才那番战斗车子引擎进了铁片卡壳,和冬撑着前车盖,他低头修,其他人该联系人过来联系人过来、该去探路探路,指挥官正在安慰惊魂未定的米娅,也算人人都有事做。 前线的救援比乌龟还慢,等探路的哨兵回来说附近没有埋伏的蝎子危险解除,司机也把车修好了,保险起见,回去的路上驾驶舱留两个人,没了挡风玻璃还刮大风坐前面能吃十斤土,但和冬拿了指挥官好处肯定要主动点,拨开副驾驶散落的玻璃坐上去,于是乎听司机骂了一路。 “一到雨季就发癫,你是不知道咱们驻地多少人中它们的阴招,要打就痛痛快快的打,左一个右一个不是诚心逗弄人呢吗?要我说和谈什么,之前不和谈我还能开着机甲冲进蝎子堆发疯,不把它们炸个稀巴烂誓不罢休,现在说大局为重,大局为重,整天净吃这帮崽子的屁……” 和冬擦拭着外骨骼,想起那蝎子的半人身,随口问道:“这里不都是虫族拿来堵枪口的炮灰吗?怎么还出来一个能拟人化的?” 拟人化在虫族里面是个高级形态,和冬跟普琳第一次执行公务时遇见的克勒福就是这种,因为虫族特定的繁衍方式,帝国有学者认为它们是通过吞噬融合人类基因才获得了这个能力。 虫母不会给炮灰这些东西,虫族社会等级分明,这些蝎子哪怕有一丁点拟人化的能力,怎么想都不会待在这里。 司机嘀咕道:“谁知道呢,它们本来就爱发癫,从上到下没一个正常的。” — 返回后方,和冬签字领完一系列东西,跟指挥官说好次日一早分机甲,就趴到床上睡觉补充体力,半夜醒来,终端又累积不少消息。 还没被拉黑的里奥跟疯了一样问她吊坠,……看来普琳已经回到拐角房间看见徽章和那封信了,和冬当时急着赶路信写得比较潦草,也没什么道别的意思,在她心里早跟普琳说了一万遍,没有写出来的必要,那封信主要是为了给里奥开罪,看来这小子运气不错,还活着。 和冬回他:“里奥,我已经重返战场,现在的生活比在卡特琳宫更适合我,公主已经跟路易斯订婚,爵位就不应该再给我,骑士徽章我也不需要,至于吊坠,这是我母亲留下来的东西。” 想起和父将吊坠交给自己时的神情,和冬心里一阵闷痛:“公主不喜欢没必要勉强自己,我带走了。” 里奥激动的仿佛一直守在终端前等待她消息,这段话刚发出去没多久,那边就弹来通讯请求,和冬挂断后里奥就快哀求她了:“和冬,殿下很伤心,亨瑞都说从来没看见她这样失态过,枯坐在拐角房间一天一夜,谁都不肯见,茶水不进、饭食不用,急得我们都快跳楼了。” 说到这里,里奥试探道:“你们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呢? 误以为只要耐心等待某一天公主也会朝自己回以同样的爱,误以为这人跟库帕、庄立树之流不同,虽然手段酷烈但目标明确有自己的坚守吗? 借口,这都是她之前说服自己继续等待的借口。 普琳就是普琳。 公主就是永远的公主。 只不过一直做梦的人醒了。 和冬不想再听,直接将他拉黑,本来人已经直起身,做完这个动作身体却像是脱力一样直接倒在床上,眼睛一直看天花板仿佛能在上面耵出一个洞来。 半梦半醒间和冬又睡了一会儿,等到天亮,房间广播传来起床号,她迅速洗漱出门前往食堂就餐。 指挥官兰伯特是个很亲民的领导,没有官僚主义那一套,也不爱享受职位带给他的优待,跟所有战士一样在食堂用餐,见到和冬过来,他立马招手,向她介绍驻地里的副手、后勤处长:“罗恩你见过,我就不再说了,你们加一下联系方式,有问题直接找人。” 等这些闲聊结束,兰伯特背着手带和冬前往兵器库,通过一道又一道验证,这才打开存放机甲的舱门,数十个机甲正在维护仓里沉睡着,通过透明外壳,和冬可以清晰看到它们的等级编号。 军部机甲已经更新到第五代,和冬回首都星疗养前用的那个438配备了重型武器,外表也使用最新材料,能抗下量子炮连续五十发爆炸,就是跳到敌人堆里也不怕。 但一号驻地的待遇明显没她以前待得那个好,现在大部分士兵仍旧在使用第四代机甲,维护仓里甚至还有一个第三代的老家伙。 和冬好奇的看着它,跟其他大家伙比起来这个编号BT85330的机甲小的不可思议,只有三米高,体型跟他们昨天回程路上碰见的蝎子差不多,维修仓上标注的武器是**——一个同样长约三米的利刃。 兰伯特见她在这个面前停留,还说:“别看型号老,BT系列可是帝国首席机甲设计师的得意之作,量子炮还没广泛应用之前,我就是靠它升到了尉官。” 只是兰伯特如今的身体条件再也不足以支撑他使用机甲,驻地战士有了新机甲也不看老的,所以机械师只能把BT封存起来。 和冬问:“**能换成量子炮吗?” 兰伯特吃惊:“你要用这个?” “我试试,我总觉得如果只对付虫族的话,它也够用了。” BT85330,被兰伯特亲切称呼为‘甲壳虫’的机甲十分灵活,和冬录入信息后一释放精神力就秒连,驾驶舱前方还贴心留有给精神体站立的地方,虽然在训练场上做出攻击动作时,机甲手臂连接处有点异响,听起来像是机器忘了上润滑油,但卡洛夫很满意,从驾驶舱出来后还不愿意回精神图景,将尾巴缠绕在她手腕上,催促主人快点定下来。 和冬手抽不出来,颇为头疼的看着它,主从两人这副样子看的兰伯特忍俊不禁:“机甲选择时也要参考精神体的意见嘛,毕竟它也跟你一起战斗。” 说完又道:“罗恩的精神体也是豹子,你们应该有得聊。” 第82章 首都星。 里奥守在门口将和冬的回复颠三倒四的讲了一遍…… 首都星。 里奥守在门口将和冬的回复颠三倒四的讲了一遍,和冬的决绝、不听解释后拉黑都能被他说成‘正在犹豫’、‘看到您这副样子她也心痛’,就在他讲的口干舌燥感觉这一招没用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拉开,把里奥吓了一跳。 普琳站在门口盯着他,眼中布满休息不足带来的红血丝,头发也因为这一天一夜的枯坐失去光泽,但主人张口却是问:“她真的这么说?” 都把人骗出来了,里奥咬牙道:“是!” 可刚说完就听见公主笑了一声,不过这声笑比哭还悲伤,里奥还看见公主眼角的泪痕,他心下一惊,还没开口,普琳就伸手带走眼眶眨出来的泪水:“……她真要舍不得就不会走了,要是还想回来怎么会拿走吊坠?” “里奥,”普琳喊他的名字,在人小心翼翼抬起头时问他:“我对和冬难道真的很差劲吗?” 普琳回忆起自己拉开抽屉时看见吊坠消失那一刻的怔仲,心脏犹如被利刃刺中,血液瞬间从伤口奔涌而出,剧烈的痛苦几乎让她无法思考,只记得从穿衣镜中看到自己苍白的模样。 但行凶者好像还不解恨,屋内礼物纹丝不动,留下骑士徽章,不屑爵位,穿着来时的制服只带走本属于她的吊坠,一项又一项,拿着刀柄将人的心翻搅成一团,恍然间,普琳甚至觉得那人正直视着她,仿佛要铭记她撑着床头才能勉强维持平衡的狼狈摸样。 和父对待自己跟莉莲的态度差异又浮现在眼前,一如幼时透过门扉看见爱德华轻抚阿姆斯特朗脊背、玛丽眼眶红红盯着雅各布手肘上的擦伤时的样子,普琳本来以为自己不会把这些小节放在心上,她能接受自己对于他们无关紧要,也不奢望别人会衷心无二的爱她,但和冬却打破了这一切。 这个人是命运给予她的礼物,日复一日的出现在梦中提醒着自己的存在,品格高尚、能力出众,不仅是一个可以放心依靠的人物,还寄托着她的爱情。 爱情归属于双方。 可结婚却总要考虑别人的意见,爱德华还在时身为王室第三继承人,她结婚必须得到国王首肯,爱德华消失后,还没登基的雅各布延续了玛丽的一贯思路想将她卖个好价钱,这样的情况下,就是跟和冬结合又有什么用? 就算有荷尔博撑着不会被问罪,她又怎么舍得让人冲在对抗王室的前线? 到了阿姆斯特朗登基,她这个异母哥哥确实比自己的亲生父母都要宽容一点,稍稍付出一点支持便能换的他同意婚事。 但是没有用。 只要她还是个公主,只要还有人拥有能命令她的权力,这一切都没有用。 没看阿姆斯特朗这个国王当的稍稍不顺就把她推出去了吗? 普琳本以为以和冬的敏锐可以意识到这一点,她知道和冬不是一个固执己见的人物,她知道跟路易斯订婚让人难过,特意降低这件事的影响力,卡特琳宫从来不提路易斯,只有公主的伴侣和冬。 但现在和冬走了,带着吊坠走了。 送出去的爱意难道还可以收回? 她把吊坠带走,还想送给谁?! 普琳目光如刀,里奥只觉得自己要被她砍成碎片,连忙道:“没有,没有!殿下怎么对和冬整个卡特琳宫谁不清楚?” “那她为什么还要离开我?” 我哪里知道!我就是……知道了也不能跟你说!里奥额冒冷汗,就快被人逼的下跪,谁知道下一刻便听到公主说:“是我为难你了。” 里奥一愣,还以为自己的回应让人不满,却听到公主说:“你走吧,喊亨瑞过来。” 亨瑞带来了庄立树的邀约,自和冬走后,这个一向跟人交恶的首席侍从官吃尽了张狂的苦头,恨不得夹起尾巴做人,这时候就盼着做出一点成绩让公主想起他,于是积极跟各方联络,这中间自然包括重点人物庄立树。 亨瑞说:“他的助理昨天也联系过一次,但我以您公务繁忙为由推了。” 庄立树这个老头子跟荷尔博年纪相仿,难搞程度也差不多,都是老成精的东西,最能沉得住气。 如果不是阿姆斯特朗心太急气太盛,上位后就频频出招,搞掉阿比盖尔还不满足,还要扶植亲王室的政党弹劾总理,庄立树也不会跟他斗起来。 庄立树不跟他斗,阿姆斯特朗就不会急,阿姆斯特朗不急,爱德华也不会死。 可爱德华死了,雅各布失踪,庄立树只能跟她合作。 普琳走出拐角房间,泡了热水澡,坐在梳妆镜前任人妆点,侍女哄她吃东西:“要是和冬看见你这样折磨自己,肯定会伤心的。” 她会吗?她才不会。 胃部也因为侍女这番话开始凸显自己的份量,一阵一阵的绞痛,几乎能让人整个蜷缩起来,普琳手撑在梳妆台上,等痛劲儿过去这才戴上戒指说:“让庄立树过来吧。” 登上王位后就能让和冬自己回来。 侍女欲言又止,她们都是贵族的女儿,部分是身份尊贵,祖辈登记在王室谱系里,部分是家里落魄但自己争气分化成向导,来到卡特琳宫后,她们陪伴她的时间虽然不如侍从多,——毕竟她们不是专职侍女,有些人忙完工作还要返回家中居住,有些人已经结婚又或者正在准备婚礼。 但她们都知道只有公主好,她们才会好。 “殿下,是不是太快了?”侍女蹙眉,轻声劝慰她:“他要是发现你着急,会从你身上啃下一块肉来。” 普琳笑,扭过头,绿色的眼眸如幽深的潭水:“我也想从他身上啃下来一块肉。” — 一号驻地。 和冬在等待机械师维修甲壳虫期间,获准围观了驻地战士跟蝎子的小规模战斗,因为跟全凭‘自身素质’的虫族比起来,战士装备精良,后勤、医疗都跟的上,如果不是倒霉到家,基本没有人死,被指挥官兰伯特属意为指挥员的和冬也没有办法下场。 驻地战士训练有素,每人都能找准自己的位置,有人冲锋捅肛。门,有人配合扛着量子炮攻击蝎子口器,和谈期间他们通常不会使用机甲,外骨骼、喷气式飞行器、量子炮已经是所有能动用的武器,军火库里攒的满满当当、一劳永逸的新型炸弹没有指挥官的命令谁都不能碰。 难怪人人都要打解毒针。 难怪司机说憋屈。 等蝎子死的差不多,和冬也跟医疗员一起为伤员包扎、开着作战车在前线和帐篷中往返运输,运完最后一个倒霉蛋返回后方,还有幸看见兰伯特被米娅围攻。 米娅叉着腰怒气冲冲:“长官,你看你指标都坏成什么样子了?就这样还天天喝营养液,你不想要自己的胃了?再这样下去根本虫族发动总攻,你自己都能把自己耗死!” 营养液作为单兵口粮不适用于取代正常三餐,即使在星际时代人类也没有进化到改变自己的消化系统,长期依赖营养液只会让自己的身体情况变得更糟糕。 难怪兰伯特那么瘦。 兰伯特:“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去食堂吃饭。” “不止这一次,你每天每顿都要去吃,不要耍花招,身体不吃这一套,你怎么对它,它就怎么对你……” “和冬!”目光扫到和冬,兰伯特几乎看见救星:“过来,过来。” 看着和冬还站在一边犹豫着要不要走人,他立马挥手:“正好碰到你,有事要跟你说。” 米娅看到和冬过来,叉腰转成环胸,但盯兰伯特的眼神一刻都没放松。 兰伯特把人喊过来才意识到不知道她刚才看见多少,略微有些尴尬,咳了两声清清喉咙,这才说:“是这样,驻地接到星际航空的护航请求——一号驻地附近有星际海盗流窜,这个航线不太安全,以往都会请求我们护航,正好罗恩走不开,你过去坐镇。” “我?”和冬说:“我没执行过护航任务。” 兰伯特揽着她的肩试探着走出米娅的监视范围:“不用担心,星际海盗都是从帝国监狱里逃出来的罪犯,小偷小摸**居多,这种人都惜命,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两人走出米娅视线范围,兰伯特回头望了望,见人没跟过来,这才松了口气,嘀咕道:“米娅现在真是越来越凶了,刚来的时候多可爱,说两句话都会脸红的小姑娘……” 说到这里话头一转,又开始谈工作:“星际航空是个大公司,能请雇佣兵,有自己独立的安保力量,星际海盗都聪明的很,从来都不会碰这种硬茬子,咱们每次派人过去都是走个过场。” 和冬疑惑:“这还用护航,不是浪费时间吗?” 兰伯特无奈道:“里面有贵族呗,听人说好像还要搬家,把家当全都带上了,所以担心被星际海盗盯上要我们看着。” 和冬想起自己在首都星见到的那副贵族做派——其中佼佼者肯定是普琳,逃命去塞巴斯蒂安行星的时候还带着塞满一个舱的行李:“明白。” 她说:“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三点,因为中间要停靠,坐标可能有变化,我到时候通知你。” “哦,对了,”兰伯特说:“到时候开着机甲,我多给你调几个人,要不然人太少,人家还觉得咱们敷衍,又是好一顿闹腾。” 第83章 需要护航的航班如期而至,兰伯特为此次面子工程抽调了一个排的兵力…… 需要护航的航班如期而至,兰伯特为此次面子工程抽调了一个排的兵力,一排又分三队,驾驶小型飞船分散在航班四周警戒保护,只有和冬带着四个哨兵驾驶机甲直接进入航班接驳仓。 航班上某位搬家贵族的护卫队队长早就守在出口,和冬一从甲壳虫驾驶室跳下来,人家就赶忙迎接、握手。 “我叫娜塔莎。”女哨兵身形健美,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笑起来露出自己的白牙:“伯爵让我替他表达谢意,他在前厅设宴,就等着你们过去呢。” 这次护航任务主导的两个领头人竟然都是女哨兵。 不仅和冬这边的人感到惊讶,就连伯爵也晃着红酒杯说:“不多见,女哨兵人本来就少,仅有的还投入战争那个绞肉机里面,我以为见到一个娜塔莎都了不起了,没想到您也这么出色。” 娜塔莎站在一边体面微笑。 伯爵目光滑过和冬肩上的衔位,终于对此次护航行动表示肯定:“劳烦你们了,等我回到首都星,我一定会向国王如实叙述一号驻地对帝国的忠诚。” 提到国王,和冬一行就是再烦也要行军礼,脚后跟军靴一碰、身体站直,五个人同时行礼,其中一个还是上校,小伯爵见到这副场面虚荣心爆棚,哈哈大笑,拍着众人的肩让他们参与宴会:“今天开的都是好酒,可别说我小气,咱们不醉不归!” 闻言,四个下属目光看向和冬,和冬也不想当面跟伯爵起冲突,只吩咐他们不要饮酒用餐:“饿了就喝营养液,保持警惕,咱们不缺这顿饭。” “明白!”他们留一个跟在和冬身边,剩下三个融入宴会,慢慢寻摸到大厅中的警戒位置。 娜塔莎见状笑着夸赞:“上校真是严格,战士们困在一号驻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那么久,好不容易能有机会放松一下,你还不肯。” 和冬低头对了下终端,航班已经进入星际海盗活动范围,他们的雷达没有检测到异常波动,驾驶小型飞船的哨兵也在通讯频道回复:一切正常。 看起来真是一次轻松又儿戏的护航任务。 和冬说:“职责所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她不太喜欢跟人交谈,不仅得益于学校教官的耳提面命,更是因为战场上兵刃相见时的不留情面,谁知道会不会在你放松的那一刻身边就抛来一颗炸弹呢? 小心驶得万年船。 但娜塔莎不知道是不是少见女哨兵,对她也太过热情一点,问人是哨兵军事学院哪一期学生:“我是189期的,张浩教官还在吧?我们那个时候真是被他训惨了,毕业特训的时候大风天还蹲在沙地里警戒,我就记得我吃的饭里全是沙子……” “193期,我去的时候张浩教官已经从军事学院调走,成了军部研究员。” “研究员,”娜塔莎神色莫名的重复道:“研究员也行,教官可不是好当的。” 航班即将进行坐标跃迁,就在跃迁前夕,和冬他们对内通讯频道突然传来消息,说是检测到一百光年外有飞船发来求救讯息。 “怎么回事?”和冬按着耳机,跟娜塔莎示意抱歉,走到一旁:“讲清楚一点。” “民用小型飞船,编号RNS6009,官方登记为帝国气象卫星维护支队,飞船上有十二个人,”哨兵说:“他们说跃迁的时候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直接跑到碎石带里面了,外壳被撞的稀巴烂,氧气耗尽,只能请求救援。” 绵延在边界线上的碎石带是帝国第一道防线,它们自然形成——科学家至今没有研究清楚成因,对外只能这么说。 碎石带大部分时间按照特定速度沿着固定路线在宇宙中巡航,而飞船跃迁坐标都是系统经过计算确定的,人工智能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他们又出现在星际海盗活动范围,几乎无处不在诉说着自己的可疑。 飞船跃迁不能耽搁,和冬果断道:“开机甲过去核查情况,要是只有十二个人,机甲里面的备用氧气也够他们撑到咱们任务结束返航了。” 她把站在娜塔莎身边的哨兵派了出去,临走前交代:“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小心,保持联系。” 哨兵赶去接驳仓时,娜塔莎走过来关切道:“是星际海盗吗?” 和冬不说话,她也不恼:“不瞒您说,我们伯爵走前曾经接到星际海盗的预告函,说什么早就在这里等着我们,二十年前的仇他们要伯爵血债血偿,吓得夫人都睡不着觉,要不是这样,我们也不会劳烦你们过来。” 从舷窗可以观测到机甲朝指定坐标奔去,娜塔莎在一旁感叹道:“速度真快,不愧是见过血的战士,跟我们这群虾兵蟹将就是不一样。” 说着,大厅音乐停止,伯爵上台讲话,简短几句,众人纷纷举起酒杯,娜塔莎也适时开了瓶装水倒在红酒杯里递到和冬面前,这个女哨兵体贴道:“在宴会上总是不好太突兀,喝水总不至于违反你们的规定吧?” 和冬接过来,大厅众人或仰头、或轻抿,剩下三个执行任务的哨兵站在人群中一动不动,娜塔莎说:“我干了,你随意。” 说罢,豪爽地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和冬低头,本想沾沾唇作出礼貌的样子,但谁知道嘴唇刚贴上玻璃杯就嗅到一股异味儿,这是吸入式麻醉剂! 电光火石之间她明白过来:“危险!让机长停止跃迁!” 几乎是这句话说出的同时,娜塔莎唇边就露出一丝微笑,和冬插上外骨骼朝她扑过去,哨兵拳头带风,娜塔莎一边后退闪躲一边说:“唉,小学妹,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说完,她猛然抽出旁边的桌布,奢华的香槟塔随声落地,玻璃杯劈里啪啦的碎响让大厅众人目光集中到这里,人群尖叫,你推我搡的躲避,场面瞬间失控! 一个哨兵扑过来协助和冬,另外两个奔去驾驶舱,要机长停止跃迁指令。 伯爵站在大厅中央叫道:“怎么回事?娜塔莎?”的时候,和冬已经跟哨兵包抄,将人堵在中间。 娜塔莎商量道:“和冬,我知道军部的规矩,杀上校是重罪,我不想跟那帮恶犬对上,这样吧,今天我可以放你们走,那对母女你们都可以带走,只要伯爵留下。” 护卫队已经撕下身上的伪装,拿着枪抵上伯爵的脑袋,伯爵夫人跟女儿原本被他们护在中间免于人群冲击,现在却成了瓮中之鳖,逃都没办法逃,伯爵夫人搂抱着女儿,将小孩的脸捂在自己胸前,即使自己抖得跟鹌鹑一样,也不让女儿看到他们的脸。 “不可能。”和冬照着她的脸挥出拳头,娜塔莎叹息道:“那就怪不得我。” 说罢,也不管身后袭击的哨兵,猛然吹响口哨。 也就在口哨响起的那一刻,舱内以娜塔莎为圆心爆发出巨大的精神力波动,如山洪、如海啸,咆哮着攻击哨兵的精神世界,距娜塔莎一步之遥的和冬只觉得有人拿探针将自己头颅捅穿,眩晕、干呕,地板在摇晃,天花板上装饰的水晶灯疯狂甩动,她只有撑着地才能勉强维持平衡。 意识模糊时,和冬看到娜塔莎身后的哨兵直接瘫软在地,不省人事。 娜塔莎丝毫没受影响,踢了踢身后的哨兵,就朝自己走来。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头。 和冬咬破舌尖,口腔弥漫的血腥味让人呕意更甚,锐痛却让她昏沉的大脑迎来一丝清明,她在心底呼喊:“卡洛夫!” 卡洛夫从岩壁上腾跃而起,咆哮着冲向娜塔莎,雪豹冒着寒光的爪子在女哨兵胸前狠狠落下,娜塔莎没料到和冬能在这么强大的精神力冲击后还有作战能力,一时闪躲不及,胸前留下一道深达三厘米的伤口! 控制着伯爵一家的同伴见人受伤,忍不住惊呼:“老大!” 卡洛夫落地,贴在主人身边,娜塔莎捂着胸口指缝渗出鲜血,同伴见状怒不可遏,直接朝和冬开了一枪。 雪豹听觉敏锐,叼着和冬的手臂将人拉扯至一边,子弹擦着哨兵的胳膊深深凿进地板,空气中弥漫着弹药发射特有的臭味儿。 同伴赶来扶起娜塔莎,哪怕人示意自己无碍,也恨恨看向雪豹,看着看着再次朝和冬举起枪,卡洛夫根根毛发竖起,喉咙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和冬无法控制头部的眩晕,没能接住卡洛夫创造出来的机会,知道良机已过,也不再挣扎,勉强支起身子半蹲在地上,抬起头,虽然眉头紧锁、面带痛苦,但眼神锐利,毫不畏惧。 同伴恨得咬牙切齿,眼看就要扣动扳机,谁知道娜塔莎却伸手将枪口下压,她给自己打了一支镇痛剂,又拿出一支淡紫色的药剂走到和冬面前,卡洛夫呲牙,却被和冬费力捂住嘴巴。 娜塔莎夸赞道:“还是你聪明。”说罢,猛然将针头插进和冬脖颈下两寸处,娜塔莎的伤口三厘米深,针头至少五厘米,和冬失去意识前听到这个女哨兵道:“放心,我不会跟军部对着干的。” 第84章 再醒来,和冬发现自己被困在治疗舱里,舱中的营养液已经消下去一小…… 再醒来,和冬发现自己被困在治疗舱里,舱中的营养液已经消下去一小半,除了精神世界被攻击后还未痊愈的眩晕,她好手好脚没有遭到一点非人的虐待,如果治疗舱内侧的开门键没失灵就更好了。 她举起双手,用手肘撑着透明舱门,生物制药公司出品的治疗舱被业界称为安全带,极端时甚至能当成逃生舱使用,坚固程度可见一斑。 只要舱内有营养液,机器就会自动运转让人体维持最佳状态,空间狭小活动受限也不怕人受伤,不失为困人的好办法。 星际海盗真是有想法。 可这并不意味着就没有办法了,和冬双腿蜷曲起来,一点一点往下挪,直至脚底碰到硬物,这才弓起双腿,一,二,三,撞击! 碰—— 一,二,三!撞击! 碰——嗤— 听到有空气声进入,和冬咬牙踮起脚,将军靴头部的钛制硬块对准舱底,一,二,三,撞击! 嗤—— 和冬发现自己撞出一个能透光的口子,军靴和舱底撞击时备受压迫的脚趾隐隐作痛,她甚至怀疑这个脆弱部位的骨节都断了,但在下一刻,舱门大开,娜塔莎站在一侧微笑道:“你醒了?” 她遗憾的发现不用自己撞了。 和冬坐起身,在娜塔莎身后跟班拿枪警戒的情况下还是淡定地跳到地上,落地那一瞬间脚趾几欲断裂的痛楚让她面部表情扭曲了一下,踉跄的扶着刚才被她踢开一条缝的舱底,那里因为撞击变形,正有一个小凸起,和冬用手心将它折下来。 娜塔莎没有发现,只是自顾自地说:“一听到这里传来巨响,我就知道你醒了。” “要说你身体素质是真的不错,注射那么大剂量的麻醉剂竟然也就比那群人晚了一个小时,精神力有A吧?难怪能混到上校。” 娜塔莎语气中充满对和冬的赞赏:“要是你不是上校,我真想把你拢过来,咱俩一起干。” “跟着你一起干星际海盗,抢劫、仇杀,然后哪天被腾出手来的军部送上断头台?”和冬说的一点都不客气,引得娜塔莎同伴怒喝:“找死?!” 娜塔莎本人倒是端的一副大气和善的样子,挥挥手示意他们后退:“瞧你说的,帝国那么多声色场所都办的红红火火,我这点苍蝇腿儿,就是送到跟前人家都懒得张嘴。” 和冬跟着娜塔莎走了一截,随着移动,她脑海中的地图也更加清晰,消防口、监控器、应急灯……直到来到大厅,参与宴会的人一个不落全都捆手捆脚嘴里塞着东西待在这里。 和冬看见自己手下,他们眼神早已恢复清明,但无奈大家在昏迷期间都被扒了一个遍,什么通讯的东西也没留下,她只能用眼神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同伴手脚利索的拿出麻绳将和冬手脚都绑起来,只不过作为上校,这些人还是给了她一些优待,比如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张带血的椅子,娜塔莎还作主不用给她堵嘴,这位健美的女哨兵扶着椅背,健美的影子笼罩着俘虏:“上校,你可要看好了,从现在开始,这里只要走出一个人,我就回来杀一个,我心善,见不得他们孤零零的走,黄泉路上有人相伴才不算孤单。” 说完,娜塔莎扭转和冬的头,示意她朝大厅上空的监控看,和冬余光却发现海盗不约而同地低头对了下终端,娜塔莎还在说:“监控室瞧的一清二楚,千万别给我耍花招。” 人群几乎在娜塔莎一行走后的瞬间便爆发出一阵议论声,三个手下看看和冬,又看看一旁拿着量子枪站岗放哨的海盗,他们用眨眼频率代替密码向和冬传递着自己搜集到的讯息。 “已跃迁。” “失联。” “十二小时。” “未见伯……” 最后一个字还没展示出来,旁边守着的海盗就喝道:“干什么呢?!” 他冲着大厅开了一枪,硝烟特有的臭味儿刚弥漫开来,人群中便后知后觉的爆发出一阵尖叫,这让和冬本就没有痊愈的头晕更加严重,她还以为他们传递讯息被发现,但没想到下一刻,那海盗便抓着一个人的头发将其从人群中拉出来。 那人颇有些身手,不知何时已经解开手部的枷锁,被发现后双臂一伸,直接勒住海盗的脖子,还要后退用力将其击毙,却被人拿着枪托在脑袋上狠狠一磕。 海盗下手没有轻重可言,那人额头冒血,转瞬便瘫软在地,好似没了生息。 被他勒住的海盗这才脱身,丢下绳子呸了两声,想开枪被人拦下,又抬起脚朝着人胸口踏去。 这一脚下去就是不死也要死透了! 军人在前,根本不可能看着这一幕无动于衷,三个手下隐忍观察着,想要出手,又怕耽误战机,最后还是和冬暴喝:“住手!” 海盗脚步停顿,扭头,看向人群对面自身难保的哨兵:“上校,我劝你少管闲事。” “娜塔莎就是授意你们这样杀人的?”和冬说,“她跟我说的很清楚,她只求财,不想跟军部对上,要不然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的把人捆起来看守,想要人死,上船的时候丢个炸弹全杀了不更自在?——我不是阻拦你,我只是劝你考虑清楚你们老大的意思,你这么做她知道吗?” 那俩海盗闻言对视一眼:“你说的没错。” 就在三个手下稍稍放松时,大厅又传来一道闷响,只见海盗将枪口抵在那人胸前打了一枪,尸体抽搐时,他擦掉喷溅到脸上的血滴,那张脸也更狰狞,怪笑道:“杀你是重罪,可没说不能杀他们啊。” 良久,人群中才响起绝望般的啜泣。 海盗听见哭声,这才站起身走到和冬身后,“上校,有没有告诉你,话太多、管的太宽,会吃苦头的?” 说罢,一个狠踹,“碰”的一声,直接让和冬连人带凳子直接倒在地上,和冬腿脚被捆,来不及闪避,额头直接跟地板来个亲密接触,手下压下到嗓子里的惊呼,见不得长官受此折辱,就要站起来跟人决一死战,却见和冬趴伏在地上轻轻摇头。 他们一怔,和冬动作夸张、十分扭曲的侧躺在地板上,就在双脚挣扎的同时一个边缘呈现不规则锯齿状、好像从什么东西上掰下来的小铁片直接滑到某人脚下。 手下抬脚、压住、回勾,那帮海盗看着和冬哈哈大笑的时候,哨兵已经成功将铁片握在手里,沉默的割向绳子。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和冬发表着自己的仇恨宣扬:“有本事就给我个痛快,要不然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盯你们一天,我就不信找不到你们老窝……” 娜塔莎在大厅留下四个海盗看守,和冬推测她人手不多——毕竟亡命徒也不是谁都能当的——至少也会留下一部分人手看守老巢,他们有武器,自己这方老的老小的小除了尖叫只会哭,应该再等一会儿,至少摸清海盗的排班顺序。 但是没有时间了。 和冬直觉海盗对终端的动作不对劲,娜塔莎一行伪装成伯爵护卫队直到他们上船前还没被发现,肯定做了万全准备,既然是这样,十二个小时已经足够他们转移这个航班上的所有东西,为什么还不走? 他们正准备要走! 说不定已经分批离开了! 海盗又低头看了一眼终端,不耐烦道:“好了!看你是个上校,没想到这么啰嗦,闭嘴!” 和冬说:“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手下眨眼示意,和冬翻转身体将被缚的双手压在身下,她沉声咒骂,几乎把在军队里学来的脏话都说了一遍:“……杂种,狗娘养的软蛋,就会跟着主人狂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狐假虎威的东西,要是没有娜塔莎,你们算什么玩意儿?活该被流放,这辈子就是阴沟里的老鼠,下水道的臭虫,你妈若是泉下有知也要替你蒙羞!” 海盗目光不善,不顾同伴阻拦大步踏来,一把抓住和冬胸前的绳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是老鼠!是臭虫!活该流放,你妈这辈子也要因为你这个儿子蒙羞!” “表子!”海盗怒吼道:“我让你说!” 拳头还没落下,另一个海盗见事态发展不妙,立马过来劝架,也就是他放下枪的同时,和冬撑开手上的枷锁,手掌下压,手下接到命令纷纷扑向另外两个值守的海盗! 和冬面前的海盗见状瞪大眼睛,还要抬枪,和冬一记飞踹直接将他胳膊踢的咔嚓一声,手下扑向那个惨叫的海盗,和冬一拳捶向面前这个的脸:“踢凳子挺得意的?” 海盗反应不及,吃了一拳,枪刚上膛,和冬直接握着枪口,在子弹奔向弹道的一瞬间,手滑到枪杆中段,朝上一压,子弹击中大厅水晶灯,劈里啪啦一阵响动。 她趁子弹发射后的作用力,一个下砍,直接将枪夺了过来,转瞬便瞄准海盗头颅:“说,娜塔莎在哪儿?” 海盗手按着终端,好像在传递讯息:“我不知道。” “砰——” 他一声惨叫,低头便看见手腕上的血洞,和冬三下五除二卸下终端看清上面还没发送出去的消息:“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 第85章 海盗痛出冷汗,血滴答滴答顺着手指落在地上,和冬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海盗痛出冷汗,血滴答滴答顺着手指落在地上,和冬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两人对峙几分钟,等到手下将其他几个海盗全都揍得半死围到她身边,海盗目光游移,还是不肯说话。 手下低声道:“长官,没有发现伯爵一家的踪迹,娜塔莎也不见了。” 和冬好像突然失去耐心,伸手拉开枪栓,一边嘱咐他们去搜,一边对准海盗头颅:“你也算条好汉,给你个全尸。” 说完,熟悉的子弹上膛声响起,海盗不可置信的看着一旁被打得半死但至少留一条命的同伴:“你要杀我?” 和冬眉毛都没动一下,好似懒得回答他这个问题,海盗捂着手腕摇头、后退:“你不要军功了?” “你们的命不值钱,我现在已经是上校,军部军衔可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上面没有人乐意退,军功就是攒再多我也升不上去。”和冬微笑道:“放心,我平生最敬佩有骨气的人,你看看那些怂蛋,被人狠捶几下就哭爹喊娘的,看着都辣眼睛,只有你能当个‘先驱’。” “伯爵一家都不见了,我回去也是吃挂落,与其把你们这群败类送到监狱吃香喝辣还不如都杀了,让那群贵族出口恶气……” 说着,架枪、瞄准,那双黑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海盗,几乎能看清他在极度惊恐下喉咙吞咽唾液的动作,“砰——”子弹擦着海盗耳廓凿进墙壁,已经获救的人群中再次传来尖叫。 和冬嘀咕着:“怎么没打稳,看来刚才伤到肩膀了,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个痛快。”说完,重新举起枪。 海盗耳朵缺了一块,火辣辣的痛,看着熟悉的枪口,哨兵眯起眼睛对准,子弹蓄势待发,手腕上的血洞还滴答滴答留着血,这人是真要把他们杀了! 海盗心理防线终于崩溃:“我说!我说!!” “驾驶舱,娜塔莎在驾驶舱!” “她还没走?” “绝对没走!那臭娘们跟伯爵有仇,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肯定要人看着,就是走也会在最后一刻。” 和冬看起来好像还不信他,枪口迟迟不肯挪转,海盗又痛又急满头大汗透露出一个重磅消息:“我们在飞船上装了炸弹……她说等人全部撤退就把你放到逃生舱里发射出去,然后将这里引爆。” 和冬瞳孔收缩,事关人命,那群只知道哭泣尖叫的人中间还是哆哆嗦嗦站出来几个,按照海盗所说的地方找出定时炸弹。 “有!”他们绝望道:“还有二十分钟。” 和冬的枪几乎抵到海盗脑门上,她愤怒道:“你在拖延时间?” 海盗咽了口吐沫:“这都是娜塔莎的意思,她说分批撤退,我们兄弟四个最后走垫后,多给我们分点东西,”但现在想来,从她把和冬从治疗舱里放出来那一刻,就没想过给他们留活路,海盗后悔也来不及,恨道:“臭娘们!敢暗害我们兄弟,等爷们回去饶不了你!” 话音未落,和冬便用枪托狠狠砸在他头上,武器撞击人坚硬的颅骨发出“咚”的一声,海盗额头冒血,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和冬又砸了三下,一次比一次狠,直看的周围人不寒而栗,连尖叫都不敢,紧紧蜷缩着身体跟人挤在一起,像取暖的鸡仔。 确定人昏迷后,和冬才擦枪托:“留你一口气,看你有没有等法庭审判的命。” 她起身走到刚才被海盗抵着胸**穿的那人跟前看了一眼,这人身体已经发凉,和冬蹲下身探颈动脉、听心跳,确认死亡,这才冲人群喊:“刚才那人说的都听见了吧?” 她指着接驳仓说:“那里有逃生舱,挤一挤够你们用,实在挤不下,就待在治疗舱里,逃生后立马联络一号驻地。” 和冬目光锐利,像一柄刀般刮过众人,哨兵刚才身手利落的狠戾在这些人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此时人群中还有点小九九的几乎都被这目光看的打哆嗦。 “不过丑话说到前头,要是杀人抢位,我就拿量子炮把逃生舱都轰了,听明白了吗?” “明白……” 人群中稀稀拉拉响起几声应和,等和冬拿着枪朝驾驶舱奔去,他们这才跟疯了一样往反方向跑。 手下听到海盗坦白已经飞速朝驾驶舱集合,此次航班采用的机械门,没有密码拿炮都不一定轰开,拿枪打出缺口,他们用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撬棍,两个沿着缺口用力,另外一个打开通风管道呼喊,想跟里面的人取得联络。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再等下去炸弹爆炸大家全都玩完,和冬看着密码锁,拿海盗的终端拨通星际航空客服电话,那头还没说话,她就报自己的军部通行证编码证明身份:“ZR9436航班发生意外,请报驾驶舱密码。” 客服那边卡了一瞬,立马道:“请稍等。” 等待的每一秒都无比煎熬,眼看撬门的哨兵手掌都磨出鲜血,和冬直接拎着他的衣服吼:“去接驳仓,看那些人走没有。” “长官,可是……” 可是什么?和冬不想耽搁,什么都没人命重要,她拎起另外一个命令道:“你也去,找机甲,准备撤退!” 剩下一个哨兵还在努力呼喊,只不过顺着通风管道弥漫过来的浓重血腥气似乎已经预示了里面发生的不幸,和冬看着时间,等到只剩八分钟,准备让这人也撤退的时候,通风管道突然传来微弱的哭声。 两人对视一眼,精神一振,和冬踩着机械门也爬上通风管道,这个精密的飞船里驾驶舱的通风管道口径只有人手臂粗细,哨兵呼喊道:“是伯爵吗?” “夫人?” 说到伯爵还没反应,夫人这声刚落下,里面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妈妈!” 是伯爵夫妇的女儿! 小女孩还活着! 恰巧客服传来消息,哨兵留在上面哄人来到门口,试图从里面打开机械门,和冬跳下去,客服说:“请打开光影,进行通行证编码验证。” 和冬拿着海盗的终端捣鼓两下,他们的东西经过改造跟市面上流通的不同,通讯请求、光影连接的选项都是灰的,整个飞船通讯已经被切断,只有海盗的还可以用,只剩六分十八秒,这么短的时间,她根本没有办法找到替代品。 “打不开!航班被人埋了炸弹,即将爆炸,我们需要打开驾驶舱营救伯爵女儿。” 客服:“很抱歉,出于安全考虑,在没有验证的情况下,我们无法提供……” 和冬说:“都死了,她是伯爵家唯一的幸存者。” 哨兵在上面焦急的喊:“老大,没有声音了!” 那头停顿一瞬,在和冬即将发怒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请重新核对通行证编码。” 和冬又说了一遍,那里迅速发来一串加密信息,她眼睛一亮,将终端扣在密码锁上方,等待解锁的这几秒,她命令哨兵撤退:“启动机甲,把甲壳虫给我打开!” “是,”哨兵知道耽误不得,回头看河东一眼,立马走人。 可在哨兵走出通道没多久,机械门红光一闪,电子屏上闪烁着解锁失败四个大字。 现在距离炸弹爆炸只有四分钟! 搞什么! 和冬恨恨照着机械门来了一拳,可惜肉体凡胎照旧无法跟工业机器作对,她忍着手指的痛楚,精神高度紧张,不断回忆着自进入航班后发生的一切。 娜塔莎笑道:“听说海盗跟伯爵有仇。” 那个海盗说:“娜塔莎不会走,她恨不得将伯爵千刀万剐,不到最后绝对不会离开。” 星际航空给的密码不对,能驾驶飞船的机长是特殊人才,拥有高昂的薪水、肉眼可见的美好前景,机长叛变投靠海盗了吗? 不,就连那四个海盗也无法被娜塔莎信任,机长就是叛变也不可能有这个机会,改密码的是娜塔莎! “海盗给伯爵发了预告函,说是二十年前的事,要他血债血偿……” 二十年前,二十年前,距离飞船爆炸只剩三分十二秒,机械门那边还有个活着的小女孩!和冬颤抖的输入那个日期,随着最后一个数字输入,电子屏闪过一道绿光,密码正确,机械门缓缓开启。 浓重的血腥气,哨兵发达的嗅觉令和冬几欲干呕,她头脑好像再度晕沉起来,太阳穴中弹趴伏在操作盘上的正副机长、坐在驾驶舱中央没一块好肉死不瞑目的伯爵,待在一角唇边溢出鲜血却仍旧微笑的伯爵夫人,她怀里正抱着那个小女孩! 和冬一把将人夺过来,小女孩双目紧闭,但还有呼吸!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她立马朝着接驳仓奔去,期间路过大厅,除了尸体和血迹,哨兵还能清楚听到捆绑在舱壁深处、无法挪移的炸弹的倒计时,到了最后一分钟,那上面的红色数字疯狂跳动起来。 来不及了,即使跑到接驳仓,还没爬上甲壳虫驾驶室整艘飞船就已经爆炸! 和冬将小女孩抱在胸前,正要想冲着接驳仓走的时候,突然响起自己刚刚醒来被困的那个治疗舱,治疗舱所处的舱室是比接驳仓要近一点。 五十八秒。 她刚才去驾驶舱的时候已经跟那群人说过治疗舱也可以作为逃生舱使用,整个飞船逃生舱的只有五个,座位根本不够用,他们没道理会放弃治疗舱。 五十六秒。 小女孩呼吸微弱,不知道娜塔莎是不是给人注射了什么药剂,要是像之前给自己注射的麻醉剂一样,那么大的剂量,就是今天能从飞船逃生,女孩也会在睡梦中奔向天国。 和冬咬牙,临时改道冲向治疗舱室,此次航班配备了三个治疗舱,舱室内另外两个已经挤满了人,一个个面露惊恐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只剩困着她的那一个治疗舱因为舱底泄露无人争抢,和冬深吸一口气,一脚将露出口子的舱底踢上去,然后按下开启按钮,在舱门打开的一瞬,便躺了进去,她将制服解开,身体侧位蜷缩,将小女孩包裹在衣服里。 就在舱门合上的那一刹那,自航班大厅开始剧烈的爆炸让整个飞船无限震颤。 炸响、火光在宇宙中蔓延,有幸进入逃生舱的人,眼睁睁看着飞船绽放、解体,崩散出来的碎片几乎片刻便从他们眼前滑过。 手下驾驶着机甲,目眦欲裂。 第86章 首都星。 普琳跟庄立树谈话时胸口突然传来一阵闷痛,她 首都星。 普琳跟庄立树谈话时胸口突然传来一阵闷痛,她不受控制的蹙眉,本以为是身体透支后带来的不适,这段日子没有和冬等待,她已经将休息时间压缩至四个小时,其他时间基本都在筹备工作,因为这种工作模式,身体各器官负荷太大,时常会感到心悸,可她却甘之如饴。 好像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才能提醒自己失去了什么,只有这样才能减缓她心中早已压抑不住的急迫。 但这次好像跟以往不同,普琳扶着茶案的手指发白,连精神图景中的巨蟒也在热带雨林中焦躁的滚动,无处发泄自己的烦闷。 庄立树关怀道:“殿下这是怎么了?”他伸手给她倒一杯茶,“是臣所言之事有什么问题?” 普琳没有回答,屏息凝神,在心里呵斥巨蟒:“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斐闻言正在翻滚的身体一僵,那双暗红色的眼眸委屈的都快挤出水来,普琳骂它:“没出息。” 骂完精神体,又等了一会儿,那阵闷痛果然慢慢消散,她这才摇头道:“无碍,这几日天气闷热难以入眠,休息不够,精力不济,你继续说。” 庄立树哈哈一笑:“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殿下千万要保重自己,帝国一干事可都等着您来支应呢。” 他虽然不信,但还是顺着普琳的意思继续说,两人都知道刚开始的接触谈话都是无用功——第一次合作,总不可能一上来就上戏肉,一定要磨一磨、等一等,等两者建立信任,这才能将前几次提过的东西落到实处,到时候以雷霆手段联合出击,绝对能打的阿姆斯特朗措手不及。 可惜现在公主明显占据着主动权,对我方不利。 庄立树心中暗叹,谈话途中多次停顿观察,发现普琳面色不好,他能看得出来不是心情意义上的不好,难道真的睡眠不足? 就在他思量的时候,亨瑞突然敲门进来递送茶水,庄立树见人进来就闭口不言。 亨瑞将茶水摆上,抬头对公主示意,再自然走出房门,在门口等了没几分钟,公主果然中止谈话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公主问。 亨瑞接到星际航空老总电话其实犹豫过,现在已经是深夜、公主又在跟庄立树谈话,但事关和冬,连那屁股上插根棍都能当猴的老总都不敢耽搁,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上报。 “星际航空说有人在十一点前后报了和冬的身份讯息。” 公主原本远眺的动作一顿,扭过头来看着他:“他们原本以为是有人窃取了数据库的资料,因为对面终端定位跟系统里登记的不一致,安全起见请求光影核验身份,对方却又说正在执行任务条件不允许……” “说重点。” 亨瑞继续道:“有人在航班上安装了炸弹,事出紧急,又联系不上正副机长,再加上她的身份信息是由您跟军部双重认定的……星际航空宁可信其有,通过声纹验证后便提供了密码。” “但在密码提供过后不久,那边就失去了联络,星际航空检测不到航班飞行信息,命令行驶在该航线附近的航班呼叫也没得到回应,他们推测那趟航班出了意外,正准备派人赶去航班最后出现的坐标点。” 普琳皱眉,抚着胸口好像在思量着什么,亨瑞见状连忙道:“我们的人还没有赶到一号驻地,也不知道具体信息,所以还没确定是不是星际海盗闹出的乌龙,他们此前也有过几次类似的行动,只不过都是勒索家属和航空公司交钱赎人,倒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和冬出事了,”亨瑞话还没说完便被公主打断,还没来得及想人怎么这么肯定,便听到普琳问:“送过去的人是谁?” 亨瑞报上来两个名字:“都是护卫队出身,信得过。” 可下一秒却听见公主道:“不行,等级太低,就是过去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普琳脑子高速运转,将一个个人名在心里过了一遍,目光在和承毅上面停留,但顾虑到他此前战场上的表现——命令和冬死守前线,开口前还是改变主意:“派人去找荷尔博,人是他送走的,还送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普琳每次想起和冬在他掩护下决绝的离开都控制不了心中升起的仇恨,她的声音泛出冷意:“跟他说,都要是和冬有个好歹,我让他全家陪葬!” 亨瑞得到命令暗自庆幸自己的选择,和冬走后,公主对自己诸般冷落,没看之前被他压到下面放不出一个屁的里奥都抖起来了吗? 他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我这就去!” 普琳站在原地看着首席侍从官急促的背影,精神图景中的巨蟒正昂着头朝她发出嘶嘶嗡鸣,斐仿佛明白这句话里的意味陷入了一种焦躁的状态,连带的她自己也变得躁郁。 精神体身为另一个维度的能量体,对危险的感知明显比她跟和冬的链接强。 普琳握紧拳头,开始悔恨自己之前为什么不跟和冬进行精神结合——两者精神世界连通后,即使哨兵精神世界受损,她也可以躲到另一半的精神世界中避难。 “和冬……”公主看着漫天繁星,低声道:“给我活着回来。” — 百万光年之隔,和冬仿佛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睁开眼,便看到一张脏兮兮的小脸。 女孩看见她醒就呜呜开始哭,一边喊妈妈一边喊姐姐,哭到一半抽噎着发抖。 精神世界因为爆炸受到重创,和冬都感觉不到卡洛夫的存在,她一醒来,晕眩便来,想抬手,但身体骨节似乎全部断裂,手指仅是动一动便十分艰难,费尽力气从嗓子里挤出一道声音:“这是哪儿?” 小女孩听到声音一顿,但随即狂风呼啸而过,卷着粗糙的沙砾拍打到崖壁上,发出劈里啪啦一阵响声,她立马趴伏到和冬脸上,即使隔着这个人肉挡板,和冬也感觉自己身上落满了土。 等这阵动静过去,小女孩还没起来,和冬脸上已经沾满了她的眼泪。 “别哭,跟我说话。” 可小女孩刚经历父母惨死巨变,又没经过任何训练,现在能哭出来发泄情绪已经是不易,根本没办法跟人沟通。 和冬忍痛扭转脖子观察周围环境,视线所及之处都是深褐色,她们好像在一个土房子差不多的东西里面,她从脚到大腿都在土房子外面,只有脑袋被小女孩牢牢护着,顺着脚往外看,还能看到垂直嵌入土壤的治疗舱,不远处正躺着舱底的铁皮。 看来露底的治疗舱成功帮她们扛住了炸弹的冲击波,并带着两人自由落体到某不知名荒地,真是命大。 和冬这么想着,正琢磨要怎么跟驻地联系,海盗的终端也不知道炸到了哪里,自己半残不死还带着一个小孩子,落到不熟悉的地方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突然听到一阵响亮的咕噜声。 小女孩哭声一顿,捂着肚子,倒在她身边蜷缩成一团,像一个还没满月就失去母亲的流浪猫。 和冬试探着跟她沟通:“饿吗?” “那里有吃的。”她安抚小女孩,让人去治疗舱,“那里面有一个隔板,隔板上有个按钮,你按下去会发现有三支营养液……应该是淡绿色的,像针剂一样的东西,有一股香味儿,吃了那个你就不饿了。” 小女孩终于抬头看向她,和冬努力扯动唇角做出微笑,她看了一会儿好像得到什么力量,这才一点一点的往外爬出去——和冬这时候才意识到她们待的土房子小的可怜,似乎是因为里面没有空间,她的下半身才不得不待在外面。 顺着小女孩的动作往外看,还能看到治疗舱前深深的、连风携卷来的尘土都无法遮盖的拖痕,应该是这个小女孩把她拖到这里来的,这么小一个孩子能在苏醒后立马找到掩体,还把一个成年人拖到这里,真了不起! 了不起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将营养液取过来,因为舱体损毁严重,三支营养液外壳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破损,两人分享了那一支从中部裂出口子已经液体外泄的,和冬喝的时候几乎都能感受到液体里面的玻璃渣,但是没有办法,胃被划伤也比饿死强。 因为营养液的功劳,她到半夜恢复一点力气,可以继续说话,指挥小女孩在附近搜索终端:“像手表一样的东西,有电子屏幕,在夜里会发光,你沿着小房子和治疗舱找,十分钟就要回来一趟,如果听到什么动静,不要犹豫,立马回来。” 可她们直到把第二支营养液喝光,也没找到终端,但幸运的是这两天一直没什么活物过来,和冬推测这个地方可能没有生命体,她的情况还是不太好,虽然哨兵自愈力强,她现在勉强能坐起来、蜷缩身体,在没有药物的帮助下恢复行动力还是天方夜谭。 当天夜里,和冬哄小女孩往碎片散落的方向走:“天一亮你就过去,带上营养液,那里应该有治疗舱……”所有的治疗舱都在一个仓室,就算因为爆炸散落,他们也不会离得太远,只要能找到人,小女孩就有活路。 发生这种恶性事件,驻地绝对不会坐视不管,只要他们中有人能有终端或者其他定位通讯手段,驻地的救援就能过来。 但救援怎么还没过来?一个治疗舱挤三个人,他们的营养液够分吗?这时候看见小女孩会不会生出邪念? 小女孩紧紧抱着她,手掌抓住她胸前的吊坠,母亲留下的吊坠在深夜发出柔和的光芒,和冬认为它含有夜光石成分,一般名贵的珠宝确实不会这样,看来那个收藏家说的没错,它最值钱的就是底座。 和冬问她:“喜欢这个吗?你把它也拿走吧。” “不要!”自她醒来后小女孩第一次开口,和冬听见声音都愣了一下,等低下头,小女孩已经钻到她胸前闭上眼睛,好像刚才出声的根本不是她。 “你要走,往那里走才能活命……”和冬哄她,“找到人再带着他们来找我好吗?我都要靠你了。” “不要!”这一次声音更大,小女孩抬头看着她,突然将怀中的营养液拿出来,往哨兵嘴里倒,和冬侧过头不想让营养液浪费在自己身上,如果没有人分享,这一支至少还够小女孩撑三天。 但她这个动作却引得小女孩“哇”的一下哭出声,和冬懵了,手忙脚乱的哄,等人止住,已经环着她脖子抽噎道:“你是不是也要死了?” “妈妈就是这么死了。” “不会,”和冬说:“我至少要看着你回去啊,我不会死的。” 小女孩不相信,又把营养液往她嘴里倒,和冬闪避不及,一个侧脸,营养液直接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到胸口,她正心疼,突然发现浸染了营养液的吊坠底座下端也开始发亮。 和冬一顿,拆下来一看,宝石跟底座的嵌合处竟然有一个发射器! “什么时候装上去的?原本就有吗?”和冬百思不得其解,但也在小女孩疑惑的目光中摸她的头,笑道:“有救了。” 定位信号发射出去的一瞬便被徘徊在附近的飞船雷达获取,米娅带着医疗包赶到这里,看到和冬的时候,眼泪立马就飙了出来:“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第87章 米娅随身携带治疗仪,她参军时就接受过为期一个月的医疗培训,在驻 米娅随身携带治疗仪,她参军时就接受过为期一个月的医疗培训,在驻地也跟着医疗员在前线待过不短的时间,处理和冬的伤势也算得心应手。 小女孩像一个警惕的小兽,抱着和冬手臂待在一旁盯着这个外来者。 米娅忙忙碌碌搭建起临时帐篷将三人笼罩其中隔绝风沙,再剪开和冬伤口处的衣料,因为他们降落的荒地比较干燥,风多土大,哨兵的伤口不可避免的与其粘连,即使结痂伤口附近的皮肤也发红发肿眼看就要化脓。 米娅道:“还好来得及,要是继续发展下去炎症都能要了你的命。” 她拿刀消毒,正准备清创,小女孩猛然跳起来推她一把,拉着和冬的手就要人走,和冬被扯动伤口痛到冒冷汗,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小女孩大喊:“跑,快点跑!” 米娅从地上爬起来,叉腰骂道:“你这小孩儿怎么回事?跑,是该跑,再不跑我不把你屁股打烂!” 和冬喊道:“米娅!” 等人哼哼着重新捡起手术刀消毒,这才握着小女孩的手,安抚的看着她,在哨兵的眼神中,小女孩终于止住身体的抖动,她蹲下身,慢慢蜷缩在和冬身边,捂着耳朵,像把头埋到沙子里的鸵鸟,好像看不到听不到什么就不会发生了一样。 米娅又生气又奇怪,清创途中因为麻药不足,为了减缓伤员的痛感特意问和冬:“怎么回事?” 和冬不想当着受害者的面描述她父母遇害的场景,只说:“他们一家被海盗带到驾驶舱,只有她活了下来,有些害怕。” 刀子滑过皮肉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再度被划开,空气中迅速飘起血腥味儿,和冬这个伤员还没反应,小女孩已经开始干呕,等米娅处理完哨兵背后的伤势,用脚扒拉着人,想把这个干扰治疗的小东西赶出去,却发现人满脸泪。 米娅怔仲的看向和冬,“你们碰见了什么?” 哨兵面色发白,治疗仪运转时发出的嗡鸣声在这个寂静的帐篷格外明显,米娅蹲下身握住和冬的手,蜂鸟跳到哨兵的头发上,用鸟喙拨开发丝露出人的脸:“你的精神体呢?我为什么察觉不到你的精神力波动?” 和冬闭目:“我也感觉不到,好像有一块黑幕将我们两个完全隔开了。” 精神世界受损。 米娅说:“我就知道,这么强烈的爆炸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想起精神医疗判定守则,米娅深深懊悔:“对啊,你是军人,对精神力掌控程度较高,所以即使到现在这个地步也没有发狂。” 她打开手电筒观察和冬的瞳孔颤动程度、听心跳,等到治疗仪的嗡鸣声停止,哨兵身体竟然还没有恢复,伤口愈合程度也慢的不正常。 米娅咬牙道:“不能再等了,和冬,对我开放你的精神世界,我至少要知道你的情况。” 特殊人群的精神世界犹如创世神精心雕琢的宝物,一丝一毫的错位就能造成哨兵认知困难,这样就算把**治疗好,也不足以阻止人的消亡。 和冬犹豫,现在所处的环境,她根本不可能放松,自己感应不到卡洛夫的存在就意味着对精神世界失去了控制权,如果精神世界发生暴乱,她没有办法保证向导的安全:“我没事……” 你怎么可能没事! 米娅几乎都能看到死神收割生命的镰刀,而和冬就是那个固执的刀下亡魂。 “你想死吗?你想死在这里吗?你想死的这么窝囊吗?!”她指着小女孩,就像看到了救兵:“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她要怎么办?” “送到福利院跟那群补充生育计划的小子一起长大?别逗了,她活不到那个时候,她根本抢不到吃的!” 小女孩仿佛察觉到什么,泪眼朦胧的看着和冬,米娅说:“和冬,如果我看着自己的朋友死在我面前,我明明知道自己身为向导可以帮助她,却袖手旁观,那么我这辈子也过不去。” 小女孩也喊:“和冬……” 和冬深吸一口气,还是拒绝道:“米娅,我已经失去对精神世界的控制,不是我固执,我的精神力等级是A+,精神体为雪豹,性格凶悍,领地意识强,为我治疗极其凶险,就算你不是我的朋友,我也不可能让任何一个向导去送死!” 也就在她说出这句话的一瞬,米娅咬牙释放了精神力,精神力具象化如蛛丝,猛然冲向哨兵的精神屏障! “米娅!”和冬怒吼,随着精神力的探入,她也可以看到自己精神图景中的糟糕状况,原本整齐有序的街道并合拼凑在一起,建筑物摇摇欲坠,处处都是断头路,十字路口的红绿灯闪烁不停,卡洛夫正趴在指示灯的铁架上,低头观察精神世界残存的触手。 对,公主为自己治疗后残存的触手。 精神触手兢兢业业的修补地面陷落而产生的坑洞,它们蠕动着集结到一起,在坑洞塌陷的瞬间便扑上去拉合缝补,可惜因为哨兵精神世界不稳,坑洞越来越多,它们也有心无力,无法挽回颓势。 卡洛夫感应到陌生的气息抬起头,也就是在这一瞬,异变陡生! 精神触手仿佛被侵犯领地的野兽,从坑洞上空高高竖起,就要朝精神屏障冲过来,和冬瞳孔一缩,想抽回跟米娅交握的双手中止这场链接,但人的速度毕竟不如神经元快,瞬间,米娅的蛛丝就被精神触手吞并,精神力被人吞噬的痛楚犹如刀子刮肉,钻心刮骨,向导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蛛丝被精神触手拦截,闪躲不及,又被吞并大半,米娅身体抖动一下,握着哨兵的手已经脱力,要是继续发展下去,向导精神世界必然受损。 和冬为自己迟缓的反应速度悔恨,看着吞噬蛛丝不断粗壮的精神触手,几乎片刻便下了决断。 “卡洛夫!”和冬呼喊着:“咬断它!” 卡洛夫腾跃而下,在扑到犹如海藻般飘扬的精神触手身上的一瞬,它们便亲昵的结成一张大网,留给雪豹踩踏的空间,离得越近越是能看清楚,精神触手在吞噬蛛丝补充自身的同时,还朝坑洞源源不绝的输去能量,如蚍蜉撼树一般妄想拯救不断坍塌的精神世界。 雪豹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和冬又喊:“卡洛夫!” 卡洛夫露出獠牙,张口朝精神触手咬去,精神触手毫无防备,在围攻蛛丝时气势汹汹、异常猛烈的家伙,却轻易败在雪豹的獠牙之下,卡洛夫轻轻一扯,它们便崩断、溃散。 直到最后一根精神触手化为碎片,米娅的精神力成功撤离,精神图景没了触手维护,坍塌速度加快,和冬在链接中断前看见雪豹甩着尾巴站在摇摇欲坠的建筑物里,整个身体几乎要被废墟淹没,她心中一痛,喃喃道:“对不起。” — 首都星。 普琳陡然感到一阵心悸,她放下笔看向远方,冥冥中跟和冬的那股链接突然中断了,为什么? 她闭上眼压抑胸中涌起的晦暗狂潮,“亨瑞!亨瑞!” 亨瑞听到传召慌忙走了进来:“殿下,您召我?” “有和冬的消息吗?荷尔博怎么说?”普琳再也没有余力思考其他的事,站起身逼问道,“他在哪里?” 亨瑞被这一连串的问题搞得停顿了一会儿,等反应过来立马说:“他在军部办公大厦,据他所说一号驻地已经把所有闲散兵力全都派出去搜救了,首都星这里也有人跟着星际航空的人一同赶去坐标点,目前还没有收到和冬的消息。” 普琳往外走:“安排车,我要去找他。” “殿下,殿下!”亨瑞拦在她面前,“庄立树本就因为军部没在阿姆斯特朗攻讦自己时出力感到不满,您刚刚跟他交谈几次,还没建立信任,这时候要是他听到你去找荷尔博,怎么想都不妥!” 普琳冷笑一声:“他爱信不信。” “殿下三思!”亨瑞几乎都快跪下抱着公主的双腿求她,如果这时候跟庄立树翻脸,之前的谋划全都付诸东流,他在普琳看向自己时低头道:“臣愿为殿下分忧,这就去找荷尔博将军。” 普琳听到这里原本的焦躁、不安、痛苦仿佛都顺着心脏的破洞涌了出来,就算找到荷尔博又有什么用呢? 她扶着头,放在和冬精神世界的触手几乎是她最粗壮的几只,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维护哨兵精神世界的稳定、建立两人长期的链接,此前就算和冬离开、间隔几百万光年也没失去消息,为什么现在突然就没生息了? 什么情况下一个人的精神世界会完全断绝联系? 普琳不敢去碰心中那个猜想,只觉得那是一团灼灼燃烧的炉火,一靠近便能让她灰飞烟灭。 和冬。 和冬,死了吗? 普琳闭上眼,潜藏在黑暗中的鬼爪明明暗暗,仿佛在等待机会将她撕碎。 “去见荷尔博。” 亨瑞听到公主说:“把庄立树也叫过来,就说我要跟他们谈谈。” 阿姆斯特朗还躺在自己的‘功德簿’上。 她一直在等机会, 可如果和冬死了,她还要什么机会? 第88章 “阿姆斯特朗死了。” 荷尔博刚见到公主便听见这么一句…… “阿姆斯特朗死了。” 荷尔博刚见到公主便听见这么一句话,他落座的姿势一顿,想笑想反驳,但在看见普琳那张平静到没有一点表情的脸,心里猛然打了个突突,唇角耷拉下来:“你说什么?” 普琳说:“庄立树一会儿也会过来,你可以跟他谈谈……” 话还没说完,荷尔博便拍案而起,怒道:“普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短短两年之内,要让王权更迭三次?你忘记边界线蠢蠢欲动的虫族了吗?你忘记首都星那长达半个月的封禁了吗?你忘记阿姆斯特朗登基时首都星连绵不断的爆炸了吗?” 荷尔博看着她:“你忘了自己答应过我什么?好,你忘了那我帮你回忆回忆,你说只要阿姆斯特朗封和冬为公爵,同意你们的婚事,你就愿意等待。” “但现在呢?”荷尔博从没这么失态过,他门生弟子遍布帝国军警系统,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在他扶持下走上政治舞台发光发热,基数大了不是没有人背叛不是没有人倒打一耙,但他们之于他确实如同蝼蚁,蚍蜉怎可撼树? 可普琳不同,在爱德华死去、雅各布失踪、阿姆斯特朗显现出自己霸道本色的时候,她身为唯一一个能够谈判的核心成员,不知不觉跟他站在了同样的高度。 荷尔博闭眼平息自己的怒火,时也,运也,命也,如果不是王室那群只会自相残杀却从来不给自己留后路的蠢货,普琳就不会有今天。 不过谁又能想到一个提着裙角在舞池里跳舞的向导公主,竟然有问鼎王位的野心呢?就算他们知道,最多也不过调笑几句,从来都不会放到心上。 没有人相信向导会提起屠刀,可普琳就是这样一条毒蛇,当她露出獠牙撕咬猎物释放毒素,这群蠢货没有一个能逃得过。 她明明颇多顾虑,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呢? 荷尔博说:“你杀了阿姆斯特朗,你的大哥,帝国的君主,一个能稳定帝国局势的定海神针……你不会以为他手下那些爪牙会诚惶诚恐的跪下磕头,求你高抬贵手饶他们一命吧?” 普琳闻言不置一词,只倾身给他倒了一杯茶,荷尔博不动只看着她,看着她拿起茶杯跟桌上代表自己的那个轻轻一碰:“我只是受够了这种等待。” 普琳喝光杯中的茶水,将杯子丢到地上,“啪”的一声,瓷器炸碎,像夜空中升起的烟花。 “你看,一只茶杯从泥胚、烤制、出厂、运输,经历这么多环节,花费这么多时间,现在我随手一丢,它立马完蛋。在它炸碎这一刻,此前我对它的种种夸赞都是过往云烟,东西都毁了,提它之前有多好又有什么意思?可以让时间倒流、碎片重组吗?” “不会,”普琳肯定道:“我会选一个新的茶杯,没有了爱德华、雅各布还有阿姆斯特朗,等阿姆斯特朗正常死亡,他的孩子也应该长起来了,有了新的茶杯,你还会打开库房看上一批的吗?” “荷尔博,既然和冬叫你一声老师,我也不想跟你闹的太难看,我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也别拿着那些大家心知肚明的东西说事。” 荷尔博为了稳定帝国局势打压自己让名正言顺的阿姆斯特朗上位,怕她心怀嫉恨暗中捣乱,这才抛下许和冬爵位、准许她们结婚的饵。 这个饵不咸不淡,总是品不出什么味道,也不足以安抚普琳胃中的饥饿。 没他插手,阿姆斯特朗就不会同意了?他同意了公主的第一桩婚事,又同意了公主的第二桩婚事,只要给出的利益足够诱人想必还会考虑第三桩。 先前荷尔博满口仁义道德的压她,她也考虑等待答应。 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你知我知你懂我懂你赚得盆满钵满不想损失任何一个,我也恰巧有些顾虑,于是大家有商有量,互相让道的前提下。 普琳想起那突然中断的链接,心痛如绞,万千悔恨都化为强烈的愤怒,像一把火,要将她跟整个世界燃烧殆尽。 她还有什么不可失去? 和冬。 普琳起身从柜橱里拿出新的茶杯,在她走向座椅的时候,庄立树恰巧推门进来,这人目光落在荷尔博身上脚步就是一顿:“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普琳笑道:“你来的正是时候,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侍从拉上门,庄立树听到普琳说:“阿姆斯特朗死了,就在刚刚他的妻子惊闻丈夫死讯,悲痛欲绝,分娩下一个死胎后也因为抢救无效死亡。” 道格拉斯家竟然在一夜间死了个干净! 庄立树就是再稳也难以接受这种干脆利落的死法,好像坐在王位上令人头痛的国王突然变成了一个引颈受戮的畜牲,此前他的种种谋划、跟阿姆斯特朗的交锋都如一场梦,如今梦醒,只剩冷汗。 如此残暴,如此利落,也不知筹谋多久,才能在一夕之间将人清剿干净。 他扭头看向荷尔博。 这老家伙在他的目光中捏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普琳道:“将军这是明白明天要给国王准备葬礼了,庄老先生怎么看?”她看着庄立树,“是按王室规矩在赛普特宫停灵,还是说总理准备带着人接手这些事宜?” 按照帝国如今的情况,承认国王暴毙就意味着必须立马选出新的君主维持生态平衡,将普琳推上王座。 要是政府接手……庄立树即使背后遍布冷汗,听到这个消息心还是砰砰跳起来,脑子急速运转,一时想起自己那日一步一步走到赛普特宫向那毛头小子低头——如此蠢货,如果不是有个好祖宗,连给他提鞋都不配;一时又想起荷尔博放在案上的水杯,杯中波纹荡漾,久久不能平息,这个军部的实际掌权者,难道就没梦想过统领帝国?不可能!那是什么让他退步? 迟疑片刻,庄立树回过神就见普琳低头看了眼时间:“还有五个小时太阳就要升起,我希望您能在天亮之前给出答案,您可以打电话问问自己的部下,看看政府有没有这个预案。” “据我所知,上一届政党留下来的关于我父亲的丧葬计划还在国会保险箱里,只要打开改改名字就能用,虽然执政党人手不足、又没什么经验,但我想他们应该很乐意跟您合作。” 庄立树心一沉,上一任政党,上上一任政党都是亲王室的,这个拥有人类历史上最先进技术的帝国,却是个臃肿的庞然大物,保皇党的能量不可小觑。 就是把普琳残杀兄长的消息放出去,民众也不会允许国王消失,顶多从道格拉斯旁系中再选出新的继承人。 但新的继承人……庄立树看向普琳,金发碧眼、温柔可亲、民众基础无可挑剔,新的继承人会给他送来这么大的把柄吗? 不会。 唉。 庄立树说:“既然是王室的事,还是按照王室的流程操办吧,政府毕竟没有什么经验。” 三人落座交谈,夜幕之下,自然有人清刷赛普特宫殿前的血污,等到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 精神治疗失败后,米娅陷入昏迷,和冬检查后确认她是因为精神力受损——对此她无能为力,她甚至不能保证自己失去对精神世界的控制权后,会不会在下一刻便陷入狂暴状态,然后被赶往这里的人击毙。 她嘱托满脸不安的小女孩走到帐篷外面,小女孩十分敏锐,即使不到分化的年纪,也能从两人的状态中推测事情变得糟糕。 和冬说:“听到我叫你再回来,如果我只会嚎叫、破坏,躲起来,不要见我,等救援队过来救你。” 说完拿起米娅的终端发送求救信息,救援队迟迟不来,再加之自己发射信号前后不过半小时就见到米娅,这种速度让和冬有理由推测向导恰巧在附近区域徘徊,她来之前是不是忘记通知救援队? 等小女孩终于犹豫着掀起围布,和冬这才拿起治疗仪收拾自己的伤势,她快手快脚的填补治疗液,在治疗仪运转时熟悉的嗡鸣声中,她的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 “早就想到过这个结局,只不过不在前线,现在还连累了一个向导。” 和冬这么想,等到小女孩的脚步声远走,她的思绪放空,那个人的身影如期出现在脑海。 普琳。 公主一如在赛马场那般,金发碧眼,在阳光下娇俏的冲着哨兵挥手。 和冬闭上眼,生死时刻,稍稍放松,即使下定决心跟她决裂,竟然还是会想起她。治疗仪的嗡鸣声中断又重新开始,直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冲这里奔来,听见人们的高声呼喊,和冬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还没一丝将要狂暴的样子。 罗恩中校冲在最前面,看见双目紧闭的向导、在一旁冲自己微笑的和冬的时候,心才落到实处。 “哨兵。” 他上前跟和冬握手:“你简直就是奇迹。” 第89章 直到和冬三人回到驻地,被医疗员接去做全面检查,兰伯特一直紧绷的…… 直到和冬三人回到驻地,被医疗员接去做全面检查,兰伯特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转头就拨通了上司的电话。 此次护航任务失败的十分蹊跷,一号驻地跟附近的海盗不知打了多少回交道,从没出现过意外,现在竟然发生恶性事件,平民、士兵受伤失踪——这中间还有一名上校,不仅兰伯特焦头烂额就连他的上司也挨好一通申斥。 另一个,兰伯特想着前天刚从首都星过来的医疗队,军部稀缺的精神治疗师——向导,一口气都来了三个,就算是为了安抚治疗伤员,这手笔也太大了一点。 而且兰伯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一号驻地跟首都星遥隔上百万光年,发生意外后自己这边还没报上去那边怎么就开始问责了?难道有人看他这个指挥官不爽,越级捅了上去? 正在思索的时候,电话接通,兰伯特刚开口:“长官……” 上司就说:“特殊时期,用加密通讯跟我联络。”说完那边传来一阵嘟嘟声,电话被人挂断。 战争已经结束,虫族的代表团还在首都星和谈,蝎子三三两两的骚扰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还有什么特殊时期? 兰伯特奇怪的拿起终端验证登入内网,从系统内获取加密通讯号后这才跟人重新联络上,终端那一头,上司眼中全是红血丝,胡子拉碴,一看就是连战几夜的架势。 能让上司这个职别加班的事情不多了,兰伯特心中升起警惕:“您这是?” 上司一把将手中文件冲他脑门摔去,即使隔着终端,明知道打不着,兰伯特还是偏头躲避,他身体反应比脑子快,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上司已经开始运气,兰伯特恭敬地低下头不敢多说一句。 良久,只听上司道:“兰伯特,我跟你说过多少遍,汇报汇报,大事要汇报小事更要报,越是离得远越是要让军部知道你的忠心!你脑子是被驴踢了吗?让一个新到任、人生地不熟的上校执行护航任务也就罢了,关键是你连提都不跟我提。” 上司说到这里恨得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首都星发生了什么?要是那位找不回来……” “找回来了!” 上司一顿,猛然站起身:“你说什么?” “今天十点钟左右,我们的雷达接收到米娅下士的终端定位信息,她已经赶到那里初步替和冬处理了伤势。” 兰伯特保证道:“罗恩中校亲自将她们接回来的,和冬精神状态稳定,身边还有一个小女孩,经过DNA比对确认是伯爵的女儿。伯爵夫妇在一号驻地辖区惨死,连尸骨都不能拼凑完整,我没办法跟家属交代……和冬这次真的帮了大忙。” 上司冷笑:“她不是帮你忙,她是救你的命!” 兰伯特初听还没觉得有什么,看着上司在桌案前走来走去,最后一摆手说:“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跟领导汇报,不过在此之前别说我不提醒你,兰伯特。” 兰伯特一抬头就听上司说:“想保住咱俩的乌纱帽,塞巴斯蒂安公爵就不能有一点闪失。” 塞巴斯蒂安公爵?那不是公主的前一任伴侣吗?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驻地生活枯燥,战士们热衷通过社交网络获取媒体资讯,公主作为王室最受欢迎的新一代成员,他们对其情史知之甚详,聚餐时经常大发议论。 兰伯特身为指挥官一直着急上火驻地补给、人员调动,没多少娱乐时间,偶尔看个一两眼,只记得公爵是个瘦削的哨兵,据说曾经为军部效力…… 为军部效力。 和冬上校。 兰伯特明白过来第一句话:“这竟然不是假新闻?”大家对贵族的品格根本不报什么期待,他还以为公爵的从军经历是为了说出去好听凭空捏造,军衔也是王室荣誉贵族用来自嗨之类的东西。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他下意识看向驻地医疗区,想起和冬此前登记在系统内的战绩、跟蝎子对战时的英勇、此次护航任务的力挽狂澜,说出第二句话:“这也太可惜了。” 好好一个上校,当什么伴侣啊。 上司忍无可忍:“滚!” 他就不能期待这小子冒出什么好屁,上司气的将桌上所有文件都冲人脑门摔去,兰伯特这次学精了,站在原地任打任骂,等那边文件落地的噼里啪啦声过去,看见人还站在原地,上司吼道:“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去见和冬!” — 从首都星来的三个向导派上了用场,他们深知自己的使命,本来想先处理和冬的伤势,但在进行精神力评估后对这种棘手的状况又束手无策,面面相觑、毫无进展,最后只能先把米娅治了,拖到这个向导精神力恢复能下床走动,这才不得不开始跟哨兵本人商量治疗方案。 向导们简单询问几句、重点翻阅了哨兵的医疗记录,一致认为这次情况之所以这么严重完全是因为上次的战争创伤根本就没治好! “他们真是太不负责了!” “唉,上校为帝国拼命才负的伤,那些人怎么能这样呢?” “我在首都星这么久,完全没听过什么时候要召集高级向导给哨兵治疗啊。” 三位精神治疗师摇头叹气,一致决定将锅都推到别人身上。至于“别人”是谁,只能等军部调查结果出来了。 他们走前轮流拍着哨兵的肩膀跟其保证:“军部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等门哐当一关治疗师走人,一直待在一旁围观全程的米娅才捏着拳头说:“他们怎么能这样?!” 明明就是不想给和冬治,连试都不愿意试! 和冬倒是看得开,她让米娅坐下:“你才好没多久,就算有他们干预治疗也要好好休息。” “可是……” 小女孩,切尔西,走过来抱住和冬的胳膊,和冬轻轻抚摸她的脑袋,对米娅说:“可是什么?他们又没做错什么,只不过不想担责任罢了,我的状况我很清楚,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敢不打招呼就闯入哨兵的精神世界?你吃的苦头还不够多吗?” 米娅也走到哨兵身边:“你真的跟他们说的那样,伤从一开始就没好,一直在忍耐吗?”自己精神力损伤后有多么痛苦几乎不需表示,一想到和冬不论吃饭喝水行走坐卧,哪怕跟自己说话都在忍受这种痛苦,米娅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带着哭腔道:“凭什么这么对你呀?” “你的脑瓜子在想什么?”和冬给她递纸巾,好笑道:“米娅,你要有一点常识,哨兵精神力受损后根本不可能维持这么长时间,我要是真能这样都成奇迹了。” “可他们……” 和冬摇头:“我没必要骗你,我之前确实已经痊愈。”她想起普琳为自己治疗时的样子,这种温软的形象与后期毫不掩饰在哨兵面前展露自己野心的人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但这确实都是一个人。 让人爱,也让人恨。 现在想来,连这三个经验丰富的高级向导面对自己的情况也不敢贸然动手,公主真的为她做了很多。 “那你怎么会这样?”米娅还是不能接受,她擦掉脸上的眼泪:“你们不是一直待在治疗舱里吗?按理说,治疗舱的强度绝对可以承受这种爆炸。” 米娅看着和冬,突然想到什么,指着切尔西问:“是不是因为她?治疗舱那么小,还要跟人挤在一起,自由落体的时候你为了保护她所以承受了所有的冲击力?” 切尔西闻言瞪大眼睛,也扭头看向和冬,她攥着和冬衣料的手指也因为用力开始发白,好像在等待哨兵的宣判。 和冬打落米娅的手指:“不要这么严肃,米娅,切尔西不是你的仇人,她是航班上坚强的幸存者,拥有顽强生命力的小姑娘。” “我之所以这么倒霉,完全是因为娜塔莎——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叫这个名字,就是那个海盗头子,他们伪装成伯爵的护卫队,故布迷雾,我再醒来就被关在治疗舱里,对,就是你见到的那个治疗舱。” “我为了逃命将它底部破坏了,所以我们最后乘坐的治疗舱从一开始就是个坏家伙,能得到这样的结果已经很棒了,落到荒地后我陷入昏迷,也是切尔西在照顾我,她是我的福星。” 切尔西眼睛闪亮。 什么福星,扫把星才对。米娅这么想,可面对这么小的孩子——医疗员说她只有五岁,骨龄不会骗人,她也没办法说出这么恶毒的话,只能扭过头。 沉默间,敲门声响起,和冬说了请进,兰伯特就走了进来,进门先跟和冬保证:“你的情况精神治疗师都跟我讲了,放心上校,帝国有S级的向导,你这种情况军部不会坐视不管。” 军部就是不管公主也不会答应。 不过,兰伯特面色复杂的看着和冬:“你知道吗?首都星传来消息,国王阿姆斯特朗暴毙,王室要安排公主登基了。” 和冬闻言一顿,还没回话,米娅却凑过来:“什么?真的吗?帝国要迎来女王了?!” 第90章 “我也是刚刚听到这个消息,”兰伯特看着和冬:“不确定首都星那边…… “我也是刚刚听到这个消息,”兰伯特看着和冬:“不确定首都星那边具体是什么安排,但王室现在不就公主一个人了?就算按照长嗣继承法也要轮到她了。” 兰伯特明显知道了什么,和冬低头帮切尔西梳理头发,小女孩休整一番后露出漂亮的脸蛋,眼睛圆圆的,十分可爱,这时候穿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公主裙,腰后还有一个大大的蝴蝶结,更衬得头发不太精巧了。 米娅并不知道自己此前的不幸经历都来源于此人,对普琳毫无恶感,像任何一个公民一样八卦着:“那可不一定,王室斗的多厉害,本来是雅各布王子当国王,后来又变成王储,公主之前不是还有雅各布王子吗?” “诶,”说到这里米娅也想起来:“好久都没听到雅各布王子的消息了,和冬,你不是一直在王宫吗?后来有没有再看到他?” 王宫,兰伯特捕捉到关键词,不动声色的看向哨兵。 和冬查普琳家庭教师的时候就顺带找过他,但这人的行踪就像被一只手抹去了一般,查不到任何消息,普琳报复心极强,根本不可能让拿自己婚姻做事的雅各布好过,可要说把他杀了似乎也不太可能,没看一向护犊子的王后玛丽还乖乖待在自己行宫吗? 她更倾向于是谁把雅各布囚禁了起来,以此让玛丽保持安静,普琳、阿姆斯特朗又或者别的什么人。 但这种推测明显不能跟这两个人说,和冬快手快脚的给切尔西编盘起头发,米娅看见还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色蝴蝶结发夹,他们顿时将目光投在向导身上,米娅咳了一声:“要不要,不要就不给了。” 和冬接过来卡在切尔西头上,推着切尔西对人说谢谢,小女孩跟米娅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但就是莫名其妙的看不惯,两人对视、扭头,和冬将切尔西的脑袋扭过去,她这才撅着嘴说:“谢谢。” 米娅:“不客气。”然后继续问和冬:“说真的,雅各布王子是不是被国王囚禁起来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们都这么说。” “我也不知道,”和冬摇头:“你走后,我几乎都没出过卡特琳宫大门,跟侍从们也不是很熟悉,他们也不会跟我讲这些。” 米娅半信不信,兰伯特却几乎是笃定,聊到差不多,兰伯特就借着自己给切尔西准备的礼物落在房间让米娅帮忙带着人取一下,成功将闲杂人等都支出去。 他看向和冬:“你说我是应该叫你上校,还是应该称呼你的爵位呢?你在各个方面都很出色,塞巴斯蒂安公爵。” 和冬叹口气,从她登上军舰开始就知道迟早都会有这么一遭——明明是凭真本事挣得的上校,但不知为什么有了公主后,他们却更喜欢称呼爵位。 她看着兰伯特,目光诚恳:“我更喜欢别人叫我名字,我叫和冬,从军事学院毕业就在前线为帝国、为国王、为军部效力。” “我跟公主的关系已经结束了,兰伯特,你应该知道,在我离开首都星前,公主就已经跟摄政王大臣的儿子订婚。” 兰伯特皱眉还是不太相信:“那这些人又怎么解释?我想精神世界受损应该没封闭你的五感,驻地来了很多人,都是因为你。” “公主已经不是公主了,请原谅我这么慎重。” “我明白,我明白,”和冬当长官的时候也见到不少被人丢进来历练的贵族子弟,这种人极其麻烦,不能死不能伤,有的太蠢还需要别人用命给他换取生存的机会,贵族出身的人只能做到尉官,军部的忌讳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就是因为大家都不乐意用。 都不用,怎么可能有机会升官呢? 她不想让自己也陷入这种境地:“但我真的不清楚殿下在想什么,也许是愧欠,也许是别的什么。” “和冬,是余情未了。” 和冬听见兰伯特说:“还有,不要再称呼她殿下,她是陛下了。” 兰伯特放下试探,只要一方坚持,余情未了也能了,他笑道:“可惜啊,你没这个运气,也对,你这个年纪能得到上校军衔都是祖坟冒青烟……不想对陛下说些什么吗?” 和冬一顿,问他:“你能带到?” 兰伯特指指窗外,从首都星增援的战士早在落地一号驻地的那一刻,便接管了驻地的防务,他们虎背熊腰、装备精良:“他们能。” 和冬:“那便帮我恭喜陛下得偿所愿。” 恭喜殿下得偿所愿。 — 不出所料,王室宣布阿姆斯特朗死讯后,他手底下的狗确实狂吠了一段时间,甚至还有人在他停灵赛普特宫期间朝贫民窟、国会大厦、军部办公大厦等等重要位置投掷炸弹。 庄立树说:“阿姆斯特朗起了个坏头,这些人现在都喜欢用破坏来彰显自己的影响力,从而跟政府谈判。” 但他们现在没有谈判的机会了。 普琳为了摆脱一直等待的局面,朝荷尔博跟庄立树两方做出了此前都不愿意的让步,他们结成的新的并不太牢靠的同盟成员,很乐意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为新王铲除烦恼。 看,走出这一步并没有多难。 普琳现在有时候都奇怪为什么自己之前会等待那么长时间,明明这么简单的事,她为什么会让自己等那么久,又为什么会让和冬等到离开——虽然在冒出这个念头的下一刻,她就意识到杀一个人王室成员跟杀一群是不一样的。 只有军部跟政府被这群人搞怕了,她登基才会如此顺滑流畅。 只有她手里能用能替补职位的人越来越多,斩前朝的官才不会引起帝国动荡。 普琳在内勤厅拟订好登基日期的那天去了王后的寝宫——这么说好像不太对,因为阿姆斯特朗也有一个十分安静的王后,为了将两者区分开来,玛丽应该是老王后了。 老王后失去了丈夫、儿子,被囚禁在寝宫后,突然就对此前一直热衷的交际舞会失去了兴趣,普琳过来的时候,伺候玛丽的侍从说她染上了酗酒的毛病。 “整日整夜的喝,就算锁到酒柜里也会被打破玻璃窗,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一天只给她开两瓶,剩下都锁在酒窖里。” 帝国科技发达,但酿酒技术并没有革新,红酒、白酒、啤酒、调味酒等等还是保持着原本的风味,正常人一天喝两瓶积年累日肝都要坏了,但对玛丽来说就没关系,王室有钱帮她培养、更换克隆的肝脏,只是她自己多少要受点罪。 玛丽今天已经喝了两瓶,普琳让侍从开酒窖又拿了一瓶进去,侍从推门开路点灯,颓坐在大殿中央的玛丽听到这个动静,立马睁开耷拉下来的眼皮。 看到普琳那一刻,她哦了一声,好不失望的说:“是你。” “是我。”侍从拿来开瓶器、醒酒器、酒杯,普琳挥手示意他们隐身。 她拿的是红酒,红色液体在高脚杯里摇曳生辉,灯光映射下显得格外美丽,玛丽不由站起身走到普琳面前,有一瞬间,普琳又从她表情中看出痛恨、厌憎的意味,但下一刻,玛丽猛然夺过酒杯:“给我!” 玛丽像喝水一样咕咚咕咚一口气将红酒吞咽下去,然后直起身朝桌上的红酒瓶奔去,直接对着瓶口喝。 普琳就这么看着她,等到她喝到肚圆,喝到酒瓶里再也洒不出来一滴,才说:“妈妈,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阿姆斯特朗死了。” 阿姆斯特朗死了。 玛丽控制不住的打了个饱嗝,她咧开嘴笑道:“我就知道!”她转过身看向普琳,双手紧紧箍着她的肩膀:“我就知道你是妈妈的好孩子,你哥哥呢?你哥哥在哪儿呢?阿姆斯特朗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普琳被她抓的生疼,隐在暗中的侍从看到想要上前帮她摆脱禁锢,却见公主挥挥手示意他们不用靠近。 “我也不知道,但大哥死前跟我说,哥哥是被你藏了起来,说你怕他杀二哥,所以在大哥登基前就将人送走了。” 玛丽松开手,游魂一样向前走了几步,边走边说:“骗子……骗子,我的雅各布,我的孩子……” “呜呜呜,”这个女人哭了起来,大叫道:“骗子!骗子!哥哥,爸爸,爱德华!阿姆斯特朗是个骗子!” 普琳静静看着她,看着昔日风光无限、贪玩享乐、心肠狠毒的母亲像个孩子一样诉说着加诸于自己身上的不公,玛丽骂累了直接瘫坐在椅子上:“差一点,就差一点,差一点我就是国王的母亲了。” “您现在也是国王的母亲。”普琳说。 玛丽回头看着她。 “王室不日将拥护我即位。” 玛丽瞪大眼睛,她仿佛明白过来,猛然冲向普琳,看着好像要扇公主一个巴掌,但侍从们早有准备,在她伸出手的那一刻便扑向她,咚的一声,玛丽被人狼狈的按在地上。 她挣扎着、怒吼着:“普琳,你哥哥哪里对不起你?我哪里对不起起你?你这个恶毒的贱人……” 侍从捂上她的嘴,即使手指快要被老王后咬断也不敢松开,生怕这张嘴将整个宫殿都变成血泊。 在玛丽的呜呜反抗声、仇恨的目光中,普琳蹲下身,摘下手套,抚开她脸上凌乱的发丝,记忆中那张熟悉的、不耐烦的脸,此时眼窝深陷、眼袋、法令纹、斑点,没有一丝美感,难看到一点都没有王后玛丽的样子。 “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妈妈,阿姆斯特朗想革除舅舅的爵位,但我留着,我把爵位封给了库帕,你看,我对格林家多好,好到他们都忘了王宫里还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妹妹。” 玛丽恨恨的看着普琳穿戴手套,洁白的绸缎如同公主第二层皮肤,一直包裹到手肘上方。 “哦,忘了跟你说,我不太喜欢库帕,他的话太多,还总喜欢在和冬面前说,让她伤心,所以我打算让库帕跟人联姻。” 库帕极其厌恶自己的向导身份,更加痛恨格林公爵将他作为联姻工具。 但普琳对舅舅说:“要是库帕不能跟贵族结合,那么爵位就会在他死去后重归王室。” 格林家已经棋差一招把宝压在雅各布身上,现在绝对不能失去这个爵位! 所以舅舅在按着库帕相亲,相信不久后就能见到新的继承人。 普琳从玛丽寝宫走出来,临上车前扶着车门回头望去,宫殿巍峨美丽,她却莫名想起那天玛丽威逼她跟人结婚,和冬站到光影前说两人已经完成精神结合,‘我是公主的伴侣’。 她闭上眼,和冬走前说:“我觉得我们没有办法再一起走下去。” 和冬。 普琳捂着胸口,在侍从担忧的凑过来询问时说:“有和冬的消息吗?” “她正在接受军部审查,出来后让人检查吊坠底座,说不知道什么为什么那里安装了发射器,她怀疑是海盗头子安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90-100 第91章 发射器作为单向装置因为其构造简单没有什么制作门槛,街头任何一个…… 发射器作为单向装置因为其构造简单没有什么制作门槛,街头任何一个流动摊贩都能拼装出来,无法溯源,所以军部专家认为没有追查意义,吊坠又被他们送还给主人。 令和冬意外的是,她换下来的残破的不成样子的制服,倒是被他们小心翼翼装到证物袋里收走了。 审查人员来的时候连罗恩中校都抽出时间陪同,米娅自然也不例外,她看着罗恩将人送走,还很不解的问:“难道衣服上面还有定位器?” 不太可能,定位器跟发射器不同核心部件就是芯片,和冬穿着那身衣服进进出出那么多敏感地区,军部的检测仪都没发出警报,没道理栽在这里。 和冬想起一直住在自己房间还不知道要怎么安置的切尔西,实际上很想把人拦下来问问调查进度,可惜有关人员严格遵守保密条例,根本不可能撬开他们的嘴,更别说得到什么消息了。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军部命令驻地不惜余力清剿辖区附近的海盗,这还是兰伯特特地跟她讲的,可能有些安抚受害者的意味,他着重强调:“上面很生气。” 生气到给一号驻地增援两个连,加上连队配置的医疗员等等,整整三百多号人全都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落了编,喜的兰伯特牙不见眼,这可是平常跟上司拍桌子都争取不到的待遇! 人家来到驻地立马就派出机动部队,以上次航班爆炸坐标点为圆心呈放射状向周围摸排、扫荡,不到一周时间击毙可疑人员十八人、活捉海盗两人,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当然,那个造成一切的娜塔莎还是没有音讯,主使不落网就没办法审查,没办法审查就没办法定性结案,那切尔西就会一直像个流浪儿一样在各个机构辗转。 和冬也托首都星的战友甚至于二叔去联络伯爵家的亲戚,伯爵一家此行目的地就是首都星,据说他们是在那里发家。 但很不巧,两方调查过后不约而同地说:“如果让他们收养切尔西,还不如送她去福利机构,至少后者有政府部门定时检查,不敢做的太过分。” 伯爵家是个大家族,繁衍到现在仅登记在册能继承他爵位的血缘继承人都不在少数,更别说伯爵夫人母家那边的亲戚了。 战友帮和冬捋了捋他们一家的谱系关系,说最有可能收养切尔西的人是伯爵的侄子,年方三十八,军事学院延期五年才毕业的草包,他在获得国王批准继承爵位后,切尔西作为上任伯爵留下来的‘遗产’或者说责任,也会一同落在他身上。 不过战友不建议她这么做,他对和冬说:“这货是个恋-童-癖,居住的庄园一直在以招工的名义收容男童、女童,然后这些小孩就再也没有走出过那个庄园,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和冬听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战友见到她这副样子连忙说放心:“我找人蹲着呢,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就不信这畜牲不会被抓现行,伯爵亲戚这边我再帮你筛选筛选,但你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也留意一下福利机构吧。” 此时,送走米娅,和冬蹲下身看着坐在一旁玩积木的切尔西,小女孩见哨兵终于有时间陪自己玩,立马给她递了一个三角形木块,和冬拿过来,思忖良久还是开口说:“切尔西家里有你喜欢的大人吗?” 切尔西闻言疑惑的看着她,和冬说:“我是说你跟爸爸妈妈生活的时候,有没有过来看望你们啊?你爸爸妈妈有什么经常联系的好朋友吗?” 切尔西:“有。” “都是谁?你知道他们名字吗?” “好多好多人,蒙特利尔、奥克来、路易莎、卢文……” 和冬听着听着皱起眉,想起伯爵生前在航班上都要召开宴会的举动,心道这不会又是一个狂热交际爱好者吧。 但下一刻,就听见切尔西说:“和冬,你打算把我送出去吗?” 小女孩玩积木的手不停,她一直低着头,和冬也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注意到砸在积木上的泪滴,切尔西说:“我不能待在这里吗?” 和冬连忙抱住她安慰道:“可以,当然可以,驻地那么大总是不会缺你一口吃的,但切尔西你要知道,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地方,小孩子应该待在家里、拥有温暖的卧室、跟同龄人一起去上学,你留在这里只能看到黄沙。” “我喜欢黄沙。” 但你不会喜欢鲜血和惨叫。 切尔西在伯爵夫人的保护下——这位可敬的母亲从一开始就将孩子的头牢牢压在怀里,确保她不会看见凶手的脸也不必直面任何人惨死的场景,但即便是这样她也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应激状况,驻地不适合切尔西生活。 切尔西说:“和冬,不要把我送走好吗?” 和冬叹了口气,抚摸着她的脑袋,不知道该怎么说。 — 和冬跟和父联系上的时候绿洲星已经是深夜,他正躺在摇椅上听唱片,光影一投射出来,和冬还没开口,和父就半眯着眼睛:“说吧,什么事儿啊?” 和冬一顿,想起自己跟普琳回到首都星后确实没再跟人联络,正觉得自己不该,那边和父已经从摇椅上坐起身看向她:“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只要爸爸能帮得上忙,一定帮你。” 和父养育和冬成。人已经不算容易,他们父女两个很大程度都依托于邻居莉莲一家的照料,现在父亲照顾自己都够呛,她还想塞给他一个孩子。 和冬垂下头:“爸爸……”她尽量切除自己出现的那部分简短的介绍切尔西的身世,“该试的我都试了,但我找不到合适的人,她还是一个女孩,送去福利机构我也不放心。” “我想收养她,”和冬看着和父:“您能帮我照顾她吗?” 和父靠在椅背上:“婚都没结,先给我搞出一个外孙女?” 和冬低声:“爸爸……” 和父摆摆手:“好了,不逼你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不好多问,不过你能够得上收养资格吗?你们非亲非故,就算小女孩愿意,她那么多亲戚,你又没结婚组建家庭就差在脸上盖个不稳定的章,怎么看怎么都行不通。还是你打算拿上校军衔说事,人家认吗?” 和冬闻言一愣,她还真没考虑到这个,和父见状笑道:“得了,步骤乱不了,想给我一个外孙女,你啊肯定要先结婚。” 和冬挂断通讯自己在星网上检索一通,甚至还打内线联络了军部的法律顾问,最后发现真如和父所言,她收养切尔西的最大障碍不是没人照顾孩子,而是她根本就没资格! 就算钱财、地位在手,但人家不看这个啊。 和冬扶额,苦思到半夜也没想出个招来,到了第二天甚至都想要不要让莉莲父母把孩子收了,把人放在自己家养,可莉莲听到这里却道:“少来,我都多大了,可不想再多个妹妹,以后人家问起来我怎么说啊?说我父母老当益壮,说他们心血来潮参加了什么补充生育计划,为帝国生育率做贡献?” “如实说。” 莉莲严肃道:“那样就更不行了,和冬,收养小孩不是收养宠物,对宠物做的不好你还有改正的机会,但小孩一眨眼就长大了,绿洲星有多保守你又不是不清楚,这两年老家几乎没小孩出生,他们会跟看猴一样看她,大人都不一定受得了,更别提小孩了。” “那我该怎么办?莉莲,”和冬看着跟米娅头抵头一起用餐的切尔西,米娅心思单纯,切尔西虽然早熟但毕竟还是一个小孩,两人这段日子熟悉之后慢慢没了之前争锋相对的样子,但也难得和睦。 她说:“她的亲戚都是一群认钱不认人的混蛋,还有恶癖,我也不想让她去福利机构……” 莉莲:“你跟人拿个结婚证不就得了?” 和冬一愣,“你说什么?” 莉莲:“你不是被公主踹了吗?叔叔跟我说你执行任务,呵呵,公主伴侣怎么可能执行任务,既然是单身,怎么就不能结婚了?也就拿个结婚证,又不代表什么,等你走完收养手续再去离婚也没什么损失。” “可是……” 和冬话还没说完那边就响起门铃声,莉莲啊了一声:“和冬,我客人到了,不聊了,我跟你说的你好好考虑考虑。” 说完,嘟的一声,电话干脆利落的挂断。 只余和冬在米娅的催促声中走到两人身边,食堂人来人往,桌上还没动过的那份早餐已经没有热气,米娅还想帮忙换一换,和冬摇头,拿起温凉的饼就开始吃。 桌上切尔西还在跟自己的水果奋战,米娅正低头研究终端上的消息,突然听到和冬说:“米娅,你身边有没有人想要结婚?” “什么?” 和冬闭眼拍头,难得有点懊悔,想结婚的肯定有对象,怎么也不会跟她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好像最近都没听到什么好消息。” 谁知道米娅稍后却有些犹豫的看了切尔西一眼,一副想说什么又不好开口的样子。 和冬示意她发消息。 下一秒,终端闪烁,米娅在上面问:“和冬,你想好要怎么安置切尔西了吗?要是没有安排,我打算收养她。” 和冬抬头,米娅跟她对视:“可我还没有结婚。” 第92章 帝国福利制度跟古地球某些国家比起来并不算很发达,因为构筑这一切…… 帝国福利制度跟古地球某些国家比起来并不算很发达,因为构筑这一切的底层逻辑——税收,大部分都用来支付高昂的军费开支了,一切都要为战争让步。 攘外必先安内,帝国需要稳定,稳定就是要让底层民众过得下去,所以即使科技发达,机器人成本一再压缩直至不足人工的十分之一,高级研究室甚至诞育出了机械生命,但为了控制失业率,政府对机器人制造公司、使用者双方施加重税,倒逼他们控制产能,给普通人保留工作机会。 战争造成人口损耗,帝国需要兵源,所以预警系统会在生育率跌倒危险值前发出警报,让繁育中心统一孵化冰冻胚胎,并将其称之为补充生育计划。 和冬遇到的因为补充生育计划才得以诞生的人,大多数都在福利机构长大,少数幸运儿可以被人收养,但总体来说都过的不太好。 前者是因为孩子太多,虽然衣食住行都有政府支付账单,但也都是最低水准,勉强过的下去的样子。 后者就是不可避免地收养孩子群体中会有恋-童-癖、虐-待-狂的比例存在,虽然几率不大,可一旦遇到,追悔莫及。 和冬不忍心让切尔西在这种环境下长大,虽然将她丢给和父不太负责,但至少能保证她的安全。 如果伯爵的侄子继承爵位,她就没有办法将人领走,所以必须在国王同意继承前搞定一切,即使王室还没公布普琳何时登基,但以和冬对她的了解,这一天不会太晚,跟人假结婚领证够到收养资格领养切尔西是最快的途径。 米娅说完自己还没结婚后,和冬可耻的动摇了一下,那一刻如果面前这个人是莉莲她能拉着人就走,但是米娅的话……却让人颇多顾虑。 她不想让米娅的人生跟自己纠缠在一起,被逼离职、被逼结婚、为了自保只能参军来到前线已经够对不起人家了,普琳毫无悔意,她却不行,她觉得向导值得拥有幸福。 和冬回她:“结婚是个很严肃的事情,不要轻易做决定,我已经托朋友联络切尔西家的亲戚,暂时还没筛选出合适的人选,国王还没登基,再等一等,我们还有时间。” 米娅却不太相信她的说辞:“事情过去那么久,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这时候还没有人站出来,就算后来找到他们,他们会对切尔西好吗?” “那也不应该如此草率。” 米娅闻言不再说话,一时看哨兵,一时看切尔西,和冬还没吃完饭切尔西想要上厕所,她立马牵着人出去:“今天我带她,你还要做检查呢,先回去吧。” 和冬每两天就要做一次检查,三个向导既想不沾不碰推前人顶锅,又担心哨兵真的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问题,所以每隔两天都要过来做些简单的检查,类似精神情况判定那种,看人状态怎么样病情发展到什么程度。 和冬这种完全感知不到精神体整个人却又没出什么问题的哨兵罕见,但也不是没有。 精神治疗师将其称为“精神力游离状态”。 最好的那种是彻底丧失精神力,军部医疗档案中类似案例最长的是存活二十三年——这个数据还在持续更新,案例本人像个普通人一样在帝国生活。 最差的在一周到两个月之间,精神世界崩塌影响到身体情况,真到了那时候也许蹲下身系个鞋带就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距离那场爆炸已经过了半个月,向导们从提心吊胆到趋于淡定,现在给和冬做完检查就是宽慰她:“军部正在给你找向导,别放弃希望。” 和冬客气两句送他们离开,正坐在床头发呆,终端一阵闪烁,莉莲见完客人好似还不放心,又开始给和冬出主意:“你身边就没那些没有孩子想要领养孩子的夫妻吗?” 没有,真没有,她认识的夫妻要么另一半死了,要么全死了,剩下还活着的都是及时享乐,帝国一日不结束战争状态,他们就不会产生养育孩子的想法。 毕竟对他们来说,孩子就意味着麻烦。 要是没看见也就算了,但切尔西好不容易活下来,两人还有相依为命的情谊,怎么都不可能狠下心装看不见。 和冬看着天花板,突然道:“莉莲,咱们结婚吧,你不是还被父母催婚吗?” “!”,莉莲:“呸,别打我的主意!我就是被他们催死,也不会给自己找一个孩子当妈玩。” 和冬还想再说,终端突然弹出通讯请求,还是没有备注、并不熟悉的联络号,她跟莉莲的聊天暂时中断,终端安全扫描通过后,她才接通。 光影陡然投射出亨瑞的身影,首席侍从官穿戴制服、白手套、拐杖,打扮的十分隆重,好像刚从某个宴会场和走出来。 和冬直起身,亨瑞率先说:“朝您问好,公爵阁下,”他往旁边让了让,好叫和冬看到往来忙碌的侍从、正在排练的交响乐团,整个宫殿的装饰品擦得锃亮,众人喜气洋洋,“我们正在为女王登基做准备。” “公……女王已经确定登基时间了?” 亨瑞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和冬,你该回来了。” “女王想在登基当日为你加冕。” 和冬听到这句话突然有些想笑,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的感受,但可以肯定的是没有亨瑞愿意看见的感动,连挽留的话也需要侍从转告,应该说果然是普琳的作风吗? 一直被她高高挂起的路易斯、送出钻戒的路易斯、跟她订婚的路易斯,就在女王登基前夕失去了加冕的资格。 这算什么? 于自己是‘慕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于他是‘悔教夫婿觅封侯’? 拿把两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普琳,是不是能撑得起一句运筹帷幄?到头来,痛苦的全都是别人,普琳没有任何损失,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和冬说:“女王应该为路易斯加冕,他们已经订婚,广告全国,名正言顺。” 亨瑞好像为她的不驯感到不耐,但和冬走后他吃的那番苦头也好歹让这位收住了自己的表情:“和冬,你很清楚,女王心里只有你,路易斯只不过是权宜之策,我知道你心中不平,但女王如今都低头请你回来,你为什么不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呢?” “和冬,女王思念你。” 亨瑞说:“她几乎把拐角房间当成自己的寝室,报复性的工作,不给自己留一丝空隙,前段时间知道你出事更是派了那么多人过去,知道你受伤更是心痛的睡不了好觉……” 和冬闭眼,要是说一点触动都没有肯定是假的,毕竟她在面临生死之际也会想起普琳,她不怀疑亨瑞口中的话语真假,但心脏因此跳动的时候,总是不可避免的想起知道普琳决心跟路易斯订婚,哄劝自己时的样子。 “你能明白我吧?和冬。” 明白。 就是太明白了,她睁开眼,在亨瑞恳切、期待的目光中说:“多谢女王厚爱,但我离不开驻地,这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 “和冬!”亨瑞喊她的名字,在人想中断通讯前伸手制止,他面上闪过犹豫,但最后还是开口:“你不是受伤需要治疗吗?” “帝国S级向导不多,就算有军部也请不动,只有女王才可以帮你。” 只有女王才可以帮你。 和冬跟亨瑞对视,听着人一再强调‘我不是威胁你我只是提个建议陈述一项事实’,那边越是胜券在握,她心中越是烧起一把大火,她自分化进入军事学院受训后,从来都没朝死亡低过头,为什么这些人会觉得自己现在就会痛哭流涕的请人救命? 人怒极反倒笑了出来:“我为什么要女王帮?我何德何能让女王帮我?” 亨瑞意识到不好,连忙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女王关心你的伤势,想要你早日恢复健康,你是帝国的功臣,战功赫赫,航班出事力挽狂澜,理应获得表彰,如果你能来参加登基仪式……” “我不去。”和冬说:“别再找我了亨瑞,我看见卡特琳宫的人就心烦。” 说完,她挂断通讯,盯着桌上的笔运气,想要平息体内几乎要将人炙烤成。人干的火焰。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米娅在门外喊道:“和冬,检查做完了吗?” 和冬:“门没锁,进来吧。” 米娅牵着眼睛晶晶亮的切尔西进来,小女孩手里拿着一个外骨骼,一进门就很兴奋的跟和冬说:“机甲好大好漂亮,甲壳虫最好看,你看。” “这是兰伯特叔叔给我的。” 兰伯特到底有多少外骨骼?自己之前不是已经从他那里薅了一把吗?这人是把外骨骼当见面礼了? 切尔西还想给和冬演示,要将外骨骼往终端里面插,还好和冬眼疾手快一把夺了过来,她还没说,切尔西就撅嘴:“这是我的。” “你太小了,小孩子不适合玩这些东西。” “米娅说可以!” 和冬回头,这才发现米娅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向导看着两人,好像作出一个决定,开口道:“和冬,我想请你帮个忙。” 第93章 和冬心里隐隐有了预感,把切尔西的玩具拿出来让她在客厅玩,自己走…… 和冬心里隐隐有了预感,把切尔西的玩具拿出来让她在客厅玩,自己走出房间,门没关,两人在走廊上说话,米娅说:“我决定收养她。” “你知道收养一个小孩意味着什么吗?”和冬说:“米娅,她不是流浪狗,你要考虑清楚。” “我想的很清楚,我作为军部在编的精神治疗师社会地位高、收入稳定,名下还有长辈赠与的财产,可以替她支付一切账单。” 米娅:“我也养过猫狗、去福利机构做过义工,照顾一个像切尔西这样的孩子不成问题。” “我只缺一样。” 米娅看着和冬说:“我还没有结婚,不符合收养条例,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吧?你早上在食堂问我的时候,是不是也产生了这个念头?” 和冬看了一眼正在客厅玩积木,但仍旧支着耳朵的切尔西,这个小女孩勇敢、坚强,从寻仇爆炸中活下来,应该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她没有否认,因为米娅这番询问犹豫的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把切尔西当成责任。 向导为了切尔西一再开口请求,和冬觉得自己真没拒绝的理由,什么国王还没登基、伯爵侄子还没继承爵位、我们还有时间、婚姻应该慎重,不论哪一条提起来,都像是在推卸责任。 但在结婚之前,和冬还是要讲清楚:“结婚对你来说很不公平,”米娅听到这里还要张口说什么,和冬摆摆手,“你等我说完,即使咱们知道这是假结婚,但外人不知道,他们认为咱俩合法结合,然后你的另一半是个短命鬼,脑子里埋着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炸弹,就算我死了……” “呸!”米娅打断她,“别说咒自己的话!” 和冬一笑,答应道:“好,我不说,那你别打断我,听我说完,我的意思是不论是死亡还是其他理由咱们两人分开,你已婚这个事实不可能再更改了,别说你不在意,要是有一天你真的遇到一个喜欢你、你也喜欢他的人,你该怎么办?该怎么跟他解释?” “我是哨兵,你是向导,就算咱们清清白白,别人也不会相信你没跟我进行精神结合,你要考虑你未来的伴侣能够接受吗?” “那我为什么不能找一个不在意这些的伴侣?”米娅看着和冬:“你是不想答应我吗?因为之前的事,……因为你还爱公主?” 米娅圆脸、圆眼睛,再加上她自身温和的气场,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根本不会让人感到冒犯。 和冬不为此生气,但却敏锐从这种试探中察觉到一丝不甘,她觉得自己必须跟米娅解释清楚,就算冷酷一点,也不要人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 “不是因为公主,是因为之前的事。” 米娅听到这句,心中最后一块保留地也被雨水浇透了,她抿唇,明明早就考虑过这个场景,但当这一切真的发生的时候,还是不可控制的感到委屈。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声音中已然带着哭腔。 “我从来都没讨厌你,米娅,”看着人要走,和冬按着她的肩膀道歉:“我没想过伤害你,我不想让你难堪,但我也不想再不明不白的拖下去,让你抱着幻想,在明知自己陷入痛苦的时候还要抓紧那根根本就不存在的稻草。” “正是因为我在意你,所以我才想跟你说清楚。” 米娅泪眼朦胧中看到她紧抿的嘴唇,哨兵脸上布满对自己的担忧:“你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幸福快乐,人生路上那么多坎,遇到了摔倒了就要跨过去,你摔倒并不是因为你不够好,明白吗?你要大步向前走。” 为什么这样好的人不属于自己? 米娅想到这里再难自抑,嚎啕大哭:“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为什么都要欺负我?你知不知道我鼓起多大勇气才能在你的拒绝下,一而再的舔着脸过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问你?” “你不知道,你不明白,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会拒绝我!” 和冬抱住她,任由向导的眼泪洒在自己肩膀上,切尔西听到哭声腾的一下站起来,跑到门口就看见米娅抽抽噎噎的说:“我讨厌你,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切尔西惊讶的瞪大眼睛。 — 亨瑞见对面中断通讯就知道不妙,他看着公主长大,从那么小一个人到在舞池中熠熠生辉,从被父母轻视、兄长侮辱,再到现在跟荷尔博之流并排而坐,他不忍心看她再枯坐拐角房间,看着和冬的影像发呆。 前两天,军部派人跟卡特琳宫联络,他们调查航班爆炸事故原委,审查人员一眼就发现和冬制服布料特殊的编织手法,通过实验室检测发现布料强度跟软盔甲相当,可以抵挡外界大部分冲击,毫不夸张的讲,如果面料再厚一点,子弹都不一定能在人身上砸出一个青痕。 他们结合另外三个人的口供,认为和冬被海盗头目娜塔莎单独关押起来、直到航班爆炸前夕才来到众人身边这个举动很可疑。有人觉得和冬变节为了活命跟娜塔莎联手演戏,有人甚至觉得真正的上校和冬已经死了,出现在一号驻地的那个是海盗搞出来的冒牌货。 毕竟和冬回到驻地后精神世界就处于封闭状态,向导们也没办法介入治疗,这一系列巧合加到一起,让审查人员对和冬的怀疑到达了顶峰。 他们到达卡特琳宫,都不用别人出面,亨瑞看一眼布料就说:“这是王室惯用的,植物纤维的结构强度可比那些书呆子研究出来的什么合金啊、什么新型材料的强多了,为了确保安全,连公主的手套都是同样材质的防弹衣。” 审查人员带走手套去实验室确认。 亨瑞却想起来普琳那时候拿着吊坠神色莫名的样子,他那时候即使再不满哨兵的不驯,还是出声建议她戴起来:“哨兵看到肯定会开心。” 普琳说:“我不想,这是和冬母亲留给她的,而且她的父亲也不喜欢我。” 她本来在上面安了一个定位器,——王室登记在册的名贵珠宝为了防止失窃都会做这种措施,但考虑到日后是和冬佩戴,定位器还是被换成发射器。 “也许我拦不住她上战场的时候,还能救她一命呢。” 最后发射器真的救了和冬的命。 防弹衣却又让亨瑞的心活泛起来,如果和冬在女王登基时观礼,想必公主会开心吧? 可现在,亨瑞懊恼的拍自己脑门:“我都做了什么事……” 他想要去赛普特宫,最近侍从正在准备搬家事宜,卡特琳宫狼烟地动,亨瑞本来想把里奥踹过来盯着,但没想到普琳却属意他过来。 里奥现在越来越受重用了。 他真的要把惹怒和冬这件事说出去吗? 亨瑞犹豫一晚,第二天五点,正要起床的时候,终端就收到和冬跟安娜递交结婚申请的消息,他还以为自己老花眼,戴上眼镜看,“亨瑞先生,民政系统收到和冬上校与向导安娜米娅奥尔丁顿的结婚申请,如果确认无误,系统将于五日后通过审核,两人婚姻关系即刻生效……” 民政部为边防地区开启了结婚绿色通道,只要通过军部身份验证,结婚双方同时递交申请,系统便会通过,省去了线下往返确认的功夫。 上一任部长还把这个举措当成自己的功绩。 亨瑞眼前一黑,好悬没晕死过去,和冬要跟谁结婚?安娜,什么时候跑出来一个安娜? 公主知道吗?公主肯定不知道! 亨瑞再也维持不住往日的矜持,坐上车几乎是咆哮般让司机去赛普特宫:“快!尽快!!” — 和冬在民政局系统里打印了申请书,她跟米娅一式两份,一份自己保留,一份存在军部档案室跟民政局联网同步,军部档案室有专人看管,走到这一步,即使再小心再低调,身边人还是知道了两人要结婚的消息。 罗恩中校、手下、甚至连兰伯特都跟她们见面表示祝贺,兰伯特建议在两人结婚当天办个庆功会:“你的军功表彰还没下来,不知道那帮玩意干什么吃的,总是磨磨唧唧不肯给人个痛快,这样,我做主,在你结婚当天办,正好双喜临门!” 还有人调侃她们速度够快,让和冬分享两人恋爱故事:“早就觉得你们两个有猫腻,一见面好家伙,眼睛再也看不见别人了,大家伙还不知道吧?那天指挥官带和冬巡逻的时候,刚跟人介绍米娅,两人就走出帐篷聊天。” “我们那时候还纳闷儿,说难不成这两个认识?人家说认识也承认,但一天两天冷冷淡淡的,我还真以为她们没什么关系。” “合着是在搞地下恋!” 驻地结婚的人实在太少,和冬、米娅跟他们也算有战斗情谊,此时喜结良缘,众人都很兴奋,双眼冒光还想知道进一步细节。 米娅叉腰骂了一顿发现他们不让步、不收敛,就算来这里放开了不少,性格还摆在那里,彻底没了办法。 还是和冬说她要忙将人从人堆里扒拉出去,自己在那里应付,等到脱身已经是晚上,即使“嗯,啊,好”的应付他们那帮车轱辘话,也讲到口干。 本以为顺利领到结婚证就可以收养切尔西,谁知道事情却卡在第一关。 系统一直让她们递交材料,说身份证明还不够充分。 和冬军部通行证编码都输入好几遍,连个人履历也从档案袋里拿出来扫描上传,军部政审也就这阵仗了,但她们还是没通过。 在申请再一次打回时,和冬跟米娅面面相觑,坐在桌案前低声:“真是奇了怪了……” 第94章 难道是因为线上线下审核标准不同? 两人忙碌五天还是一…… 难道是因为线上线下审核标准不同? 两人忙碌五天还是一无所获,首都星那边也传出女王即将登基的消息,米娅都开始着急起来,甚至想要不要回家低头跟爸妈认个错,说服他们收养切尔西,……不提之前发生的插曲,她现在都是军队在编精神治疗师了,父母总不至于还关着她让她相亲吧? 但和冬却把人按了下来,米娅为切尔西奔走努力的心她都看在眼里,不想让人如此为难:“我先找人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再一再二不再三,一个简单的结婚手续这么久都没搞定,中间肯定出现了什么问题,最有可能的是谁从中作梗。 那么谁的手能伸到民政局呢? 和冬怀疑普琳、亨瑞、里奥、二叔、荷尔博甚至是米娅父母,前三个人她肯定不会跟他们联系,只能从二叔开始用排除法。 她联络了二叔、师母钟玲,这两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在忙都没接通,和冬不抱希望的给老师荷尔博弹过去通讯请求,那边竟然同意了!她惊讶的站直身体,荷尔博的面容在光影中一闪而过,还没等她张口道歉——老师因为她走前祸水东引的举动生气,根本不肯跟她联系,下一秒通讯就中断了。 和冬正要拨回去,终端就收到老师的消息:“女王不在赛普特宫。” 女王不在赛普特宫。 和冬跟着重复了一遍,没头没脑的,仅凭师生间那点仅剩的默契,她实在不能理解其中深意。 普琳现在还没登基,为了表示自己对前任国王的尊敬,不住在赛普特宫很奇怪吗? 正在琢磨的时候,米娅走到跟前问道:“怎么样?” 和冬:“联络不上,你先不要着急,我去找兰伯特问问,他是驻地指挥官总是知道结婚手续。” 临走前和冬给了米娅房间的权限,让她帮忙给切尔西洗澡,虽然向导宿舍条件更好,但切尔西的沐浴用品在她这里,再加上哨兵进出向导宿舍总是不方便,所以她们通常都在和冬这里碰头。 和冬赶到兰伯特办公室扑了个空,拉住勤务兵问才知道今天上级领导检查,指挥官率领军舰护航迎接,自从爆炸案发生后,一号驻地就像捅了领导窝,每天总有大批人过来,而且一群人里面总有比兰伯特职别高的,他就算愁眉苦脸不想接待也没办法。 和冬不想空手而归,问了回来的时间就在办公室等,大概等了两个小时,她都有点坐不住的时候,办公室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兰伯特身上衬衫都湿透了,头发也耷拉下来,看起来累的不得了,他踹门进来看到和冬一愣,说身边的勤务兵:“怎么不跟我说和冬在这里呢?” 勤务兵抱着长官的外套弱弱道:“刚见到你我就说了,你一直往前走没听清楚……” 兰伯特抹把脸让勤务兵下去,走到跟前给和冬倒了一杯水:“等久了吧?”他坐在椅子上舒展一下身体,关节咔嚓作响,这才问,“找我干什么?” 和冬:“我跟米娅的结婚手续总是出问题,一次两次的还正常,次数多了我就怀疑这中间是不是有人做手脚。” 兰伯特本来正拿水杯喝水,听到这句话顿了一下,看着和冬道:“你知道今天来驻地的是谁吗?” “谁?” “卡特琳宫首席侍从官,亨瑞。”兰伯特说,“早在三天前就收到消息,但想着你跟米娅都要结婚了,不想让你们心烦就没跟你说,他乘坐的飞船规格太高,还有军部的人护航,说是一直从首都星护到这里。” 他说:“看来女王对你还是割舍不下,这不派人过来挽留你了吗?要不要见见?” 和冬却感觉不对劲,她问:“一个侍从官,让军部的人护到这里?” 兰伯特喝了口水:“这还有假,我亲自去接的,阵仗大,估计也是为了给你撑面子,想让你给个台阶下,好跟你和解吧。” “那人在哪里?” “休息室,我让人给他安排了房间,怎么了?”兰伯特看和冬表情不对劲,问道:“这样他们不满意?” “要是真的想求得我谅解,一落地就会过来,根本不可能待在房间休息到现在。” 但也不排除亨瑞继续发扬他的风格,毕竟上次通讯还拿腔拿调的让自己回去,这个首席侍从官拥有一种旁人不可比拟的自信。可和冬总觉得他这副大张旗鼓的样子不对劲,亨瑞像是在做戏。 为什么要做戏?普琳又想做什么? ——女王不在赛普特宫。 脑中灵光一闪,和冬意识到什么,看着兰伯特问:“飞船上只有他一个人?”她的心脏狂跳起来,为了心中这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女王即将登基,怎么可能不顾安全跑到一号驻地? “你什么意思?”兰伯特听出哨兵语气不对,立马坐直身体:“难道飞船上还有海盗?娜塔莎故技重施,跟着亨瑞过来了?” 和冬也搞不清楚,她的直觉在跟理智打架,一时觉得像一时又觉得不像,但不知为什么在兰伯特这么问的时候,脑海中却想起待在房间给切尔西洗澡的米娅。 “我先回去一趟!” — 和冬跑到宿舍,看到原本大开的门已经关闭,门口还站着两个身穿军装的护卫,艾伦正是其中一个,她脚步停了一下,匆忙追过来的兰伯特奇怪道:“这不是护航的人吗?怎么来你这里了?” 和冬这才反应过来走上前推开房门,一眼就见米娅带着切尔西,隔着桌案跟人对峙,而对面三人中隐隐为首的,虽然穿着一身军装,褐色头发、蓝眼睛,但不是普琳还能是谁? 屋内众人也因为开门声将目光投在哨兵身上,普琳原本冷漠的神情一动,想站起身,但和冬却在短暂的停顿后直直朝另外两人走去。 “没事吧?”和冬低声问米娅,又摸切尔西的头,在外人看来一如温馨和睦的一家三口,看得普琳的眼睛直冒火。 和冬见米娅神情不对,追问道:“她跟你说了什么?” 米娅摇头,强扯出一个笑:“没什么。” “她问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你房间,还问米娅跟你是什么关系!”米娅怀中的切尔西抢答道:“还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和冬,我不能住在你这里吗?米娅家里很有钱吗?” 米娅听到这里,原本捂着切尔西耳朵的收立马放下去堵她的嘴,低斥道:“切尔西!” 她不自觉看向对面,见普琳面色不好,也不想再待,带着切尔西就要出去。和冬伸手挽留不及,目光穿过大开的房门看见正在门口等候的兰伯特,也不再追,等人出去后,挥手让护卫关门。 “陛下不是要准备登基,来驻地干什么?冒然闯入一个哨兵的房间,还胡乱斥责我的客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找你。”普琳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和冬面前,简单伪装过后的面容根本无损这人的美貌,直到她伸出手,和冬才发现这人还戴着手套。 “我想带你回去。” 和冬看看她执拗停留在半空的手,又看她的脸,眼神坚定、毫无歉意,仿佛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好像下一刻自己就会把手伸过去,忘掉一切,满足她的愿望。 真的是公主啊,一直生活在云端的公主,从来不知道别人过的有多痛苦的公主。 和冬突然想笑,实际上她也笑了出来。 普琳还没因哨兵面上出现的讥诮痛苦,和冬就将她的手打落:“我走之前跟陛下说的很清楚,我们已经结束了,你已经跟路易斯订婚,帝国所有人都知道和冬是个过去式,也知道你们不日举办婚礼,你还来找我干什么?让我回去干什么?” “哦,”和冬故意停顿了一下,她发现自己竟然也可以说出这种话:“你会想让我回去当你不能见天日的情人吧?” “和冬!”跟在普琳身边的军装护卫出声:“不要这么跟陛下说话,陛下千里迢迢过来找你,就是想跟你好好聊聊……” 和冬闻言抬头看着他们,卡特琳宫的侍从一如既往的英武不凡、忠心耿耿,跟亨瑞一样,不容许普琳受到一点质疑。 他们平常相处的很不错,但也仅是很不错,一旦涉及到普琳这个原则性问题,此前种种交往都如镜花水月,根本指望不上,他们永远都站在普琳那里。 卡特琳宫、侍从、来往书房的客人、普琳,不知不觉构筑出了一个能困住上校和冬的牢笼。 但她现在既然已经从笼子里跳出来了,就从没想过再钻进去。 几人看见哨兵面色转淡,连刚才的质问不屑都没了,和冬说:“可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谈的,你们擅自闯入我的房间、指责我的客人让她们受伤,这让我十分厌烦。” “你们觉得自己屈尊降贵,我也觉得你们不可理喻,门外就有想招待你们的人,出去吧。” 和冬推开门,门外兰伯特、米娅、切尔西还在一旁等候,她歉意的看了一眼米娅,这才扭头跟那三人,主要是普琳说:“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 第95章 普琳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侍从还要再说却被她制止,侍从低声道:“陛…… 普琳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侍从还要再说却被她制止,侍从低声道:“陛下……” “出去,让我单独跟和冬谈谈。” 侍从看了一眼和冬,这才走向大门,几乎在他们走出房间的同一时刻,房门关闭,门外兰伯特伸手想要阻拦,但艾伦已经走下台阶说:“这里没你们的事,走吧,等陛下出来看见你们不会开心的。” 兰伯特重复道:“陛下?”听到护卫亲口承认,他脸上的疑问、震惊几乎都要化为实质,女王不是要登基了吗?登基前夕不管不顾跑来一号驻地?! 他反应过来下意识看向米娅,艾伦的目光也扫过米娅,向导在众人的注视下略带局促的扶着切尔西的肩膀。 还是艾伦开口:“米娅,我本来以为你出了内勤厅会长点记性,没想到胆子竟然这么大,你活够了吗?” 米娅还没说话,切尔西已经叫道:“你才活够了!”向导立马捂住小女孩的嘴看向艾伦,切尔西本就因为父母惨死呈现出一定程度的应激状态,不能承受外界压力,当她意识到自己身边人遭受压迫时,会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像个呲牙咧嘴的小兽。 艾伦冷哼一声:“有没有你自己清楚。” 兰伯特揽住米娅的肩要带人离开是非之地,但切尔西呜呜还要再说,米娅不想看着一个小女孩为自己出头,也不想一再的退缩,她从跟普琳对峙到现在胸中积聚的浊气已经到了快要把人炸碎的地步,她直面艾伦的目光:“有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 一向温软的小白兔如此,让众人都有点吃惊。 “陛下能做什么?是能像把我从内勤厅踢出去那样让我从军部离职,还是像之前威逼我父母让我相亲结婚一样,安排一个哨兵强-奸我?” 艾伦不可置信,身后侍从闻言已经走了过来,他伸手拦人害怕事情升级,骂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看在和冬的面子上,我今天就当没听见,滚。” “米娅!”兰伯特低斥道:“不要再说了,我们先回去。” 米娅拨开他的手,转头跟他对视,兰伯特这才发现向导已经满脸眼泪:“长官,你知道我为什么参军吗?我的父母把我困在房间,无论我怎么祈求,哪怕拿生命相逼,哪怕我绝食、自残自杀也非要我嫁出去,我做错了什么?你说我做错了什么?我一直都在想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今天我终于明白了,因为陛下,因为高贵的陛下。” 米娅看向艾伦,仇恨让她整个人如同被丢到烈火中炙烤,连呼吸都是痛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再在意哨兵们威逼的目光:“艾伦,你们卡特琳宫的人都是一路货色,满口礼仪道德,实则欺下媚上、为人所不齿,没有一点哨兵的操守,你们!” 向导指着面前的人:“就是贵族的走狗!我连死都不怕我还怕什么?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否则就算拼上我这条命我也要让帝国的人都看看我们的好陛下是什么样子。” “啊!”兰伯特一把将人扛起,不顾人的尖叫捶打,另一只手夹住切尔西转身就走:“代我向陛下道歉,手下人前两天精神力受损有些狂暴,脑子不清楚,说的话都做不得准,我这会儿就带她去看病,麻烦了!” — 屋内,普琳伸手取下帽子,长发如瀑从肩头散落,她没被哨兵的羞辱激怒,反倒上前一步,抓住和冬的手。 在哨兵皱眉想抽出去的时候,猛然握紧,看着她说:“不要这么对我和冬,你这样我很难过。” 和冬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表演。 普琳用脸颊蹭她的手背,察觉到哨兵手指收缩,想要将手抽回去,暗暗用力,不让人走:“我已经处理好首都星的事了,我清扫完所有的阻碍,再也没有人能阻止咱们两个在一起,没有路易斯,你知道的从头到尾都没有他,你走后我一直都在后悔,要是能预见你因为他这么难过,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阿姆斯特朗跟他订婚……” “我很抱歉让你经历这些,和冬,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好吗?” 普琳抬头看着哨兵,经过伪装后蓝色的眼眸犹如一片深海,此时正装满眼前人的影子。 和冬动了一下,普琳以为人要走,下意识收紧握住她的双手,但下一刻就听见哨兵已经恢复平常的语气:“放开,你不是要好好谈吗?不要拉拉扯扯。” 普琳半信半疑的、缓慢的松开手,刚看向哨兵的眼睛想确认她的意思,却听到和冬问:“你爱我吗?” 普琳闻言蹙眉,带着点不可思议的看向她,好像在问她为什么会怀疑这个。 和冬说:“我知道你那时候说要跟我结婚只是应付王后的权宜之策,”普琳想要说什么,但哨兵只是竖起食指示意她保持安静,听自己讲下去:“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最后,但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不要随口撒谎哄骗我,世界上不是只有你懂心理学,我也精通审讯,杀人犯、叛国贼我都能揪出来,为什么你会觉得我看不出来呢?” “和冬……” 和冬没有让她说话,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下去:“治安队过来检查的那一天,我藏在你的卧室,跟你对视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普琳,你像是在看一个瓷器、玩偶、路边的小孩,温柔可亲、虚情假意,你那时候并不爱我对不对?” 普琳想说不,但和冬的大脑对过去这么久的细节都记得很清楚,她也不敢破坏这次难得的机会。 于是沉默。 和冬说下一个:“那一晚,路易斯到底有没有逼你陷入结合热?” 普琳猛然抬头,看着和冬不敢置信道:“你在怀疑我?” 和冬却只剩苦笑,“看着路易斯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间,一上台就把人踢下去,我就明白了,路易斯有夜闯卡特琳宫威逼你与其结合的胆子吗?卡特琳宫那么多侍从,耳朵全都是装饰品?我那天我明明注射了镇定剂,但镇定剂失效……我早就怀疑,但不愿意相信向导拿自己的安全算计别人,也不想让你感到难堪,所以什么也没讲,你就跟我说,那天是路易斯一开始就有这个念头,还是你察觉之后顺水推舟?” 普琳没办法再说话,只能道:“我可以解释,你知道那时候你跟米娅走的很近,我怕失去你,我太嫉妒了……” 和冬静静听着,没对她的解释发表态度,等她说完继续问:“你知道库帕是在红丝绒城堡攻击我的人吧?” 普琳:“我已经让他付出了代价……” “那你知道我得知真相后,回忆起看见你们在草坪上闲谈漫步是什么心情吗?” 普琳脑海中只冒出两个大字:背叛,她懊恼,之前的一次次轻忽现在回过头来看竟然都成了埋下的炸弹,当它引爆,碎片能穿过时间在她脸上迸炸出无数痕迹。 她低下头说对不起。 和冬摆摆手:“我也不是质问你为什么不帮我惩罚他的意思,我知道你那时候潜在水底,并没有掌握大局,处境艰难,需要尽可能地跟人联系团结,但你为什么后来不跟我说呢?” “你觉得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当着库帕的面发狂?你觉得我会破坏你的计划,让库帕暴露在阳光之下,害你无人可用?” 普琳摇头,还想上前握和冬的手,她已经明白过来,知道和冬一直纠缠在小情而不去追究自己对错的意味,她错的那么多,可和冬不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只问自己为什么那么对她。 “和冬,这不公平,一直都是你在说,你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和冬的眼睛久违的酸涩了,她笑道:“你该怎么解释?是说巧合、是偶然、是你没有预料到,还是刨根究底的跟我忏悔,说是因为你无法信任我?” “可爱情的基石不就源于信任吗?” 普琳叫道:“和冬,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和冬说:“那好,我正好有一件事还不明白,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签署的自愿放弃声明从来没被送到军部备案吗?” 普琳一怔,只听到和冬说:“你知道我从军多久、在战场待了多久才得到这个军衔吗?它代表我的前半生,我所有的精力、所有的付出,但后来亨瑞找到我,我才发现它是咱们两个在一起的障碍,所以我也跟你一样清除了它,我花了很长时间让自己接受这个事,然后……” 和冬停顿,呼气,她本来以为没有什么,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事实,在哪里跌倒就应该在哪里再站起来,但当着普琳面重新提及,她除了几乎平息的愤怒、痛苦,竟然还有一丝委屈。 “然后,就在那天,我突然发现,那份声明从来都没被送到军部,你根本没打算跟我结婚,什么国王不准许啊,什么路易斯啊,都只是糊弄我的借口,其实早在你不愿意跟我进行精神结合的时候我就应该发现的,其实我也知道你的为人,但我觉得只要有一点爱我,就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所以我选择相信你。” 普琳听见和冬说:“现在想来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像一个笑话?” 和冬逼近她:“你有没有看着我坠入爱河、看着我纠结痛苦、看着我自责狼狈的时候,心想,她可真蠢啊,她活该。” “没有!”普琳抱住她摇头:“从来都没有,和冬,我向你保证,我从来都没这样想过你,我承认我有很多事情做的不对,我不该不信任你,我不该瞒着你,但我只想着尽快搞定这一切,然后跟你好好在一起。” 她想握住和冬的手,可这一次哨兵的双手犹如冰冷的石块,她挪不动分毫,普琳看见哨兵的眼泪,不多,只有一颗,短暂挂在哨兵颧骨上,一眨眼就落地,好像从来都没来过。 和冬说:“我们之间没有别的事,没有别人,没有路易斯,也没有米娅,只有你,我,不信任我的你,一直隐瞒我的你,不爱我的你。” 普琳心痛欲死,跟她解释:“我爱你,我从一开始就喜欢你,我看着你在边界线巡逻,我看着你跟卡洛夫走在岩壁从里,我知道你受伤,所以向荷尔博把你要过来,我怎么可能不爱你?” 和冬看着她:“可是我不爱你了。” 普琳僵在原地,抬头的时候都能听见关节咔嚓咔嚓的弹响,仿佛一个年久失修的木偶,在人转动发条时发出的哀嚎。 和冬不想看她的表情,她在驻地待得越久就越明白两人不合适,她之前为什么会放弃军衔呢?她一个军人,不死在战场上,难道要困在王宫里,跟君主玩一辈子我爱你但你却不爱我所以你对不起我的把戏吗? 她说:“我离开你的那一刻,除了痛苦就是轻松,我知道你不会对米娅感到愧疚,但我看着她受伤,看着她为了自保只能落在这里,我有时候真的在想,这是不是我的罪过?我怎么做才能赎罪?” “我决定跟她结婚收养切尔西,也考虑过你会不会报复,但我离开后你那么长时间都没过来,我心存侥幸以为你已经忘记,或者就是有其他更重要的事牵扯你的心神,趁着这时候领证,也许等你还没过来我就已经死了,那米娅还能多拿一份津贴,人死债消,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看见门口护卫的时候我还在想,我想你能拿什么威胁我呢?是军衔?混到现在也就一个上校,撸不撸的反正都要待在战场上,也没什么损失。是和家?二叔是个十分标准的投机者,既然享受了爵位带来的好处,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我一点都不替他感到可惜。是我的父亲?” 和冬看着普琳,“要是我的父亲为我而死,我确实会感到痛苦,我其实很对不起他,从来没听过他的劝告,无法回报他的恩情,到了还要因为自己的破事把他牵扯进来,这辈子当我的爸爸真是辛苦他了……” 普琳已经心痛到无法言说,她一向自诩冷静的大脑也在和冬持续的攻击下宕机,原本打好的草稿、准备好的说辞,到了这里似乎全无招架之力,和冬的一滴眼泪,讲话时一闪而过的痛楚,都能让她心碎。 她听到这里只能摇头:“和冬,你不要这么想我,我不想你这么想我。” “那好,”和冬说:“离开这里,从这道门走出去,从此以后你做你的女王,我当我的兵,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我也不去怨恨你,我会在这里祝福陛下,一统帝国,权力无极。” 普琳难过的弓起腰,她第一次想通过哭来发泄情绪,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冬的决绝仿若一道深不见底的苦崖,让她看不到任何希望,今天这一走,顺从这人意向走开,她们两人就再没机会。 不行,不可以。 普琳咬破舌尖,等血腥味儿布满口腔,疼痛才让她稍稍平静下来,她想跟和冬讲自己的过去,哨兵对自己还有情谊,不可能对她自揭伤疤的举动无动于衷,对,就应该这么做。 可在她想好对策的下一刻,就听到和冬说:“不要再卡我的结婚申请,不是米娅还会是别人,我已经决定结婚。” 第96章 不是米娅还会有别人。 我已经决定结婚。 哨 不是米娅还会有别人。 我已经决定结婚。 哨兵面容冷酷,眼神中再也看不见昔日对自己的纵容和怜惜,说出的话像蟒蛇的毒牙,一口楔在她身上,毒素通过血液涌进她的心脏,每一次收缩都能当普琳感到强烈的痛苦,她张口呼吸,连续几次,才吐出梗在喉头的那股涩意。 向导极罕见的红了眼睛,她直起身,固执的看向哨兵,眼中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 和冬心头一颤,不想看她这副模样,即使两人不和决裂,她也从没想过要把公主踩到脚下,于是将脸侧过去,仿佛没看见就没发生,想给双方保存颜面。 可普琳却道:“你说什么?” 她走过来捏着哨兵的下巴,手指如铁钳一般扼的和冬生疼,在苍白的脸颊上留下红印,普琳借力扭转她的脸,直到两人目光对视,她这才说:“你刚才说什么?我好像听不明白。” 和冬皱眉,想拨开这人的手,退后几步跟人保持距离,可普琳却在她动作前松开,扼如千斤,松如羽毛,前后反差如此之大,就在哨兵怔愣的这一个刹那,突然发现普琳眼神锐利,虽然眼眶仍旧红肿,但不知何时已经越过情绪拐点,从被她压着打到直不起身,变成记忆中熟悉的模样。 “不可能,和冬。”普琳说,“我不会让你跟别人结婚的,你答应过我要一直陪在我身边,你因为对我失望来到驻地我不怪你,我做错了很多,我无可辩驳,只想弥补你、减轻对你的伤害。” “但你不能这么欺负我。” 向导看着她,牙齿仿佛愤恨一般在嘴唇上留下深深的咬痕,和冬这才嗅到人唇齿间的血腥气,虽然这么比喻不恰当,但普琳如今确实像被人逼上绝路的孤狼,拱起脊背,发出低吼,精神紧绷。 只要一阵风就能压断维持这人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让看客不得不停下脚步思量。 “你不能这么欺负我,”普琳红着眼:“你知道我舍不得对你下手,你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摆出来要我做出承诺,好,我愿意,我答应你,但你要记清楚。” 她突然伸手勾住哨兵的脖子,在和冬反应过来前,这人已经把嘴唇上咬痕转嫁到自己身上,温软、血腥、濡湿、痛苦,和冬猛然推开她,伸手抚过唇角,嘴唇刺痛到无法说话。 普琳被人推开也没再上前,只是盯着她,眼眸深深:“你记清楚,我的底线就是你保持独身,我们的承诺是双向的,你遵守,我便遵守,你要是破坏,我也不介意让你更恨我。” 那眼神中的意味令人心惊。 “普琳,你这样有意思吗?”和冬说,“别让我瞧不起你。” 普琳一痛,明明已经伤痕累累,但和冬还是能拨开结痂的伤口,在上面再刺一刀,深可见骨,可她却甘之如饴。 “我宁愿你恨我!”普琳也觉得自己像个疯子,这种疯狂积压太久,在和冬离开的那一天就应该发出来,爆发,毁灭整个世界,然后让一切归于平息。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压得太久,久到她已经在这种折磨中吞没它爆发前得能量,将火星输往身体,‘要和冬,要和冬’的声音随着血液流遍全身。 我不可能放弃的,她这么想,我不可能看着她跟别人在一起,看着她如对我一般对任何一个人。 “恨比爱长久,你永远都不会忘了我。”她说。 — 兰伯特将人带至办公室,经过这一路的捶打发泄米娅头发乱的跟疯婆子一样,激烈的情绪也平静下来,扭过头不去看他,明显还在赌气。 兰伯特正想说话,切尔西冷不丁咬住他的手臂,等他反应过来将人推开,上面已经留下一道几近见血的牙印。 他疼的呲牙咧嘴:“你这小屁孩牙口可真是好。” 切尔西怕他打人,连忙跑到米娅身边,拉着向导的衣角躲到人身后。 兰伯特目光随着她的走动锁在米娅身上:“米娅,写检讨,今晚之前给我交过来。”说完看见门口路过都快把眼珠子贴进来的哨兵,他皱一下眉,起身关上门:“不,现在就写,不写完别回宿舍。” 米娅冷笑反问:“长官,你觉得我能写吗?” “你不写还想让我给你写?” 兰伯特找出纸笔放到人跟前,米娅站在原地迟迟不肯动作,眼看着要跟自己较劲,他环胸抱臂:“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你?觉得自己委屈的要命,恨不得从国会大厦一跃而下,让走过路过的人都给你评评理?” 米娅恨恨看他一眼,那模样就差说他揭人伤疤,往日驻地众人绝不会惹她到如此地步,往往向导还没红眼,各种哄劝就涌过来,生怕人受一丝委屈。 可兰伯特今天却不打算放过她:“那可太棒了,我敢保证,你就是摔成一团肉泥也没人多看你一眼,你只会被清洁工吸到垃圾桶里当肥料。” “人小呢就别学什么飞蛾扑火,我跟你实话实说,你、包括你家里的人,就算手拉手全从楼上跳下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少年人总觉得自己可以横扫天下。 这一腔意气啊。 他暗道:“还是公主的时候你就应付不了,现在成了万人之上,你就更没机会。” 平常哪个下属敢不顾他的警告一而再再而三踩过红线,那就不止是写检讨书这么简单了,兰伯特知道米娅心中委屈,又怜她幼小单纯愿意拿出更多耐心:“我给你两个选择,一,写检讨,我帮你交上去,这件事就当从来都没发生过;二,你不写,我打申请帮你调职,你离开一号驻地,再也不要回来了。” “这明明不是我的错!”米娅闻言激动起来,眼中又含泪水,“她这样也就罢了,为什么你也要这样对我?” 切尔西与向导同仇敌忾,气愤的看着他,好像他兰伯特才是她们不共戴天的仇人。 兰伯特“呵”了一声,直接坐到椅子上,明明这人坐着矮了一个一截、明明只是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音节,那种属于上位者的威压却在办公室弥漫开来,向导顶不住压力,率先背过身去。 “米娅,”兰伯特喊她:“你是来当兵的,我从没听说过哪个兵因为委屈不听长官命令,没有人会迁就你,你要是想不明白,就别待在这里了。”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就喊勤务兵:“送米娅下士回宿舍!” — 打发走这两人没多久,上司的通讯请求如期来到,消息真他妈跟长了飞毛腿一样,兰伯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要说什么,心头烦躁,女王私自出行这么大的事他们要是不知道,他就把脑袋拧下来! 这么大的事早点早点不跟他讲,现在人来了,哦,出现问题了,又拿他是问了是吧? 他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长官,今天什么风把您也吹来了?想我了?” 上司冷笑。 兰伯特:“怎么不用加密通讯了?特殊时期咱们这样不安全,违反保密条例,要是审查人员追究起来咱们可解释不清楚。这样吧,您先等等,我这就去申请通讯号,等我申请下来再给你打过……” “兰伯特,”上司冷声道:“别给我打哑谜,我就两个要求。” 一,让和冬离开。 二,给米娅下士停职。 上司说:“这是上面的命令,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你我能控制的了,把你捞出来都是万幸,别给我犯浑。” 兰伯特当然不敢,他只是为难道:“这我还真做不了。” 他在上司发怒前追讨手续,军部纪律严明跟王室那种一言堂不一样,就算明知道事情有猫腻,就算上级恨不得把人弄死,还是要照旧走程序:“您也替我想想,和冬可是上校,我一个鸟不拉屎地方的指挥官能管到人家头上?至于米娅下士那就更不用说了,她是向导,平常有个小病小灾的我都要去总医院吃挂落,要是不明不白的把人赶回去,她一怒之下告到塔里,那才是真难看呢。” “我倒是第一次听见没手续办不了事的,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愿意。” “诶,诶,我可没这么说,长官你不能冤枉我。” 上司听他说的冠冕堂皇、处处推辞,太阳穴突突直跳,刚训斥两句,兰伯特好好一个指挥官又臊眉耷眼的站在那里,他心里也对这些事骂娘,王室那帮蠢货就把军部当成家家酒里的警察! 但他还是说:“兰伯特,别忘了你是怎么沦落到一号驻地的,什么都管,你能兜的住?换一句话说,他们领你情?明知道前面一个深坑,还巴巴的把自己填进去,你是嫌自己死的不够早?” 上司推心置腹,兰伯特也不好一再推诿,他扯掉系到脖子的纽扣,肩膀耷拉下来:“我没办法,长官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米娅才刚从向导学院毕业,十六岁分化,四年学院生涯,就是满打满算今年也不过二十岁!这么小一个孩子,放弃安稳生活不过,参军来这里跟着我们吃风喝土,你让我怎么做?我能怎么做?我都舍不得跟她讲一句重话!” “和冬,还有和冬。”兰伯特压低声音说,“好好一个上校,之前怎么样咱们不说,你就说现在,作战英勇、奋不顾身,你就说说你还能扒拉出来几个冒着十足十被炸死的风险也要救人,还能救下人的?” “没有她,我这顶帽子早就戴到头了!” 他激动之下一拍桌子,杯中的水都在震颤:“我这辈子当不成君子,君子站得直,但我一直在弯腰,长官,我一直在弯腰啊!可我也当不了小人。” 兰伯特一脸痛苦道:“我跪不下去,今天你就是杀了我,我也要手续,我也要走程序,只要我没接到军部文件,我就做不了任何安排。” 第97章 兰伯特跟长官不欢而散,这边和冬也发现自己跟普琳根本讲不清楚,她 兰伯特跟长官不欢而散,这边和冬也发现自己跟普琳根本讲不清楚,她以为的开诚布公、两厢决裂,在这人这里就是还可以挽回,还有机会,她真的无法理解普琳的脑回路,也不想再耗费无用功,直接越过她拉开房门准备走人。 谁知道这一举动却让普琳更加激动,她几乎是扑过来,因为太急切甚至还失去重心踉跄了一下,和冬下意识去扶,可在她伸手的那一瞬,“砰——”的一震,门已经被人摔上。 普琳红着眼:“不准走!” 不走干什么?留在这里继续跟她说车轱辘话吗? 想到这里,和冬的嘴唇都刺痛起来,她没给普琳一个眼神,再次将门打开,门扉弹到墙壁上,“咚”的一声,一条腿已经跨了出去。 侍从听到动静以为两人谈妥全都围了过来,但视线触及和冬冷冽的面孔、女王通红的眼睛,他们乖觉的散开、转身、扭头,好像从来都没看见普琳失态的这一幕。 普琳见和冬这么决绝,难受恐慌之下又上前抓住人的手腕,“我不准你走,我费了多大力气才从首都星过来见你,你就要留我一个人吗?” 和冬甩了一下甩不脱,她都快气笑了:“普琳,你要清楚不是我求你过来的,你想见我,我不想见你,聊都聊不到一处去,还在这里待着干什么?” “不行……”这一声几乎算尖叫了。 和冬不想在外人面前拉拉扯扯,特别是这些人对两人发生的事知之甚详,这番纠缠再暴露在他们目光之下,对谁都没好处。 但普琳十分固执,固执到她只能一根一根缓慢而又坚定的掰开她的手指,随着哨兵的动作,那人抓握的力道越来越重,沉闷的呼吸,最后一根手指也被掰下来时,普琳再没办法,她张口竟然带着点哽咽,“和冬,你就当我求你,不要走,我求……” 侍从皆为哨兵,听觉敏锐,和冬又烦又闷,烦自己也烦普琳更烦这些像影子一样永远守在身边的人,她都想问普琳你不怕他们看见,你没有自尊吗?高高坐在王位上的人,为什么要这样纠缠一个早就对她死心的人?你又在搞什么把戏? 可她还是开不了口,她不想通过羞辱一个向导出气。 于是在人还没说完的时候伸出手捂住她的嘴,这个动作直接让向导愣了一瞬,美人红眼带泪,哨兵低斥道:“回去。” 说完再也不看她一眼将人往后一推,直接拉上门,自己噔噔几步走下楼梯。 侍从面面相觑,一半敲门询问女王情况,一半在艾伦的带领下追人,快走几步,艾伦一把抓住哨兵的胳膊:“和冬!和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陛下千里迢迢过来找你,你怎么也要给她一个说法吧?” “放开!”和冬拂开他的手,“说法?要什么说法,我这里就一点,劝陛下走吧,我们没可能了,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诶,不是,怎么就算浪费时间了?” 艾伦示意其他人停步,跟在和冬身后走了一截,直接上前拦人,这个护卫队队长低声道:“和冬,我就不明白了,回首都星怎么了,跟陛下重归于好又怎么了?你不就是从那里过来的吗,难道你真的打算一辈子都待在这个地方吗?” 艾伦真的不能理解,风沙漫天,临近前线,这里到底有什么好? 他试探道:“别的不讲,你这里,”他在哨兵冷淡的目光中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伸出手指指自己的脑门,“总是需要治吧?” 果然,这个才是普琳的底牌吧。 和冬深吸一口气,“是普琳让你拿这个要挟我吗?因为她本人不方便出面,所以要让亨瑞,要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 艾伦连忙道:“不是!绝对不是,你走后我们根本不敢在陛下面前提起你,我只是在来的路上听到一点消息,和冬,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你就算回了首都星又怎么样?把病治好,咱们还可以再回来嘛,腿长在你身上,还不是说走就走。” “免谈,”和冬示意他止步,“我何德何能敢让女王替我治疗?能治就治,不能治就死,我活的也够本了,不劳您费心。” — 普琳霸占了和冬的宿舍,她无处可去,想去找米娅、切尔西,但普琳身边的侍从就像苍蝇一样跟在她身后,她不想再给这两个人惹麻烦,到兵器库溜达一圈看看甲壳虫,就到办公室找兰伯特。 兰伯特一天内被这群人连番轰炸,一个头两个大,随便拉个勤务兵给和冬安排住宿,就要轰人出去。 和冬说:“我不是为了这个,”她看到勤务兵关上门这才问:“米娅跟切尔西还好吗?” “好个屁,我跟你说别提她,你再提她就是要她的命。” 和冬默然,良久才对兰伯特说:“代我向她说声对不起,是我心存侥幸没有考虑周到,让她放心,我会想办法收养切尔西的。” 收养切尔西?兰伯特直觉和冬态度不对劲,哪有人在结婚前夕见了前女友还理直气壮的?他问:“你们结婚就是为了收养切尔西?” 和冬嗯了一声:“切尔西那边的亲戚靠不住,即将接收她父亲爵位的人还有恶癖,我们不放心把她交给别人……” “祖宗!” 兰伯特叫道:“祖宗,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害我跟长官……”说到这里,看见和冬奇怪的眼神,他才咳了一下,“既然是这样那就好办了,和冬,听着,女王既然是为你而来你就不能躲在后面必须承担起你的责任,现在只有你从中斡旋,女王才能对米娅改观。今天已经有人朝上级施压……” “我跟她谈过了。” 兰伯特一顿,再说话声调明显都拔高:“你当着她的面提了米娅?!” 和冬:“我没那么傻,这时候提米娅不是拿她堵枪口吗?我很清楚公……女王的脾性,该说的都说了,她答应不找我身边人的麻烦。” 危机解除一半。 兰伯特坐下长吁一口气:“你们要把我折腾死了,不过也有你的和冬,看不出来你竟然还能跟人玩心眼,我还以你是那种倔驴,踹个屁股都能回头咬人一口。” 和冬苦笑一声:“我要真是个倔驴,早就成炮灰了,怎么可能还拿个军衔坐在这里跟你说话?” 兰伯特想起来了:“你跑上军舰不会就是为了躲她吧?” “……” 乖乖,兰伯特咂咂嘴,想着要是自己掉进这个美人窟,说不定还真没和冬做的好,也不一定有她这样斩断前缘的魄力。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女王有跟你说过什么时候走吗?” 和冬摇头,普琳此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只要待在驻地一天,这人就不会轻易离开,和冬看向兰伯特心里琢磨着要不要请调离开,她精神世界受损封闭已经无法驾驶机甲,现在应付蝎子小规模冲突还好,但要是打起来,一个驻地两个高级军官都不能披挂上阵总是损自家士气,可要是调走,她又能去哪里呢? “女王即将登基,驻地又跟首都星隔了上百万光年,就是乘坐军舰也要72小时,她待不了几天,迟早还要回去。你认不认识什么人?” 在兰伯特看过来时,和冬说:“有没有其他隐蔽、偏僻一点的地方,最好宇宙飞船都去不了。” 兰伯特顶着人期待的目光摇头,实际上在和冬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就冒出几个备选地址,但他不能说也不能帮,女王已经认定和冬在一号驻地,他要说了帮了,人跑了,他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那帮孙子耗的。 “你就在这里待着吧,不是还有向导研究着怎么给你治吗?刚才还跟我说已经研究出新的治疗方案,要呈给女王看呢。” 因为爆炸案才编入驻地的新队伍明显不受兰伯特控制,在驻地老人还把目光放在亨瑞身上的时候,他们已经知道女王来了。 和冬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出那帮人谄媚的样子,她闭上眼,又想起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怎么都甩不掉的侍从,懒得再说话。 办公室安静几息,就在和冬起身要走的时候,突然传来敲门声,兰伯特清清喉咙说:“进来。” 和冬要他代为表达歉意的主人公赫然走到两人面前。 和冬不由站定,米娅看看兰伯特又扫她一眼,问道:“趁着切尔西睡觉,我问你,你还能跟我结婚吗?” 和冬摇头,“对不起米娅,我没想到普琳……” 米娅打断她:“和冬,我就问你,你知道她故意针对我,害我辞职、被逼结婚吗?” “对不起。”和冬低头道歉,“对不起,米娅,你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瞒着你……” “别说了,”米娅不想听她说话,虽然一早就猜到答案,但此时听到和冬亲口承认,她心头还是涌上一股难以消解的耻辱,于是冷声打断:“我明白,你跟兰伯特都是一路货色,自大狂们,瞧不起谁呢?” 兰伯特没想到自己也被卷进战火,拍桌骂道:“米娅,反了天了是不是?检讨书呢,还不给我拿出来?” 谁知道下一刻,却听见向导说:“长官,跟我结婚。” 兰伯特浑身一震,看看和冬又看看米娅,怒道:“胡闹!” 米娅倔强抬头:“我没有!我打听过了,你还是单身,我必须要收养切尔西,你跟我结婚,我就交检讨书,要不然免谈!” 第98章 兰伯特头痛欲裂,一面顶上司的压力,一面还要安抚不听话的下属,想 兰伯特头痛欲裂,一面顶上司的压力,一面还要安抚不听话的下属,想想都让人抓狂,他想张口教训米娅不要这么幼稚,轻易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但目光触及向导眼中的水光又把话咽了下去。 ——普琳把米娅早已成型的三观打了个稀巴烂,遥想当年他被投放到一号驻地的不平,这个孩子不就跟自己一样满腔愤怒、满是不甘,还有面对这一切却发觉自己十分无力的惶恐吗? 那时的兰伯特接受现实打起精神为帝国镇守前线。 此时的米娅也决定做点什么来反抗。 兰伯特明白自己解决不了她们的纠葛,于是将米娅连带和冬一起推出办公室。 在关门前,兰伯特对和冬说:“她不写你来写,检讨最迟明天早上交给我。” 说完关门,米娅怔怔看着紧闭的门扉,好像还不能接受自己被指挥官赶出来的事实。 和冬正要开口哄人回去,大门拉开,兰伯特又探出头:“还有,米娅,看在你是向导的份上我不想对你说重话,但是现在,所有人都想度过这一关好好生活下去,就算为了切尔西,也请你忍几天好吗?” 和冬跟兰伯特目光相撞,指挥官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最后却化作一个点头,砰的一声,重新将门关上,徒留忙完事赶回来的勤务兵站在不远处踌躇。 和冬见状想将人拉走,但手伸到一半,目光扫过四周跟鬣狗一样徘徊的侍从,又放了下来,喊米娅的名字,示意她看勤务兵。 米娅不想跟和冬说话,捂着耳朵缓缓蹲下身,看来打定主意要磨的兰伯特同意。 和冬说:“米娅,我知道你不想理我,我保证今天过后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如果你觉得这样做还是不够,我可以申请调任,……我来一号驻地也是偶然,能碰见你大概是上天想让我弥补你受到的伤害,虽然我也没做到,但离开这里让你远离污染源还是可以的。” 米娅一顿。 直到和冬说:“在我走之前心平气和的跟我聊聊吧,不要为难勤务兵了。” 米娅抬头一看,不远处的勤务兵收到向导目光,立马低头以示尊敬。 和冬带米娅去了兵器库,这里人员进进出出本来不是什么谈话的好场所,几乎每一个看见两人的战士都热情的跟她们打招呼。 “和冬,什么时候发喜糖啊?” “米娅,听说你打算在驻地举办婚礼?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米娅不愿意开口,原本还在商量着结婚看似幸福圆满的一对,现在却分道扬镳,旁人的恭喜祝贺善意调侃都如在伤口上撒盐。 和冬客气而又简短的感谢他们的好意,让人拿了两个椅子,她们就坐在兵器库大门一角,侍从可以轻易从透明玻璃看到两人交谈的场景,但因为这里是军事重地又无法靠近进一步刺探谈话内容。 米娅少见的神情冷漠,看向玻璃墙外。 和冬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你来之前我正让兰伯特转告你,收养切尔西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你不用这么着急……” 还没说完就听到向导开口:“我想这件事已经很久了。” 米娅说:“从我鼓起勇气问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想我们结婚收养切尔西以后的日子了,哨兵向导不是绝配吗?虽然我学艺不精可只要能进入你的精神图景,一点一点来总有将你治愈的一天,如果我真完成了这个伟大的目标,按照你的性格,你是不可能跟救命恩人提离婚的。” “我想这一天很久了……”米娅捂着脸,不想让和冬看见自己仇恨、痛苦、不甘的神情,她觉得自己无比丑陋,普琳的出现让她成了一个小丑。 “米娅。” 和冬刚开口就被向导打断,“为什么偏偏是她呢?”为什么偏偏是这样的人呢? 米娅闷闷道:“和冬,如果这个人不是普琳,我就算再难过也会祝福你,在我心里你这样的大英雄值得跟任何人交往,但为什么是她呢?” “你明知道她伤害我,你明知道她做错很多事,你们都知道!但是为什么都要装作没事发生?” 米娅哽咽道:“兰伯特还要我跟她道歉,我不要,我哪怕是死,我也不要向这种人低头!” 说完,眼泪竟然从指缝蔓延到手背上,委屈的不得了。 和冬没办法,坐在那里陪她,直到人发泄过后情绪稳定下来,才抽出纸递给她:“对是对,错是错,没有人混淆,兰伯特是要你为自己出言顶撞女王道歉,并不是要你原谅她。” “他不会这么做,我也不会这么做,没有人不让你报复,但是米娅,你能承担得起报复她的后果吗?” 看着向导抬起头满面泪痕,和冬觉得自己残忍,可下一刻还是说:“她可以不管别人生死,随口一句话就要了人的命,但你可以看着虐待你的父母去死吗?” 米娅想张口反驳,但嗓子却跟被什么堵住一样,说不出一句话。 答案显然易见。 和冬摇头道:“你不行,我也不行。” — 和冬在勤务兵安排的宿舍休息,半夜模模糊糊就听到房外传来动静,但她没有在意,直到第二天看见门口等待多时的人,才知道昨晚是哪路神仙。 女王陛下普琳经过一夜休憩已经收拾好情绪,安然出现在哨兵面前。 和冬关上门,想找兰伯特或者任意什么人,只要远离这里就好。 但普琳却仿佛意识到她的闪避,率先开口:“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吗?我在你的宿舍等了一夜都没见你回来,问了兰伯特才知道你在这里,我等的很辛苦,和冬。” 和冬:“你其实不用等,没人让你等。”如果不是你霸占我的宿舍,我根本不会出来住。 可下一刻普琳便说:“那你让谁等?米娅吗?” 普琳看着哨兵笑,只不过那笑意不达眼角,眼眸中仿佛酝酿着一场足以摧毁整个世界的风暴:“还是应该叫她安娜?跟你一起提交结婚申请的安娜。” 和冬闭眼,忍耐道:“普琳,你不是答应我不对他们出手吗?你想违背承诺?” “违背承诺的不是我!”普琳说完这句话似乎意识到自己大声,下一句就放缓语速:“和冬,你知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你,就算是佛祖也受不了,我没那么大度,我答应你不找她麻烦,你也要答应我跟她保持距离!” “就像你对路易斯一样?有用的时候就把人叫到身边,没有用的时候就一脚踹走,嫌人家脏了你的地,然后再跟我诉说你的为难?” “你为不为难,我不清楚吗?” 和冬看着普琳因为自己这句话变色,她其实不想伤害这个人,也不想纠缠在过去不放,都已经过去了,再提起来说谁对谁错根本就没一点意思。 但她想往前走,却有人不同意。 一直拉着她、拖着她,恨不得让全天下都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为什么啊?值得吗?有意思吗? 和冬不想再跟她说话,好像多说一句都是对米娅的残忍对普琳行为的默认,于是转身,想回到房间,可普琳却先她一步直接蹿过去打开大门。 两人进屋,关上房门隔绝侍从的视线,普琳看着和冬,双目熠熠:“不管你怎么想我,你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我爱你和冬,我希望你回到我身边,我也愿意继续等待,直到你同意。” 她去捉和冬的手,在哨兵闪避开后,有些失落道:“我是想看看你的伤势,建立暂时链接必须进行肢体接触……我知道你伤的很重,荷尔博、军部一直都是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从来不会珍惜你,从来都没考虑过你的安危,现在又害你伤成这样……” 普琳借着屋内光线贪婪的打量着和冬的脸,在人察觉扭头,嘴唇微动,似乎又要吐出那些伤人的话前,立马将斐释放出来。 巨蟒瞬间盘腾占领了全部空间,蟒身游移,硕大的脑袋正贴在普琳身边看着哨兵,仿佛也明白自己主人惹人不开心不敢上前。 像一只被人踢了一脚的大狗。 斐试探般吐出蛇信,想从空气中嗅闻分析哨兵的生物信息,借此判断和冬对自己的接受程度,但下一刻,身后一只手飞快按了一下它的后颈,斐眼睛一亮,立马亲热的蹭上前去。 蛇信几乎要舔上人的眼睛。 和冬下意识伸手格挡,但斐却犹如打蛇上棍一般灵活的缠在她身体上,脑袋晃晃悠悠贴在人肩膀上,一边亲昵的磨蹭一边发出满意的嘶鸣。 和冬在巨蟒的纠缠下也有些束手束脚,她总觉得精神体是孩子,无论是管束卡洛夫还是面对斐,她都无法在它们面前明目张胆的表达自己对谁的厌恶。 于是表情在她自己还不知道的时候就柔和了一点。 普琳暗自松口气,低声道:“斐知道你受伤一直提醒我,它很担心你,在王宫里翻来滚去我根本制服不了……” 第99章 蟒身擦过哨兵裸露在外的肌肤带来一阵凉意,硕大的蛇头、暗红的双眸…… 蟒身擦过哨兵裸露在外的肌肤带来一阵凉意,硕大的蛇头、暗红的双眸,这种庞然大物就是看一眼也让人心惊,可是此时却如人豢养的宠物狗一样温顺的冲她撒娇,请求主人爱抚。 和冬摸了摸它的下巴,得到回应,斐的尾巴尖立刻翘了起来,看见它生龙活虎的样子,和冬眼神黯了黯,她真的没有办法不联想到卡洛夫。 这个从分化伊始就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伙伴。 当时为了拯救冒失闯入精神图景中的米娅,卡洛夫听从她的指令撕咬普琳留在那里的精神触手——即使主从两人都明白没了精神触手的维护精神世界的崩塌速度会再度加快。 普琳好似从斐跟哨兵安静的互动中察觉出什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不管你信不信,我这次来驻地,米娅,”她含混地快速略过这个名字,即使心中对这人的不满已经积聚到顶点,也不想让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消失。 “……无关紧要,我只担心你受伤。” 和冬不用抬头就知道那双绿色的眼睛正盯着她,如同斐紧紧缠绕在自己身上的模样一般,温和之下是怎么也更改不了的执拗。 女王的嘴巴像是在吐蜜:“我知道你救了人,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即使战争时代已经过去,即使离开战场那么久,你始终还是这个样子,是所有人的大英雄,是我永远放心把一切交付过去的骑士……” 普琳走近想触碰哨兵的身体,哪怕只是握着指节、勾住她的衣角,只有通过这些举动建立起两人之间的联系,她心中那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惶恐的和烦躁才能减轻一点。 天知道,自己在听到和冬跟米娅打结婚申请的时候,第一个升起的念头就是:杀了她! 只要杀了米娅,和冬不就回来了吗? 但漫长的飞行还是让普琳沸腾的脑袋逐渐清醒过来,即使嫉妒犹如虫子一般一刻不歇的啃噬着她的心脏——她无法不去联想,米娅本来就对和冬心怀不轨,一旦有了机会怎么可能放弃,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说不定早就痴缠在哨兵身边,这人的精神体还是蜂鸟,柔弱、纯洁,符合任何一个哨兵对向导的定义。 和冬都走到跟人结婚这一步,是不是已经对她开放了精神世界? 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她们又是怎么纠缠亲密,以致于和冬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还要跟她结合? 和冬借着她的愧疚跟自己谈判的时候,荷尔博、和家……每一个人都提了,偏偏避开米娅,这不是有意无意在保护? 普琳想到这里恨的咬唇,牙齿咬破皮肉的刺痛才能勉强克制她心中的毒牙,她明白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人哄回去。 于是继续道:“但是你受伤我很不开心,你或许还不知道吧?” 普琳看着哨兵:“你一直讲我不爱你,但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和冬,从我知道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不可救药的爱上你了。” 和冬不相信,心中除了不耐之外还有一种深沉的悲伤,她有一瞬间都想提醒普琳改掉这些撒谎前的小动作,要是女王情绪这么外露,迟早有一天会留下把柄,但是没必要。 没必要。 女王怎么样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她跟没听见一样继续抚摸着斐的脑袋,巨蟒安然闭上眼睛又蹭又磨的撒娇,丝毫不理会自己被冷落的主人。 普琳见状心中又是一痛,和冬曾几何时这样冷落过她?各种混乱的情绪几乎要让她嘶吼、破功,但看着哨兵瘦削的正在抚摸巨蟒的手指,那种强烈的不甘还是让她把情绪都压下去。 “星历568年,你在12号驻地参加了一次中型战役,原定的救援部队被虫族截断,你们整队人被困,机甲损毁、同伴重伤、信号屏蔽,可以说是弹尽粮绝,他们都准备自杀,只有你在短暂的休息后像一柄尖刀一样用最后一颗量子炮杀出一条生路。” 和冬的手一顿,她对这次突出重围有印象,因为后来发现救援部队没及时赶来是有叛徒暴露坐标,那一次连驻地都被偷袭死伤惨重,他们回去后甚至还中断战斗被移交到其他地方接受军部审查,在这种高压之下能活下来都是万幸,更别提什么论功行赏了,所有幸存者都默契的闭上嘴巴。 这种丑事只会记录在纸质档案上以作备份,根本不可能登记在系统里,就算普琳再神通广大也翻阅不了这些文件。 她是怎么知道的? 哨兵的停顿引得巨蟒不满意的嘶鸣,吐出蛇信舔舐着她的手腕,看起来恨不得卷着人家继续抚摸的动作。 和冬抬起头,跟普琳对视的一瞬,那人开口道:“想问我怎么知道的?” 普琳苦笑:“你走时就留了那么一封信,我无时不刻都在后悔,早就应该跟你说的,要是你一早就知道肯定不会这么怀疑我,你为什么觉得我不爱你,和冬?” “你是哨兵,我是向导,我们天生一对,契合度极高,某一天深夜我闭上眼睛就梦到了你。” 普琳的眼眸中闪烁着水光,像是对伴侣剖开心扉表明迟到的诚意,又像是因为自己被误会而委屈:“我一直梦到一个哨兵,扛着枪、身边跟着一只雪豹,在岩壁丛里巡逻。有时候梦境里还会出现一些片段,鲜血、嘶吼,还有人的哀嚎……休息不好让我很痛苦,还以为是心理出现问题,后来一查竟然真有你这么个人。” “医生告诉我这是因为咱们两个契合度太高,精神世界的维度会在某些时刻重合,才引起我梦境混乱。帝国科学家到现在为止也解释不清楚人为什么会进化,也无法探究哨兵跟向导之间的联系,但他们都确定哨兵向导天生一对。” “我也觉得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看着你巡逻、吃饭、战斗、跟人聊天,最后战争结束身负重伤,我向荷尔博要求把你送到我身边,……我从没想过咱们两个会分开。” 和冬自从见到普琳开始就一直冷淡的表情似乎有了些裂痕,看着面前的向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普琳被她这种近乎温和的眼神击中,不自觉伸手,但这个动作却让哨兵回过神来,和冬后退了一步。 这是一种充满拒绝的动作。 普琳几乎快要控制不知自己的表情,她刚表露出一些伤心的意思:“你不相信我?” 就听见和冬说:“不,我相信,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和冬深吸一口气,侧过头,面前这个人就像握着自己的软肋,一字让人堕入地狱,一语却又让人登入天堂。 她为自己的情绪化感到难为情,语气中再也没了之前跟人对峙时的不屑:“其实我离开之前一直在想,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呢?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我所做的一切在你眼里是不是都是一场笑话?” “对不起……” 和冬摇摇头,制止普琳继续说下去,对自己来讲道歉一次就够了,一直将自己置于痛苦的境地而让另一方愧疚、弥补,不是她的风格。 虽然现在想起过往纠结痛苦的日子,仍旧能品出苦涩,但她已经决定继续走下去。 “我发现我的不甘痛苦都是执着于——我们两个一开始就是你的计谋,你从来没对我付出过真心,现在听到你爱过我,我,我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和冬冲普琳一笑。 这其中的释怀、安然,让人触目惊心。 普琳心中少见的升起一股惶恐,继得知和冬递交结婚申请后那种颓势已无可挽回的直觉像刀子一般刮过她的心脏,她兀自挣扎道:“我一直爱你,从没有改变,和冬。” “可我已经决定往前走了,殿下,不,陛下,”和冬说,“谢谢你爱我,我那时也很爱你,知道我们那时是相爱的,我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我为之前对您的不恭道歉。” 和冬矮下身,朝普琳行了一个骑士礼,这是普琳将人要来卡特琳宫时就无数次幻想过的场景,可惜和冬走前留下了骑士徽章,她并不屑于这份补偿似的荣誉。 此时误会解除,一切都如幻想中的场景一样,哨兵身姿挺拔,即使蹲下来也有一种凛然不可冒犯的气质。 这个古老的朝主人宣誓效忠的礼仪,却让普琳后退两步,她摇着头冲和冬说:“不要这样和冬,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狡辩,不要这么对我……” 和冬继续道:“我深刻反省自己,我心胸狭隘、公私不分,不仅不告而别,这段日子还因为自己的私怨堂而皇之的对您不敬,感谢您一直宽容我。” 哨兵说:“我向女王宣誓效忠,我发誓我必然如同对待前任君王一般对待您,我会固守边疆,为帝国流尽最后一滴血。” “愿天佑我王,愿天佑女王。” 普琳为这种决绝尖叫道:“和冬!” 门外侍从听到这一声对视一眼,踹门冲进来的瞬间,就见哨兵矮身行礼,恭敬克制,可女王却如同被人逼到墙角一般,狼狈不堪,红着眼睛抬起头,看见他们吼道:“滚!” 第100章 亨瑞正在房间喝茶,自从女王伪装身份、不顾劝阻跟他来到一号驻地后,什…… 亨瑞正在房间喝茶,自从女王伪装身份、不顾劝阻跟他来到一号驻地后,什么跟和冬斗啊的心思全都被风吹散了。 亨瑞久居王宫,见多了潮起潮落,头脑冷却下来后智商回归,发现自里奥在塞巴斯蒂安行星横空出世后,女王身边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新面孔,他今天能教训和冬、压下里奥,又怎么保证明天会不会出现陈奥、周奥呢? 跟女王对着干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怀着这个迟来的念头,亨瑞安然待在房间将一切交给女王,对一切不闻不问,唯独有一点——走之前至少应该跟和冬见上一面,能让女王放下一切追过来挽留的伴侣,也就是和冬,要是这个人是路易斯,随便吹吹枕头风,都够自己喝一壶的。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终端在敲门声响起的下一刻随同震动,亨瑞看了一眼消息,猛然站起身拉开门。 侍从见人来恭敬的低头:“亨瑞先生,限时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返回首都星的飞船即将启程。” 亨瑞:“发生了什么?” 侍从:“我也是突然接到消息。” 这个侍从官是新晋红人,一直跟在女王身后,他要说自己自己不知道,这世上就没人能知道了,明摆着是不想说,亨瑞冷哼一声:“好。” 说完拿起外套就要去找和冬,可侍从官一直站在门口,即使他表明自己要出门,这人也不肯挪动一步。 亨瑞怒道:“你……” 侍从官没有因为顶头上司翻脸让路,他不卑不亢:“我今天来就是要将您安全带到飞船上,如果您没什么要收拾的行李,那就跟我走吧。” “皮特,你还记得是谁教你的吗?” 皮特说:“我当然不会忘记亨瑞先生的教导之恩,所有在卡特琳宫任职的侍从官都不会忘。” 亨瑞脸色刚刚转好,便听到皮特说:“我只是想跟您提个建议:最好不要做无意义的事。” 亨瑞一顿:“你说什么?” 皮特言语的厉害一丝不减:“亨瑞先生难道还没发现吗?和冬在王宫里过的并不是很痛快,执意要走,女王正在挽留伴侣,她千般小心万般谨慎,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但您呢?” 亨瑞何尝不知道? 此一时彼一时,想起过往,他不是不后悔、懊恼,但事情已经发生,他已经跟和冬水火不容,连带的都影响到女王对自己的观感,这种时候难道不更应该跟和冬达成和解吗? 纵然心里明白,被人如此狠辣的诘问,这个人还是自己带出来的小辈,亨瑞脸面挂不住,刚要张口训斥,就听见皮特道:“这是我的意思,也是陛下的意思。” 侍从的声音很轻,却如一道惊雷直接辟在亨瑞头上,让他头皮发麻。 “您是卡特琳宫的首席侍从官,家族世代服侍道格拉斯家,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带出了一批又一批备受陛下信赖的侍从官,劳苦功高。” “您对陛下的忠诚有目共睹,陛下心里有杆秤,对待这样的老臣除了奖赏再无其他。” 亨瑞提起的心骤然落下,回过神来才发现不过短短一瞬自己竟然出了一身汗,他维持仪态拿起手帕擦汗,因为从没接受过美容手术,即使精心管理形象皮肤也呈现出符合年纪的皱纹。 侍从听见这个老人说:“感谢陛下。体谅,我对和冬从无恶意!我只是想,想让她懂得王宫的规矩,你我一直跟在陛下身边,怎能忘记她是如何小心谨慎、如何咽苦吞血才走到这一步?我不想让陛下的心血毁在一个哨兵身上……” “就算和冬再受宠爱,也应该在女王之后。” 亨瑞的话刚落地,就听见皮特说:“但您要留在卡特琳宫。” 亨瑞一怔,抬头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这是陛下的意思,亨瑞先生,女王铭记你的付出和忠心,不忍对你做出处罚,您永远都是卡特琳宫的首席侍从官,永远都可以服侍公主。” 皮特看着眼前不可置信到失语的老臣,侍从官离开主人后还有意义吗?没有意义,即使是首次侍从官也一样。 亨瑞认为女王是主人,可他却忘了女王的伴侣也是主人。 跟主人较劲不是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吗? “时间不早了,您既然没什么行李,那咱们就走吧。” — 普琳出乎意料的就这么走了。 没有放狠话、没有继续施压、甚至没有通知驻地指挥官,按照时间推算,几乎在人走出和冬住所的下一秒护卫队就打包启程,迅速而果断,跟之前摆出的常驻架势截然相反。 就连兰伯特也摸不到头脑,偷偷问和冬:“你是不是说了什么把人惹恼了?” 指挥官阁下的表情实在说不上轻松,短短几日他已经被这群祖宗搞怕了,每天都在办公室祈祷和冬即使是拒绝也要婉转再婉转,最好天降奇兵将女王迷得神魂颠倒,让和冬、米娅、一号驻地全员彻底成为过去式。 此时女王一语不发、骤然离去,可不是什么明朗的信号。 和冬摇头,“没有。”她想起普琳临走前通红的双眼,那里的惊痛悲怆做不得假。 哨兵待在这人身边这么久,哪怕首都星封锁被老王后逼婚、挚爱的父王去世,女王的情绪都没有这么强烈,父母亲人对手下属于她不过是身外之物,挤出几滴眼泪大概是仅有的慈悲,下一刻便能跟没事人一样拿起刀枪对弈,丝毫不落下风。 和冬一直以为伴侣也属于这个范畴,因为女王即使口头热烈对她表达喜爱,真实的行动跟这人对‘身外物’也没什么差别。 普琳控制欲极强,自己离开后她的不甘、见到前伴侣身边出现向导后爆发的嫉妒似乎都可以预料,和冬也有那么一瞬间想过普琳会痛苦,不过痛苦的程度有深有浅,失去一个不合格的伴侣,能供选择的备胎又那么多,自己在不在对她来说没什么差别。 ——她没想到下跪宣誓效忠似乎真的刺痛了这个人,以致于走的这么……狼狈。 和冬说不上来自己对此持什么态度,是看到普琳后悔莫及终于吐出心里那口气?是看到她如自己一般痛苦绝望于是大仇得报感到快慰? 她按着胸口,心脏仍旧“砰、砰、砰”平稳而又缓慢的跳动。 普琳。 兰伯特张口追问:“真的?你确定?” 和冬被这一打岔回过神来,看着他:“那我要不要将事情经过写一份报告给你呈上?” “诶,这倒是不用,”女王毕竟是帝国名义上的统领,能在开战书、和谈同意书上签字表决的人物,跟女王的谈话哪怕是私事都属于保密级别,透露个一句半句的还没人追究,但要真形成文字报告,就算和冬不说,顶头上司也能把他的眼抠瞎。 兰伯特讪讪:“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别害我。” 说罢,他又想起米娅,女王一行如同爆裂的龙卷风,即使只是过阵几天也把原本明朗的局面搅的稀巴烂,她倒是拍拍屁。股走了,已经跟众人宣布要结婚的两人可该怎么办? “你跟米娅……” “我想调回原本的驻地。” 兰伯特一愣,听到和冬说:“那里也是前线,我从哨兵军事学院毕业就在那里服役,现在熟人都在。” 兰伯特皱眉:“你如果是为了避免跟米娅碰面,没必要做到这一步,我给总医院打报告把米娅送回去就是了,她一个向导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前线,现在送回去我反倒安心一点。” 本来就是米娅先来这里。 她跟普琳一个两个跟病毒一样来打搅别人的生活,现在还要人因为这些关系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 就算兰伯特嘴里能吐出花来,和冬也拗不过自己的良心。 她摇头:“不必了,米娅熟悉这里,她本来就够委屈了,现在还要迁就一个哨兵,说出去你脸上好看?我调回去也没事,那里更熟悉,本来这次来一号驻地就是形势所迫,要是真能走程序回来,你根本不会在军舰上看到我。” 和冬冲兰伯特安抚一笑:“现在头顶那柄达摩克里斯之剑已经落下,我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说的好听,换一个地方和冬拼死在护航行动中做出的功绩怎么也要打个折扣,任谁都不喜欢下属军功赫赫,威胁自己职衔的。 兰伯特沉默,看着远方一望无际的黄沙,突然骂道:“操,这都什么破事儿,因为感情问题安排人事调动,我就不信他们有那个脸!” 和冬任凭他骂,指桑骂槐,指谁骂谁,等他骂够出气,这才讲:“还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事?你说,能帮我都帮。” “切尔西。”和冬说,“我已经问了所有认识的人,他们都没收养孩子的计划,我也不想强人所难,原本是打算跟米娅结婚好走收养手续,但没想到又发生这些事,只能托你帮忙了。” “帮我找一个符合收养条件的家庭,在切尔西成年前,我可以为她支付所有的账单。”【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0-110 第101章 出乎和冬预料,她的调职申请刚打上去就被拦截,老领导肯亲自给她打…… 出乎和冬预料,她的调职申请刚打上去就被拦截,老领导肯亲自给她打电话:“在那里好好待着,一切都等女王登基后再说。” 从一号驻地狼狈走人的普琳如期迎来了自己的登基仪式,因为帝国王位更迭频繁,难以排除首都星前两任国王支持者闹事的风险,坊间传言国会曾建议女王登基全程采取录播形式,以便应对突发情况。 但普琳拒绝了。 她说:“我相信帝国的安保力量,也同样相信每个公民都知道我们站在同一个立场上,我们从来都不是对立的。” 女王登基那一天帝国广播、电视、网络全渠道转播,连一号驻地都接到上级命令让战士整装在食堂观看直播。 兰伯特好歹在军部历练多年,要是还不明白这命令的意味就奇怪了,排座次的时候就将和冬安排到中间,正对摄像头,高清光影就连人做表情时眼角带起的皱纹都能捕捉到,在这种情况下,众人即使落座腰背也挺得笔直。 在人群里,和冬格外显眼些,不仅是因为女哨兵少混到她这个衔位的人凤毛麟角,更因为她的军装形制跟大家不太相同,于一众黑金两色里,她衣缝、袖口、肩头的红色装饰带,轻易就能让人分辨出其中的差别。 普琳走了,但侍奉她的几个侍从却留了下来,其中那个领头的名叫皮特的侍从官,在登基仪式前夜就将这套礼服送了过来。 皮特说:“女王希望能在登基仪式上看到您穿这件衣服。” 和冬对它很熟悉,因为她第一次跟普琳出席公众场合执行公务的时候也穿的这一件,王室成员每年高昂的置装费显然不会让准伴侣穷到一件衣服穿两次,此时再提,明显对普琳具有别样的意义。 和冬那时候说:“你知道我们已经分开了吗?” 皮特低头不语,在和冬要请人出门前伸手抓着门框,哨兵那双眼中没有侍从官一惯听见主人被冒犯时的不悦,反而格外诚恳:“我想您并不想打破现在这种状态,我知道您跟陛下之间有些问题,这些问题不会影响到您当然也不会影响到陛下,但对于诸如兰伯特、安娜乃至于您一心想收养的切尔西来说,都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和冬抬起头看向他:“你在威胁我?” 皮特不敢,只说:“面对猛虎的时候,最重要的不是如何保全名节,我私以为只要能从虎口逃生,用何种手段也不为过。” 即使普琳追来一号驻地,和冬也从没提过米娅的名字。 因为她没提,普琳即使再恼再恨也不能多说。 连带的让这帮侍从也只能称呼“安娜”,将其归诸于兰伯特这种你我他的“他”里面。 和冬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在此时撕破脸——双方都有顾忌的时候,反而更好说话,于是今天穿衣服的时候,手在衣柜里犹豫片刻,还是穿上了礼服。 皮特守在食堂,见人着装,这才松了一口气。 屏幕中,女王头顶王冠、手拿权杖、宝球、穿着长袍,碧绿的眼眸在宝石映衬下熠熠生光,众人皆屏息凝神注释着她从红毯的一头缓缓进入大殿,可在人踏进大殿的那一秒,不远处突然响起爆炸声! 观礼众人即使早有心理准备还是不免惊惶,人群中响起低低的呼声,通过遍布整个首都星上空的摄像头,屏幕外的观众也可以清楚感受到其中的紧张气氛,连充作门面的仪仗队也举起黄金长枪以作警戒。 和冬下意识攥紧拳头,她身后观礼的战士也诧异的面面相觑,只不过碍于纪律严格,全都用目光交流,不敢发出声音。 就在众人提心吊胆之际,普琳抬起头,在摄像头给的特写中,那双眼睛中充满欲望和野心,如巨轮驶过万丈深渊,只有知其大才能窥得水之深,和冬清楚的看到她嘴唇动了动,看口型好似在呼喊一个名字。 “和冬。” 两人隔着数百万光年对视。 良久,女王这才低头一笑,继续按照原本的步速往前走,仿佛刚才的爆炸、一直萦绕在众人心头的死亡威胁都是小孩子为了引人注意搞出的把戏,毫不在意。 直至普琳登上王座,接受第一批贵族觐见行礼,和冬一直提着的心才放回原位,等她察觉到自己出了一层冷汗的时候,摄政王正拿着手稿在一旁代表贵族致辞。 “诸位,今天是历史性一刻,值得载入史册,帝国迎来了第二位向导女王,她从自己父兄手中接过国王的权柄……” 屏幕被分割成两半,一半是普琳安之若素、面带微笑接受贵族觐见,另一半是和冬得见几次陌生又熟悉的摄政王,这个贵族的代表、路易斯的父亲,正用一种尊敬又充满推崇的语气诉说着道格拉斯家的历史,以及自己对女王的忠心。 “我愿意用生命起誓,向女王效忠,哪怕太阳从宇宙中消失……” 和冬想:普琳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 普琳登基后,一号驻地源源不断地收到自首都星寄来的礼物,原本因为偏僻、不能盈利又发生恶性事件,各种负面buff叠加,几近被星际航空放弃的航线,在上位者的意志下又被盘活了。 虽然和冬从没看过那些东西一眼,只让皮特看着处理,但航线贯通后带来的影响也让她始料未及。 好处:军部又往这里增加了一个营的兵力,原本还因为雨季活动频频蝎子,在驻地使用人海战术扫荡一圈后也暂时隐身,士兵伤残人数急速下降,有战士戏称驻地辖区范围内掀开石头都翻不出一只虫子。 坏处当然也有,——兰伯特几乎被架空了。 一号驻地超额接收了它原本所不能容纳的兵力,危险性大减的同时,人心不齐,前后两拨人虽然同处于一套系统,实际上也形成了两种声音,几乎所有重大行动都要跟对方商量,而且军部还无条件支持另一方。 兰伯特着急上火。 兰伯特焦躁不安。 兰伯特指天指地,甚至有一次指着和冬的鼻子骂娘。 但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对和冬说:“我原本还以为她能怎么样,我混迹军部这么多年,软硬不吃、内外不惧,谁知道人家技高一筹,直接来了一招釜底抽薪,政客的脑子,唉。” 兰伯特长叹一声:“不服都不行啊。” 和冬也想不到自己的军营生活竟然还能变成过家家,她打上去的调职申请从来没被人批准,连米娅也在一号驻地平安生活,虽然两人几近陌路,自普琳走后连一句话也没说过,但各自安好,再加上她精神世界受损无法驾驶机甲战斗,战斗力大打折扣,和冬也只能安慰自己在这里至少不给别人添麻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拒绝普琳治疗的心太强烈,军部派来的三个向导竟然碰头商量着怎么替她治疗。 向导说:“上校,我们仔细研究过你的精神力评估报告,你是A+,按理说A+之上还有S级,治疗你并不算十分困难,但介于你的情况复杂,我们并没有很大的把握。” 向导想出了一个方法,但必须要和冬配合。 “一般来说,精神治疗比较私密,只限于一个向导和一个哨兵之间,考虑到信任、隐私问题,其他人无法介入。” “但您从军多年,一直接受军队脱敏训练,执行过很多次任务,意志坚定,我们相信你可以克服生理反应,保护向导的安全。” “只要你可以朝我们三个无差别开放精神世界,我们就能接替为您治疗。” 当然,向导这样做不符合精神治疗守则也冒着很大的风险,但他们给上面打的报告已经丝滑通过,现在只要得到哨兵首肯,就可以立马进行。 短时间内能让军队老油条发生这么大的转变,硬要说背后没有人出力都行不通,和冬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在暗中帮忙。 她因为执行任务受伤,接受军部向导治疗似乎是天经地义。 精神力之于一个哨兵的重要性不用多说,如果精神世界一直不恢复,她几乎等同于一个废人,更不用说对卡洛夫的思念,和冬想张口答应,但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好”字。 两人分别前自己的决心、米娅受过的委屈,一桩桩一幕幕全都在脑海中回放,和冬无法做到心安理得。 她在向导期待的目光中先表达了对他们的感激,“你们愿意替我冒险,我感激不尽。” 但她说:“可这样毕竟存在很大的风险,我已经跟精神体失联,完全不清楚精神世界的情况,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朝三个人接替开放精神世界,请再给我一点考虑的时间。” 提出这个想法的向导站起身:“上校,您还考虑什么?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你还在等军部那完全没影子的高级向导吗?你我都知道你的情况,虽然表面完好无损,但里子说不定已经被炸成什么样了,要是有一天你再也醒不过来……” 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向导打断,“上校也是对我们双方负责。” 他们站起身依次跟和冬握手,不同于刚来时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因为和冬的拒绝,两方距离明显拉近。 打断人说话的向导最后走,临走前犹豫一下,还是冲和冬说:“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我们加入军队的初衷就是为了替帝国效力,像您这种实打实获得军功章的上校,我们更是责无旁贷。” 第102章 登基仪式结束后治安队已经把爆炸案操纵者控制起来审讯,治…… 登基仪式结束后治安队已经把爆炸案操纵者控制起来审讯,治安队长、治安警察署长、军部抽调的安保力量负责人,全都候在会客厅准备请罪。 而他们等待的主人公才刚刚从大厅走出来,王冠十分沉重,普琳顶着它走完全程,等侍从小心翼翼地摘下存放到保险柜里的时候,她的脖子已经僵硬了。 侍女拿着治疗仪过来为她舒缓颈部肌肉,普琳短暂休息了十分钟,治疗仪疗程还没结束就示意收起来。 一个侍女为她整理被王冠压出痕迹的头发,一个替她换参加宴会的衣服,一个关了治疗仪轻声抱怨:“陛下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普琳:“我怕他们久等。” 会客厅的准备请罪。 宴会厅的准备开场。 普琳漱口、伸出双手任由侍女观察自己的指甲,她们拿着指甲油、指甲锉,小心翼翼地休整甲面上的不平,侍女低声说:“宴会厅的不能等,总归是喜事,一直拖着反倒不好,但会客厅的却要多晾一晾,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们还掉链子,要是放在以前可是要被送上绞刑架的,现在就罚罚站,真是便宜他们了。” 普琳对镜看自己的妆容、耳环,说:“你也说了是以前,以前跟现在可差得远,更何况我还只是一个向导。” 镜子里的美人微微一笑:“如果不是父兄都死了,我还不一定能有当女王的运气呢。” 时间到了,侍女们缓缓退下,普琳由侍从官引路踏入宴会厅。 宴会正主还没来,宴会厅众人零零散散的凑到一起闲聊,交响乐团演奏着舒缓的音乐,等普琳开门亮相,场内灯光大亮,一个个全都挺起腰背。 路易斯一直守在门口,见女王进来,连忙整理衣领走了过去,众人隐隐以他为首朝普琳行礼,口呼:“恭迎女王。” 普琳温和道:“这是庆功宴,本来就是为了让大家聚一聚,不必多礼。” 闻言,路易斯又是率先起身,在他之后是目带不甘的、曾有幸进入卡特琳宫跟女王传出绯闻的“三孔雀”,然后是庄立树家属、老牌贵族……一切井然有序,等级分明。 路易斯今天很有“主人”的自觉,舞曲一响,率先弯腰伸手邀请女王跳开场舞,与此同时摄政王也换好行装踏入宴会厅,众人目光都聚集在路易斯等待的手上。 只要普琳顺势搭上去,近期流传的“女王与准王夫不合”的传闻就能瞬间消散。 经过几起几落,原本吊儿郎当的路易斯竟然也有了新的一番风貌,颇像年轻时的摄政王,恭敬有礼却又志在必得。 但普琳只是在众人目光中垂眼看着那只手停顿,这种停顿即使再短暂也足够事件中心的主人翁心头打鼓,也不过两分钟,路易斯已经按捺不住想要抬起头。 也就学了个皮,跟摄政王比还是差得远。 普琳不再晾他,跟姗姗来迟的庄立树说:“不知道能不能跟您跳舞?” 青年才俊那么多,唯独选了一个老头。 庄立树瞠目,又在看见路易斯一张酷似调色盘的脸时大笑,当即道:“这是我的荣幸!” 舞曲悠扬,随着众人接连滑入舞池,场内气氛重新归于融洽。 ——女王跟总理跳开场舞,再合适不过。 路易斯僵硬的站在原地,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女王,即使摄政王走到身边也没动,只是艰涩的喊:“爸爸。” 摄政王双手和气地搭上他的肩,在外人看来是父亲正在安慰求爱失败的儿子,实际上怎么样只有这对父子知道。 摄政王声音冰冷:“瞧你这点出息,路易斯。”他本来以为在女王手下滚几遭,这个儿子好歹能长进一点。 路易斯在普琳登基之前跟其订婚,之后又是一副浪子回头守身如玉的痴情形象,获得帝国民众好感,即使最后女王不承认这个婚约,他们也总是占着点名分,只要好好操作,谁说不能博得一条大鱼? 可谁知道女王刚登基,路易斯便急不可耐的想要朝众人宣示自己的地位。 你以为女王还是公主? 唱戏要有人捧的。 这位明显不想捧你,看不出来吗? 摄政王脸上挂起标准笑容,安抚般拍儿子的肩:“好了,收起你无用的自尊心,你能做的只能做的就是求得女王怜悯。” 他从不奢望女王会爱上这个傻儿子。 和冬在前,女王喜欢什么类型似乎显而易见。 可惜,现在把路易斯回炉重造也晚了。 “邀请你表妹表姐跳舞吧,我很喜欢你现在的形象,不要给我捅出什么娄子。” 说完,开场舞结束,普琳跟庄立树相携走出舞池,摄政王再也不管自己的便宜儿子,朝人迎了过去。 庄立树:“呦,查理这是要给自己儿子出头了?” 历代国王登基都是总理致辞,今天普琳却把这个机会给了摄政王,即使心里知道这是她挖坑等着人跳,摄政王也情愿跳进去。 此时面对庄立树的阴阳怪气,摄政王一副“咱们哥俩好,任由你调侃”的样子,那无耻的嘴脸让庄立树牙酸:“瞧你说的,我闻闻,这殿里怎么好大一股酸味儿。” 始作俑者普琳就站在一旁看他们你来我往的打嘴炮,摄政王说:“将军今天怎么没来?” 女王登基的大日子,可是表忠心的好时机,更何况荷尔博身为三巨头中的一位身份敏感,稍有不慎就会引来外人猜忌,今天不到场真的出乎摄政王预料。 庄立树闻言下意识看普琳一眼,正要开口,就听到女王说:“将军毕竟年迈,不宜劳动,他跟我请了罪,我准他在家陪伴夫人。” 摄政王立马改口夸普琳体恤臣子、善解人意,好像刚才有意无意的挑拨只是他们的错觉。 庄立树怎么不知道他的心思? 时移世易,阿姆斯特朗一死,整个王室就剩女王一个人,女王跟摄政王之间的平衡早被打破,更何况还多了他和荷尔博。 摄政王想挤进来,凭一个不受宠的儿子?别逗了。 这老头子真是见缝插针的在女王面前给人上眼药,虽然庄立树对荷尔博不过寥寥,但谁知道这孙子会不会在自己背过身去的时候也捅上一刀呢? 他上下打量摄政王一眼:“你这老头子不会又惦记上荷尔博家里的东西了吧?这可不巧,荷尔博夫妻没有子女,你的儿子啊献不出去。” 摄政王呵呵笑,庄立树也看着笑。 侍者送来酒水,舞曲换了一首又一首,有人停下来说话,不断有人被领到自己面前,即使一天都保持着高强度的工作,普琳也游刃有余,她想这副场面太久了。 久到连她也不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久到真迎来这一天,只剩下平静。 她盯着宴会厅中央的水晶灯,折射着灯光,晶莹剔透、光彩夺目,她在放空的一瞬间想到和冬,正好侍女也凑过来提醒时间:“会客厅还有人等着。” 普琳这便说了声失陪,去会客厅见那群罚站的人。 治安队长是老朋友。 治安警察署长是个中间派,风吹哪边往哪边倒,滑不溜手,不管吧这么个重要的位置总是不放心交到别人手上,拉她下来吧,在那群歪瓜裂枣里扒拉一遍,嘿,还真没人能做的比她好,所以她就一直待在那里。 至于此次军部抽调的安保力量领头人…… 易达伦看见女王越过他们朝自己伸出手,他握上去的时候还感觉自己在做梦,跟老领导肯扯天扯地撒泼耍赖的本领忘到爪哇国,事后再想起来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他只记得女王跟自己印象中完全不同,她是向导,身上却没一丝由身份带来的软弱,像军人、像战士、更像政客。 “我听人说过你,”女王讲这一句的时候眉眼间十分柔和,“这次一见果然不凡,有考虑过留在首都星吗?” 易达伦以为自己被抽调来首都星只是撞大运,像他一样的士兵不知有多少,可荷尔博就那么一个,所以他从没考虑过这些,陡然听到这一句不免有些错愕。 女王继续说:“我总觉得让为帝国尽忠的战士,将一辈子都蹉跎在前线实在太不人道,忠臣应该得到更好的发展。” 第103章 普琳没有在意易达伦的迟疑停顿,如果他拥有立马作出决定的能耐,现…… 普琳没有在意易达伦的迟疑停顿,如果他拥有立马作出决定的能耐,现在绝不会还是前线扛枪的大头兵,——当人面临能改变自己命运的机遇时,大多都要思前想后,有时候甚至还会怯于前路之艰难,非要人在背后推一把才能前进。 普琳从不为难人,她深知人无法改变别人的认知,也不愿意为无用的人耗费精力,她只喜欢在人群中挑选野心家。 她给机会,那人借势,大家双赢。 她让易达伦回去好好考虑:“要是决定留在首都星,就来赛普特宫找里奥。” 女王短短几句话,就让易达伦后半场陷入前所未有的风暴里。 权力如此美丽,如此动人。 治安队长、治安警察署长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几秒又不约而同的错开,你一言我一语跟女王说话闲谈。 直到治安队长张口要人附和:“达伦,你说呢?”的时候,易达伦才回过神来,他面上的怔愣都被这群人精看在眼里,这个曾跟和冬并肩作战、交情深厚的战友,在此时却展现出跟战场上截然不同的笨拙。 易达伦说:“啊……对。” 宴会结束,他顺着人流一起走出宫殿,王室建筑群全面禁车,即使身份再高贵的贵族也只能提着裙子、挺着大肚子走从宫门到停车点的这一截。 如此满肚肥肠、纸醉金迷、只知压榨剥削毫不反哺民众之辈,竟然站在王座一侧,安然坦然的分享着国王赋予他们的权力。 帝国的对外战争越激烈,普通人对为富不仁者的敌视就越重。 昔日,刚从军事学院毕业的易达伦意气风发、嫉恶如仇、痛恨骑在自己头上的贵族,也不屑与他们为伍。 但今天,他却不同于年少时的愤慨外露,于停车点豪车聚集处回首,恍然发觉赛普特宫金碧辉煌。 — 易达伦没让人久等,宴会结束第三天就来投诚。 普琳安排他退役转岗至首都星一区的治安警察支队,军警两套系统,有不少立下战功退役的士兵都在警察队伍里,她给的职级对易达伦来说绝对不能算侮辱,甚至还比他预期更好一点。 所以他很快就朝普琳引荐自己的战友。 侍女抱怨这个人贪心不足:“就是装也要装出来一副尽忠职守的样子吧?刚出来谁知道他是龙是虫,还没拉出来溜溜就敢伸手讨东西,也不怕被人剁了手。” 普琳走向观礼台,看着不远处正忙碌着拆除庆祝装饰的侍从,轻声道:“你不懂,我就盼着那些人来呢。” 她不能忍受自己跟和冬如今相隔百万光年的局面。 和冬的释怀决绝、行礼拒绝时的场景,即使午夜梦回也会让她感到心悸,就像抓一把怎么也握不住的沙,手紧时也如瀑布直下,丢一粒沙子都让人心痛,她只能在下面结一张网。 就算和冬不原谅她,就算这样做还会惹人生气,但这人一定要在自己身边。 只有在身边,只有在看得到的地方,哨兵才有可能回心转意。 她拿和冬没办法。 和冬可以杀敌人、杀叛徒,但会为难曾经跟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吗? 只有他们才能捉住她。 只有他们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回来。 侍女即使心里存疑也不敢多问,给女王戴上首饰,见人一直看向外面,还以为她想出去走走:“今天天气不太好……” 侍女轻声嘟囔:“气象局说是数据库抽到了灾年,这几天阴沉沉的,还总有风沙,看什么都跟蒙了层土一样。要是在塞巴斯蒂安就好了,可惜夏天已经过去,只有等到冬天您才能出去度假。” 塞巴斯蒂安没有塞巴斯蒂安公爵。 普琳回头,侍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低头道歉:“陛下,我……” “陛下!” 侍从官站在门口:“一号驻地来电!” — 和冬想回绿洲星,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她有些羞愧,自己好像只有在疲惫不堪的时候才会想起家乡,每次匆匆回去匆匆走人,从来没让和父看到自己精神抖擞的样子。 可兰伯特就算有批准她离开的权力也不敢用。 “你知道的和冬,”兰伯特指了指驻地另一方:“我就算放你走了,他们也能把你拦下来。” 如果说一号驻地是牢笼,那么另一边就是看守他们的牢头。 和冬缓缓落座,兰伯特见她情绪稳定,这才劝她不要跟人硬抗,“说实话。” 指挥官觑着哨兵神色,开口说:“你斗不过她,人家那手段一招招一套套都是人精堆里喂出来,你在军队又要打仗又要玩心眼子,一心二用的怎么比得过专修班?” “至少现在看来情况还不算太糟糕,我听说那群向导还为你制定了治疗方案……为什么不试试呢?” 和冬看着他,因为接二连三的精神创伤,哨兵身上的肉总是养不起来,可越是清瘦,那双黑色的眼睛就越是精神,黑黢黢的十分漂亮,当她站在你面前,就算嬉皮笑脸人也会情不自禁的收起手脚严肃起来。 这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放在战场上可以让人交付后背。 放在恋情里,也值得女王一再挽留纠缠。 “你以为我就这么想死?想到需要你开口劝我?我也在考虑,但我总觉得只要接受了,我之前所有的坚持都变得没什么意义,而且,我要怎么一边承着别人的恩情,一边再去指责她、请求米娅原谅我呢?” “别提她!” 兰伯特吓得站起身,朝窗外张望,直到确保那些神出鬼没的侍从官没有守在窗口,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和冬道:“你想害死她你就直说。” 米娅受了打击,郁郁不乐,已经消沉很多天了,兰伯特是哄完那个劝这个,心神俱疲。 和冬沉默片刻:“所以我想出去走走。” “病都不治要去治心?你以为自己现在这个状况还能有几天好活?”兰伯特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这么倔呢……” “只要跟她讲就行了?” “你这个人怎么听不懂人话,跟谁讲也没用……啊?” 和冬拿起他桌上的话筒,拨通内线前问:“这个能用吗?” 肯定能用。 兰伯特确保电话畅通后麻溜滚出办公室给人腾出空间。 短暂的等待音乐刚过去,那头响起接通的嘟声,和冬还没开口说话,那头就喊:“和冬。” 普琳的声音,和冬本来还以为守着电话的会是侍女、侍从官、哪怕是亨瑞呢,这接通的速度快到让人觉得对面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 “是我,”她顿了一下组织措辞,“我要回绿洲星。” 普琳:“回去干什么?” 和冬还没回答,她又说:“你的伤还没好,要是路上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那帮星际海盗还没找到,走一次就多一次风险。” “他们说你还不想接受治疗,考虑这么几天还有什么顾虑?要不你别回绿洲星了,来首都星吧,你给我个赎罪的机会让我替你治疗,他们没我熟练。” 普琳毫不犹豫地释放底牌,也不介意对方用她对人的关心拿捏自己,低声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你头也不回离开的时候、失联的时候、九死一生的时候,我都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有那么多顾虑,如果我们完成精神结合,小豹子至少也能来我的精神图景中避难,不会消失在黑暗里杳无踪迹,和冬,你都不想它吗?” 普琳的声音又轻又柔,好像对面是一株含羞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它收敛叶子拒绝交流;又像是对待珍宝,生怕声气大了就让它逃走。 和冬不想被她主导,压下心中万般思绪,继续问:“你怎么才肯让我走?” 那边长叹一口气。 哨兵挨着话筒的耳朵都跟被人的气息喷洒上来一样,她立刻挪开一点距离。 “治病。” 普琳妥协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顾虑,但我真没别的想法,我想念卡洛夫,我知道你也想它,我知道你立志从军为国效力,精神力对一个哨兵一个上校来说有多重要,我们都很清楚。” “就算退一万步讲,咱们两个分开了,我既然有能力帮你为什么不帮?你要是有条件给我行便利,你会不给吗?即使你对我再多不满、再多怨怼,也请你为了自己、为了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上校的军部放一放。” “只要你接受治疗,只要那些向导说你没问题,你想去哪里我都不会干预。” 和冬听到普琳喊自己的名字,她说:“我只希望你好好的。” 第104章 和冬挂断电话静默了好一阵子,因为接受过有关训练,她能轻易从言语…… 和冬挂断电话静默了好一阵子,因为接受过有关训练,她能轻易从言语、肢体哪怕是细微的表情中判断出这个人的心理状态,她不知第几次为自己当初一门心思地认为普琳柔弱而羞愧。 可此时这个人的温柔小意也做不得假。 这个人不仅是现实世界的女王,贪婪、权欲极盛、毫无同理心,还是一举一动都能影响到自己的世界王者。 普琳完全违背她此前接受的所有教育认知,她花费很长时间才能止住自己持续坠落的状态,不至于沦落成权力的爪牙。 可脑海中那些翻涌的回忆,两人相处的细节,对视时心脏闪过的能被人准确感知到的名叫幸福的麻痹感,无一不是在向她诉说自己的留恋和不舍。 明知道那是什么人。 和冬还没来得及让那些情绪在心里发酵,一转头便看见守在窗边的兰伯特。 “……” 指挥官偷听被人抓包,咳了一声,正大光明从门口走了进来:“女王怎么说,让你走了吗?” 和冬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直把人看的心里打鼓:“我这不是担心你们再吵起来嘛,你这个倔脾气,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说的……” 室内广播突然传来急促的警报声。 声调又高又尖,带着兹拉兹拉被干扰的电流声,猛然听见能把人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和冬跟兰伯特扭头对视,异口同声:“有敌袭!” 恰巧拍门声传过来,急促而又没有章法,偏偏来人还不肯出声,兰伯特跟和冬示意,他去开门,和冬贴着墙握住腰后的量子枪,只要门外有异动,绝对可以一击毙命。 门开的一瞬间,满头大汗的勤务兵就跟找到主心骨一般叫道:“长官,通讯中断,雷达检测到大量不明飞行器靠近,……驻地被围攻了!” 和冬从暗处走出来,兰伯特抓住勤务兵的胳膊往指挥室走去:“怎么回事?你仔细跟我说。” 地下指挥室。 罗恩中校、一直被兰伯特称作另一方的头头连理大尉全都面色凝重,这其中当属连理大尉的脾气火爆,听完汇报直接把帽子摔到桌上,发出啪的一声。 他窝火道:“通讯中断、信号屏蔽、敌人直取驻地军火库,这算什么?瓮中捉鳖,我们就是那只鳖!” 说队伍里没有叛徒也没人信。 可惜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驻地敌袭的警报响彻整片天空,爆炸声不断,连之前被清扫过一遍夹着尾巴做人的蝎子也察觉到情况有变,开始鼓噪起来。 战士纷纷拿起武器,机甲几乎全员出动,大战一触即发。 战前自查只会损伤士气。 众人皱眉苦思时,兰伯特率先站起身说:“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看着连理大尉,“大尉,现在情况严峻,我在一号驻地驻扎多年对地形地貌和主要敌人比较熟悉,现在正式通知诸位由我担任第一指挥官,全军戒严,有意见吗?” 久经战场的指挥官横眉一扫,和冬跟着众人摇头。 兰伯特随即发出第一道指令:“伤员、无迎战能力技术员按照原计划前往隐蔽室,没有口令不得外出。” “罗恩中校带队抢修有线通讯网络,一个小时内必须恢复区域通讯,启动备用通讯设备,R开头的电报机我记得能抵抗电磁脉冲干扰,一台拿到指挥部,一台给连理大尉,罗恩你自留一台。” “是!”罗恩率先走出指挥部。 “连理大尉,”连理站直身体,听兰伯特口令。 兰伯特:“带着三支队伍抽调弹药运到前线,飞行器一旦进入攻击距离,不用喊话,我授权你立即开火。” “是!” 连理大尉拿着桌上的帽子匆匆出门。 一时间,整个指挥部全都随着兰伯特的指令动了起来,和冬站在桌前目光紧盯长官,兰伯特本想将人安抚下来送到隐蔽室,女王对上校的看重做不得假,毫不夸张地说这人身上损伤一根毫毛自己就算打了胜仗也要吃挂落,更别说现在这种突发时刻。 可和冬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掌拍在桌子上,这猛然一声震的兰伯特瞪大眼睛,怒斥:“反了你了?” “除了不能驾驶机甲,我什么都能干!” 帝国机甲生产能力有限,各个驻地也是根据历史对战规模取高峰值投放武器,一号驻地有披甲上阵的领头羊,就有在火线穿梭的肉体凡胎的冲锋者。 兰伯特见她这副样子低头思考片刻,扭头冲勤务兵吼道:“那三个向导呢?给我抓过来!” 他刚吼完这一句,通讯兵已经叫道:“看清楚了,对面主力是五艘大型军舰,军备型号,配同等级弹药,中型护卫艇、小型战斗机……” 兰伯特:“军舰?!查编号,奶奶的,军舰也敢倒卖,欺负到老资头上。” 说完再看和冬,语速飞快:“向导过来就立马替你治疗,一个A级哨兵扛枪冲锋也太可惜了,你这次就是死也要给我死机甲上,死前最好还给他们送个爆炸大礼包……明白吗?” 和冬:“明白!” — 几乎是把弹药运到前线的同一时刻,军舰已经冲破驻地空中封锁,连理让炮兵排成一列对准,对方探测到情况终于一反沉默,开始出声说自己是因为迷路才误入,不知道这里是军事禁区,请求跟他们长官通讯。 一看就是想拖延时间探明火力,要是往常两军对阵这种情况还真要耽误一下,可他有兰伯特的授权! 连理呲着牙:“放炮!” 这句话落地的一瞬,一排量子炮齐发,巨大的能量波几乎把人脸皮烫熟,驻地上空一片刺眼的光芒,一,二……连理数到三,“砰、砰、砰”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对方就算早有准备,笨重的军舰也来不及闪躲,甲板、舰尾、瞭望室全都炸出黑洞。 对方气急败坏,弹药跟不要钱一样往驻地掉,和冬在地下指挥室的隔间都能感到明显的震动。 那三个向导就算参军颇有胆色,也不免吃惊,正替和冬治疗探路的那个在这种压力下,也是额冒冷汗。 一个向导忍不住说:“军部应该知道一号驻地出事了吧?通讯中断这么长时间,他们怎么也应该反应过来了。” 另一个附和着,也不知道是安慰同伴还是安慰自己:“一号驻地本来就是冲突前线,军部肯定早有预案,咱们这里这么多人,几乎多出一倍的兵力,肯定能击退这次的进攻……” 第一个已经精神力透支退下阵来,脸色发白的要第二个顶上,和冬在这个间隙睁开眼,跟普琳的轻松做比,向导明显更笨拙一点,精神治疗好比打扫房间,普琳跟他们就是拿着吸尘器和拿着扫帚的区别。 只不过后者人多,勉强可以顶用。 她再次闭眼前,第一个向导开口,他明显是三人中的领头羊,只说:“情况不太乐观,不要盲目。”接下来就不肯再说。 室内一片焦燥。 不能亲眼目睹战况就像被人架在火上烤,那种不受控制的不安、对自己小命的担忧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变成恐惧。 和冬努力平复情绪不被他们影响,只回忆着兰伯特频发指令调动兵力的场景,还有很久之前,她刚来一号驻地路上遭遇蝎子攻击,那些人扛着量子炮说:“这算什么……因为和谈军火库里面的大家伙都快落灰了……” 战斗刚开始,两方弹药充足,火力对抗下谁都没占到便宜。 突袭就是打人个出其不意,继续拖下去还突个屁,对方见讨不了好处,也不再吝啬兵力,舱门一开直接让机甲空降。 那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机甲,奇形怪状的虫族,地面上集结成队的蝎子大军…… 连理看的头皮发麻,抹脸骂了声,“奶奶的。” 也就这个时候,罗恩中校抢修成功,驻地区域通讯恢复,连理终端闪烁起来,他低头一看上面是一个坐标,紧随其后的消息是:“隐蔽!” 那个叹号触目惊心。 机械齿轮缓缓转动。 敌方机甲踩到黄沙的那一刻,发现原本在地面上跟他们对线的部队全部消失,那人不断操纵机甲扫描判断,追踪生命迹象,向长官汇报:“他们不见了……” “喀”的一声,尖头、银身、长约二十米的大家伙从地底探出头来。 早就守候在一旁的技术员一错不错的瞪着眼睛,看它在程序运行下缓缓调整角度,三秒后被推入弹道,与此同时,铰链运转的清脆声还在持续,下一颗已经露出头,只等前面走人便闪亮登场。 技术员朝指挥部汇报:“准备完毕……” 地面,敌方机甲如蒲公英种子一样相继落下,每一个都能在黄沙中砸出小坑,沙砾四溅。 因为信号干扰,那个机甲驾驶者刚刚听到来自长官的命令,他在说:“……跑!” 跑! 巨大的破空声传来,驻地战士口中的大家伙在众人眼前划出扭曲而又漂亮的烟道,军舰引擎的嗡鸣、刺眼的白光,对方战士下意识遮挡视线的胳膊,全在这一刻定格。 第105章 首都星,赛普特宫。 普琳坐在摇椅上任凭侍女按摩头皮,…… 首都星,赛普特宫。 普琳坐在摇椅上任凭侍女按摩头皮,不知道是不是用脑过度,这段日子只要一熬夜她的头就隐隐作痛,治疗仪也不顶用,只有侍女连着颈椎一起揉按,才能勉强压下去。 侍女见她眼下都是青黑,心疼道:“陛下,不要再透支身体了,饭不用觉不睡,您这是要成仙吗?”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侍从官在外面禀报:“外交大臣求见。” 普琳坐起身,现在是中午,她雷打不动的休息时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外交大臣并不在今天的行程里,怎么这时候来了? 她挥手示意侍女出去,自己走到书桌前,这才说:“请进。” 外交大臣社会性别女,是个中年向导,但已经满头银发,嘴角、脸颊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抿起唇来显得有些严苛,是庄立树一直想搞掉但是没有如愿的上一届政府遗留人员。 她终于顶不住庄立树排除异己的打击,准备向自己投诚? 普琳不知为什么眼皮一直跳,她伸手按了下,也就这一瞬间的功夫,外交大臣关上门冲到她身边,张口就说:“陛下。” 外交大臣来的匆忙气还没喘匀,“我刚得到可靠消息,帝国边境一号驻地与虫族发生大规模冲突,指挥官使用了导弹。” 普琳一怔:“你说什么?” 外交大臣以为她不信,飞快补充:“军部已经派兵增援,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过来找您签商谈,虫族的克勒福外长很恼火,咱们毕竟还在和谈,不宜闹大……” 普琳说:“不是这个,”她站起身越过桌子直接走到外交大臣面前,在外交大臣紧张到自觉发抖的时候问:“你说是边境哪里?” “一号驻地,”外交大臣不知道女王的关注点为什么在这里,她强调:“那是个穷乡僻壤,附近也没什么矿产,离得远,人少,连航线都没几条,要是压下去也容易的多。” “您刚刚登基,这时候传出去和谈破裂,怎么向民众交代?他们可盼停战太久了……” “里奥!” 外交大臣看到女王脸色大变,她冲侍从官喊:“叫荷尔博过来!” 女王突然宣召,最后不仅荷尔博来了,就连庄立树也仗着侍从官不敢拦他,如愿挤进赛普特宫。 女王跟荷尔博密谈,庄立树就守在门外,跟侍从官一左一右当门神。 室内,荷尔博出声安抚在暴怒边缘的普琳,“失联三个小时后我们就跟一号驻地取得了联系,那些人是准备打快仗,起势猛、后劲儿不足,驻地指挥官说已经扛下了第一拨攻击,两方正在对峙,他们弹药充足,再僵持一段时间等援军一到,那些人见讨不到好就会溜了。” “溜了?呵,”普琳听到这里冷笑出声,本来是往门口走,想眼不见为净,但走了一截却又突然折返,直接逼到荷尔博面前。 那通身气势,可怜荷尔博一个老头还要朝人低头。 “陛下息怒。” “要是和冬有个三长两短,将军,荷尔博将军,你信不信我把你的胳膊砍了?” “你记不记得你说的什么?你口口声声跟我说,加派兵力、那里都是小角色,对驻地没有威胁,和冬更不会有生命安全……” 普琳一闭眼就能回忆起和冬此前在战场惨胜的样子,她离开自己就是要为了这帮狗屁不通的人效忠? 他们把她当成什么?炮灰? 他们把自己当成什么? “你是不是真的以为军部缺了你就不会转了?” “陛下!”荷尔博看着面前即使愤怒都掩盖不了面色苍白的女王,他说:“抱歉,这件事出乎我的预料,但在战场上这是常事,我是人,就连机械生命也遵从现实逻辑推演,没有人会想到这个结果,我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但是,和冬既然选择回到前线,她就要有这个觉悟。” 荷尔博苍老的躯体上有一双精悍的眼睛:“战场不是儿戏,也不是谁的自留地,我理解你的心情也对此感到抱歉,军部知道这个消息后已经立马派兵增援,一号驻地附近的驻区士兵可以在十个小时内赶到,这个时间驻地的弹药仍旧充足,请您放心。” 眼看着普琳慢慢在他的劝说下慢慢平静下来,两人还没讨论更多的细节,庄立树已经按捺不住推门进来。 这一举动引来室内两人瞩目,庄立树顶着荷尔博的目光讪讪一笑:“门没关严,刚刚靠着它休息,不知道怎么就进来了。” 等侍从官关上门,他说:“我听说前线出了点问题。” 普琳已经恢复平静看着他没有说话,庄立树也无法从荷尔博脸上看出什么,心里骂一个比一个难缠,但还是张口道:“虫族外长克勒福已经跑到我办公室抗议了,说那里是他们蝎尾一族的栖息地,指挥官随意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违反停战协议,闹着要我给个说法,呵呵,我又不管这些事,能给他什么说法,您说是吧?” 没人接话。 他继续问:“陛下,臣实在为难,请您给个明示。” 一号驻地遭到围攻反抗是没错。 但他们用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一号驻地镇守前线奋勇杀敌付出,还要被后方责骂是委屈。 但他们用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一号驻地…… 但…… 庄立树刚开个头,普琳就明白他是想借此机会把外交大臣换下来。 诚如外交大臣所说,一个偏僻到连航线都难以为继的驻地,想要隐瞒这场冲突并不困难,重要的不是谁对谁错谁率先挑衅,是和谈。 外交大臣想把这件事压下去,给她留下回转缓冲的余地,通过操作继续自己的政治生涯。 庄立树想把这件事压下去,再私下闹大,逼外交大臣让位,换自己心腹上场。 荷尔博呢?这个人早就明白自己裁军的意图,也知晓自己挑拨他跟庄立树一较高下、两败俱伤的心思,不想与庄立树正面对抗,一直托病当富贵闲人不肯出门。 普琳闭上眼,如果一号驻地没有和冬,她大概率也会息事宁人,国内反战情绪严重,连她之前也受此影响想削减军费开支,牺牲几个人换的大环境稳定,丢的东西稍后再找机会夺回来就行了。 她说不定还会故意借外交困境发怒,借此打击一直龟缩的荷尔博。 但和冬在那里。 一想到和冬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奋勇杀敌,输了是一死,赢了还要被人训斥,她就说不出的心痛。 “把克勒福抓起来。” 两人听见普琳说:“告诉虫族,克勒福意图刺杀女王,挑拨两国关系,和谈暂缓,让他们换一个人过来。” 庄立树抬起头,难掩吃惊:“陛下!克勒福一族在虫族颇有势力,又在这么一个敏感的时期,这么做怕是不妥……” 可荷尔博已经笑了起来,“有什么不妥?刺杀女王罪该万死,咱们只是把人抓起来没有处置,已经是看在两方和谈的份上了。” 庄立树闻言下意识看向普琳,这一看就发现人竟是默认的态度,这跟她往日行径相较不说是有所不同,完全是南辕北辙! 想不通。 真的想不通。 庄立树郁郁回家,庄家是个十分庞大的家族,不仅是因为作为老牌政治世家姻亲故旧诸多,更是因为他活的太久,人类刚冲出地球的时候,谁能想到有一天他们能突破两百岁大关呢? 他的老妻、女儿、外孙外孙女、曾孙……还有各辈的女婿、大小他也说不上来叫什么名字的拖油瓶,全都坐在桌前等他开饭。 今天是老妻生日,家族聚餐,但在聚餐开始前三十分钟他收到消息赶到了赛普特宫,于是所有人都在等他。 庄立树拿起筷子夹了菜给老妻,对众人说:“吃吧。” 说完叹了口气,众人面面相觑,连一向活泼的小辈也不敢仗着祖祖的宠爱笑闹,唯有他的老妻眼皮子都不抬,自己吃了口菜,也给旁边的小男孩夹一点,康纳抬起头看着姨妈,露出笑脸:“谢谢姨妈。” 这一抹笑在桌上实在亮眼,庄立树不自觉盯着看,看着看着脑海中好像闪过一丝灵光,但稍纵即逝,他怎么也抓不住。 直到有人走进来趴在他耳边说有客人来了,他这才站起身吩咐家人继续吃,自己走到会客室。 会客室正站着一个男性向导。 蓬松柔软的头发,漂亮的眼睛,奢华的贵族风服饰。 庄立树微不可察的皱眉,脑子怎么也没将人跟名字对上,直到手下在他耳边提醒:“这是新一代格林公爵,女王母家表弟,您还递过礼。” 他这才有点印象:“哦,库帕啊,你来找我干什么?” 库帕听到手下说他已经结婚时,眉眼间隐隐闪过一丝戾气,但等庄立树开口,这丝违和已经消失,他开口道:“我是听说总理先生在我表姐那里不太愉快,这才特意过来跟您传授点秘诀。” 庄立树上下打量他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表达出来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就凭你? 就凭女王登基后再也没召见过的你? “对,就凭我,”库帕笑道:“您怕是有所不知,我跟女王自小一起长大,她讨厌什么喜欢什么我再清楚不过,她讨厌的我不再一一列举,但喜欢的,可就此一样,您确定不听吗?” “说。”庄立树不耐烦跟他打太极。 库帕也不磨叽,直接说和冬的名字,为了方便庄立树回忆,他提醒道:“女王曾跟其订婚、度假,以自己封地名为其请封为塞巴斯蒂安公爵,只不过后来发生了点事,不太出现在人前。” “这位哨兵,和冬,据我所知目前就在一号驻地服役。” 第106章 “和冬……” 库帕走后,庄立树低念着这个名字,脑海中 “和冬……” 库帕走后,庄立树低念着这个名字,脑海中有影影绰绰的影像闪过,直念到第二声,时间已然来到晚上十二点,会客厅里的古老自鸣钟提气聚力,准时发出“当——当——当——”的声响。 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悠扬。 他陡然想起老妻跟她外甥回来那日,那个跟他简短握手、眉宇间满是坚毅之色的哨兵。 庄立树“呵”了一声,背着手在会客厅转了半圈,对自己竟然硬生生错过眼皮子底下的女王的“软肋”感到不可思议。 虽然他明白这里面肯定有普琳的手笔——她把爱人隐蔽于重重迷雾之中,还是公主的时候就在挑选伴侣上几番波折,后来更是与许多贵族适龄哨兵传出绯闻,再加上最后一位与之订婚的又是摄政王之子路易斯。 那个曾订婚又被抛弃的和冬,着实具有迷惑性。 谁会往这里想呢? 谁会想得到一个早被踹到天边的过气哨兵竟然是女王的软肋? 庄立树窥得秘密,说不激动不感慨是假的,但等这阵情绪过去,脑子就开始盘算着怎么从中获得好处,——和冬军部出身,难怪荷尔博那个老头能几番得到女王青睐。 那他能拿和冬做点什么? 庄立树走去餐厅,目光落在捧着碗吃的满嘴都是油光的康纳,这孩子的父亲竟然是和冬的战友,世界真是小,真奇妙。 庄家人已经被庄立树那近乎慈爱的目光盯得浑身发毛,一个个要么摸头看镜子整理衣服,要么眼观鼻鼻观心的吃碗里的大白米饭,明明菜就在眼前却连筷子也不敢伸一下,生怕引得他的注意。 众人惶惶间,听到庄立树开口问康纳:“在首都星还习惯吗?有没有交到朋友?……你跟从前的朋友还有联络吗?” 几乎是在他问出这句话的一瞬间,老妻一改往日的温吞,陡然扭过头看向他,那眼神里的警惕都不用掩藏。 虽然不知事情全貌,但仍旧认定自己的关心不是什么好事。 唉,知我者莫若妻子也。 庄立树微笑,在桌下牵住她的手:“我就是关心一下小辈,灿灿家的女儿是不是也有好消息了?前两天还听见你张罗着要去看她,这些小年轻竟然放着繁育中心不用,选择自己孕育孩子……” 放心,庄立树拍拍她的手,想起不请自来又被自己责斥荒谬赶走的库帕,这小子言语试探又觑他面色,直到临走前也没把准自己脉的笃定,——活了这么多年,还想让我当你的刀? 你小子还嫩着呢。 — 可以预见的,一号驻地跟虫族冲突没多久,外交大臣就受到了庄立树一派的围攻。 党派斗争十分有趣,他们既想打压政敌又不想失去主动权,害怕自己把人斗下去后没办法收拾烂摊子,所以庄立树一派把这次冲突定义为“大规模械斗”、“双方偶有摩擦”,以此来定外交大臣的罪。 当着国会众人的面,庄立树一派二号人物痛批外交大臣玩忽职守辜负大众和女王的信任,让帝国处于危险的境地——两方和谈还没多久就出现这样的事,实在说不过去。 庄立树一派在国会议席多,即使有人帮忙说话也敌不过,所属政党只吩咐外交大臣认错道歉不管用什么手段,哪怕是召开记者发布会当着全帝国的面痛哭流涕也要守住自己的位置。 “戴文,秋天新的选举年就要到了,他们只比咱们多七个席位,只要争取到其他选举区的选票,完全可以反超!到时候你就是党内的功臣,下一届总理舍你其谁?” 外交大臣戴文喜不自胜、感恩戴德。 送人走后脸瞬间拉下来,如果他们党内不是有个二代大张旗鼓的表示自己要继承现任党魁衣钵,她还真能信信这帮人的鬼话。 想要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吃草,世界上哪有这种好事? 听完三场批斗会,私下约见庄立树都行不通,眼看着事情再无转圜余地,戴文去赛普特宫求见女王,预约当天她穿着一身职业装、佩戴胸针,还特意去做了个发型,等侍从将门一关,瞬间就握着普琳的手掉下眼泪。 外交大臣说自己跟女王都是女性向导,又同样在哨兵频出、男人成堆的地方厮杀奋斗,您一定能明白我受了多少委屈吧? 戴文:“我自从进入国会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三十年从没请过一天假,刚结婚的时候精神世界不稳定,结合热困扰的我只能从起床开始就注射镇定剂……” 然后又说自己被所属党派放弃、被庄立树这种眼里没有民众没有廉耻只知争权夺利的政客欺负。 说到这里,好像压抑不了自己心中委屈一样抽了口气,室内出现几秒的停顿。 普琳适时递了张纸。 于是戴文的眼泪掉的更凶,泪眼朦胧的朝普琳表明自己为帝国、为女王尽忠的决心。 普琳为庄立树说话:“庄老先生学识渊博、谦虚低调、与人为善,你们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戴文立马改口说:“绝对是庄总理身边的小人作乱!” 普琳得到满意的回复,这才说:“我虽然因祖辈余荫担任帝国的女王,但过去几百年王室早已成了名义上的总领,因为才疏学浅、资历不足,一直谨遵父亲教导不会干预国会的事,……但看你这样我也实在心痛。” “这样,我稍后联络庄老先生,让你们见上一面,给你们一个解除误会的机会,你看怎么样?” 戴文擦干眼泪:“全凭陛下作主!” 庄立树跟戴文没见上面,但她见普琳没多久,一号驻地跟虫族的冲突就被克勒福刺杀女王的事情压了下来,庄立树一派还要重提,就有人朝庄家投匿名信,佣人将信封送到主人手上,庄立树本来在喝茶,接过一看面色铁青。 无他,作为一个庞大、古老、专制的家族,财务问题是庄家怎么也迈不过去的槛,即使阿比盖尔事件在前,他也清理不掉所有人的尾巴。 现在若是孤注一掷只会两败俱伤,于是只能恨恨按下,心里琢磨着这到底是谁的手笔,女王吗? 帝国民众是最后一拨接受这个消息的,他们听到女王被刺,群情激愤,即使王室发言人说女王本人并没受伤,也纷纷走上街头抗议要求虫族给个交代。 与此同时,克勒福在狱中高呼冤枉。 可跟他或深或浅的冤屈比起来,帝国的炮弹不是假的。 即使此次冲突事件有虫族高层授意,但虫族的意见并不一致,于是被帝国提溜出来的克勒福成了替罪羊。 两方经过友好协商,决定将克勒福送往一号驻地监禁起来。 对虫族来说,一号驻地毕竟是蝎尾一组栖息地,克勒福闯了这么大的祸,他们还保下他让他回老家,实在不能说不是一次外交胜利。 对普琳、戴文亦或是一号驻地来说,这都是一份“大礼”。 — 一号驻地。 因为弹药充足、援军及时赶到,驻地人员伤亡并不大,只是地上建筑几乎被炸了个干净,即使建筑机器人日以继夜抢建,也恢复不到往日的风貌。 而且因为这次冲突,一号驻地成功被军部调高危险等级,以后除了必要的设施,他们只能住成本最低的简易房了。 虫族一抽风,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当全都没了,堂堂指挥官还要住简易房。 兰伯特磨刀霍霍,听闻下个月虫族外长克勒福即将回到自己的栖息地,亮出森白的牙,冲和冬一笑:“真好。” 这副样子看的人牙酸。 和冬机甲还没摸一下,伤好了五六成,正在抑郁,也没接话,谁知道下一刻勤务兵突然敲门进来说切尔西的审讯有问题。 切尔西? 因为此次冲突一开始虫族就炸驻地军火库,等援军赶来局势稍稍稳定后,驻地就隐蔽的展开了自查行动,不论军衔不论职称不论身在何处全都要接受审讯。 这其中也包括一直没找到家庭接受不得不在驻地停留的切尔西。 两人对视一眼,兰伯特问:“是什么问题?” 勤务兵:“所交代内容与上次陈述不符,审查员说有逻辑漏洞,怀疑切尔西被人冒名顶替……现在人已经被移出审讯室送往单间。” 单间是单人监狱的别名,关押到那里的都是军事犯,审讯者有权用刑。 和冬闻言“腾”的一下站起身,目光紧紧盯着勤务兵:“什么时候的事?手续没问题吗?她一个小孩子,当时情况那么凶险,因为创伤,出现记忆混乱十分正常。” 正常情况下,被审讯人每次陈述都有出入才算合理。 兰伯特也盯着勤务兵,谁知道这人却十分肯定:“没有问题。” 第107章 勤务兵带来的消息实在令人猝不及防,和冬走前只来得及交代兰伯特:“别…… 勤务兵带来的消息实在令人猝不及防,和冬走前只来得及交代兰伯特:“别告诉米娅!” 兰伯特骂道:“人有没有问题什么时候出来我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瞒?你把她当傻子吗?” 可和冬早已跟着勤务兵走人,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兰伯特恨恨拍了下桌子,叹气道:“唉——” 一号驻地监狱就设在兰伯特办公室五十公里外,和冬从接到消息到跟车抵达全程也不过一个小时。 按理说审讯期间是不允许外人探望的。 但这是驻地自查行动,没有军部统一管理的那么严苛,再加上自查前为表公平公正,兰伯特这边的人是由连理大尉负责,而连理大尉——是卡特琳宫前骑士团成员。 和冬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真的一点都不惊讶,只能说果然是普琳的风格。 连理大尉早在驻地火力压制住虫族攻击后就跟她通了气,他那时说:“虽然目前看来没有什么危险,但介于对战场安全性的考量,请您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 连理大尉说他能调动一艘小型宇宙飞船,等驻地沦陷,自然有人过来带她登机。 瞧瞧,保命的把戏。 和冬都懒得表明自己与驻地战士共进退的决心,这就像是去说服普琳放弃野心,明知道不可能就别再浪费口舌。 她略带讽刺的说:“你呢?到时候你也在飞船上?” 连理大尉从军多年却只是尉官,军衔都没她高,再加上这人出身骑士团,他的身份显而易见,贵族。 那群吃的满脑肥肠,却仍旧一心压榨下位者的贵族。 谁知道连理大尉却摇头,这个暴脾气的军人并没有因为和冬的讽刺生气,反倒一捋军装,在此时展露出与此前粗糙大兵形象完全不同的倜傥来,他说:“我会在这里为帝国流尽最后一滴血。” 这样的大尉总是好通融的多,连理只要求监控摄像全程开启,她身上佩戴记录仪,便签条子打开监狱大门放行。 一号驻地的监狱跟它的别名一样,更像是单间宿舍,卫生间、床铺、书桌等等一应俱全,从大门的观察口就能看见切尔西,她如今正坐在床上接受医生诊断,身边站着两个保持警戒的士兵。 管理员说:“审讯员怀疑她是侏儒人或者其他星外种族,医生正在重新检测她的骨密度、抽取血液样本。” “另外,上校,”管理员说:“我们需要你尽可能的回忆护航任务的全过程,本来还打算传召,现在既然你来了,那就请吧。” 和冬坐在审讯室,从接到任务挑选队员开始就被审讯员打断:“挑选标准是什么?” “没有标准,因为蝎子正逢雨季活跃度高,常常与驻地冲突,所以指挥官实行轮班制,我从正在休息的士兵中选了几个人,直接走了。” “就这么随意?”审讯员不信,“你不知道娜塔莎所属的星际海盗就在一号驻地附近吗?” “兔子不吃窝边草,星际海盗谋财害命但也珍惜自己的小命,从来不在军队眼皮子底下作乱。贵族要求军队护航更多是彰显面子,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驻地只把护航当成政治任务,不值得大张旗鼓。” …… 审讯室灯光昏暗,只有一盏白炽灯对着她,审讯员、管理员的脸都隐匿在黑暗里,给人一种只有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和冬讲到爆炸前几分钟他们赶到驾驶室,听到切尔西尖锐的呼喊,然后推算出密码破门,自己带着人赶到治疗舱……她脑海中闪过两人坠落不知名行星时相依为命的日子。 审讯员的声音打断了哨兵的回忆:“所以说,你们并不能确定伯爵夫人的死亡时间。如果‘切尔西’在听到你们脚步声、拍门声后故意发出尖叫误导,完全有可能趁乱混过去。” 和冬的心里就像压了一块石头,细节经不起推敲,只要埋下怀疑的种子,连切尔西曾在普琳赶到驻地后多次找她,都有可能是特意探寻女王踪迹。 如果普琳在驻地出事——毫无疑问,整个帝国都会陷入混乱。 审讯结束时已经是下午六点钟,审讯员照旧说结束词:“请保持终端畅通,不要离开驻地,如果想起任何遗漏的细节,随时与我们联络……” “我能见见她吗?” “……什么?”审讯员被打断,还没反应过来。 和冬:“我说,我想见见她。” 审讯员的目光瞬间凝聚,就像是抓住什么解开谜题的钥匙又或者整理毛团的线头,他说话都像慢动作:“可以。” 他开始怀疑她了。 但想到两人沦落荒芜行星获救前,切尔西始终不愿意离开抱着自己大哭的样子,和冬还是决定冒险见她一面。 怎么对待叛徒都不过分,可如果这人只是一个小女孩,那这个经历就太糟糕了。 更何况有普琳在,和冬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爱是一种十分强大且不容被人忽视的能量,大到足够她顶着名头狐假虎威。 就算上校和冬真的犯了叛国罪,军部想处死她,在女王点头前他们也要好生招待着。 — 切尔西的情况称不上好,和冬在她单间旁等了半小时,这才看见士兵将人脚点地的架回来,他们的动作绝对称不上温柔,看见有人在门口一顿,一直耷拉着头的切尔西仿佛察觉到什么,抬眼就见瘦削而又熟悉的身影,她的眼中瞬间攒聚起眼泪,张开口想喊和冬,但下一秒整个人就跟垃圾一样被人甩到床铺上。 小女孩身体砸到床上发出闷响,浑身都在痛,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慢慢蜷缩起身体。 得益于哨兵的视力,和冬隔着观察玻璃还能看见她手臂上的针孔,身上裸露在外的地方也有青紫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遭受了一场凌虐,脸色苍白、毫无生气。 但她能确定切尔西还没受刑,和冬见过那些刑具,没人能在那种折磨下撑过一个回合。 审讯员在一旁说:“不进去看看?我手里有钥匙。”他的态度又恢复到两人刚见面时的客气,好像那时的怀疑只是掠过湖泊的蜻蜓,翅膀一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和冬没逃避他的试探,转身看着人的眼睛:“不必了。” “如果一切都按照程序处理,那么我就等你们的报告,我相信军部的培养也相信你们不会让人失望。” 这句话中的敲打意思颇浓,审讯员短暂的蹙眉审视眼前的哨兵,但目光又在触及这人的军衔时停顿。 和冬:“明白我的意思吗?” 军队是个封闭的小世界,等级分明,上对下无往而不立,她一旦摆出身份,审讯员也只能不甘地低下头说:“是,长官。” — 因为有和冬出面施压,在米娅终于按捺不住突破勤务兵封锁上兰伯特办公室讨个说法地时候,审讯那边已经出具了系统的分析报告。 好消息:经过对比,切尔西身份验证成功,并不存在冒名顶替。 坏消息:人工智能在小女孩体内发现了纳米机器人。 和冬、兰伯特、军部派来的调查员还有眼圈红红的米娅一起听着报告:“……医生把切尔西的扫描样本分成上万个模块,让人工智能重复检测,终于在第六次检测中于切尔西大脑额叶处发现纳米级异物,经与会专家研判,确认为某型号纳米机器人……” 纳米机器人诞生初衷是为了治病,它们兢兢业业为患者清理堵塞的血管、维护人体更换的机械心脏、追杀扩散的癌细胞……但科技是把双刃剑,能治病就能杀人。 他们分析切尔西大脑里的纳米机器人此前一直是沉睡状态,再加上体量小,所以才躲过了返回驻地时的检查。 “就像有人在她脑子里装了一个开关,关上的时候她就是切尔西,一旦开启,她便是听命于娜塔莎的机器人。” 对,娜塔莎。 军部派来的调查员公布了娜塔莎的身份,星际海盗、军火走私犯、虫族奸细等等等等,但其中最令人惊讶的就是阿姆斯特朗亲自下诏封其为女爵。 一个是帝国的前任国王,一个是刀口舔血的女海盗,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 但事实就是这么袒露在众人面前。 军火贩最为依靠渠道关系,阿姆斯特朗还活着的时候,确实没有人比他更硬了。 调查员:“我们怀疑娜塔莎是阿姆斯特朗的钱袋子,那么此次她跟虫族勾结就具有明显的政治复仇倾向,但至于为什么拿一号驻地开枪,还要等待后续调查结果。” 调查员这话一说,剩下两人目光全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和冬,哨兵敛目沉思,抬头时两人跟做贼一样迅速转移,兰伯特望天望地,米娅艰涩地开口:“那切尔西怎么办?” 向导眼中全是红血丝,米娅无法不怜悯这个小女孩,特别是看到她跟自己之前同样的无助的时候。 调查员看了一眼兰伯特,这位才是一号驻地的指挥官:“我们准备将她带走进行后续的治疗。” “不可能!”米娅陡然站起身,她几乎是发出尖叫,直到兰伯特出手拉她,她才勉强压下胸膛起伏的力道:“不可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 治疗是假,解决是真吧? 反正切尔西父母已经死了,唯一一个能名正言顺接收她的继承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轻易就能打发。 米娅不可能看着切尔西沦落到这种境地,即使兰伯特不断发出低斥,也梗着脖子跟调查员对峙。 一直没出声的和冬在此时提出疑问:“既然切尔西体内的纳米机器人已经开启,你为什么认为带走她之后娜塔莎不会让它自爆呢?” “一个离开驻地已经暴露的奸细没有什么价值,”和冬说,“如果娜塔莎复仇的心这么强烈,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到时候还跟现在一样等人枪炮都对准军火库,再拿武器反抗?” 第108章 首都星,新的选举年已经到来,各派政党纷纷走上街头搭台演讲造势,…… 首都星,新的选举年已经到来,各派政党纷纷走上街头搭台演讲造势,争取民众手中选票。 庄立树也亲自披挂上阵步步紧盯,再加上他们一派作为执政党占据先天优势,一路给自己大开绿灯,短短一个月已经获得近半数选举区的选票,领先对手一大截,接下来只要再争取到一个摇摆区就可以高枕无忧。 众人提着一口气干到现在已近极限,庄立树深知这群人的脾性,本来就不是勤政爱民廉洁奉公的东西,忍到现在也是难为他们了,只能松松手中的缰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他们撒欢在党内召开庆功会。 总理办公室秘书向庄立树请示:“还是照旧向女王递送请柬吗?” 庄立树一派不是亲王室的政党,因为他这个党魁就在不同时间段的很多场合都表明了废除王室的意向,党魁意志都是如此,更别提党内那些极端派了。 以前亲王室政党在选举年登台造势还有王室成员帮忙站台,到了他们这里,即使跟王室面上大差不大,这些重要场合的互动还是寥寥无几。 秘书跟阿比盖尔一样都是庄立树心腹,正是因为知心才特意要问:您准备什么时候跟王室撕破脸啊? 庄立树闻言放下笔,在他身后悬挂的是代表帝国的国旗,三色打底,王室图腾赫然位居其中,即使是从没接受过爱国教育的小儿,都可以看出图腾的高贵无匹,一如女王登基当日,首都星封街军警开道,全民沸腾。 王室是个长久的历史遗留问题,难道军部就从没想过将道格拉斯家拉下王座?但为什么荷尔博不这么做呢?——任何妄图暴力颠覆政权的组织事后都会遭到清算,特别是军政府。 对荷尔博来说,对庄立树来说,实现抱负固然令人心动,但再也没有、始终都没有任何东西能比他们的政治生涯更为重要。 如此,只有像剃鱼刺一样耐心的一根一根的拔掉王权延伸到帝国的触角,才能将其彻底根除。 可这个大工程,怎么可能在宪法规定的两届任期内实现呢? “……送,”庄立树实际上有些后悔自己年轻时太过张狂,以致于人人都认为他跟王室不死不休,哪怕频频传出跟女王出席宴会交谈的讯息也不足以扭转他们的印象,拥护者固执的认为他总有一天会推翻王室让帝国迎来民治,这实在是让他有苦难言,为了选票不得不在敏感边缘发表些与王室对立的言论,选举年还特意跟王室保持距离稳定军心。 事实证明他释放的信号还是令人信服的,没看连秘书都出言询问了? 可这边军心是稳了,那边女王的不满却是越来越明显。 跟阿姆斯特朗比,普琳不是一个好开罪的角色。 庄立树嘱咐秘书亲自递送,哪怕明知普琳不会参加他们态度也要到位:“一定要见到里奥,当面表达对女王不能参加的遗憾。” 宴会厅觥筹交错。 庄立树下车,整理领带,正抬脚要上台阶,身后却陡然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轮胎剐蹭地面的声响,安保人员迅速拿起手枪警戒,助理慌忙拉着总理撤退。 庄立树刚朝那里看去,就见熟悉的人影从后座跳下来,被他嘱咐一定要见到里奥的秘书神色紧绷,越过防线匆匆赶至总理身边。 闹了一出乌龙正面面相觑的安保人员,还没等人出来说解除警戒归位,就听见庄立树震怒道:“什么?!” ——庄家长子深陷性丑闻危机。 在野党抓住机会疯狂传播这个消息,一时间无论哨兵还是向导的受害者全都浮到水面,各路控诉庄家长子的小作文、采访视频、集体诉讼文书都展现在选民面前。 对手啧啧称奇,民众愤怒无比。 早被众人遗忘的阿比盖尔事件重提,庄立树一派一时成为五毒俱全的反面角色。 虽然庄立树一派反应迅速,事情一出立马弃车保帅作出回应,称庄立树知道这件事后气的进了医院,我们对受害者的遭遇感到同情,正在进行调查,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但这种官方式的道歉并没有让舆论平息多少。 仿佛幕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一直在挑拨着众人的神经。 星网上充斥着诸如:“子不教父之过,庄立树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不相信他不清楚自己儿子在做什么,只不过事情没有败露之前,他认为这些事情‘无关紧要’……我几乎能想象出那些上流人士丑恶的嘴脸。”之类的言论。 庄立树做戏做全套,躺在医院贵宾病房,苍老的手背上全是青筋,皮肤脆弱的让人担心血管会不会在下一刻爆开。 庄家长子垂头丧气的坐在一旁聆听公关专家给出的意见,庄立树见他那副窝囊样更是生气,一把将茶盏摔在人头上,怒道:“滚,滚出去!” 他现在要是不知道自己被搞了才是傻子。 但据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交代,一向都有人给他收尾,哪怕搞出人命也早被抹平了,那是谁能扒出这些深埋地底的陈年旧闻? 想起之前寄送到手的匿名信……是……女王吗? 他上次明明已经在戴文的事上让步,最近虽然有些不敬却也立马让秘书道歉,阿姆斯特朗的血还没凉,普琳就要对自己的同伴出手,是不是欺人太甚? 庄立树又气又怒,可心却一下子沉重起来,要是他不能连任下一届政府换亲王室的政党上台,确实对女王大有裨益。 长子脑袋上都是血,捂住伤口等护士包扎时哀哀叫唤,庄立树烦的不行,正要朝他发火,呼叫铃响,病房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库帕,这个曾被赶出庄家的贵族向导,一段日子不见眼神中的阴翳更甚从前,偷偷来庄立树身边,等人都出去后送给他一个消息:“雅各布还活着。” 庄立树一震,骤然扭头:“你说什么?!” 库帕面带微笑,语调轻柔:“我说,雅各布王子还活着,要不是普琳留他一条命,你以为玛丽能心甘情愿的留在寝宫?” 如果雅各布还活着,那么普琳就不是唯一的选择。 庄立树眼中精光乍现。 库帕见状唇角带上一丝嘲讽,遥望赛普特宫,仿佛那个下令让那群蠢货代为折磨自己的人正在眼前,他对阿姆斯特朗没多少忠诚,但在普琳这个仇人面前,谁都可以是他的朋友。我的好表姐,有了哨兵,你这个向导的王位还能坐稳吗? — “娜塔莎是帝国辖区行星的三等公民。” 因为和冬的坚持,调查员没能带走切尔西,但小女孩脑子里的纳米机器人一日不除,她就一日不能离开单间,好在外面有人愿意为她奔走,在众人的努力下,切尔西得到了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成为诱捕娜塔莎的饵。 据军部得到的绝密信息,娜塔莎生母为某贵族妻子,跟人偷。情不小心怀上私生女,打胎对身体损伤太大还不如生下来,生下来后贵妇为了让自己的秘密消失,将其送到帝国与虫族交界处的混居行星。 听到这里,和冬一顿,脑海中千丝万缕的灵光瞬间串联起来,她开口打断:“她生母是谁?” “丽兹。” 伯爵夫人从不曾用过的众多中间名中的一个。 和冬坐在椅子上,想起登陆星际航班后第一次见到娜塔莎时的样子,娜塔莎笑吟吟的说他们启航前伯爵接到星际海盗的预告函,说什么多年前的仇血债血偿…… 她一直以为是娜塔莎跟伯爵的仇,没想到是跟伯爵夫人的。 人的嫉恨竟然可以持续这么长时间、蔓延到这么多毫不相干的人身上。 调查员被人打断又继续说。 帝国并不禁止民众与类人种族或者其他不可分辨种族结合,但其子女因为基因等不可分辨性,只能得到部分公民权,从源头上杜绝他们颠覆政权的可能。 这种只得到部分公民权的混血儿就被称为三等公民,常常被人歧视。 娜塔莎自小生活在十分混乱的街区,是那里少有的人类,明明没有异族血统却仍旧位于生物链最低端,成长过程中不断忍受屈辱,直至成为雇佣兵。 调查员说:“我们怀疑娜塔莎就是在雇佣兵时期跟阿姆斯特朗搭上线的。” 是阿姆斯特朗给了娜塔莎可以从刀口舔血的炮灰成为占据一方的军火贩的机会。 娜塔莎为了阿姆斯特朗复仇也说得过去,但跟挑拨两国关系发动战争毁灭帝国相比,她明显发现了一个更快更轻松的途径。 杀掉普琳。 又或者——和冬。 这次行动的重难点就是怎么让娜塔莎相信和冬察觉危险要撤回首都星。 如果说切尔西是饵,那么和冬也是饵,她的处境明显比切尔西更危险。 调查员都怀疑这次行动是怎么批准下来的,——他在这段等待军部反复的日子里明白了坐在眼前的是何方人物,讲完就安静而又不易令人察觉的看向和冬。 和冬真的感觉很奇怪,在自己下定决心结束这段关系后,包括主人公的所有人都在朝她诉说普琳如何爱她。 爱到让娜塔莎认为,杀掉自己竟然可以让普琳痛不欲生。 真的吗? 那可是女王啊。 第109章 会议结束,和冬戴上帽子走出大门,因为娜塔莎手段惊人,一号驻地始 会议结束,和冬戴上帽子走出大门,因为娜塔莎手段惊人,一号驻地始终处于警戒状态,所有的涉密交谈都要在地下能够隔绝信号的密室进行。 和冬乘坐电梯来到地面,大门两旁照旧是荷枪实弹警戒的哨兵,电网不远处站着皮特几个侍从官,而在他们之后,是望眼欲穿的米娅。 米娅对切尔西的关心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以致于调查员一度要将她列为怀疑对象。 “你不觉得她很奇怪吗?”调查员说,“切尔西跟她非亲非故,来到驻地也没多长时间,两个人怎么可能建立起多深厚的情谊?更何况就算交情再深,为‘叛徒’求情的时候总要有些顾虑吧?” 调查员说:“可她所作所为却全像是下意识举动,完全没过过脑子,你要说这里没猫腻连狗都不信。” 但在兰伯特的力保下、迫在眉睫的诱捕行动面前,调查员只能将这些怀疑淡化。 和冬刚走出电网范围,侍从官就围了过来,皮特微微躬身,轻声问:“没有人难为您吧?” 和冬几不可察的摇头,她的目光隔着侍从官落到米娅身上,这才发现皮特的站位很巧妙,处于一个恰好将两人隔开却又不会耽误交谈的位置。 米娅脸色憔悴,她级别不够,在切尔西的事情上说不上话,只有依靠兰伯特与和冬,此前两人因普琳到来产生嫌隙已经很久没有交谈,但为了切尔西,这个骄傲的向导却能做到在这里蹲人。 米娅张口道:“切尔西……” 还没等她说完,和冬就说:“很好,还有一些细节要问,其他都在等待军部回音。” 米娅第一次被哨兵略显粗鲁的打断,怔了一下,想起自己遭遇的种种,又看见眼前被侍从官隐隐以守护姿态隔开的人,恍然间竟然生出了一个念头:这才是两人原本的距离,只不过因为和冬的随意才让她模糊了中间的界限。 和冬注视着她,有些无法将眼前人与那时在草坪上被人为难的向导联系起来,明明是一样柔弱的身形,但跟之前风一吹就倒的样子比起来,此时的米娅更像是一块被层层海绵包裹着的钢板,一旦重压将其弯折到极致,她也能拿出与人同归于尽的魄力来。 ——向导生来柔弱,需要哨兵守护。 ——可眼前的米娅、记忆中那双涌动着欲望的绿色眼睛,无不朝人诉说着哨兵的自大。 比起在红丝绒会所看到的那些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向导,和冬发现她更喜欢看见像米娅这样的人。 只要去争,管她争些什么。 侍从官发动汽车,轮胎抓地刨沙的声音传了过来,皮特适时打断这场本不应该发生的会面——女王不会乐意见到这副场景,他朝和冬说:“您该回去了。” 说完,一边躬身请和冬上车,一边礼貌的侧头朝那个向导表示歉意。 和冬看着米娅惶惶然站在那里,有心让侍从官开车载人回去,又担心让普琳平添忌讳,抬脚上车的时候按下终端,打算让兰伯特派车赶来接人。 哨兵身体都进了车子,皮特守在那里等着她收腿关门的时候,突然听到那个向导大声道:“和冬!” 和冬闻言抬头,只见米娅眼眶发红,问她:“你跟我说实话,我问你喜不喜欢她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那时哨兵还是卡特琳宫不太受欢迎的护卫。 米娅是内勤厅派来督察普琳的职员。 “我问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米娅问了什么? “……你喜欢殿下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总觉得好像没人会不喜欢殿下。 时间太过久远,和冬已经忘了自己那时候是怎么回答,但此时却能看见向导眼角泛起的泪水,米娅等不到回复,在这阵短暂的沉默后喃喃道:“果然是这样。” 皮特关闭车门,从另一端上车,命令四级出发,汽车发动的一瞬仿佛触发了什么机关,米娅攥起砂石砸向车窗,用尽全身力气大吼道:“你这个骗子!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果然还是喜欢她!你早就喜欢她!” —— 车厢内,皮特从后窗看见人软腿跪地捂脸哭泣的样子,心里跟猫抓一样,将两人的对话来来回回反复品味就想从中揪出一点蛛丝马迹,好猜出她们到底打的什么哑谜。 期间难免小心打量哨兵神情,——这个被所有侍从官谨记的传奇人物,好像被向导那句话冲击,直到下车时还是一副怔仲的样子。 “和冬?” “和冬?”皮特在人回过神下车的时候说:“我们去接你前收到了一封来自首都星的信。” 说着,侍从官跟变戏法一样小心翼翼抽出一个信封,拿在手上觑着哨兵的面色,一副想递又怕被人打落的踌躇模样。 已知,和冬逃离首都星,拉黑了所有跟女王的联系方式,决心跟其决裂。 所以女王才不惜在登基前夕不远万里赶来这里亲自挽留,然后还没挽留成功。 那你猜这封来自首都星的信又会不会被人接受呢? 皮特是个聪明人,要是不懂眉眼高低也不会被普琳留下来守在和冬身边,虽然女王身边得用的侍从官无数,可像留在卡特琳宫养老的亨瑞、跟在她身边的红人里奥明显都不能把握准这个“守”的度。 留守的侍从官处境很尴尬,女王是命令他们的主人,但这个却又是能命令他们女王的人,他们到底听谁的呢? 听女王的,女王可不一定见得开心。 皮特见人盯着信封迟迟没有动作就想收回,低声:“我明白了,女王不会知道……”你从来都没看过这封信。 但谁知道下一刻却听哨兵说:“给我吧。” 哨兵瘦削高挑,穿着军装,肩是肩、腰是腰、腿是腿,伸出的手指白皙修长:“给我吧。”和冬说。 — 和冬进门刚放下帽子,卡洛夫已经忍不住从精神图景中跳出来,那些向导勤勤恳恳帮她修复精神世界也算有些成效,虽然图景中的高楼大厦还是一片混乱扭曲,但好歹把卡洛夫解救出来。 和冬对这个一直随同自己作战的同伴心怀愧疚,特别是在它在冒着撕咬精神触手后万一精神图景崩塌彻底消失的风险后,她舍不得训斥它,更不会追究它不听从命令的举动,于是摸摸卡洛夫的头,雪豹悠闲的甩着尾巴,琥珀色的瞳孔倒映着主人盘坐在地、手指捏着封信、神色莫名的样子。 米娅的吼声仿佛还在耳边: “你为什么骗我?” “你果然喜欢她!” “你早就喜欢她!” …… 谁会不喜欢普琳呢? 高贵、美丽、温和,是王室培养出来的符合帝国最世俗审美的向导,从一开始就是所有哨兵的梦中情人。 和冬在前线多年,几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看到过不少将普琳照片带在胸前的战士,他们钦慕她,曾在战场休息间隙像对待恋人一样亲吻她的脸庞……上校和冬也是其中一个,只不过她不太想冒犯公主,只是缓慢摩挲照片上这人逸撒的裙边。 所以明知没结果,明知是利用,还是甘愿说服自己,一次又一次期待着她向自己坦诚,仿佛只有这样,只有通过得到普琳的剖白才能确认自己于她不是用过即抛的垃圾。 哨兵拆开信。 “和冬,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首都星已经是深夜,一号驻地离这里太远,有着六小时的时差,你这时候应该起床了吧?是不是在绷着脸整理内务?” “……我总是想起你带着卡洛夫在岩壁丛里巡逻的日子,雪豹神气活现,你常常回头凝望首都星的方向,好像穿越漫长的时空跟我对视,每次想到这里廖得慰藉,下一秒意识到你不在身边又开始痛心,我爱你,很后悔没在你耳边诉说千万遍,也很后悔为什么总是在辜负你?” 普琳谈到军部奉上的批文,隐晦的表达了自己对她提出诱捕行动以身犯险的不快,点了切尔西的名字,却唯独对米娅讳莫如深。 “我不希望你这么做,不喜欢你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一想到有可能失去你……”笔迹在这里停顿,这人接着诉说爱语:“我发誓将生命奉献给帝国,但一直都把心脏放在你那里保管。” “帝国不能失去国王,我不能失去你。” 如杨柳拂水,心湖泛起点点波纹,一圈又一圈不断扩散,直到哨兵再也忍不住,一手将信纸盖在卡洛夫头上。 正在顺毛的雪豹不爽呲牙,谁知道和冬突然伸手捏住精神体的吻部,嘀咕道:“还是这样乖一点。” 哨兵的理智提醒她找一个可以帮自己抵抗干扰的口子。 和冬按照大脑的指示付出行动,却忘了卡洛夫的桀骜样子,一言不合已经炸毛,露出森森獠牙直接咬在哨兵手背上! 雪豹略施惩戒,獠牙刺入手背一个尖尖,在这种轻微的疼痛中,和冬警告自己:“君君臣臣……” 不要被她左右! 第110章 首都星,库帕走后庄立树挥退左右在病床上躺了半晌,一时觉得门外仿 首都星,库帕走后庄立树挥退左右在病床上躺了半晌,一时觉得门外仿生蝉吵让人关掉,一时又说开着窗户一股草味,还没喊人关窗户就有一只虫子跳到他脸上,庄立树额角抽搐了一瞬,看也不看直接将虫子填进嘴里咬的咯吧响。 他出身政治世家庄家,刚毕业就被长辈打招呼送到时任总理办公室当秘书,自此高调开启政治生涯,从总理办公室到国防军备官再到财政中心,从心高气傲、意气风发到老态龙钟、步履蹒跚,要是年轻的时候听到雅各布还活着的消息,不说一蹦三尺高也要攻到普琳面前逼她服软。 但是现在…… 外面人许久没听到总理声音,怕人被不孝子气出个好歹,将他平日最疼爱的外孙女灿灿摇了过来。 灿灿怀孕五个月,挺着个大肚子,接过任务轻悄悄进门伸手探外公鼻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到底有没有事,就见庄立树腾的一下猛然坐起身。 “啊——”外孙女灿灿吓得一个激灵,庄立树闻声见人皱眉:“你怎么来了?怀着孕还乱跑,小年轻就是瞎折腾。” 灿灿捂着胸口埋怨道:“外公!你要吓死我了!”肚子里的胎儿就跟能听懂母亲的话一样,翻身折腾,灿灿摸着发紧的肚皮,听外公喊人进门,——那个人她也认识,叫邢鲲,给她当过几回司机。 庄立树说:“去查查二王子的消息。” 邢鲲跟在庄立树身边多年,训练有素,就算心里疑问再多也不会质疑他的命令,更别说身边还站着灿灿小姐,当即答是,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门。 徒留灿灿站在那里抚着肚子若有所思,她问外公:“二王子不是失踪了吗?”不等人答,便觑着人的面色推测道:“难道他还活着?” 庄立树哼了一声,意味不明,只让她回去:“也不知道他们喊你干什么,明明有繁育中心还非要自己生孩子,让你外婆紧张的睡不好觉,现在还挺着大肚子奔来走去……万一有个好歹,怎么跟她交代?” 灿灿是庄立树三女儿的独生女,三女儿意外得了基因病早早去世,白发人送黑发人,其中滋味不用言说。 老妻心疼外孙女就把人接过来照顾,那时候恰巧他被人打压赋闲在家,有心思教小辈读书写字,这一个可以说是在他跟前看着长大的,跟那些便宜的像大白菜一样的小辈来说,庄立树对灿灿的感情也更深些。 他说:“你丈夫不也出去了吗?搬回来陪住吧,省的你外婆整天操心你磕了碰了。” 灿灿不想回庄家受拘束,闻言只是皱了皱鼻子,坐下来给人削苹果,一边削一边含糊道:“再说吧……” — 二王子失踪时日已久,那些证据早就消失的七七八八,邢鲲查了三天也没什么进展,出入庄立树病房几次,直接奔先王后玛丽寝宫而去。 不去不知道,去了还真发现点端倪。 ——玛丽被人控制了起来。 这可是格林家的女儿、国王爱德华二世之妻、生育过一个王子一个公主的王后,更别提现在坐在王座上的正是公主普琳西斯,到底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囚禁王后? 邢鲲本来还以为是摄政王——贵族内部并不团结,摄政王性格强势早在爱德华统治时期便统摄内政,权势滔天,改朝换代后也不改辞色,见普琳一个向导登基根基不稳,拿玛丽拿捏人也算说的过去。 他小心隐匿起来,几乎驻扎在玛丽寝宫外,可越是蹲守越是发现不对劲,寝宫里的侍从官看着怎么都像是卡特琳宫的人? ……女王为什么要囚禁玛丽呢? ——雅各布。 邢鲲的心脏为这个不可思议的想法砰砰直跳,他知道自己立功的时候到了,花了大功夫疏通关系只为跟玛丽见上一面,好在玛丽寝宫此时算个冷殿,在这里待的侍从官烧不了热灶对差事也是意兴阑珊,很快就给了他机会。 当他深夜潜入寝宫,蹲守在玛丽床头时,这个曾经骄傲的不可一世的王后已经不复往日荣光,整个人枯瘦、憔悴,即使珠宝在身竟然也有了一副苦相。 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呼唤“殿下……殿下……”,她烦得不行,刚睁开眼就被人捂住嘴巴,这人及其用力,恨不得把她下巴卸掉,有枪顶在她腰后。 玛丽瞪大双眼双手抓住梗在身前的手臂呜呜出声,邢鲲见状立马道:“殿下,我没有恶意,回答我几个问题,就放你离开。” “雅各布王子是失踪了吗?” 玛丽一顿,刚想扭头看清来人的面貌,又被人扼着下颌扭转过去,那人冷声道:“是还是不是?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她缓缓摇头。 猜对了! 邢鲲尽量维持声音平稳:“是普琳西斯囚禁你吗?” 点头。 “你知道雅各布在哪儿对不对?他在哪里……啊!” 手指几乎被人咬断,鲜血淋漓,邢鲲吃痛松手,被玛丽抓住机会高声呼救:“有刺客!有刺客!!” 脚步声迅速传来,邢鲲不甘心加薪升职的机会在眼前溜走,眼神凶恶,用另一只完好的手狠狠掐住玛丽的脖子,短短几息,侍从官刚开始捶门,玛丽的脸庞已经变得青紫,看着她眼中出现惊恐之色,他才低声说:“你还想被困在这里吗?还想让雅各布王子下落不明?你想清楚,我是来帮你的!” 侍从官一边呼喊着殿下,一边开始撬门,邢鲲眼看自己装上的安全锁要被人攻破,这才缓慢松开挟制玛丽的手,玛丽甫一获得空气扑在床上狠狠咳嗽起来,咳的撕心裂肺时,听到那人说:“这是你们唯一翻身的机会,你确定不说?” 开门声响,侍从官持枪冲了进来。 邢鲲跳窗前终于听到那句:“贝壳巷112号!” — 普琳一觉睡醒就听到玛丽遇刺的消息,她一口一口的喝着侍女捧过来的热可可,任凭她们忙碌的为自己装点。 里奥满脸愧色:“医生已经用治疗仪帮殿下治,听他说那人用力极大,殿下脖颈满是於痕,还有缺氧反应,要不是殿下奋力挣扎……等侍从官赶到早就回天乏术了。” 里奥拿捏着自己说话的语气,他看的很明白,虽然普琳跟王后玛丽的关系称不上好,但绝对也没到想让她从这个世界消失的地步。 敢杀王后,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吗? 可谁知道,普琳听完竟然只是把茶杯放在桌上一推,瓷器擦着桌面滑过,侍女立马拿起长嘴壶给她添奶。 里奥听到普琳说:“没想到王后这么受欢迎,都多久了,竟然还有人记得她,你说一个刺客大晚上的兴师动众,最后还没把人杀了,这不是白费功夫吗?” 里奥一怔,听人道:“杀人的方式那么多,王后竟然还能从一个经受过训练的刺客手中逃出生天,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侍女正在给她编头发。 新一年赛马节到了,普琳今年不打算站在台上唱功,特意穿上和冬曾经的骑马服要侍女复刻哨兵之前的造型。 她对着镜子,看自己的眼睛,幽深如潭。 “您的意思是?”里奥不敢说自己的猜测。 “同伙,”普琳一锤定音,叹道:“妈妈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让人省心。” 她站起身,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吩咐:“王后一向喜欢热闹,现在住在寝宫时间这么久肯定闷坏了,正好今天赛马节,借这个机会让她出来放放风,也是我的孝心。” 里奥闻言踌躇难定,普琳一登基就将玛丽囚禁了起来,坊间不是没不好的传言,但人一概不理,现在又怎么突然改主意?明知玛丽有鬼,不是更应该将人困起来严加审问吗? 普琳低声:“我倒要看看……”是谁捣的鬼。 她握着手中的鞭子,轻轻一甩,便传来响亮的破空声。【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0-120 第111章 玛丽被侍从官请出寝宫还有些恍惚,她贪婪而又渴望的打量着外面的世…… 玛丽被侍从官请出寝宫还有些恍惚,她贪婪而又渴望的打量着外面的世界——天高草绿,虽然跟她以往钟爱的璀璨灯光不同,却也别有一番自由的味道。 侍从官出声打断她,“殿下,”他弯腰恭敬地拉开车门,看守王后的侍从官即使懒于应付,但该有的礼仪一概不缺:“今天是赛马节,我们可不能让陛下久等,请吧。” 听到“陛下”这个称呼玛丽神色一变,想要张嘴说些什么,但看着周围沉默肃立的侍从官、戴着白手套从后视镜看她的司机……这里处处都是卡特琳宫的人,她的愤怒、咒骂根本得不到一丝回应,这么一想她也没了说话的心思,直接坐上车,不过从摔门声中尤可听出主人的不平。 今天这场赛马节因为有女王参与显得空前热闹,到处都是气球彩带和民众的欢呼,赛场里里外外为了五六层,侍从官直接把王后送上观礼台。 帝国的向导女王、玛丽的女儿,正在观礼台上等着她。 玛丽看着站在阳光下靓丽的身影,脑海中却闪现昨晚意外出现的刺客,那人说:“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还有人没放弃! 还有人站在她跟雅各布这边! 正在思索间,却听见普琳慢条斯理的喊了声“妈妈”,女王微笑道:“怎么还不过来呢?他们都要等着急了,你还在埋怨我吗?真抱歉,首都星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让人疲于应对,你不会还在怪我吧?” 玛丽听的心头冷笑,她可没从中听出多少抱歉的意思,流放亲兄弟、囚禁生母,这个女儿没有一点人性。 但为了那人口中的机会,玛丽还是在身旁侍从官的凝视中缓缓走向观礼台,跟普琳并列。 “没有怪我就好,”普琳看着台下对准这里的摄像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笑一下,开心点,哥哥要是看见你这憔悴的样子肯定会难过的,妈妈也不想吧?” 骤然听她提及雅各布,玛丽心头一紧,以为事情败露下意识打量普琳神色,但等看到人嘲弄的笑,直面自己居于人下的处境,玛丽脑中顿时轰的一声,撑不住,张口骂道:“你!……” “我什么?笑,”普琳握着她的胳膊冷声道:“这不是你教我的吗?就算脚跳烂、饿到晕厥转到呕吐,也要给我站着笑出来,你送我的东西我可全都收着,一点都不敢忘,你怎么就能忘了?” 玛丽哆嗦着嘴唇,听到普琳说:“只可惜你不是公主,”那双绿色的眼睛跟狼一样,盯得她浑身发冷,她的女儿说:“要你是公主,我肯定也会让你尝尝被人随意配种的滋味。” 说完,手一松,无人机摄像飞到不远处,普琳如常冲它招手。 玛丽当王后这么久招手行礼的动作刻在骨子里,几乎跟普琳同步,她一边不甘一边盯着摄像机,像赛马节这种王室参与的活动都会被各大门户网站实时直播,按理说只要她在这个时候…… 也就是思考的这一瞬,无人机摄像头已经拍摄到合适的画面嗡嗡响着远去,台下一声枪响,赛马齐齐奔腾而去! 玛丽陡然听到枪声想起之前的噩梦吓的脸色苍白,还没回过神耳边突然响起普琳的声音,“昨天跟你联络的是谁?格林家?不对,外公早就去世,舅舅明知道我跟你的过节不可能冒险。” 普琳看着玛丽瘦到完全没有腮肉的脸,“是库帕格林?” 玛丽顿了一下,反应过来立马扭头看向她,色厉内荏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把我囚在宫里还不够,还要朝他头上扣屎盆子吗?格林也是你的母族,库帕还是你的表弟,普琳西斯,你怎么就这么狠!” 啧。 她这个妈妈演戏的本事一如既往的烂。 普琳面无表情的看着玛丽因为愤怒而抽搐的唇角,她大概是想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但是对自己的怨恨太强烈,那眼神可以称得上恶毒。 可惜她早过了被人一冷眼就万箭穿心的年纪。 “看来不是,也对,舅舅正压着库帕要一个孩子呢,继承人不生下来他也没时间,那到底是谁……” 玛丽小心觑着普琳思考的样子,以为自己混过去,刚要松口气,就听普琳道:“不管是谁,我都保证他有来无回。” 女王看着玛丽,她愿意用那么多废话看着这个女人一朝天堂一朝地狱,玛丽屈服于强权只能隐忍的仇恨让她无比痛快,于是微微一笑:“到时候把他的手剁下来送给你,就当替你报仇了,可别说我没良心。” 刚说完,一个侍从官急匆匆走上前,呼喊了声“陛下”又看了一眼玛丽,神情焦急明摆着是有事要说,玛丽算着时间点,一时心都提了起来。 侍从官见普琳没回避王后的意思,这才说:“贝壳巷有人落网。” 室内一静。 不知过了多久,普琳才慢吞吞开口:“哦,是吗?”她看向玛丽,在人闪躲的目光中问:“哥哥没有出事吧?” 玛丽闻言不受控制的抬头盯着侍从官,既想听到人平安又奢望那人已经救自己儿子突出重围。 谁知道面前的侍从官却犹豫了一下,看看普琳,小心提醒道:“陛下,王子早就不在那里了,还是您下的令……”你忘了? 她当然没有忘! 玛丽想到今日种种,立马明白过来,她被普琳耍了!霎时目眦欲裂,张口骂道:“普琳!” “你这个狼……唔……唔唔……” 侍从官小心翼翼地堵上王后的嘴,跟女王身边的侍从一人一边架起她的胳膊迅速将人拖下去。 里奥擦着汗走到普琳身边,直到王后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这才低声道:“在王后房间发现被擦拭过的血迹,已经送到基因库对比,不出24小时肯定能把那个人揪出来!” 里奥心中恼恨,如果不是一开始见到王后伤势先入为主的认为是刺客偷袭,根本不会漏掉这么重要的证据,现在早就把人抓到陛下面前了! 王后身为陛下生母却处处与其作对,真是可恶。 可谁知道,他的保证刚落地,却听见普琳笑道,“抓这些小喽啰有什么意思。” 最重要的是他们身后的大鱼。 — 几个小时前,贝壳巷。 这里正对着首都古地球博物馆的后门,早年间曾是博物馆工作人员及其家属的居所,后来首都星接连翻新升级将居住区重新划分,随着人员搬走,这里就慢慢荒废下来,除了定时前来清扫的机器人,根本看不见活人的影子。 邢鲲越看越觉得二王子在这里,这么幽僻、寂静还不引人注目的地方首都星再难找出第二个,要是他是国王,杀又不能杀,肯定也会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只有看得到才会安心。 他带着人穿上治安队的制服,一个个手里拿着电棍、腰间别着量子枪,整装列队,大大咧咧、光明正大,从巷口开始挨个敲门,拍一下门说一声:“治安队例行检查,开门,再不开门就直接闯进去了!” 治安队因其特殊定位——国王利剑,是首都星一霸,一向横行霸道连最高院的裁决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升斗小民。 这样即使博物馆有工作人员偶然注意到,也以为是治安队执行公务,生怕惹上这群煞星,早早把帘子拉上,只求自己平安哪管道友死活。 邢鲲敲了半小时就让人兵分两路,一路守巷口,一路去巷尾,而他则带着两个心腹直奔 112号的大门。 112号是个很有古地球风情的复式小洋楼,珐琅窗户、院中姹紫嫣红的花朵、满墙翠绿的爬山虎,微风一吹美不胜收。 邢鲲作手势,两个心腹会意,翻墙进入院内打开门栓引人进来,他们在前面吸引人注意力,而他则沿着隔壁只供人侧身通行的小巷来到后墙。 爬山虎是天然的攀爬屏障,邢鲲踩着藤叶三下五除二攀到后窗,拿出探测仪小心打量里面场景,只看到桌子、纸笔还有挂在墙上的属于王室的图腾,看见这个他的心怦怦跳起来,果然! 邢鲲咬牙克制着激动,继续小心打量,发现房间另一侧有个隐形门,他怀疑那是雅各布居所,而走廊玻璃也时不时闪现出人来回走动的影子,看样子是监视雅各布的侍从官。 突然,走廊上传来厉喝:“谁?” 来了,开始了。 随即便是消声枪子弹射入人体的闷哼,邢鲲静静等待着,直到终端传来消息,这才割窗闯入! “哗啦”一声碎响,他在地上翻滚一周,还没握紧手中的枪警戒,手腕立马传来一阵剧痛。 有人顶着他的背、有人扯住他的手脚,甚至还有人咔吧一下卸了他的下巴,邢鲲被人抓着头发抬头,定睛一看,一身黑色制服的侍从官早把枪踢得老远,人家手里拎着探测仪,嗤笑道:“雕虫小技。” 侍从官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嫌弃道:“怎么想的?真以为人跟树一样不能动弹,定在这里让你们捡漏呢?” 在被人注射药剂昏迷前,邢鲲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第112章 几次去外公病房都没见到邢鲲后,灿灿的心就沉了下来,一为他跟在外…… 几次去外公病房都没见到邢鲲后,灿灿的心就沉了下来,一为他跟在外公身边多年的情谊,二就是因为普琳。 ——她曾是公主的侍女,这是因为外公看重和庄家身份加持才能得到的荣幸。 自从女王登基后,灿灿就知道自己有幸侍奉过一段时间的公主跟以往的沉静温柔完全不搭边,相反……为登上王位囚禁生母、兄长,有一段时间外公甚至怀疑国王爱德华之死也有这人的手笔。 她永远都忘不了,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浑身血液骤停的感觉。 庄立树曾在她面前评价普琳:“一举一动都带着杀气。” 那邢鲲调查二王子的事会不会被普琳认为是在挑衅? 灿灿匆匆赶到病房,却见外公不慌不忙的拿着切成块的苹果啃。星际时代人的寿命无限延长,身体机能却没随着一同进化,庄立树长久忍受牙疼的困扰,借着住院索性更换了一副新的,两者正在磨合期,他还不太熟悉自己的新牙,像牛吃草一样缓慢而又机械的咀嚼。 再看病房内秘书、助理也是一脸平静,不知他们是不是不知道外祖这个计划,——要是知道了绝对不可能这么平静,她这么认为。 见外孙女过来,庄立树就让人散了,他一眼就看出灿灿神色有异,等其他人走出病房,果不其然,这孩子迅速扑到他床边,紧张道:“外公!邢鲲……” 庄立树:“邢鲲怎么了?” 灿灿抬头看他一眼,还没反应过来:“邢鲲是不是失联了?” “哦,”庄立树慢吞吞说:“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关心一个助理,难道你已经移情别恋不喜欢现在的丈夫了?” “外公!”灿灿气地跺脚,怎么能这么扭曲她的意思!她是为谁担心?! 庄立树抚着她的头发,任她撅着嘴委屈,灿灿等了半晌也没见人哄自己,不由得偷偷看过去,庄立树因为她的表情笑了起来,明明自己都快当妈妈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跟你没有关系,不要打听、不要参与、不要关心这些事,灿灿。” 庄立树看着这个孩子的一片真心,他自认并没有什么重男轻女、重哨兵轻向导的封建习俗,他一向愿意给孩子机会,可惜灿灿明明是他最疼爱的外孙女,却没继承到一丝跟人斗的智慧。 聪明人入局的时候,不够聪明的只能被人当枪使。 “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等你平安生下孩子再来找我吧。” 说完,庄立树就摇铃喊人进来,他没再看她一眼。 那两人边说“小姐抱歉得罪了”边把人挟走,灿灿护着肚子又是愤怒又是疑惑,还来不及挣扎就被人带走,室内很快就恢复安静。 庄立树又拿起一块苹果,放进嘴巴前想起秘书说:“邢鲲撑不了多久,治安队审讯手段一流,女王早晚都会知道您在他背后。” 他就是要普琳知道啊。 要不然怎么有筹码跟人谈判呢。 — 一号驻地。 和冬穿着军装坐在隐蔽室十分无语,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普琳能这么痛快批准这次诱捕行动,因为自己根本就待在大本营没有动弹! ‘和冬一号’已经在五分钟前出发,乘坐星际航空的航班,跟撩拨娜塔莎神经一样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晃悠。 也就在她进入隐蔽室那一刻,‘和冬二号’才带着切尔西施施然走进小型宇宙飞船,为了让‘和冬二号’更加真实,连皮特这些侍从官的制服都被人借走,更别特登上飞船的曾为她治疗的三个向导了。 让向导涉险是军部大忌。 即使是因为她跟兰伯特游说才有了此次行动,但调查员对娜塔莎的执着却着实令人惊讶,兰伯特怀疑这是出于政治目的,含糊道:“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女王不是得位于父兄。” 她前面的人要么死了要么生死不明,王室只有普琳这一个选择,所以帝国才迎来了一位向导女王。 女王登基,自然要排除异己。 娜塔莎就是军部送给女王的礼物。 计划已经开始实行,她这时候出去反倒不好,和冬运气压下涌上心头的种种情绪,隐蔽室所有电子元件都已经被拆除,信号也被屏蔽,甚至连大门都是机械锁,完全隔绝安全系统被远程入侵的可能,是以又被战士戏称为“龟壳”。 战争开始时,所有无作战能力的人员都要待在龟壳里,直至警报解除。 这里生活设施齐全,还有联系外部的有线电话,和冬只问勤务兵要了点纸质书,烦的时候看一页,烦的不行扒两张,即使勤务兵见状劝说可以出去散步,她还是困守屋内,她不希望计划因为自己出现问题。 这中间兰伯特曾跟她通了一次电话,轻松的聊两人在军事学院受训时的趣事——她现在的身份是兰伯特旧友,一个受伤的少尉,只不过原主人早就被送到疗养院还没来得及更新信息,所以他们移花接木的十分顺利。 害怕被人监听,兰伯特只说:“你的病退手续很顺利,已经到我手上,就差盖章了,别担心。” ——计划很顺利,和冬一号或者二号成功潜伏,只等最后发起总攻。 兰伯特:“为退休干杯!” 但没想到,第三天后,原本还信心满满的兰伯特却略显狼狈的敲开了隐蔽室。 隔着这么远和冬也可以看到他额头上的汗,兰伯特明显有些挫败,进门就坐在沙发上垂着手,安静了一会儿整理情绪,这才直起身支走勤务兵,对和冬开门见山:“任务失败了,切尔西失踪,米娅痛不欲生。” 兰伯特顿了顿,好像在酝酿着怎么说出接下来的话:“我们接到命令,要护送你回首都星。” 和冬站起身:“怎么回事?哪里出了问题?” 兰伯特烦躁的抓扯自己的头发:“就是不知道才让人担心,目前军事专家初步怀疑是切尔西泄密,——你知道他们从没放下对这孩子的成见,总之刚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娜塔莎的人追一号走了一截就意识到不对,跃迁到二号坐标点附近,指挥部全程监控,就要发动总攻的前五分钟,我们跟二号的联系全部切断了。” 指挥官站起身要和冬跟着他出去:“娜塔莎的人很可能已经发现我们的计划潜入驻地,和冬,在驻地沦陷前你必须离开,要不然我们没办法跟女王交代。” 和冬跟着他走了两步,好像想起什么突然停住脚,兰伯特扭头:“事到临头,抓紧时间!” 和冬说:“普琳给我的东西我忘拿了,你知道她的脾气,要是看见我没带肯定要闹。” 兰伯特愣了一下,叹口气,“这真是……”摇摇头,摸烟、点火,抽了一口才说:“那你快点,时间不等人。” 和冬拉出床头柜抽屉,那里除了快被人翻烂的书就是一个吊坠,她将东西拿到兰伯特面前:“你见过吧?” 兰伯特定睛一看,说道:“没印象了,你快点收拾东西……” 还没说完却见眼前黑洞洞的枪口。 和冬拿枪抵着他的脑袋:“你怎么可能没印象呢?我在航班上醒来的时候身上所有东西都被丢了干净,只有带着发射器的吊坠幸存,跟切尔西流落荒岛以为命丧于此的时候,巧的都让我以为有如神助,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在设局了,对吧?” 和冬喊出她的名字:“娜塔莎。” ‘兰伯特’喝道:“和冬!你是不是着魔了?” 谁知道话音刚落,头皮就是一凉,和冬手速极快,眨眼间已经拿着吊坠尖锐的尾部在人头上划过去一道,即使隔着一层假皮,被人来这么一手娜塔莎还是气的跳脚。 原本浑厚疲惫的男声瞬间拔高,她猛然推开哨兵,护着头吼道:“要死啊!” 和冬后退两步,等她嘟嘟囔囔、轻松惬意到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手中还握着枪的时候扣下扳机,几乎在子弹出膛的同一时刻,娜塔莎侧头闪躲,子弹擦过她的假发,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胶质燃烧的臭味儿。 娜塔莎用兰伯特的脸,作出一个娇俏的皱鼻的表情:“你真粗鲁。” 女哨兵从被和冬狠狠划过的头皮开始撕开假面,露出自己的真实面貌,红头发、黑眼睛、下颌明显,是个很大气的长相。 娜塔莎脱下那层皮就没了拘束,翘着二郎腿躺倒在靠背上:“你是怎么发现的?为了模仿这个男人我可做了不少功课!”她想起和冬刚才问的吊坠,悔恨的一拍手,“该不会就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吊坠吧?” 和冬冷淡的看着眼前人的作态,计划这次行动前除了军部的信息渠道,所有跟娜塔莎接触过的人都要跟心理专家详尽描述细节,以便作出目标的人物侧写。 她对娜塔莎的形容是:“表演欲旺盛。” 从见面伊始就提及的‘血债血偿’到驾驶舱密码再到前一段时间几乎可以称得上挑衅的突击一号驻地…… 就像画家作出了令自己满意的画。 她需要观众。 所以曲折迂回模仿兰伯特、详尽叙述计划过程,连提起米娅时的停顿都真实的犹如亲历两人之间的纠葛。 但就是太过了。 兰伯特生死之际哪有那么多动作,他顶多叹气:“和冬,你离开的时候到了,飞船能带上向导吗?” 想到这里,她的枪又指向娜塔莎额心:“人呢?” 第113章 娜塔莎被枪顶着面部表情也没多少变化,纵横星际多时的海盗头子,要…… 娜塔莎被枪顶着面部表情也没多少变化,纵横星际多时的海盗头子,要是没这点心理素质早就不知道炮灰多少次了。 大局已定,她对眼前屡次冒犯自己的哨兵也多了点耐心,只是近乎娇嗔地跟和冬抱怨:“搞什么,咱们两个有多大仇吗?不就是在飞船上耍了你一遭——随后老巢就被你们清剿干净,我可不欠你什么。” 她伸出食指搭上枪杆,那里还残存着子弹出膛后的余热,持枪人一如初见般英武神气,那双眼睛清明坚毅,丝毫没有从权力中心到发配边疆的颓丧。 娜塔莎跟着阿姆斯特朗接触过不少高级军官,军火走私要说军部里面没人说出去都要笑掉人的大牙,在这些身居高位、老谋深算、权欲熏心的人的衬托下,和冬的忠诚跟坚守更显得难能可贵。 难怪普琳西斯不惜耗费精力迂回婉转的将人置于重重保护之下。 可惜啊,被保护的人主动走出了保护圈。 娜塔莎每每想到这里都要放声大笑,千万倍小心藏起来的人竟然落到了自己手里,如果普琳看见哨兵死在自己面前,那个杀父弑兄冷酷无匹的女王会不会崩溃呢? “哨兵,不要这么粗鲁,我不是你的仇人。”娜塔莎缓缓推开枪杆,哨兵察觉到这个动作食指毫不迟疑直接压在扳机上,枪口顶的更紧,几乎拉扯着海盗头子的头皮。 仿佛只要眼前人有一丝异动,就能立马出手了结性命。 这人是真打算杀了她。 娜塔莎脸一沉,近乎消闲般的态度再也维持不住,眼神越过枪支跟和冬对视,见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隐隐威胁:“你想你的米娅去死吗?” 谁知道这个威胁非但没奏效,还将人彻底激怒,和冬直接拿枪托在她头上狠狠一砸,“咚”的一声闷响,血从额上流下来的时候娜塔莎才反应过来,她不可思议地伸手摸脸上的血,直到看见那片红色,她才尖叫道:“你疯了吧?你这个疯子!” “你找死!” 娜塔莎猛然站起来,劈手夺枪,但和冬反应更快,收枪的同时狠狠砸她手腕,娜塔莎吃痛眼神凶恶异常,下一刻便朝和冬面门挥拳而去! 拳风近脸,和冬不急反笑,趁着对手没有防备,迅速出腿,借着踹人腰腹的作用力跟其拉开距离。 哨兵长期接受训练,肌肉强度绝佳,这一踹直接让娜塔莎面部扭曲。 两人彻底撕破脸,间隔几米对峙,和冬冷笑道:“找死的是你。”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人呢?”哨兵抬枪瞄准这人的额心,说:“我没有多少耐心。” 这话听的娜塔莎哈哈大笑,她故意轻蔑而又嘲讽:“死到临头还在我面前称老大,真以为这里是女王寝宫?整个帝国谁不知道你是靠着出卖色相升官发财的小人?” 哨兵跟向导结合本应占据天然优势,但无奈普琳西斯出身王室现在还是女王,处处被伴侣压一头,一个哨兵却像被人圈养的宠物,和冬真的不会不甘心吗? 娜塔莎眼睛微眯,看见和冬仿佛被激怒一般吼道:“闭嘴!”说话的瞬间扣动扳机,“砰”的一声,火药臭味弥漫,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持枪人情绪激动一时失了准头,她施施然闪躲,再抬头却见这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壁灯旁。 她这时候才发现隐蔽室光滑一体的墙壁上竟然有壁灯。 原本还因为被戳中心思脸红脖子粗的和冬,此时却在她注视下缓缓按下按钮,只听“咯”的一声,铁链绞合齿轮运转,沉重的大门以跟其身体完全不匹配的速度闭合。 这才是女王伴侣在战场上应该拥有的待遇。 大门一关,哪管外面洪水滔天。 整个驻地的人死了,她都不用死! 事情发展的太快,等娜塔莎意识到什么朝门口冲过去前,和冬的口型却如噩梦一般如影随形。 这人说:“死前还能拉你垫背真是……万分荣幸。” — 眨眼间大门只剩容留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娜塔莎手刚碰到大门,子弹就擦着她的指尖凿上门扉,下一瞬却又弹射出去,只留下快到肉眼不能捕捉的细微火花。 娜塔莎一扭头,和冬的子弹像是不要钱一样朝她射过来,这人达成目的也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注重准头、威慑,反而颇有一种瓮中捉鳖的闲适。 ——凭什么! 娜塔莎伸手擦落脸颊上的血,大门关闭传出的沉闷声响已经让门外人警觉,冲到门口见到大门关闭的场景更是目眦欲裂,一把将手中枪杆捅了进去,量子枪的强度跟隐蔽室大门不相上下,两者较劲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海盗一边呼叫同伴过来帮忙,一边焦急的冲里面叫道:“老大?” 可娜塔莎却没搭理他们的意思,眼睛死死盯着和冬,带着一股谋算落空又被人反将一军的愤恨。 表演性人格遭遇人生滑铁卢。 娜塔莎想不明白,她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女王的伴侣竟然有跟人同归于尽的决心?! 战场上死的可以是战士、可以是平民,甚至可以是向导,但绝不可能是政客! 可和冬就是拿自己做饵,让原本瓮中捉鳖、宣告胜利宣言的海盗头子变成了困兽。 娜塔莎重新看着眼前人:“看来你是真的恨不得那些人早点死……不愧是普琳西斯看上的人,跟她一样狼心狗肺!” 门外传来炸弹爆破巨响,冲击波带起的尘土随着震动在空气中飘荡,震得人耳鸣。 “喀哒”一声,弹匣装满,和冬终于开口:“都是军人,还在战场上,你让我担心什么?担心他们什么时候死,又或者以什么方式死?” 她举起枪缓缓摇头:“没那功夫,我只知道死前能拉着你陪葬,大功一件。” 说完,不待娜塔莎言语便扣动扳机,子弹出膛的声响惊的门外人跳脚,爆炸声更大,整个隐蔽室甚至连沙发都开始抖动起来。 娜塔莎匆匆闪躲、几次出手夺枪都被和冬打退,她无比恼怒,觉得自己像猴子一样,刚拼着左肩中枪躲开致命一击,正趁着对面换弹匣间隙喘息时,听到弹匣装枪的声音,却迟迟没见对方动作,一抬头看到和冬那嘲讽的眼神,她脑子顿时嗡的一声。 奇耻大辱! 奇耻大辱!! “你看看!”娜塔莎冲到和冬身边,一掌握住顶在脑门上的枪,将自己终端上的光影投放在人面前,“你好好看看!” 数百个装备精良的海盗正持枪在驻地游走警戒,不远处是临时架起的帐篷,透过电子仪器的眼睛,和冬能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在里面忙碌。 虽然遍地都是残骸、坑洞,但士兵警戒、伤员得到救治,乍一看真是战争胜利后再正常不过的景象。 娜塔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来,阴恻恻的:“你怎么也不想想,这么大一个驻地,第一次都没打下来,第二次怎么这么轻松。” 见和冬扭头看向她,这个因为失误被困显得有些气急败坏的海盗头子自觉夺得一筹,不无恶意的说:“你还不明白吗?” “当然是有人帮我啊。” 第114章 仿佛是为了印证娜塔莎这番话,下一秒一双穿着军靴的脚就出现在画面…… 仿佛是为了印证娜塔莎这番话,下一秒一双穿着军靴的脚就出现在画面里,电子眼察觉有人靠近立马调整位置捕捉人像——连理大尉军装笔挺、面容严肃,身后跟着两个勤务兵,如平日再普通不过的视察样子,但开口的话却是:“娜塔莎,你没有监控驻地的权限。” 说完,和冬眼前的投影就因为信号中断消失不见。 娜塔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笔愣了几秒,转瞬便是哈哈大笑,连理这个叛徒,竟然是一个有坚守的叛徒! 她笑得越猖狂,和冬便越沉默,娜塔莎笑出眼泪,伸手抿了一下眼尾,这才看向和冬:“哨兵,想不到吧?前女王骑士竟然跟我这个军火贩勾结在一起。” 和冬却陡然想起娜塔莎突击一号驻地那天,连理大尉说,“送你上飞船,至于我?我跟士兵们一起死在这里。” 难怪他们可以摸到军火库的位置。 ——切尔西才是娜塔莎放出的烟雾弹,帮连理摆脱嫌疑的烟雾弹。 和冬闭上眼,普琳是否知道一号驻地已经失控? 娜塔莎在哨兵手里吃了大亏,见到人这副消极抵抗的样子也不敢放松警惕,反倒一把夺过和冬的量子枪——哨兵没有反抗,也许是信仰破碎,也许是知道驻地已经沦落叛徒之手,昔日同伴成为任人宰割的羊羔,想从自己手里给人挣出一条生路。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娜塔莎因为反击成功而升起来的自得也被卡膛的手枪惊的一点不剩。 据连理的消息,从普琳西斯来过一号驻地后,和冬的配枪就再也没用过。 量子枪使用压缩能量液作为弹药补充剂,一支能量液可以持续使用四个小时,两人刚刚一场交手,能量液损耗少之又少,完全没到补充的地步。 但和冬就是补了一支进去。 ——她想用手枪自爆。 大门外的爆炸声又响了起来,震得屋内尘土飞扬,娜塔莎这才回过神,按那帮蠢材的营救速度,要是没有连理大尉叛变,她今天真会命丧于此! “你真是……”娜塔莎看向和冬的眼神复杂,还想说些什么,但下一刻连番不断的爆炸已经把大门的机械卡槽炸的移位,蠢材顺利撬开门冲了进来,呼唤着娜塔莎:“老大!老大!!” 一群人乌泱泱进来把隐蔽室的空气都带的浑浊了,几张嘴同时说话,吵得脑壳本就有伤的娜塔莎头痛欲裂。 也就在她不耐烦的时候,才有手下发现老大满头满脸血的惨状,惊呼:“你受伤了?!” 随即他们便意识到站在一旁安然看好戏的哨兵嫌疑最大,一人激愤,骂道:“死到临头还敢在太岁面前耍花招!” 说罢拿出枪顶上和冬的脑袋。 和冬不闪不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出手握住枪口,手下一惊,像是刀上缠蛇一般甩动手腕,如果不是刻在骨子里的危机意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已经被惊的差点丢掉手里的武器。 他甩,枪口不动,两人较劲,哨兵轻松将枪口带到自己太阳穴,“打这里,”她友善提醒:“头骨碎了还有钛钢填补,没见换了半边身子的机械人也能活的好好的?碳基生物只有把大脑绞碎才是绝杀。” 那人本来抢不过枪口已经憋得脸红脖子粗,闻言更是觉得自己受到羞辱,大叫一声,手指颤抖着就要扣动扳机,却又听哨兵命令道:“开枪!” 军部倾尽心血培养出来的少校,在战场上多少次命悬一线,多少次从重围中杀出一条血路,连虫族外长克勒福都能从其身上嗅出同类的鲜血,这一身刀山火海中历炼出来的气派,又怎么是星际海盗这帮杂流可比的? 下手不狠,犹犹豫豫,就是再好的开局也落了下风。 和冬短短两字,气势非凡,威严无比,手下顶不住,下意识看向娜塔莎。 娜塔莎只觉得丢人,怒吼道:“滚,丢人现眼的东西!” 和冬发出一声嘲笑。 娜塔莎怒气更胜,手下见状公报私仇将束缚哨兵的电子镣铐换成铁齿,束的极紧,那东西灵敏的很,动一下迅速弹出锯齿刺入人的血肉注射镇定剂。 几乎是在电子镣铐发出嗡地一声开始运转时,强烈的磁场瞬间铺满整个空间,所有人脸上都萦绕着一种电弧炸裂般久久不散的灼痛,更有甚者经受不住磁场冲击,扶着墙开始干呕。 这是帝国监狱重刑犯才能拥有的待遇,一副新型镣铐造价百万且有价无市,而她手脚脖子却都戴了齐全。 为了控制她娜塔莎真是下了血本。 和冬清楚的感知到自己和卡洛夫的联系正在切断,脑海中最后一个画面就是雪豹从岩壁上抬起头。 等我。 等我,她对卡洛夫说。 娜塔莎走到哨兵身边,几乎贴着人的耳朵说:“我知道你在激怒我,我不会让你死,你也不能死。” 这人缓缓离开,仿佛一个画家正在打量自己刚刚完成的作品,看着和冬笑,面上说不出的满意:“好戏刚刚开场,没了主角,戏台子怎么撑得起来?你说是不是?” — 灿灿失踪了。 庄立树调取她出事前后活动区域所有的监控,甚至不惜动用总理权力要求治安队介入,在首都星各出入口、交通卡点拉起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任凭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但还是没有灿灿的消息。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保镖也随着主人人间蒸发,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助理知道灿灿在庄立树心中的份量,跟着同事一起着急上火,一边瞒着庄夫人,一边看监控看的恨不得跳楼,24小时没消息后,又开始期盼着哪个不长眼的绑匪能打来个勒索电话…… 可什么都没有。 一切安静、平凡、普通的就犹如邢鲲失踪那天。 想到共事许久的邢鲲,助理刚抬头,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桌案后伏笔狂草的总理猛然被人打断,墨色在纸上留下一道扎眼的痕迹。 “我老了。”庄立树撂下笔,拿佣人递过来的热毛巾擦手,对着助理说,“人老了就不中用,写一会儿腰就跟要断了一样,看来以后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帮我约见女王……” “爸!” 门外人拍门听不到回音,竟然急得直接冲了进来,那副咋咋呼呼的样子看的庄立树心头起火,还没出口训斥,庄家大儿子竟然不顾外人在场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他面前。 大儿子仿佛见到什么惊恐的东西,瞳孔放大,涕泪横流:“爸!爸!!救我,你一定要救我!” 庄立树大儿子庄云,论辈分跟已故国王爱德华差不多,但年纪比人家大得多,他是庄立树跟夫人的第一个孩子,一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这个蠢货即使每次被自家老子料理的哭爹喊娘,但是因为有个好爹,外面人都买他的胀,他在家伏低做小惯了,也乐意听人奉承收人礼物。 今天——不知道哪天,他不太确定,他某位从未谋面又有求于他的朋友送给他一份礼物,并再三强调,“令尊一定会喜欢的。” 然后他就在自己的宝贝中间看见一个哨兵。 满身是血、形容狼狈、身带镣铐、奄奄一息。 如果死的是一个普通人也就罢了,关键她不是普通人。 庄云曾在宴会上看着她拥着女王跳舞,也知道女王封她为塞巴斯蒂安公爵,更知道女王为其奔赴前线的密闻。 他吓的不知道自己脸上到底是泪还是汗,来不及观察庄立树跟助理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兀自颠倒的诉说着:“……我也不知道,前天晚上还好好的,今天一下去,突然多出一个人……” 庄立树身形一晃,扶着桌子头晕目眩,助理着急道:“先生,怎么样?要不要请家庭医生?” 他无力的摆摆手,等身上因为惊吓而卸去的力气回来,这才揪着逆子的头发狠狠甩了几下,“人呢?”庄立树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问你人呢?” 庄云又痛又慌:“在我那儿,在我那儿,我见她情况不好,立马喊了医生过去。” “那就是还没死,还没死,没死就好,没死就好……”庄立树甩开他的头,手撑着桌子绕了一圈,但越绕越乱,太阳穴更是突突直跳,跟他带有杂音的衰老心脏一起演变成死亡奏鸣曲。 邢鲲被抓,没关系。 灿灿失踪,也没关系。 总归不痛不痒。 但和冬要是死在庄家——庄立树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那他们就彻底完了。 能屠自己兄长满门的女王,会怎么替自己的伴侣报仇呢? 庄家想活命,只有王座上换个人。 换那个一直被当成饵吊着众人胃口,生死不知的王子。 这无异于普琳鱼死网破。 真的只有这条路可以走吗?几乎同时,庄立树脑海中就冒出一个念头:要是女王不知道和冬在庄家濒死呢?他的心因为这个可能怦怦直跳,直到胸口揪痛,助理见状慌忙找来救心丸,手忙脚乱的端来热水,但庄立树只是摇头,一把将药吞了进去。 药物给了他力量。 “你去,看看都有谁知道……” 第115章 庄云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放着庄立树送过去的人不用,倚重跟自己如…… 庄云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放着庄立树送过去的人不用,倚重跟自己如出一辙的东西,明明闯了大祸也知道害怕,拍门求老父亲的时候涕泗横流狼狈不堪,但偏偏就是该注意的地方一个不做。 助理还没出门调查,庄大少喜欢凌虐‘性伴侣’的传闻就已经有了市场。 关键接触过和冬的人太多,一时也无法锁定泄密人选——其实助理甚至怀疑是因为庄云平日对他们管理宽松,这些泄密的人也并没有意识到说主家闲话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但好在众人早习惯了庄云的荒唐糊涂,又碍于庄家权势只在背后小声嘀咕还没大范围传播,助理又是约人密谈敲打又是费心挑选替换,短短几日将庄云身边人换了个全乎,这才勉强放下心来,约见替和冬会诊的医生。 医生是庄家的老熟人,替政客善后也没多少道德,对和冬身上的伤见怪不怪,跟助理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没希望。” 第二句:“致这人深度昏迷的根本不是外面看着唬人的凌虐痕迹,而是自残伤。” 他指着病人的手腕说:“手腕、脚踝甚至连锁骨处都有骨痂,明显多次骨折,伤口呈现锯齿状……不排除是否使用电子镣铐。” “牙齿损坏,右下第三磨牙直接没了,还有这个,你看她腿上的疤,看这个刀口形状,这一看就是她自己弄出来的。” 助理一看,疤不长,大概十公分左右,医生说根据疤痕增生情况,初步判断是类似水果刀一类尖锐物体制造的痕迹。 “很深,我认为是刺到了大动脉,人只有出血量达到一定程度,面部才会成呈现出这种灰青色。” 知道和冬情况不好,但真没想到能差到这个地步。 助理看着安然躺在病床上的哨兵,无法想象她被人转移到庄云家里前到底遭遇了什么,这位不是应该在远离首都星的那个被护的跟铁桶一样的驻地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受这么重的伤,难道女王一点都不知晓?还是……知道了却想借此嫁祸庄老先生,铲除异己? 毕竟庄立树派邢鲲查探二王子雅各布一事确实是存了点心思,万一触碰到女王逆鳞呢?这位女王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医生见助理陷入沉思也不敢打搅,坐在旁边等待片刻,直到对面人说:“她存活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才站起身:“一半,不对,真要说起来的话应该只有三成,这还是看在她身体素质极佳的情况下,这人绝对经受过训练,普通人没这个心志,她要是一心求死,我只能拖着用营养液吊命。” 助理的心一沉,跟在庄立树身边多年,他就是总理最得用的手杖,怎么不懂他心中所想? ……要是和冬真死在庄云这里,可是个大麻烦。 “好好看着,一有情况立马跟我汇报,”助理边说边离开房间,医生微微欠身恭送,走到门口本以为送走这尊大神,谁知道助理又跟不放心一样转身,下令:“从现在起,你留在这里看护,没有我的口令,不得离开。” — 庄立树现在没有心思追究这人是怎么来的,也不想去管那个遥远偏僻的一号驻地是不是发生了叛变,他只想渡过眼前这一关。 “先生,需要继续求见女王吗?”助理问。 普琳西斯明显是想抻着人,即使庄立树在发现灿灿失踪后第一时刻就上门求见,就算接到和冬这个炸弹被炸得头昏脑胀也坚持一次不落,但她就是次次都忙,次次不见。 庄立树头顶犹如悬挂着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明知道这是君主的手段,明明跟王室的人也斗过几个来回,但深夜惊醒还是止不住一阵又一阵的心慌。 君弱臣强。 君强,臣就必须弱。 这是政治世家言传身教给他的解决此次危机的答案。 但庄立树就是不甘心,他怎么可能甘心呢?从青年开始,他刚展露出废除王室的苗头就被父辈打压,被人按着头过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熬到那些人都死了,熬到王室内斗,刚钻出地洞舒展一下身体,谁愿意再回去? 他知道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继续放低姿态,求女王开恩,女王释放灿灿,他收敛势力缩居家中,等待头上那位下台。 助理也知道,所以在人挣扎犹豫的时候讲和冬的情况:“不太乐观,医生随后找来精神治疗师检查,哨兵精神世界封闭,她精神世界原本就受过重创,即使女王请人勉力医治也不过堪堪稳定,现在……” 助理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直到把庄立树目光吸引过来这才说:“要是再晚两天,不排除成为植物人的可能。” 庄立树猛然抬头,皱眉:“真的?” 助理保证:“千真万确。” 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候,在人还没彻底死透之前跟女王磕头认错,然后再放出驻地遇袭的消息,要是操作得当说不定庄家还能成为救了和冬的大功臣! 康庄大道摆在眼前,庄立树沉吟片刻,刚抬手示意助理近前,门外就传来通传声。 庄立树手一顿,只听下人道:“格林公爵求见。” 库帕来了。 他带给庄立树一个礼物。 格林公爵仍旧一身贵族装束,不过今天打扮的隆重点,细看下来与女王登基那天一模一样,这是夸耀封地、武力的戎装,即使星际时代地盘扩张的差不多早就没什么仗给他们打,戎装早被当成礼服,但庄立树还是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陡然站起身,只听库帕笑吟吟道:“本来是想送过来给您的,但是路上遇到大公子,一听见是女王最喜爱的宝石,他紧赶慢赶的就送了过去。” 库帕叹息:“老先生,有大公子这样的孝子,你还愁什么?” 庄立树暴怒,拍桌骂道:“毛头小儿,敢在我头上撒野,你给我等着!” 说完,训练有素的守卫已经冲进来,反剪其双手压在桌子上,助理上前一踹腿窝,直接让人朝着庄立树跪了下来。 这是个极其屈辱的姿势,脸贴着桌面、膝盖跪在地上,可一向自尊心极强的库帕却只是大笑。 笑声中是庄立树的怒吼:“把庄云这个孽畜给我压回来!” 晚了。 — 普琳正由侍女按揉着头皮,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头总是隐隐作痛,即使闭目休息不管公务也没缓解,医生过来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星际时代,人类攻克了龋齿、控制了癌症,但仍旧对偏头痛毫无办法,只有热疗和按摩才可以稍稍抚平发作时的痛楚。 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主人的状况影响异常焦躁,经常显出本体在宫殿里横冲直撞,属于黑暗向导的威压让整个王宫的哨兵都处于紧张状态。 “要是塞巴斯蒂安公爵在就好了。” 里奥偷偷嘀咕,跟宫殿里值班的侍从交换眼神,却又在下一秒默契的错开。 ——女王在伴侣那里犯了错,至今仍旧没取得对方谅解,这是整个宫殿心照不宣的秘密。 里奥跟在普琳身边这么久,也就见到她迟疑那么几次,而且每一次都是因为和冬。 因为在乎所以顾及。 因为在乎,所以做事束手束脚,只能落得现在看实时监控和听人汇报对方消息的局面。 昨天,一号驻地连理大尉,这位忠诚的备受女王信任的前骑士,还发来一切安好的讯息。 这让女王得以心安,用了一点下午茶。 就在里奥思索着怎么打破两人这场旷日持久又波及甚广的僵局时,侍从官进来说:“庄云求见女王。” “他说自己寻来了女王最喜爱的宝石。” 女王拥有整个帝国最美丽最珍贵的矿产行星,头上的王冠、权杖中间,甚至连随手送侍女的戒指都镶嵌着上乘的宝石。 她什么没见过? 但庄云一直干巴巴的重复:“陛下一定会喜欢的。” 普琳让人家父亲罚站到现在,总不能一直绷着绳子,要是中间不松一松,还没达目标绳子就断了可不好,于是就和善的宣人进来。 在助理狂奔到赛普特宫门前被守卫拦下时,大殿里,庄云正小心翼翼地将吊坠从怀里拿出来。 美丽的宝石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里奥看到宝石的模样,瞬间意识到什么,呼吸一滞。 再抬头看去,原本半眯着眼敷衍打发人走的女王,不知何时已经直起身子,眸中尽是寒光。 “我很喜欢,”女王说。 庄云看着她从王座上走下来,普琳临时会客穿着休闲,没有蓬松到夸张的裙摆,只有松松贴合着曲线的裙边。 这个美的如同一幅油画的女人走到庄云身边,夺过吊坠,低头端详,手指仔细地擦过底座、宝石,仿佛在确认什么,又像是见其欣喜,对它爱不释手。 庄云还以为自己送对礼,心下琢磨着等人再说话就顺杆子往上爬,怎么也要多挣点印象分,让人以后打的时候留几分情。 但女王看着吊坠的时间太久了,她一沉默,他才发现整个宫殿安静的像座坟墓。 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庄云惴惴间,听到女王问:“是庄立树让你送给我的吗?” 第116章 “是……啊,不是。”庄云鲁钝的脑子终于嗅到一丝危险的意味。…… “是……啊,不是。”庄云鲁钝的脑子终于嗅到一丝危险的意味。 他小心翼翼地觑着普琳的脸色,没有收到礼物的喜悦——这很正常,父亲也不会向外人透露自己的喜好。 没有明确表示厌恶就是还有商量的余地。 庄云为庄立树拉印象分:“父亲知道陛下喜爱宝石,特意命人寻觅礼物,今天正好有人送过来,我在路上看见特意赶来赛普特宫,想让陛下一睹为快。” 庄立树命人寻觅礼物。 然后就送来了吊坠。 一个常年被人打压的党魁、新鲜上阵、深陷丑闻的总理,竟然也能将手伸到千里之外。 普琳闭上眼,大厅里针落可闻,侍从官屏息凝神,只有庄云还期期艾艾的喊:“……陛下……” 倏然间,黑影从天而降,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前就张开血盆大口吞了庄云半个身子。 在视线消失前,庄云撞见女王的眼睛,那里面有一股猛烈的将要挣脱束缚的黑色浪潮,人站在滔天巨浪前渺小的犹如蝼蚁,骤然直视这场海啸,死亡的恐惧让他浑身僵硬直至被精神体吞没。 斐仰起脑袋,像是要将口中无声挣扎的东西彻底吞下去。 那可是庄立树的儿子! 他的外孙女也在王宫! 要是一次死两个,女王跟庄立树再无和解的余地。 里奥大叫一声:“不可!”说完便重重跪在地上,“陛下,万事以公爵安危为重,杀了庄云,庄立树更无忌惮,陛下三思啊。” 大殿里响荡着“三思”的回音,声音的主人说完就将头紧紧贴在地上,不敢去看普琳的表情。 侍从们围在女王身边行蹲礼,有人去叫侍女过来——这里面有些贵族向导跟女王说得上话。 他们像围着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忍着灼烧,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将其引爆,让帝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被众人簇拥着的女王看向自己的精神体,斐的牙齿冒着森森寒光,那股强烈的足以让它冲破限制跳出精神图景的愤怒,也同样由精神体回馈给主人。 巨蟒的身体盘旋于大殿之中,硕大的脑袋高高扬起。 普琳冷笑:“好一个庄立树。” 除了仍在蛇口挣扎的庄云发出的尖叫,没有人敢答。 普琳:“庄先生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怎么好意思不回礼呢?” 斐闻声吐出已经吓得晕死过去的庄云,这人骤然落地,失重加跌落的痛楚让他清醒过来,睁眼看见巨蟒暗红色的眼睛,吓得大叫一声,踉跄着就要往宫门口跑去。 这时突然听见一道冷峻的女声:“砍下他们的小拇指,给庄立树送过去。” “跟他说,他拖延一刻,我就追加一个礼物,”先是手指手掌,然后就是手臂、胳膊、大腿等等可以拆卸的零件,直到最后拆五可拆,她就把他儿子和外孙女的心脏挖出来送过去。 年轻的女王语气轻松笃定,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但庄云却听的肝胆俱裂! 侍从迅速扑过来,在庄云哀嚎前堵住他的嘴,咔嚓一下卸掉他的下巴,像拖死狗一样把人拖下去,赛普特宫遍地铺设的厚实地毯将人的脚步声都隐匿下来,不过片刻,这里再也看不出有人来过的痕迹。 “里奥。” 里奥膝行到普琳身边,女王不是一个喜欢别人质疑自己的人,他情急之下开口保人,虽然理义尽占,到底还是犯了忌讳,如今回过神来头上尽是冷汗。 好在普琳没有跟他计较,女王的心神已经完全被和冬牵引:“派治安队封锁首都星,”她说,“把庄家围起来,没有我的命令,那里敢逃出来一只老鼠我唯你是问!” “是!” 里奥不敢耽搁领命而去,普琳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殿外,直到侍女过来担忧的叫着:“陛下……” 她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颤抖。 庄立树该死,她放在驻地却又转过来欺骗自己的眼睛也该死。 女王的目光穿过宫门低念道:“连理……”声音中带着令人战栗的狠意。 — 助理汇报庄云进入赛普特宫的消息后,回程的路上再也没接到指令,他恍然间意识到从和冬被送到庄云住所那一刻,所有人都被笼罩于巨大的阴影之中,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背后将他们当成提线木偶一般戏耍。 司机开到一半才发现街道肃清,首都星这两年发生的流血事件让他不得不警惕起来,刚放缓速度回头看向助理:“先生……”,身后“砰——”的一声,有辆车竟然直直撞了上来! 司机吓的忙拉方向盘,还没踩下刹车骂人,后面那辆追尾的车却跟失控一样顶着他们继续前进。 刹车跟轮胎的摩擦声响彻整个街道,不多时已经冒出阵阵黑烟。 司机打开窗户大吼:“停车!停车!!” 助理在车厢晃动间扭转过头,从后窗看见那人的脸——荷枪实弹的治安队队员。 他的心猛然沉下去。 也就在这一瞬,司机大声尖叫,车辆前方又是一辆防暴车直挺挺的撞了过来,“砰——”的一声,被夹在中间的车瞬间变成纸片。 司机的腿已经被铁片刺穿,胸椎也以一种扭曲的弧度折叠着,完全没了动静,治安队员拉开后车门,一把薅出半死不活的助理。 因为坐在后座,助理情况比司机要好一点,但脑门在车身翻滚时撞到门框,如今也是一脸血,看起来好不狼狈。 助理捂着头,哆哆嗦嗦的翻找口袋想找到手帕包扎止血,但在这个过程中治安队员用枪口几次将他的手挑落,戏耍猴子一般跟同伴大笑,到了最后猛然抓过他的终端,“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我是总理办公室总助雷克,车里有我的工作证,这次奉总理命令去赛普特宫……” 话还没说完,带着面巾的治安队员就抡起枪托狠狠砸在他背上。 “咔吧”一声,雷克痛的半跪下来,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脊柱已经断了,只有手撑着地才能勉强维持平衡,一时间额上都是冷汗。 ——普琳西斯手段狠辣,为登上王位手刃父兄。 ——这样一个人,他为什么觉得会对庄立树网开一面呢? 女王杀庄立树不容易,因为他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但杀几个小喽啰泄气,执政党内众人没有不同意的。 雷克打量着周围的治安队员,治安队原本就是军队编制,跟按照治安条例到处和稀泥的警察不同,就是当街枪杀政客也不见得会有什么责备,这是女王的私兵。 他的命,在上位者眼里,再轻再贱不过。 治安队员已经出手薅他头发,雷克忍痛大叫道:“我愿意为女王效劳!” —— 雷克收拾形容到庄立树书房,书桌上正摆着一个精巧的盒子,那里面血淋淋的东西让他别过脸去。 连他都如此,更别提身为父亲和外祖的庄立树。 庄立树不复往日的从容,普琳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哪有政客交锋一言不发就把人往死路上逼的? 他又气又骇,血压上来,一时头晕脑胀,手脚麻木,俨然有了中风的倾向。 住家医生一边给他打针控制,一边苦口婆心劝说他稳定情绪:“庄老,消消气消消气,再这样你心脏受不了……” 因为太过匆忙,助理头上的伤口只是简单清洗包扎,都没来得及用治疗仪,庄立树看见那片白色敷料更觉扎眼,待到手脚酸麻稍稍缓解,开口尽是悲怆:“普琳、普琳西斯不辨是非,如此血腥专横,真是欺负我庄家朝中无人吗?” 住家医生跟佣人都不敢搭话,只劝他别伤心。 唯一能评论几句常年充当幕僚角色的雷克,早已成了据嘴葫芦,只站在桌旁呈低头自责状。 庄立树心中懊悔更甚,和冬出现在庄云住所那一刻他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圈套!他不是没防备,他只是自信能破局只是想争取,但谁能想到普琳的铡刀说放就放,根本没给他一丝辩驳的机会! “雷、雷克,”庄立树大着舌头,中风的麻痹还没过去,他说话需要努力控制才能不流口水:“去找荷尔博,让、让他居中当说客,告诉他,我要是死了,他也活不了!” 雷克刚要领命而去,庄立树却又把他叫过来,换了另外一个人,雷克双脚定在原地还以为庄立树已经发现自己向普琳投诚,心都提了起来,但没想到庄立树遭此重击,大着舌头头脑却依旧清明。 “你去庄、庄云那里,把她带过来。” “要是有人拦,你先杀了她再自尽!” 庄立树伸手,雷克立马走到他跟前半蹲下来,总理苍老的手放在总助的肩膀上,用力一握:“我党绝对、绝对不会辜负你的忠心。” 雷克心凉成一片,他一毕业就到庄立树身边工作,这么多年来没有功劳而也有苦劳,但事到临头,庄立树还是轻而易举的将他当成探路的棋子。 想起至今下落未明的邢鲲,雷克最后那点为求自保转投女王的愧疚也消散了。 他在庄立树充满压力的目光中说:“我明白,先生。” 我明白,先生。 我体谅你,你也体谅体谅我,先生。 我还不想死。 雷克匆匆赶到庄云住所,女王的人手早就根据他的消息埋伏在附近,但为了确保人质安全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他敲开大门,再发动突击。 雷克敲门前微不可察的看了一眼附近的狙击手,不看不知道,一看那密密麻麻的枪口几乎让他心脏停跳。 公然封锁首都星,派重兵营救。 ——庄立树是踢到铁板了。 他这么想着,按了三下门铃,然后才将手指放到密码锁处识别指纹。 “咔”的一声,电子锁转动,女声说:“生物认证成功。” 门将开启时,里面传出保镖警惕的声音:“谁?” 雷克侧过身,以便不远处的突击队观察情况,他低声道:“是我,雷克,先生派我过来接人,你们应该接到命令了吧?” 门缝拉开,保镖见到熟人稍稍放松的抱怨:“该死的,没有监控就是不方便,他们搞东搞西见不得人,让我们整天提心吊——” ——枪口顶进了他的嘴里。 保镖仓惶间看见雷克的眼神,额心是被狙击枪锁定的红点。 第117章 对于庄云这种外紧内松的住宅,攻略门岗后简直畅通无阻,雷克被突击…… 对于庄云这种外紧内松的住宅,攻略门岗后简直畅通无阻,雷克被突击队架着成为人形密码,带着他们走过层层验证来到安置和冬的房间。 房间在三楼,建造之初为了确保安全上楼只有一个楼梯,有人留在楼梯口看守,剩下的人跟在雷克身后走到一定距离就停下脚步,只让雷克上前叫门。 房门紧闭,雷克走前曾嘱托随身守护病人的医生也尽忠职守,此刻仿佛已经从门外的声响中听出不祥的意味,在人敲响房门后,颇为警惕地出声:“谁?” 雷克跟突击队队员对视一眼,亮明身份,语气中带着命令和急迫:“先生要求即刻转移病人,你换身衣服跟着一起出来,看见什么听见什么权当不知道,等风头过去立马放你回去。” “你在里面干什么?来不及了,这里都被围住了,还不快点开门?!” 雷克咄咄逼人,一边训斥一边拍门,卖力演绎着自己以前的行事作风。 医生果然被他气势压住,众目睽睽之下门把手轻轻扭动了一下,就在突击队屏息凝神将要撞门突破的前一秒,把手倏然归于原位。 与此同时,里面传来一道清脆的破窗声。 不好! 雷克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突击队再也不敢耽搁几乎飞扑过去,两人并肩撞门,一下,两下,三下……门开了! 一直隔门跟他说话的医生正横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房间里的窗户破了个大洞,冷风呼呼吹的雷克脸都在痛。 突击队员仔细检查角落,连地毯都要掀开看看有没有藏东西,两个突击队员走向整个房间的视觉中心——破窗前,低声道:“慢了一步,没有人,都是碎玻璃……” 雷克听到这句话,脑子才从一片空白恢复过来,拨开突击队冲到窗前,俯着着身子往下看,窗下是被踩得歪歪扭扭的玫瑰花,花瓣凌乱的散落在地,间或还能看见蔓延至石头路上的泥脚印。 房间在三楼,不管是谁能在他们破门之前将和冬掳走,他带着一个昏迷的人,绝对逃不出门外的封锁线! “追,给我追,给我去搜!”雷克都不敢想象行动失败后自己怎么面对王宫的怒火,想起半路死在自己面前的司机,他狠狠打了个哆嗦,“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 深宅。 荷尔博坐在桌前听手下的消息,“首都星又进入封锁状态,治安队毫无差别的冲进大臣的家里直接将人带走,他们毫无顾忌,一旦遇到反抗必将人往死里打,这些视频在网上疯传,弄得人心惶惶。”谁知道下一个是不是自己? “还有,”手下轻声道:“庄立树派人过来,想让您在陛下面前替他斡旋。” 庄立树原话是:唇亡齿寒,我要是死了,你还能活多久? 庄立树敢这么说,手下却不敢这么报,只能委婉的传达其中真意。 一直沉默的荷尔博听到这句话却嗤笑出声:“这老东西还威胁起我来了……” 庄立树还是太年轻——他出身太好,总觉得世上没有自己做不成的事,也总认为自己是什么可以改天换地的大人物,这种人要不是被父辈摁着压着,总有他吃苦的时候。 帝国的形势从女王登基后其实一直都很明朗。 普琳收回权力的决心从来都没有掩藏过,王室、军部、政府三方百年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衡在她眼里不值一提。 别看跟政府相比她更信任军部,不插手人员调动,还有高级军官曾成为她的伴侣……他们跟政的待遇比起来简直是天堂,但荷尔博可以肯定,这只是前菜和正餐的区别,反正都要被人吞嚼入腹,谁先谁后问题不大。 他跟庄立树比最大的优势就是看着普琳长大,知晓她行事作风,所以从来不会被她阶段性的态度转变迷惑。 女王绝对会朝他们亮出獠牙。 女王从来都没打算放过他。 “你就是叛变也比抓和冬强啊。” 底线一被人打破,事情就如脱缰的野马,不知要拖拽着首都星走到何等境遇。 荷尔博声音低的犹如呢喃,手下矮身侧头努力辨认也不得其法。 以前还能说是戏弄试探,现在珍宝被人悄没声握在手里,普琳是打出真火了吧? 今天一早王宫已经调动驻军围堵一号驻地,首都星的防卫力量更是空前紧绷,——如果不是按照帝国现行法律所有军队调令都要出自军部,他也只能枯坐家中等待脖子上的铡刀。 “您看,要不要联络和家?”手下小心道:“毕竟和先生是和冬家属,总是有两分面子在,他来了您也好说……” “——不用,她是我最得意的学生。” 和冬都不在,什么和先生朱先生的又有什么用? 荷尔博抬起头:“一号驻地指挥官是谁?” 手下一顿,下一瞬便眉头紧锁苦苦回忆,荷尔博见状立马想起来了:“哦,兰伯特,我记得这孩子在哨兵军事学院受训的时候还是你带的呢。” 手下身子更低不敢抬头看荷尔博的表情:“他犯了错,这才被流放到那里。” 荷尔博推开桌案站起身,手下连忙跟在身后,只见他在墙上输入密码,一个隔层就从壁灯下弹出来,那是一封信,牛皮纸一样的颜色,开口处封着印泥。 普通人很少能在星际时代见到这么古老的东西,手下低下头担心自己触碰到什么隐秘。 谁知道下一刻就听见荷尔博说:“仲景,收好它,帮我把它送到和冬手上。” 和冬?和冬不是躺在庄家生死不知吗?! 仲景倏然抬头,惊愕的眼神一时没藏住,显得整个人都有些迟疑。可荷尔博也没跟他解释的心思,反倒对着镜子打理衣物,等一切整洁,又让人坐下来陪他吃饭。 这顿饭仲景吃的如坐针毡,有话想说想问却碍于身边的佣人不敢开口。 唯有荷尔博,吃完捧着热茶赞道:“好茶!” 下一秒,“砰——”的一声,大门洞开,全副武装的治安队员来到荷尔博面前,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让众人措手不及,仲景下意识站起身怒斥:“放肆!这是你们能随便乱闯的地方吗?” 为首的治安队员只是瞥了他一眼,屋里噼哩乓啷一阵乱响,佣人一个个被人堵着嘴巴拖出去,只剩下仲景气的浑身发抖,他握着终端按下警报,继续跟他们周旋:“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军部重地岂容你们放肆?王宫真是欺人太……” “仲景!” 荷尔博打断他,这个衰老的、威严的、严苛的长官,在治安队员的沉默下缓缓站起身:“兰伯特没有做错,他帮平民向导教训那群人渣是见义勇为,委屈他这么久,是时候要还他一个清白了。” 治安队员走上前像栓牲畜一样在荷尔博脖子上套上电子镣铐,旋即“嗡”的一声,强烈的电磁场在屋内弥漫开来,刺的仲景浑身汗毛直竖。 也就在这个时刻,他才从惊怒中意识到,变天了。 荷尔博十分平静:“不要做无用功,安心等消息,顺便将我的歉意传达给他。” 最后一个“他”特意加重。 她是我最得意的学生。 仲景想起藏在自己军装内衬的那封信,心头狂跳。 — 荷尔博住宅在首都核心区,安保禁严、富丽堂皇,越发显得这个能窥其中风景一角的小旅馆破烂。 这次封锁来的太急,好多‘没钱的却也没办法丢出去’的房客逗留在这里,心气不顺的老板娘每到餐点就会骂骂咧咧的数着人头煮土豆,旅馆仓库不是没有营养液——但跟其他食物比起来价格昂贵,只要还有一口吃的,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喝那玩意儿。 而在厨房天花板上的房间,原本紧闭的窗帘却被人挪动了一点,一双眼睛注视着押送荷尔博的车队消失在道口。 他身材高挑、瘦削,看背影就可以幻视这个人的长相,但当人猛然扭过身,从不敲门端着东西直接闯进来的老板娘还是被惊出一身冷汗。 无他,那人的半张脸竟然跟融化了一样,全是增生的粉色疤痕,挤的眼睛都看不见,吓人的很。 这人刚来的时候就说自己家着火了,老婆孩子都睡得太熟,只有他被自己家狗咬醒救回一条命。 这样的故事老板娘听得太多,当即不耐烦的撇着嘴翻白眼:“一晚五个星际币,有钱就住,没钱给老娘滚蛋!” 回忆结束,老板娘捂着胸口骂道:“要死啊!整天吓唬人,要是我吓出个好歹来非要把你的皮扒了!” 她哐当一声把餐盘摔在桌上:“吃完送到楼下,自己刷,要是我晚上做饭看见盘子还是脏的,你就继续用它吃。” 说完,啪的一声摔上大门,听声音又像是直接闯到对门的房间,首都星一进入封锁状态每个房间都被老板娘上了锁,生怕有人在这个时候捣乱带着大家一起升天。 如果没记错的话,对门住着一对小情侣,常常在深夜发出噪音,老板娘一闯进去,果然传出一连串的尖叫。 和冬看着餐盘上刻的302,也没在意人恶劣的态度,一边抓起土豆啃,一边回忆着首都星的地图、路上看到的关卡。 她还在哨兵军事学院受训的时候,首都星的状况比现在还差,高墙深院隔壁就是成片的贫民窟,世界被人为分成两极,而他们这些学生每逢休息日最喜欢的就是划片分区的在黑夜中狩猎——哨兵五感敏锐、精力充沛,精神力等级高的只要稍加训练便是格斗高手,学业没结束又不能上战场,空有一身武艺没处施展怎么办? 去贫民窟,那里有犯罪,那里有罪犯,那里是个即使有人死在大街上也无人管束的地方。 这个小旅馆是和冬曾经的据点之一,她熟记据点通往荷尔博家的每一条小道,总是能在第二天师母放饭数人前赶到避免一顿臭骂。 故地重游,竟然跟以前没差太多。 ——老师也被控制了,她还能去哪儿? 第118章 时间拉回一号驻地沦陷那天,和冬顺从的被人戴上电子镣铐,等最后一…… 时间拉回一号驻地沦陷那天,和冬顺从的被人戴上电子镣铐,等最后一个脚镣“嗡”的一声开始运转,一切仿佛已经尘埃落定。 娜塔莎放完狠话终于忍受不了头痛,倒坐在椅子上,手下急急忙忙呼叫医生:“怎么还不来,老子的话都被狗吃了吗?!” 和冬被海盗团粗鲁的扭转胳膊押出去时,正好跟拎着手提箱匆匆赶来的驻地医生擦肩而过。 医生不知是心虚还是别的,两人擦肩而过时下意识抬头看了和冬一眼,他们对视的那一刹那,他就跟触电一样飞快低下头。 连理大尉叛变已经成事实。 不管他为什么选择跟娜塔莎合作,不论他能得到什么,对他的手下来说这都是叛国。 叛国可是重罪,就算连理再有人格魅力,又有多少人愿意拎着脑袋追随他呢? 昔日并肩作战的同僚都心怀顾及,那明显身处两个阵营的连理跟娜塔莎,他们中间又能有多少信任呢? — 和冬刚出隐蔽室大门就被人戴上头套,一路乘车,直至踏上缓缓下降的电梯。 他们将她丢到一个昏暗的房间,然后飞快上锁撤退,好似生怕笼中猛虎反扑。 和冬突然恢复视线眼睛还不适应,眯着眼打量屋内陈设,一张床、一个开放式的厕所、几个小到只能伸出一只手臂的窗户,还有头上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摄像头。 这是驻地的“单间”。 切尔西曾经接受审问的地方。 和冬看着小窗无声微笑,她赌对了,——连理也不信任娜塔莎,要不然自己这个重要人质怎么没被带上飞船呢? 飞船才是海盗的地盘。 驻地目前还是属于连理的。 她伸手摸向地板,哨兵发达的五感并不会因为切断跟精神体的联络受到影响,相反,和冬觉得自己心里像是攒着一团火,从见到娜塔莎开始,每一次交手都在助力火焰熊熊燃烧,不把天幕撕出一个大洞誓不罢休。 等到海盗走路传导过来的震感消失,哨兵立马伸手去抓脖子上的电子镣铐,几乎是在手撕扯电子镣铐的同一时间,项圈里的锯齿闪出刺入她的血肉。 与此同时,电子镣铐不断震动,传出冰冷的电子音:“警报,警报,遭受不明攻击,请立刻远离电子识别范围。” “警报,警报,遭受不明攻击……” 电子音尖锐的声音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 和冬一只手还在地上,外面检测到镣铐异常已经响起脚步声,等到震感越来越近,她“砰”的一下直接将手上的电子镣铐砸到地上。 锯齿刺入手腕顺着手环洇出血色。 在海盗打开门锁冲进来前,和冬咬下自己的舌头,她故意放慢动作抬起上颚,在牙齿即将接触舌面的那一瞬,海盗才意识到她要做什么,这群在星际里逞凶斗狠的家伙见状,眼神竟然透出一股惊恐的意味。 这人大叫:“自杀,她要自杀!” 人质死了,他们也不用活了。 海盗大吼:“卸了她的下巴,快,卸了她的下巴!” — 连理跟兰伯特比起来毕竟是外来者,此次占领驻地太过仓促,控制人数有限,即使把那帮人下到大牢也不敢放松,时刻警戒着,恨不得后脑勺也长一双眼睛。 娜塔莎对自己小命谨慎更甚,头上被和冬拿枪砸出的创口也不敢找海盗团里的野路子,反倒请了连理那边的医生过来包扎创口。 刚包好,医生正拿着纱布用酒精给创口附近清洁消毒,就有海盗屁滚尿流的扑进来:“老大,不好了!” 医生被人惊到,夹着纱布的镊子不小心往创口上戳了一下,痛的娜塔莎打了个激灵,一脚把人踹开。 手下因为她这个动作骤然紧张起来,对着医生破口大骂,直接把枪顶人脑袋上,“找死是不是?嗯?让你好好治,你竟然敢当着我的面刷花招?!” 医生哆哆嗦嗦,娜塔莎锐痛还没下去听见人声就想干呕,怒道:“闭嘴!” 然后又冲扑进来的喽啰道:“你说,什么不好了?” 小喽啰紧张的直结巴:“哨、哨兵,呸,就是那个和冬,她自杀了!” 娜塔莎一顿,连威胁医生的手下都因为这个消息一时失语,盯着小喽啰,直把人盯得战战兢兢。 “你再说一遍?” 和冬自杀了,但是自杀未遂,看守她的海盗及时卸掉了她的下巴,以防万一还捆住人的手脚,可她还是受伤了,需要医生过去治疗。 小喽啰比着脖子和手腕:“全是血,锯齿刺到肉里,没有指令我们拔不出来。” 娜塔莎面色几变,一时怀疑和冬还有后招,一时又觉得以哨兵的心性不堪受辱自杀殉国也不是没有可能,于是扭头示意手下拉着医生过去,自己站在原地想了片刻,还是跟在身后。 单间里异常潮湿,即使开着灯也有一种光源被黑洞吞噬的昏暗,而让一帮人如临大敌的和冬正双目紧闭盘腿坐在单人床上。 医生背着医疗包战战兢兢走近病床,哨兵手脚被捆的状态让人无法施救,他束手束脚满头大汗,直到最后求救的看向守在单间外的众人。 手下揣测着娜塔莎的意思,挥手示意喽啰上前给人松绑。 哨兵双手因为失血和束缚已经呈现出暗紫色,解开绳子就以一种扭曲的角度垂落到身侧,医生怀疑是海盗故意将她的手臂弄折,不敢细看,拿出治疗仪摆开架势准备做个全身检测。 也就在他弯腰检查仪器的瞬间,和冬陡然转身飞踢海盗的下。体,众人只闻一声惨叫,那人就瘫在地上,再抬头时和冬已经扼住了医生的脖子。 医生只是个普通人,虽然在一线但从没上过战场,被人挟持时也只会军队教的肘击,和冬抬膝一顶他的腰椎,只听“咔吧”一声,这人就痛的发出足以震破人耳膜的尖叫。 一息之间,变故陡生。 娜塔莎面色铁青,这帮拿绳子捆人的蠢货! 手下鸣枪,朝和冬大吼:“放开他,举起手!我数到三,要是你还不松手,别怪子弹落到你身上!” 守在门外的海盗也因为再次响起的枪声紧绷起来,接二连三的举枪冲进来,跟同伙配合形成包围之势。 但人越多,这些喽啰越是如临大敌,娜塔莎心中越是充满被人戏耍的愤怒和屈辱,她长久的盯着和冬的脸,眼神阴寒。 手下还在数:“一、二……” 娜塔莎却看着和冬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罢直接按下电子镣铐开关。 一瞬间千万根针同时扎破皮肤翻搅的痛感便顺着脊椎蔓延至全身,电子镣铐的惩罚模式是重刑犯都不愿意尝试的酷刑,和冬身体经过高压暴虐,暴露在众人视线下的毛细血管全都破裂开来,连带她的眼睛也开始充血。 医生已经被电子镣铐传导出来的电流刺激的只会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明音节,在强烈的求生欲望下,指甲都刺入和冬扼着他脖子的手臂,但无论再怎么用力,那手臂却跟钢铁一样丝毫不见松懈。 医生瞪着几乎膨出眼眶的眼球,朝娜塔莎无声道:救我,救我!!! 而跟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正是被惩罚的和冬,从她身体颤抖的幅度都能感受到猛烈的电流,但她却在刚开始的停顿后便能迅速恢复,这时还能抽出医生口袋里的绷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撤出手臂直接勒上他的脖子。 医生憋得满面胀红,濒死一般双脚不停的擦着地面抽搐挣扎。 在热武器可以瞬息夺取生命的时代,这种古朴的杀人方式比电子镣铐还让看客心惊。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持续得越久,海盗握枪的手就越是犹豫,纷纷看向娜塔莎等待头领发号施令。 娜塔莎气的都要吐血,这人根本悍不畏死! ——医生是连理那边的绝对不能死在这里,娜塔莎只能按捺下心中的暴虐,问和冬:“你到底想干什么?!” 很简单。 和冬松开绷带给濒死的医生一点喘息机会,电击的剧痛已经让口中都是血腥味儿,张嘴还咳了一下,吐出血沫:“让连理过来见我。” 哨兵眼神冷酷,声音少见的尖利:“我倒要看看帝国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能让他引狼入室与虎谋皮!” 这个请求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并肩作战的战友突然倒戈相向,任谁也无法接受。 娜塔莎思忖半晌,这才让人通知连理,他们不知道怎么交涉,直到医生骇得嘴唇青紫身体发抖,层层封锁的监狱单间这才迎来它的客人。 连理身上看不出一丝身为叛徒的猥琐,依旧坦荡、严肃,进门后就举起双手任由和冬打量,医生见到他哆哆嗦嗦的开口:“大尉,大尉……” 连理说:“和冬,你恨我叛变,为什么把气撒在别人身上?这不像你。” 他说:“你不是想见我吗?我已经来了,让他走吧。” “让他们滚!”和冬勒着医生的脖子,双目充血、裸露在外的皮肤血管根根凸起,看起来比海盗更像亡命徒。 连理扭头看向毫无动作的娜塔莎,这两个合作者不吝向众人展示他们恶劣的关系:“娜塔莎。” 连理警告她:“我这个人记仇,今天要是我的人因为你死了,你的海盗团也别想给我活着!” 娜塔莎冷哼一声,她的眼神扫过连理落在情绪激动的和冬身上,带着怀疑、审视,最后一切都凝聚成一种莫名的笃定:“那我也提醒大尉,上了贼船谁能全身而退?” 说罢,也不管手下的面面相觑,率先踏出大牢。 等脚步声远走,单间终于恢复安静,静到医生因为过度紧张不断吞咽吐沫的声音都格外明显。 连理奇怪道:“和冬,你不会还以为自己能从这里逃出生天吧?留着这个医生对你没一点好处,就算杀了他,也只是多个可怜人罢了,我认为你不会这么蠢。” 和冬松手,医生顺势跌坐到地上,意识到自己得救的那一刻,他手脚并用几乎蠕动到门口,但可惜无论他怎么拍门也没听到半点动静。 医生喊连理:“大尉!” 和冬也说:“大尉,你既然知道他是个可怜人,怎么不想想自己留在帝国的母亲?” 连理眉头一皱:“你威胁我?” 第119章 “不,我只是给大尉更多选择。” 哨兵身带镣铐,脖颈手…… “不,我只是给大尉更多选择。” 哨兵身带镣铐,脖颈手腕全都是锯齿刺入留下的血迹,这本应是一副凄楚的境况,可如今看来却是等候已久。 和冬:“连理,就跟你说的那样这里没一个蠢人,是,我今天是可以放过一个可怜人,那明天呢?别人呢?” “他们愿意为这些可怜人行方便吗?” 和冬直视连理:“你了解我,所以能说服我放了他,我也知道让无辜者身陷囹圄不是你的风格。” “我不知道娜塔莎是怎么说动你,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作出如此选择,更不晓得你有没有一丝犹豫后悔,——你不说,我也不去问。” “我千方百计喊你过来,就是想在你经过生死的十字路口后,告诉你这里还有一条可以调转方向的匝道……” 连理目光几变,突然毫无征兆的笑了出来,他胸腔震鸣,嘴巴大咧,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门外负责守卫的海盗跟连理手下面面相觑。 等连理再抬起头,原本目光中的几分闪烁也濒近消散,他说:“和冬,你好大的口气。” “你以为这是在卡特琳宫女王榻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以为女王派人驻守一号驻地你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叛国重罪,你想免就免?整个帝国数万行星无数双眼睛盯着,你说谁无罪谁就是无罪?!” “匝道,已经过了十字路口你还能开一条匝道,”他不知看着哪里,轻声道:“那也太可笑了。” 那也太可笑了! 可笑!! 我凭什么相信你?就凭你跟普琳西斯的那点感情? “不知者无罪。” “国王曾下令释放所有重刑犯!” 当时帝国与虫族正面冲突,无数士兵为之丧命,天天都有讣告从前线传来,兵力极度紧张,连和冬他们这一批哨兵军事学院还没毕业的学生都进入战场。 国王的命令不是没人反对,他们认为释放重刑犯充军会带来隐患,没了监狱高压管控,谁知道这些没人性的东西会不会跟虫族勾结临阵反水?就算兵力紧张,从社会招募普通人补充兵源也比这个主意强。 但爱德华三世生性专制,最恨有人跟他唱反调,于是力排众议,执意将赦免法案推行下去,他说:“就算是臭虫也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浪费帝国的子弹。” 和冬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连理耳旁炸响,从未设想的参天大道如同卷轴一般在他面前铺开,他只能听到这人说:“你做什么我管不了,但你的母亲、这里的医生,每一个被你连累的为国效忠的士兵,他们全都没有罪!” 他们全都没有罪。 连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紧紧盯着和冬,他像一只头狼,野望滔天却又因为顾及同伴在栅栏外徘徊挣扎。 子弹已经上膛,不知何时就要扣下扳机。 但在这时,有个人站出来说:“我保你同伴无罪,去吧。” 他的手下、他的勤务兵、队里随行的医生、刚刚结婚只会开飞船的技术员……连理闭上眼,他们对他忠诚,他孤注一掷,但忠诚的人不应该枉死! 他看着面前的女哨兵,这个让普琳西斯牵肠挂肚不惜调动底牌也要将其护在羽翼之下的少校。 连理厌恶上位者的爱情游戏,但不得不承认,到了此刻,他那颗从海盗飞船在驻地降落就悬起来的心突然有了停靠之处。 室内陷入一片令人焦灼的沉默。 门外被娜塔莎耳提面命的海盗听不到声响,已经开始拍门催促:“有什么好谈的?这么长时间什么话都该说完了吧?” “大尉,你还真以为这家伙能保你小命?上了船,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和冬看着连理,昏暗的灯光下,这个前玫瑰骑士团成员、今天的大尉、叛国者,终于抬起了头。 他上下打量和冬一眼,出声道:“被困到一号驻地,任凭你吹破牛皮又有什么用?” 连理眉头紧皱,随即嘲笑:“你不会是想让我把你放走吧?” 成了。 和冬神经一松,被肾上腺素隔断的痛楚这才涌上来,她的手跟脖子都在渗血,有些已经干涸,但只要稍稍一动,隐藏在镣铐里的锯齿又会弄出新的伤口来。 血一滴、一滴又一滴缓慢地坠落。 哨兵扭转头,看向门边仿佛窥破惊天秘闻捂紧嘴巴的医生。 “不,”她轻声道:“大尉只要记得,这里都是你的人。” 我帮你救人,你也要帮我保人。 “但凡一号驻地原驻军出现大规模伤亡,我们的交易即刻作废。” — 和冬在卧底首都星贫民窟的时候曾经做过牙齿手术,整洁、白皙的牙齿一直都是身份的象征,想想吧,都是类似下水道老鼠的讨生活角色,朝不保夕、浑浑噩噩,你正跟自吸自贩的毒老大逞凶斗狠的时候不小心露出自己的大白牙,谁会信你? 所以她进入那里的形象跟现在南辕北辙。 军医可惜她的一口好牙,设计两个空腔机关,一个放定位器,另一个就开玩笑说:“可以藏点能源石,真要混不下去还能换钱跑路。” 星际时代能源石是约等于石油的东西。 不少星际旅行者都将其视为货币等价物,小小一块就可以保证飞船一周的续航,价值不菲。 和冬那时候正追查叛军——昔日的同伴,这人反侦察意识极强,从不使用电子支付系统,在离了终端寸步难行的星际时代硬生生挺了八个月,直到一次外出购药这才泄露行踪。 顶头上司下了死命令要将其活捉压入军事法庭定罪雪耻,数位A级哨兵沉入贫民窟定点潜伏。 而和冬却将军医极力推荐的能源石换成了毒囊,被军事法庭定罪后这人及其亲属至少五代都生不如死,如果同伴还有一丝气节,她宁愿背上处分也会给他一个痛快。 但这人最后饮弹自尽,毒囊就没派上用场,军医取出了定位器,毒囊永远留在牙齿里,时间一长,她都忘记自己还有这个东西。 直到今天。 和冬让哆嗦的跟个筛子一样的医生取出毒囊,因为她不接受注射麻醉剂,医生无法施展为了减少痛苦只能把牙齿拔出来。 “咣当——”牙齿落入铁盘。 连理早就背过身,医生精神紧绷满头大汗,和冬咬着纱布冲他露出嗜血一笑:“现在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娜塔莎生性多疑,和冬执意见连理已经引起她的警惕,全天监控,无死角监听根本躲不过。 和冬接下来几天都作出一心求死的样子,她狠得下心,即使多次骨折流血电击也面不改色,但没接受过多少军事训练的医生却越来越崩溃。 在医生脑子里的那根神经要断的前一天,和冬再次以自残要求见连理。 娜塔莎不放心直接过来盯着,隔着一道铁栏,大尉看着面前的哨兵眼神复杂。 他说:“和冬,你……” 和冬却陡然上前扯住他衣领,在海盗举枪呵斥着后退的时候直接“啪”的甩了他一巴掌。 这一掌用尽哨兵全身力气,众人只见大尉脸一侧,皮肤瞬间充血高胀。 一切发生的太快,娜塔莎还没反应过来哨兵已经夺走大尉身上配的匕首,抵在他动脉处,只要再深一点就能割断他的脖子。 娜塔莎脸黑如墨,医生更是急的跺脚,接二连三的喊人,一边哆嗦一边叫:“快救大尉,快点,快啊!” 娜塔莎不耐烦的吼:“闭嘴,”然后看向和冬,“少给我来这一套!” 话音刚落,海盗就齐刷刷的抬起枪口。 “我数到三,你要是还不放手就好好尝尝军火的滋味。” “一。” 和冬勒紧连理的脖子,在人喉管被扼无法呼吸不自觉开始挣扎的时候,凑近他耳边近乎耳语:“记住我们的交易。” 连理眼神闪烁。 “二。” 娜塔莎气急败坏,一把夺过手枪瞄准和冬的手。 “三!” 在子弹出膛的一刻,哨兵伸手一抛,匕首从左手转到右手。 海盗们怕事后问责不敢开枪,娜塔莎准头极好,“砰”的一声,和冬左手腕出现一个血洞。 连理没了禁锢立马跑出铁栏范围。 哨兵痛的咬牙,舌头一挑,毒囊瞬间在口腔扩散,她尝到苦味,抬头跟娜塔莎对视时露出一个笑。 匕首在白炽灯照射下冒着森森寒光。 娜塔莎大叫道:“打她右手!” 晚了。 匕首精准刺入大腿动脉,单间顿时血如泉涌。 “你该不会想让我放你走吧?” “不。” 娜塔莎生性多疑,在她手上吃过一次亏肯定会做好万全准备,就算连理真能为了手下冒险放人,她也走不出多远。 和冬要让这人亲自把她送回去。 她还活着的时候,是娜塔莎要挟女王的人质,她死了,往前大张旗鼓佯攻策反连理的心血不都白费了吗? 娜塔莎比谁都希望她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而赋予她这个身份的人如今正在首都星。 第120章 回忆结束,旅店准时熄灯,和冬检查门窗,将头发丝放在夹缝处,旅馆…… 回忆结束,旅店准时熄灯,和冬检查门窗,将头发丝放在夹缝处,旅馆鱼龙混杂几乎没什么好人,丢财都是好事,大多数时候梦里就醒不过来了,她位置卡的巧妙只要有人触碰绝对会移动,做好保全工作,这才放心用清洁剂揉搓脸颊。 面上紧紧附着的那层凝胶已经变灰发硬,清洁剂也不能将其软化,她揉到皮肤通红刺痛,又将脸沉在热水泡了半天,才算收拾干净。 镜子里的人正在用毛巾蘸脸,因为哨兵身体素质强悍,当时无法确定失血能否让她陷入深度昏迷从而躲过医疗仪器检测,——这是骗过娜塔莎的重要一环,所以她选择吞下毒囊。 和冬在军事学院接受过简单的医疗培训,知道剂量对毒药发挥的影响,把量卡的刚刚好,介于“无药可医”与“命悬一线”之间。 军方特产名不虚传,在身体未自我修复前,庄家养的医生纵使有千般手段也无法奏效,怕被人责备医术不精、杀人灭口,也是想做出点成果,医生开始致力于消除病患身上的疤痕,——与军用人皮面具差不多材质的除疤凝胶,跟不要钱一样往她身上倒。 所以她一恢复行动力就稳准狠的将本应打在自己身上的麻醉剂扎进医生身体里,可惜那些人来的太快,放在医疗冷冻层的麻醉剂都没来得及多带几只。 药剂公司出品的除疤凝胶可塑性还行,跟军用的比起来品质次一点容易僵硬发灰,待在昏暗的环境还好,光线稍微好一点都怕露馅,所以每天都要现捏人脸,捏的和冬都有一种自己还在上学“也许明天就要做任务考试”的错觉。 可如今凝胶都要用完了,首都星为什么还没解除封锁? 普琳就算是为了铲除异己,封锁时间也太久了吧? 说的难听点,就是屠人满门也没这么耽误时间的。 她站在房间里遥望赛普特宫的方向,心道普琳又准备干什么呢? 围攻庄家——政府。 控制荷尔博——军部。 庄家也就算了,政治家的生命总是比较短暂,大家都可以理解,再说帝国有很多可供推上台的备选项,没了一个总理立马就能推出来一个新的。 但连王后那个蠢货都知道军部是帝国最后一道防线不能动,帝国王权几次更迭,虫族虎视眈眈,说是内忧外患也不为过,为什么普琳这个聪明人却要在这时候对老师下手? 和冬心里有个答案却又不太想相信,思索着怎么躲过卡口治安队盘查,既要躲人又要低调还要穿行便利,想了一夜都没什么头绪,天亮就倒头睡觉。 一觉睡醒,准时放饭的老板娘迟迟不见踪影,就连楼下劈里啪啦煮饭的咒骂声也没再出现。 什么时间?错过饭点了? 旅店破旧的电子钟准时报时:“十二点零十分。” 食物不够老板娘决定自己吃了? 可对面分明有食物的香气。 太阳落山后旅馆也没再供明,和冬意识到危险,沉心细听,整个旅馆静悄悄的像个坟墓,空气中是流淌的、被人处理过仍旧掩藏不了的血腥味儿。 楼道传来的走动声,蹑手蹑脚、鬼鬼祟祟,间或夹杂着小声的交谈推攘,和冬立马进入防备状态,静悄悄走到门边。 “我受够了!”女声说:“除了土豆还是土豆,那娘们儿抠搜的连营养液都不给。” 另一人:“现在又出不去,各个路口都是治安队,你想被量子枪打成筛子,还是想被轰成渣?” 那人劝女的忍,女的忍不了直接开骂,骂到最后脚步声消失、他们静音——看着就像任何一个忍受不了饥饿想要开门出去的普通人,这时候会不会有人按捺不住推开房门一探究竟呢? ——推开就是死。 和冬盯着老旧的电子锁发出嘀的一声,门外人解锁成功的同时倏然插来一把刀,要是有人站在那里守株待兔必然被捅个对穿,就是侥幸逃脱也会发出声音,最后免不了跟贼人一番缠斗。 可惜他们碰上的是和冬。 这刀出的也太慢了,和冬轻悄悄一闪,脚踩着几步攀上门后墙角,打头的人没发现危险兀自挥手让同伴进来,他或许带着夜视镜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也能看到床上的凸起,于是迅速换了一把枪。 门关上的一瞬间,和冬落地。 那俩人听到声音一愣,女的反应过来直接扑身捅刀,男的则调转枪头,趁机放冷枪。 可惜…… 一分钟后,和冬用窗帘布将两人捆个结实,挨个堵住嘴,她坐到床沿居高临下:“现在给你们三分钟时间,说清楚为什么找我。” 男的唔唔出声好似有话要说,和冬拔他嘴里东西的时候,他快速合上门牙要将她手指咬断。 和冬冷笑,直接卸掉他的下巴,拿起枪托一下又一下将人砸的半死,血溅到身上,连原本不太出彩的衣服也有了装饰,等她终于松手,男的已经躺倒地上抽搐了。 她在女的仇恨的目光中从床头取出麻醉针,手推一下,针头液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黑夜、鲜血、见怪不怪面无表情的脸,这一幕反派气息太重,比混迹贫民窟多年的毒枭还要猖獗。 她走到女人面前,蹲下身:“你们当我好说话的?” 说完就要朝女人脖颈扎去。 男的眼前重影未散,耳鸣阵阵,见到这一幕肝胆欲裂,扯着嗓子叫:“我说!我说!!” 和冬回头又给了他一巴掌,打的人歪过头,嘴角咳出血,女的彻底被吓破胆哀哀的哭,但经过这一遭,两人无一例外,都更温顺了。 她甩着发酸的左手:“早这样不就好了?” 和冬指着女人:“你先来。” — 男女两人自述是贫民窟福利院长大的弃婴,成年后失去福利金就做些偷鸡摸狗的买卖,这次来小旅馆本想问老板娘要点“零花钱”,这在贫民窟也是惯例了,做生意的总是会准备好给各路大爷的孝敬,但没想到首都星一封锁他们就被困在这里,更没想到老板娘会将住客都锁在房间。 “我们实在饿的不行……” 说完女的哆嗦着嘴唇哭,男的小心翼翼觑和冬脸色——看不出来,夜视镜被打成两半,这人呼吸声都浅的听不见,他知道这是踢到铁板了,舔舔干裂的嘴唇,脑子高速运转:“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出去看看,不知道怎么回事,旅馆都没有人,我们怎么拍门也不应,就想着来你这里看看,找点东西吃。” 和冬好似被他说动,屋里传来脚步声,直到房门打开的吱呀声响起,男的松了一口气,用还能活动的脚碰女人,两人配合默契不知道从哪里取出来小刀将身上用于捆绑的东西划开。 男的低声咒骂:“臭娘们儿,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可这句话刚说完,屋内就响起一道冷冷的声音:“哦,是吗?” 男的瞬间打了个激灵。 反击跟求饶的念头不知道哪个占了先锋,脖子就飞扎过来一个针筒。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瞬,只听见和冬审问女人:“别装了,男女我还分的清楚……自杀还是我来……” 原本装女哀哀乞怜的人暴起,却又在下一刻被人厌烦的拧断脖子。 和冬处理完两个凶手这才挨个打开旅馆房间,毫不意外,他们这一层没一个活物,老板娘被人藏到冰柜,前台简陋的住宿登记系统正大咧咧的显示着旅馆的住户,看来那两个人就是根据这个名单索命。 只有高层零星住的几个人,也许是时间匆忙来不及登记而幸免于难。 见有人开门的,他们还抱怨:“怎么这时候才送饭,饿死了。” 她懒得再解释,直接把人打晕,排队一样扛到楼下,然后……放了一把火。 贫民窟的旅馆怎么可能有消防这种东西? 星际时代仍旧会发生火灾吗?会,虽然因为技术进步几乎各种灾害都被扑灭在萌芽阶段,但首都星仍旧保有火警编制。 就是为了这一刻。 深夜,首都贫民窟火光滔天! 警情优先级大于封锁命令,首都星还残存的智能程序瞬间启动,人造气象察觉火警的第一刻就调整天气开始降水,细雨蒙蒙,警报声响个不停,警车第一时间赶到现场,随之而来的是的记者队。 和冬披着湿透的衣服像幽灵一样坐到记者车后排,等人救完、记者采访完心满意足的跟伙计分道上车,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别动。” 他僵硬的看后视镜,早不知道被人掰到哪儿去,如果是智能车肯定能记录下这人的相貌特征,但现在特殊时间,首都星几近停摆,通讯中断、信号消失,他们只被允许开机械车,什么也没有——就算自己遇害,也没人会发现。 桑切斯,帝国都市频道知名记者举手投降:“您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肯定义不容辞!”【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0-130 第121章 也许是记者身份走南闯北带来的经验与胆量,桑切斯短暂惊慌后就迅速…… 也许是记者身份走南闯北带来的经验与胆量,桑切斯短暂惊慌后就迅速恢复冷静,对付和冬这个不速之客似乎也有自己的套路。 他敏锐地发现这人身上并没有什么戾气——他刚从业时为了出名曾去监狱采访过重刑犯,跟恶人正对面交锋的经历,大大提高了他对危险的嗅觉。 桑切斯一直在说话,一直在观察,他揣测这位的成长经历,提了好几个学校,不断加深两人的联系,“是否方便告诉我您的目的地?” 和冬的沉默让桑切斯明白了,他大力建议她去宫殿。 “现在只有通往王宫的路可以通行。” 桑切斯说他能来贫民窟是因为记者通行证,他不仅受雇于电视台,还在帝国知名传媒公司有个职位,专门负责为政客竞选造势,——手里多多少少有点他们的尾巴,所以政客都不太喜欢得罪记者,即使女王下令封锁首都星,他也能在发生重大新闻的同一时刻拿到通行证。 首都星身为帝国政治中心,一直限制人工智能的使用,即使技术已经迭代几次,他们还在使用初代的辅助AI,在往常看来无比死板、老套的东西,却在封锁时惊人的好用。 因为智能程度有限,所以从上到下都忠诚的履行程序命令,任何的偏离都会引起警戒,如此连黑客都无从下手。 “通行证系统录入了我的血液、精-液、瞳孔、静脉……信息,虽然我很乐意借给您使用,但只要卡口治安队员打开扫描仪,一切就都完蛋了。” 而且因为封锁,首都星所有人的行动轨迹前所未有的分明。 就算和冬能平安躲过治安队审查,也只是从A地挪动到B地,可B地却明显不是她的目的地。 现在只有王宫有通往各处的车。 “贵族们好像在谋划着什么大事,但我不得而知。”桑切斯的声音里充满遗憾和渴望。 作为不杀他的回报,桑切斯愿意当着她的面吞服安眠药或者能令人意识陷入混乱的微型毒品。 “相信以您的手段,等我醒来一切已成定局。” 这是个聪明人。 和冬同意了。 — 首都星街道禁严,每个路口都有武装力量把持,路上没有行人,零星几辆前往王宫的车也被拦下一一检查。 桑切斯拿着记者证,远远就降下车窗露出笑脸,“临时接到通知,我们要去王宫为人拍摄肖像照,这是我的通行文件。” 队员用配备的光脑一扫,一个电子女声说:“路线核对成功,申请人桑切斯李,公民ID053678952-23419,车牌号……请小心驾驶,祝您旅途平安。” 桑切斯正要发动汽车,那个治安队员突然说:“另一个人的呢?” 他心头一跳,但面上还是很无奈的撇头看了一眼后座,在治安队员也要伸头进来看的时候,他探出头,不着痕迹的将人逼退。 桑切斯小声说:“他在睡觉。” “长官,我们刚从贫民窟回来,到现在都没来得及吃饭只吞了两支营养液,火一灭就打算收工回家,谁知道又要拍肖像照。” 记者先生眼眶下常年不消的黑眼圈成了这番话有力的佐证,“我们说好轮换休息,他刚睡下没多久,反正目的地都一样就不用把他叫醒了吧?” “我知道您有扫描仪,行个方便,扫一扫让我们快点去工作吧,王宫那里催的很急。” 桑切斯如此这般诚恳地讲了半天,治安队员还是默不作声的盯着他的脸看。 治安队是军队编制,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接受过跟和冬一样严格的训练,此时带着防护头盔、全身武装,再加上面无表情,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这些人跟机械没什么两样。 桑切斯头皮发麻,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和呼吸,他错过队员的目光飞快跟和冬在后视镜对视一眼,就在人握紧腰间配枪的一霎那—— 治安队员退后半步:“放行!” 车滑过卡口三百米,桑切斯这才缓过神来,治安队员在卡口的审视似乎预示着他粗糙计划的失败,也许在下个路口,也许在不远处就有一辆车突然冲出来将他们抓捕候审,但桑切斯不敢让和冬意识到这一点。 ——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沉默让人感到不安,桑切斯清清嗓子,他看后视镜朝和冬挤出一个笑:“可能到了晚上审查的比较严,我开车出来的时候可没遇到过这种事。” 他可是一个人开车去贫民窟的, 只要治安队调取他下午的通行记录就会发现车上多了一个人。 和冬见他后半程跟屁。股下面有针扎一样乱动,时不时看道路两边、观察后视镜中她的脸色,终于在他再一次挑起话题的时候嗯了一声。 桑切斯如听天籁,彻底消停。 和冬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这是她选择的地方——卡特琳宫。 这是王室建筑群中她唯一熟悉的地方。 治安队员明显发现异常为什么还放行呢? 因为卡特琳宫门口还有一个生物识别认证,除了系统登记过的员工和受邀请者,没有人能通过验证。 这里驻扎着一个治安分队,只要身份有异,立马就会被人抓捕。 他们懒得费力气。 和冬跟在桑切斯后面,记者刷通行证,正想跟之前一样朝守卫讲情,谁知哨兵却直接伸手接受静脉检查。 桑切斯汗毛直竖:“你!” 谁知下一刻,温柔的电子女声却响起来:“验证成功。” 桑切斯瞠目:“……” 他看着瘦削苍白的哨兵,喃喃道:“我是不是在做梦?” — 怀疑自己做梦的桑切斯被和冬仅剩的麻醉剂药翻,她在卡特琳宫生活时间长,轻易就能选出一间既隔音又不会被人轻易光顾的房间,大概一天后侍从们就能发现这个被人扒光衣服的倒霉蛋。 处理完带路的人,她找了洗手间迅速恢复容貌——她能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卡特琳宫正是用了信息差。 和冬做到少校知道的要比桑切斯多一点,首都星封锁设计是战时企划,虽然现在被当权者滥用,但当时首脑假设情景是虫族或者其他智慧生命占领帝国心脏后,他们如何能在有序撤离的情况下保证人员安全。 于是花费大力气做安全预案,将各部门隔离成一个个可以独立运转的孤岛,封锁期间各部门机构信息并不共享,人员信息库对智脑加密,除管理员密钥不能链接。 和冬身为前卡特琳宫守卫,信息库自然有她的通行证,再加上当初离开卡特琳宫的时候她还没离职,也就不存在清除通行证的隐患。 所以卡特琳宫可以说是首都星唯一向她敞开大门的地方。 但现在毕竟不是战争状态,首都星也没有沦陷,各头头脑脑当道,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手动录入核对人员信息呢? 和冬带着自己随时会被发现的紧迫感去找亨瑞,这个卡特琳宫首席侍从官,唯一有可能自由出入首都星的人。 她路上就是再小心也不可避免的遇到熟悉的人,侍从看到她无不惊讶,追上来问:“女王让你过来的吗?她要你做什么?我可以帮忙。” 这是个被主人遗忘的宫殿。 而大门最深处,寝殿外,头发花白、装扮的一丝不苟的侍从官大人正一如既往的在替人守门,看他身体动作,仿佛殿里下一刻就会传来熟悉的传唤声。 “亨瑞。” 和冬在拐角房间站定,又喊了一声:“亨瑞。” 亨瑞这才回过头来,看见和冬的那一瞬他眉头一皱,但下一刻就意识到什么,瞪大眼睛:“你不是……” “我不是什么?”和冬微笑、走近,抓着人的肩膀直接推进寝殿,在亨瑞被冒犯出声训斥前,她说:“听着,我时间不多,路上已经有人看见我的脸了,不知道消息还能瞒多久,你立马派车送我去找庄立树。” 亨瑞又怒又惊又疑惑:“你知不知道陛下有多担心……去找庄立树?你疯了吗?我凭什么听你的?!我是女王的侍从官!” “一个被放弃的侍从官!”和冬直戳他心肺,少有的咄咄逼人:“有哪个侍从官会向你一样留在别处离开主人的?” 亨瑞满面胀红,仿佛被人撕开最后一块遮羞布,那神色让和冬都不忍多看。 “你凭什么听我的?——我是她承认的伴侣。” “我会进入赛普特宫,而你会成为我的侍从官。” 赛普特宫。 侍从官。 亨瑞被信息轰炸过的大脑终于捕捉到关键字,定睛看着眼前人。 他痛苦、愤怒,但又肯定。 如果这是她的请求,女王会同意的。 就算她做的再过分,女王也会原谅。 他抓住哨兵的肩膀急匆匆朝后门赶,但被重回女王身边的惊喜冲昏的头脑还存有一丝清明,朝着和冬发问:“为什么不去找她?” 为什么不去找她? 和冬太了解她了,这时候去自己永远也完不成跟连理的交易。 她平安脱险,普琳就会把一号驻地夷为平地! 第122章 庄立树活了这么多年说是看尽百态也不为过,本以为自己已经修练到家…… 庄立树活了这么多年说是看尽百态也不为过,本以为自己已经修练到家可以做到心平气和,但今天却依旧被雷克传来的消息砸的站起身。 “你说什么?” 雷克也是不敢相信,在朝庄立树汇报前已经去门口查看——那个曾有一面之缘、本应躺在床上却又神秘失踪的哨兵,和冬,正安然站在他面前。 庄家的人茫然极了,半开大门,不知道是该堵还是该迎。 和冬微笑发问:“贵府不欢迎我吗?可是怎么办,首都星我只记得这里,身后还有追兵,不知何时就要过来,我实在害怕,还请你跟老先生通传一声,让我暂时躲一躲吧。” 雷克自然不敢怠慢,见后方真有追兵,咬牙将人请进来,并命人关上大门。 “谁叫也不准开!” 如今,看见庄立树撑着手杖也要去见人,雷克那颗砰砰直跳地心才慢慢平复下来。 没有做错。 和冬被人安置在会客厅,因为庄家传家久远、树大根深,所以即使经过星际移民种族大融合的冲刷,仍旧保持着古地球亚洲人的审美,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用料之扎实可以媲美首都博物馆。 庄立树远远就看见下人上茶、哨兵喝茶,下人送糕点,她似乎没吃过,捏起一块仔细瞧。 “和冬。”庄立树沉沉喊她名字,“你来我这里干什么?” 跟普琳西斯联手摆他一道还不够,现在还要贴脸嘲讽?——无外庄立树这么想,实在是和冬失踪的时间太过巧妙,怎么人昏昏沉沉不见声息,一到治安队破门就醒了呢? 和冬出现的突然,于是他反复琢磨,不止一次将时间倒带,总觉得自己是被人联手摆了一道。 直到荷尔博被抓—— 在他心里,荷尔博那个老头位高权重还总隐在幕后,王室不放心还不正常吗?要是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养着一群兵,他也睡不着觉。 但人被抓走却迟迟没有定罪,他这才煎熬起来。 大概不会善了了。 庄立树仿佛触碰到普琳西斯的野心,除去向导身份蒙在她身上的那层纱,她整个行事作风就写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她根本不打算跟任何人合作,她就要普天之下惟我独尊! 庄立树不是没想过换一位新的国王上台。 新人不理旧事,换个人哪怕从旁支里找出来一个吉祥物呢? 可帝国真能经受得起这样频繁而残酷的政变吗? 庄家是百年大族,在帝国树大根深、荫庇者众多,每一个都是他的拥护者。 他们会死吗? 他们死了之后,他能赢吗?他赢了之后,帝国还在吗? 解决方法摆在眼前,庄立树却犹豫了。 ——那种日子,连想一想都让人惶恐啊。 “我为老先生而来。”眼前这个哨兵说,“我知道庄家忠心耿耿,此前种种都是误会。” 庄立树冷笑一声,杵着手杖一下又一下捣在地上:“如果不是你……” 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在庄家,他何至于如此被动? 和冬笑眯眯接话:“如果不是我,庄老先生可要跟我老师促膝长谈了。” 说完,她在众人目光中手脚轻快地割下自己一截头发,握在手中朝庄立树递去,庄立树不动,雷克看了他一眼自然去接下。 “这是我送老先生的第一份礼物,只要拿给门外追兵,庄家之困自然可解。” — ……和冬理所当然的被人关了起来。 很正常,她跟庄立树中间根本没多少信任,现在自己似乎还没洗脱帮某人摆他一道的嫌疑,他对她的话肯定持审慎态度。 他分不清楚自己是因为和冬触怒普琳,还是因为他本身的存在。 和冬认为是后者,但她想让庄立树以为是前者。 因为是后者的话他这一次就是死局,或早或晚罢了;前者的话,她这个人质主动归来眼看着还十分配合,会给他一种还能挣扎一下的错觉。 普琳能追到一号驻地,不论别的,客观点来说她在这人心里还有一点份量,她现在只能靠这点份量带来的优待从庄立树这边撬开一个口子。 和冬知道自己不能急,她在故弄玄虚,一旦心急那点因为神秘带来的优势也会在庄立树那里瞬间瓦解,所以她很顺从地走进房间,然后跟扑过来的康纳“互诉衷肠”。 康纳质问和冬为什么不来找他:“你明明说过到了首都星,离你更近了。” 但自从他乘坐的飞船降落首都星开始,两人再没见过一面。 和冬只能道歉:“发生了很多事,我有一次想来找你,到了门口却又走了。” 康纳:“为什么?我很想你啊。” 和冬:“我得罪了一个人,她权力很大、脾气很坏、十分记仇。” 康纳怜悯地看着她左手腕上的伤疤:“这就是她打的吗?” “……是。”和冬撒谎了,然后成功赢得康纳的原谅,他小手一挥:“不要怕,我带你去见姨妈,那些人送礼的人说只要跟她求情,总是能平安无事。” 庄立树爱重自己的妻子。 和冬试探的跟着康纳走了一截,见没人出来拦,就放心来到姨妈居住的院子。 姨妈跟庄立树早已分居,据说是三十年前就已经忍受不了跟他住同一个房间,所以后来知道自己有个外甥才能那么痛快的搬过去照料。 和冬见姨妈的时候她还在织毛衣,见人过来只是眯眼笑。 康纳跑过去抱着她的胳膊嘀咕半晌,直到天黑,和冬陪一老一小吃过晚饭也没人过来找她。 姨妈的院子房间很多,和冬在这里住了三天,日日带着康纳玩,闲的时候就帮姨妈搓毛线,直搓到庄立树觉得感情联络的差不多,她不会害他了,这才把她割下来的头发拍到桌上质问:“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只送了个吊坠就让王宫大发雷霆,你确定送头发能解庄家之困?” ——不知道普琳有没有控制一号驻地。 如果控制了,知道她不在那里,这时候送出头发只会让这人更加愤怒。 “绝对不会,”和冬满口保证,夸下自己都不相信的海口:“这是我跟陛下商定的暗号,你只要说‘我们什么时候见一面’。” “她就懂了。” 第123章 深夜,赛普特宫。 里奥守在侧殿门口,女王入住赛普特宫…… 深夜,赛普特宫。 里奥守在侧殿门口,女王入住赛普特宫后将国王爱德华、兄长阿姆斯特朗生活过的房间都封存起来,选择侧殿作为自己的起居处。 这里本不是让人休息的地方,虽然也有房间但一惯都是陪伴主人的侍女或者贵族子女使用,空间局促,屋里只能摆放一张床、小衣柜、梳妆镜,都没有挤进去一张书桌的空地,跟在卡特琳宫的寝殿完全不能比。 会见客人很不方便,连偶尔处理公务也只能伏在梳妆台上。 可没人能让女王改变主意。 能让她改变主意的人从没来过这里。 走廊又深又长,在这样的夜里,里奥总觉得壁灯之间相隔太远,明明暗暗的让人看不真切。 巡逻的守卫走来,队伍整齐、脚步顿挫,他远远的听见声响就指挥侍从官过去赶人——女王在休息,她的睡眠时间极少,特别是在哨兵失踪后,几乎没合过眼,这是她第一次睡着超过一个小时。 从和冬的生物信息出现在卡特琳宫开始算起,这已经是第五天了,女王一直循环观看和冬出入卡特琳宫的影像,她的表情不多,只有光影闪烁时才偶尔能从中窥出几分真意,可一切稍纵即逝。 几乎整个首都星的武装力量都调到庄家了,士兵荷枪实弹、地下武器库人员来来往往,若是不知情的看见还以为帝国又将迎来大战。 首都星风声鹤唳。 连大有在牢里待到死的荷尔博都开始求见女王。 但女王谁也不见。 她睡醒后问的第一句就是:“他们要什么?” “庄立树想跟您见一面。”里奥侧身,让侍从官将庄家的东西递过来。 普普通通、铺着红丝绒的托盘,正中间倏然摆放着一撮头发。 女王见它的一瞬间似乎意识到什么,立马站起身。 里奥声音清楚的传遍整个房间:“经仪器检测,头发DNA与和、塞巴斯蒂安公爵吻合。” DNA与塞巴斯蒂安公爵吻合。 就像有人朝着她的脑袋开了一枪,身体跟灵魂都在因为这种疼痛而颤抖。 普琳自虐般睁开眼,默默在心底铭记今天发生的一切。 “庄立树,”里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听见普琳出声,她顿了一下,笑道:“我小瞧他了。” 他太标准,太普通了。 标准的如她见过的每一个曾出现在父亲议事大厅的人。 普通的拥有者所有上位者的野心。 能跟星际海盗、虫族勾结,让一号驻地沦陷,不奇怪。 能亲手奉上自己的儿子在她面前自导自演一场被人污蔑、闭门不出的大戏,也不奇怪。 但她没想到他……还能割下哨兵的头发。 普琳怒火滔天,多日以来积攒的后怕跟悔恨瞬间撕破皮肤,张牙舞爪的盘踞在她头脑之上。 她的脸发烫,手脚却凉的吓人。 卡特琳宫监控显示和冬是自己进入宫殿、被侍从官解救的可怜的记者先生也可以佐证其前往庄家的意愿,但这是一个因为她的失误,远在百万光年之外、她多少次向上天祈求才能平安归来的人。 而现在,庄立树割下了和冬的头发。 斐吐出蛇信,暗红的眼睛似乎流淌着一层岩浆,只要稍稍看一眼便被灼烧的发烫。 里奥垂下头,一声不敢应。 “让他来。” 女王说:“告诉他,什么都好商量,但我要先见到人。” 第124章 庄家接到了女王的会面邀请。 事情如同和冬说的那样迎来…… 庄家接到了女王的会面邀请。 事情如同和冬说的那样迎来了转机,这对蒙着一层阴翳的庄家来说不吝于雨后初晴,庄立树不由评估这人在普琳那里的地位。 普琳真会因为一个哨兵,放弃围攻他的机会吗? 庄立树想信又不敢信,他有时候都认为赛普特宫的围而不攻,就是逼他走到谋反那一步。 但转念一想——能面见女王,总比困在家里一声也没言语就被人定罪的强。 雷克仿佛听到了天大的好消息,嘴角都没下来过,立马张罗着给总理挑选衣物,正装、领带、皮鞋,他甚至让人提来了化妆机——这也是政客出现在摄像头前的必修课,那群记者才不会花费精力给他们P图,但人上了年纪又不接受整形手术,眼袋、皱纹、皮肤上的沟壑确实有碍观感,上了妆会好一点。 可跟他们的热火朝天不同,随着日光下落,庄立树可以称得上心神不宁。 首都星封锁的太突然,他的幕僚有很多都没及时赶到,留在身边的都是贴身照顾他的工作人员,这些人大多没什么政治素养,从来都没想过反驳他。 人身边声音多的时候吵吵闹闹总能有个头绪,要是只有一个声音,他就算经历再多风雨也会踌躇不前。 也就在女王邀约到来前的深夜,和冬突然出现敲响了庄立树的房门。 今天是雷克守夜,他见人过来十分不解,暗示道:“明天就要面见女王了,庄先生刚刚睡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他一连提了两个明天,引得和冬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雷克见状真是恨,心在曹营身在汉,有口不能言呐! 和冬执意道:“刚睡下?那正好,你现在叫醒他,他应该也不会多生气。” 雷克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刚一犹豫就听眼前人大声道:“庄老先生?你睡了吗?我是和冬,我有话跟你说!” 庄立树就是睡的再沉也被吵醒了,更别说他眼皮子一直跳个不停,几乎刚挨着枕头就坐了起来,这时听到和冬的声音竟然觉得‘终于解脱了’。 “去去去,喊她进来!” “大半夜吵吵嚷嚷像什么话!” 工作人员见他发火自然不敢耽搁,等和冬进门,庄立树已经披着外套一脸阴沉的坐到书桌后面了。 “找我什么事?” 和冬这时却又没了刚才强闯他住所的强硬,视线几次扫过正立在一边端茶倒水的雷克:“肯定是大事,而且只能讲给你一个人听。” 雷克倒水的手一顿,心里急的要命,却又不敢出声,生怕露出端倪。 庄立树冷哼一声,视线看过来,他只能顺从的走出房门。 门被人从外面带上。 屋里一坐一站,和冬走到庄立树身边,青年哨兵肩背挺直、目光清正,这本是军队里带出来的作风,但脱离了那个环境,很容易就给人一种压迫感。 庄立树呼吸稍滞,开始后悔为什么不留个人。 正在后悔时突然听见和冬说:“我回去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要跟你说。” 和冬:“我跟在陛下身边也有些时间,也许庄老先生不知道,陛下她嫉恶如仇,遇事若是发出来,那还有可能回转,要是隐忍不发、处处妥帖,那人一定活不了多久。” “远的不说,近的比如先王后玛丽,陛下登基后您还听过她的消息吗?” 哨兵十分真诚:“您是康纳的姨父,我还有事要仰赖您,绝不想庄家出事。” 这开场白几分真几分假两人心里门清。 庄立树只恨自己没在这场争斗中夺得先机,恨普琳西斯违背承诺出尔反尔,又舍不得累世积攒的家业声望,于是只能跟在她身后寻找破局之法。 “你说,”他目光淡淡扫过桌上文件,即使通讯停摆、部分信息涉及保密,他仍旧拼凑起这个人的生平,记得她每一个重要的人生节点,生父生母、朋友故交、学校里的表彰、交通系统里的违章记录…… 她不会让他死。 和冬说:“我说了老先生可不要生气。” 庄立树:“不生气。”少故弄玄虚,说吧你。 和冬讲述了一个跟求和截然相反的计划,她要他承认跟娜塔莎联手,当然那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如今已打算弃暗投明……这可是叛国重罪!庄立树大怒,完全听不进去,直拍桌子,震的水杯叮啷作响:“你敢耍我?!” 和冬:“我的一片心庄老先生怎么就是看不见?”她反问:“你觉得陛下会相信哪个?” 信庄立树清清白白,忠心耿耿? 还是信他野心勃勃,与虎谋皮却粗疏大意被娜塔莎反咬一口? “老先生,陛下比谁都聪明。”你装孝子贤孙也要有人捧场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普琳要搞你,谁还敢跳出来?活腻了吧。 “我当然知道您对陛下的忠心,但如今陛下被人蒙蔽心怀疑虑,自然不肯轻易相信你,这时候你若是孤身前往赛普特宫,稍有不慎满盘皆输,到时候庄云、康纳全都沦为待宰羔羊,毫无还击之力!” “只有兵行险计,才能置于死地而后生!” “老先生,庄老先生。”和冬一步步走近,目光紧盯那双苍老的眼睛,“你信不信,若是你明天欣然赴约,必定有来无回。” 连理是洗不白了,她必须拉更多人下水,既是让连理有同一个战壕战友,又是让他分担来自普琳的火力。 庄立树陡然站起身:“好好好,原来你是打着这个主意!” 和冬还要说,他却大喊雷克,一把将人轰出房门,临了回头还被附赠一声:“滚!” 和冬吃了个闭门羹,对着院内被惊醒的工作人员唉声叹气,不顾雷克眨的快抽筋的眼皮,交代他:“帮我劝劝庄老先生,别动怒,别生气,生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扬声说给里面的人听:“好好想想我这话说的对不对,有舍才有得,最怕什么都不肯丢,到头来什么也握不住。” 屋里又砸来一个东西,和冬弯腰一闪,再也不管自己惹出什么风浪。 第125章 庄立树根本不想听和冬的计划!被人戏耍的愤怒让他坐在桌旁煎熬一晚。 …… 庄立树根本不想听和冬的计划!被人戏耍的愤怒让他坐在桌旁煎熬一晚。 终于迎来黎明,工作人员敲门提醒他起床赴约时,和冬的那句“必定有去无回”仿佛魔音绕耳,把他的脚钉在原地,怎么也挪动不了。 雷克接班敲门,又低声提醒:“先生,今天您还跟女王有约……” “喊她过来!” “先生?” 庄立树一把拉开房门神色肃然:“我说立刻、马上把她压过来!” 雷克一顿,顺从地叫上守卫冲向姨妈的院子,然后又在姨妈的怒斥和康纳的哭叫声中将人夺了过来。 姨妈年迈动作迟缓,康纳却一直抱着和冬的腿,踉踉跄跄、亦步亦趋,看着哨兵被反剪在后的双手,鼻涕眼泪抿成一团,哭声可怜至极。 引得和冬歉疚不已,几次回头看他,庄立树不是东西拿他们两个试探自己,但自己也没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她想张口让人把他送回去——竟然有人敢强闯小院、在姨妈怒斥下还硬生生将人压走,这对康纳造成了巨大的打击,他依托姨妈而建立起来的安全感摇摇欲坠。 在他再次跟不上大人步伐,跌倒在地时,和冬停下脚步,她从庄云那里生逃的壮举历历在目,众人如临大敌,纷纷开始警戒,有人腰间的电棍滋滋作响。 哨兵还没动作就见雷克出队,她一顿,雷克示意另外几人押送,他亲自留下跟小少爷周旋。 和冬走了不知多远还能听见康纳大叫:“我记住你了,我饶不了你!” — 庄立树扶着桌案目光炯炯,守卫在侧,热武器发动的嗡鸣声传遍整个书房,他盯着和冬道:“我这辈子最恨别人威胁我。” 和冬回视,目光轻快的滑过他厚重的眼袋,倏然一笑:“这么巧?我也是。” 庄立树一哽,直起腰来,背着手在书房踱来踱去,无序的脚步声掺杂着古旧时钟计时的“哒哒”声,恍惚间让人以为自己头顶正垂着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不知何时就要掉下取人小命。 雷克跟守卫都不敢出声。 只有哨兵的呼吸声平稳而又绵长,眼睛半闭不闭,一副快睡着的样子。 庄立树忍无可忍,怒道:“大胆!” 和冬又不紧不慢的睁开眼:“我怎么惹老先生生气了?您年老功高,现在又担任帝国总理,真是跺跺脚整个首都星都要抖三抖,没看我老师都下落不明,王宫却不敢奈何您一分,现在更是巴巴求着跟您见面。我素来愚钝,要是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你可千万要告诉我。” 这一番含讥带讽,听得庄立树面色胀红,捂着胸口看着都喘不上气,雷克忙上前搀扶,却被一把推开,庄立树朝他们吼:“滚!没用的东西,都给我滚!!” 待他们三步两步蹿出房门,庄立树把门一摔,再回头却一改盛怒的样子,平心静气,走到和冬面前,紧盯她:“你真觉得我不会反?” 庄立树语带讥诮:“她普琳西斯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投个好胎,生在道格拉斯家,毛还没长齐就惦记着上桌,迟早被人生吃了。” “而你,和冬,你真觉得我不敢杀你?”他目光阴寒,唇角下耷,明晃晃的恶意和凶相。 对嘛,这才是稳坐党魁数十年,把后起之秀牢牢按在屁。股下面的庄立树。 和冬说:“当然敢,怎么不敢?我的老师荷尔博是我最尊敬的人,连他在老先生面前都要退居一射之地,她普琳西斯算个什么东西?” 她回忆起为了躲避治安队追捕,自己藏身公主床幔之中的那一天,蓬松的长发、柔软的嘴唇、碧绿的像宝石一样的眼眸。 还有她在登基之日、枪击声中,回眸看向摄像头的那一眼。 明明是同一个人。 一个就算是注视也会让人感到幸福,一个虚伪狡诈、无视真心,只会带来痛苦。 “她不过是一个向导,天生软弱、受人摆弄,要不是王室出了变故,帝国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向导登台?” “偏她好生当个吉祥物也就罢了,竟然离经叛道、野心勃勃、操弄权术,视人命为草芥,将亲人、朋友乃至于整个帝国全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真是奇耻大辱!” “这样的人活该遭受背叛,活该品尝蚀骨之痛!” 和冬一字一句言之灼灼,比庄立树更反叛、更痛恨:“要是杀了我能让普琳西斯痛不欲生,老先生尽快动手吧!” 这种冷血之徒,会因为失去一个哨兵痛苦多久?送她入局,再拿她的死当借口开战还差不多。 庄立树冷哼。 和冬一笑:“那我再给老先生指条路,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希望你能挺过这一关。” “我有个同僚在一号驻地,他参军多年,各项指标极其优异,却偏偏是个贵族,还在卡特琳宫受封骑士称号,被军部高层忌惮又不得王室扶持,苦熬多年,连我都上去了,现在还盘在尉官上挪不了一步,他对普琳西斯恨之入骨,您要是能跟他联手,里应外合,将普琳西斯赶下台还不在话下?” 庄立树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天上掉馅儿饼!他拍桌:“和冬,你会背叛普琳西斯吗?” 和冬:“我会。” 你不会。 庄立树:“你害庄家走到这一步,迟早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我发誓,我会杀了你。 ——他接受了! — 和冬牌智囊团急庄立树之所急,自然顺着他的意思,坚定地反对这场会面。 “以我对陛下的了解,她现在一定十分愤怒,一个是计划落空,另一个是我落在你的手里,这完全超出她的计划。” “在她计划修正之前,她不会给庄家留下活路。” 她要庄立树卡着时间——在会面约定前一分钟拒绝,然后送上重礼——名为和冬的部分肢体碎片,说王宫没有拿出诚意。 犯下叛国罪的人就应该穷凶极恶。 这样招安的时候才能从轻发落、保下小命。 “在没看到诚意前,你是不会考虑跟她见面的。” 庄立树没想到和冬对自己这么狠,她似乎将大脑以外的东西都当成了可取物,虽然现在的技术已经做到了本体克隆再生,砍断再移植上去跟原装的没什么两样,但那种看着自己肢体失去的痛苦不是谁都可以忍受的。 而且他的危险预警在此狂响,好像只要踏出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他犹豫良久,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不用。” 如果只是激怒她,激怒一个傲慢自信到不可一世的人,让事情脱离她的控制就够了,和冬的做法太血腥,反倒没有留白来的好用。 庄立树让人送来和冬昏迷时穿着的衣服,破破烂烂、血迹斑斑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然后又将粗暴的“肢体碎片”变成带着血肉的指甲。 为防止自己的合作伙伴因为疼痛变脸,也是为了维护两人之间稀薄的信任,庄立树让医生将她手肘以下全部麻醉,注射剥离剂,直到手指与指甲自然分开后,这才将她伤口切除的组织放在指甲上。 看着极其血腥。 力求别人看一眼便能脑补出哨兵被人生拔指甲的痛苦。 他无师自通,让人传话:“她可有十根手指,这才是第一个。” “现在就期望她对你的感情再深一点吧。”送出重礼前,庄立树这么说。 谁知道他们迅速得到了王宫的回礼! 庄云,投影里那个勉强可以称得上人的东西,他被困在牢房,来访者只拍摄他的脸,他痛苦的嘶吼着:“救我啊,爸爸,救我啊——” 投影到这里突然中断。 庄立树跌坐在沙发上,他看向和冬,对方有些发怔,好像也没料到这一幕。 庄云的眼睛呢?他的手呢?还有,他为什么不站起来呢? 和冬头皮发麻。 更让众人意料不到的是,女王出现在庄家门口,她请求跟庄家交换人质。 庄家守卫想起外面荷枪实弹的士兵、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天上地下没有一个缺口,他哆哆嗦嗦:“女、女王亲口说,想跟先生见面,她已经来了。” 她已经来了。 第126章 普琳突然走出赛普特宫让庄立树如临大敌。 ——事情已经脱离…… 普琳突然走出赛普特宫让庄立树如临大敌。 ——事情已经脱离他们的控制。 两军对峙,哪有另一方的主帅会主动跑出安全区的? ——他们完全陷入被动。 抛去门外那密密麻麻的枪口不谈,身为臣子,君主已至,庄立树怎能不开门相迎? 但现在这种情况,敌强我弱、手无寸铁,任凭宇宙爆炸、虫族戴上王冠,庄立树也不可能离开庄家一步,身为重要人质的和冬,虽然因为此事突发受他怀疑,可作为为数不多的底牌也被保护起来。 最终出门承受普琳怒火的是庄立树的小孙子。 说是孙子其实也参加工作很多年了,只不过资质平庸,没有分化成哨兵、向导,排行也不靠前,是庄家里的边缘人。 庄家有些不成文的规矩,除了家族领袖外,其余成员成年后或主动或被动的都会搬离主宅。 但这个小孙子边缘的太厉害,钱分的少也没多少谋生路子,想借家族的势,便一直赖在祖父这里。 庄立树无暇关心有谁在家里住,他又不是养不起几张嘴,下人也觉得没必要当成事特意给主人讲,反正都是你的孙子,你不养谁养? 于是小孙子也成了首都星封锁后,庄家这么硕果仅存的几位。 和冬见庄立树拍着小孙子的肩,瞬息间就变了一张脸,虎目含泪,一时追忆祖孙和乐的时光‘在我心里你跟庄云是一样’——糊涂了吧拿孙子跟儿子比?一时又说普琳西斯欺人太甚‘这是要把我逼到绝路啊’——这么说小孙子还敢出去吗? 庄立树老泪纵横,长吁短叹,小孙子也被感动的泪眼汪汪,整个庄家的责任一瞬间仿佛都压在他单薄的身板上,他义胆云天、义愤填膺,发誓一定要为庄立树尽自己的一份心力! 和冬:“……” 她看着小孙子那张脸,只为庄立树的狠绝心惊。 替罪羊都迫不及待了,其他人还能怎么办呢? 手下人自然是十分体贴、义不容辞的拉开大门了。 和冬坐在还能运转的监视器前面,看着他举起双手说了什么,围堵在庄家大门的人墙让出一条路,等他走出监控范围,那些人又如水一样涌来,把通道彻底堵死了。 监控室静悄悄的。 庄立树面色阴沉,这人狠辣独断,对自己血脉也毫无亲情可言,可她却无暇关心他怎么想,一颗心好像被一只无名手提了起来,脑海一直回响着刚才守卫慌忙通报的话,“女王已至,敲门求见。” ……如果普琳真的到了庄家大门外,一个小孙子是远远不够的。 她不达目的绝对不会罢休。 那女王的目的又是什么?有什么值得她冒这么大险? 为了庄立树——不可能,手握军权的老师才是普琳头号大敌,她要是这么对荷尔博,和冬信,可庄立树……首都星封锁之后他完全被架空,就是秋后的蚂蚱,根本蹦跶不起来。 与其相信她是为了庄立树,还不如说是为了自己! 和冬带着几分犹豫、几分怀疑,有些艰难的想,难道真是因为自己? 普琳能抛下一切跑到一号驻地挽留,她这盘菜还是有些份量,但她无法判断这份量够不够实现自己的计划,毕竟还在首都星的时候即使面对面她也没能让普琳改变主意——那跟现在比还是小事。 普琳无法给予的坦诚、信任,曾经让和冬心灰意冷。 但现在,她又一分不少的还了回去。 和冬皱着眉,压下心头那股力不从心之感,她离开首都星太久,完全错过普琳发动政变登上王位的节点,虽然没有亲眼见证,但从星网上流出的只言片语还是能窥见那场风暴。 普琳西斯是个天生的公主。 名至实归的女王。 登上王位之前,无论用何种手段都不过分。 但登上王位之后,肯定要春风细雨的抚慰手底下那些咩咩直叫的羊羔啊,你要向他们表明自己的利爪只会面对敌人,他们才能继续相信你,安心吃草啊。 和冬知道普琳不是没有耐心的人,相反这人心志坚定、极善忍耐,她能等到自己羽翼丰满再一击必杀,肯定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和冬要当这个怀柔的第一人。 庄立树没有底牌,她就送给他一张,一个在卡特琳宫出现过的、被女王默认为伴侣的甚至亲自追到一号驻地挽留的底牌。 这个底牌如果正在遭受非人的待遇,那些跟随在普琳身边的人能不感同身受?普琳如果对此一点顾忌也无,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人会怎么想? 就如刚刚,庄立树把小孙子推出去,众人无不低头,心底发寒。 哦,让你这么爱的都抛弃了,放弃我不是更简单? 和冬只是想要点份量跟顾忌,好让庄立树苟延残喘,撑到老师荷尔博反攻。 这个世界不能成为普琳的世界! 从普琳手里保下连理跟从庄立树又或者荷尔博手里,完全不是一个难度! 荷尔博久居军部能量不可小觑,自然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只要他伸手援助,普琳出于平衡考量也要收敛一些,但没想到现在、结果、好像是玩崩了…… 自己在她心里真有这么重要? 和冬怔怔,随即又清醒过来。 庄立树不能待在这里了。 还有呢?和冬努力运转自己成一盆浆糊的脑子,监控室安静的好像能听到每个人呼吸,她突然闪过一丝灵光——普琳会任人拿捏、自砍双臂吗? 她能忍这么久,一定是……这里有她的人! 和冬陡然站起身,椅子剐蹭地面的声音将所有人目光全都聚焦过来,他们看着她,她也打量他们。 庄立树拍桌,怒道:“你干什么?” 和冬刚要张口,就见雷克举枪朝庄立树脑门扣动扳机,她眩晕一瞬,身体在大脑反应过来前已经一个横踢朝他手臂砸去。 雷克吃痛,闷哼一声,枪口歪到一边,子弹撩着庄立树头皮而过,深深钉入墙体。 庄立树脸色一白,指挥守卫:“还不把他拿下!” 守卫未动。 和冬三下五除二卸了武器,用膝盖压着雷克脖子,扭转他的胳膊,把这个大男人痛的头冒冷汗,他大吼:“还等什么?!” 守卫整齐划一打开保险栓,枪口对准庄立树。 和冬“腾”的一下站起身,明明他们占尽优势,那些人却不敢跟她作对,在人站起来时甚至特意后退收了枪口。 她低头,雷克正以一种狼狈的姿势,头贴着地。 雷克低声说:“公爵,女王想见你。” 他说:“女王说:庄立树的命就在您一念之间。” 庄立树面色红了白、白了青。 和冬闭眼,一脚将人踢开,雷克这才得到解放,咳嗽的涕泪横流,潦草站起身,弓腰在前:“您跟我来。” — 普琳就在庄家后院。 和冬跟着雷克走到姨妈院子前脚就是一顿,但在雷克发觉停顿扭头前,又抬脚跟了上去。 这里明显被人收拾过,地上作为景观的落叶早就不知去向、窗边可能影响主人谈话的风铃也收了起来,最主要的是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两个人,也不知去向。 只有刚才还在门外的普琳,正施施然站在院子中央,和冬进院门第一眼就能看见她。 她明显也看到和冬。 三步并两步走到人跟前,和冬刚张口,艰涩道:“殿下……” 她伸手抚人的脸。 和冬一顿,抬手要摘,但那只刚刚还轻柔抚摸的手却又变成钢筋骨爪,狠狠禁锢着后脑勺,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和冬要躲,唇上便是一痛,将人推开的同时,手上也擦到唇角的鲜血。 普琳唇角也带着血,不知道是谁的,那一抹红更显得她的眼睛像狼一样,绿幽幽的。 “我以为你死了。”普琳说。 和冬擦着唇角,不知道该说什么。 普琳也没想听她说的意思,自顾自上前拉住哨兵的手,喃喃道:“你不知道见到你我有多开心。” 拉扯间碰到和冬受伤的手指,哨兵吃痛瑟缩,普琳眼神又现锐利,低头轻吻:“我们回家。” 普琳粉饰太平,和冬却忘不了远在一号驻地生死不知的同伴,女王要拉着人走,哨兵轻轻一挣便脱身。 普琳看着空荡荡的手掌面色不虞。 和冬说:“放了庄立树,……我的老师也被你带走了吧?人呢?” “他们该死!”普琳控制不住自己的厌恶,“庄立树敢这么对你,我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荷尔博……不听王令、欺君罔上……” 一想到和冬乘军舰离开也有他的手笔,更让普琳无法忍受。 他把人带离她的身边却又让人陷入危险,普琳近乎贪婪地看着和冬消瘦的面颊,又是庆幸又是痛惜,此时就是把人拉出来千刀万剐也无法解她心头之恨。 “你在一号驻地失联,他还卡着手续不让人过去,他都不担心你,你还为他求情?” 普琳想拉她的手,却被哨兵先一步避开,明明几步远,两人间却像隔着一道天堑。 普琳受不了这种冷遇,忍的青筋直冒:“你要怎么样才肯跟我走?” “庄立树,荷尔博。” 普琳不语。 和冬不怕跟普琳对视,虽然人现在像是在暴走的前一线,但她手中好像隐隐约约出现一条绳索,只要轻轻一勒,就能让人投降。 正如现在,她说:“庄立树没有那个胆子,是我想的主意,我跟他周旋又怕自己在陛下心里份量不够,不能让陛下改变主意,于是是让他割断头发、拔掉指甲,我甚至想过如果这都打动不了你,就让他把我的胳膊砍下来……” “住口!” 为什么不听?是不想还是不敢? “我也想过如果这些刺激也没用怎么办,上天让我回到首都星肯定不想我半途而废,我想到了最后是不是只有死在你面前……” “和冬!” 和冬看见普琳双眼发红,她捂着胸口,好像被谁插了一刀,那刀子又钝,不管是刺进去还是拔出来都闷闷的痛。 和冬轻声:“放了他们,我跟你走。” 第127章 “你在逼我!” 普琳的眼睛在日光折射下闪烁着水珠般…… “你在逼我!” 普琳的眼睛在日光折射下闪烁着水珠般的光泽,让拿定主意的和冬也不得不别过脸去,她不敢多看,也不想看到普琳痛苦的样子,即使她仍怀疑这痛苦几分真几分假。 她救下同伴的心无比迫切,如果不是她非要离开首都星去往一号驻地,这个被黄沙包裹的地方永远也不会出现在这些大人物面前,如果不是她执迷不悟,在普琳去过一号驻地后仍拒绝离开,娜塔莎根本不会盯上这里……他们本不应该遭受这一切! 所以即使明知会打乱普琳的计划、明知这是在跟女王作对,她也决定任性这一次,等到兰伯特他们平安后,如果庄立树对普琳不利,她会亲手杀了他,如果杀不了,……她就死在庄家。 和冬对这些勾心斗角十分不耐也十分无奈,当她身边人都位高权重时,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这脱不了这个漩涡。 她出身哨兵军事学院,应召入伍,几度生死,立下战功,是高层人人皆知的荷尔博的弟子,可以说是根正苗红。她死了,军部不可能至少短期内不可能跟政府合作,如此能对普琳造成威胁的联盟不攻自破。 她死了,普琳就有理由复仇了,——王权频繁更迭的隐患犹在,如果不是这样,首都星为什么一直都在高压统治之下?普琳这么快的要政府、军部两个头头的命,不是她目光短浅想一劳永逸,而是不能等了,整个帝国就像被困在高压锅里咆哮的蒸汽,不知何时可能是一个月、可能是半个月,必将喷薄而出! 和冬自信,跟普琳毫无缘由的屠戮相比(庄立树/政客贪污算是什么大罪过吗?)她提供的这个理由光明正大、让人无可指摘! 她觉得自己想的足够周全,只要顺水推舟,人人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可眼前人不知为什么忘了怀疑、忘了指责、忘了仇视,她事前做好的所有准备都没有派上用场,因为普琳只双眼含泪看着她:“你竟然为了这些人逼我?” 守卫仓促推门说女王已至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和冬的心在这句质问声中扭了一下,她垂下眼睛。 “你怎么这么狠心。” 普琳说:“你是在惩罚我吗?离开首都星、不顾我挽留也就算了,为什么一号驻地被攻占,那里传出你的死讯,你明明就在首都星也不肯告诉我?” “你就这么恨我吗?看见我每闭眼就被噩梦惊醒才能得到一点慰藉?你还把那些东西送到赛普特宫——是不是要我余生都生活在失去你的恐惧中,才会快慰一点?” “如果真的是这样……”普琳喃喃道:“那你早就做到了。” 早在知道一号驻地失去音讯那一刻,她全身血液逆流,万丈雄心、百般不甘都化成寒冰,让她僵在王座不能动弹。 那一刻,她前所未有的茫然,她在想,如果和冬真的死了,如果这个曾半蹲在自己身前,那双只渴求她信任与爱的眼睛的主人真的死了,她该做什么? ——杀了那些人替她报仇? 可归根究底,让人失望离开的自己才是凶手啊。 普琳无比后悔,可又无比清楚如果时间重新回到那一天,那时的她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哨兵的音容相貌,想起篝火节她骑着马看向自己的眼神,像灿烂的星海,一个合格的向导绝对不会错过自己的爱慕者,特别当这个人非凡出众,她从那时就在想:反正都要结婚,为什么不能选她呢? 爱情在她生命中占的份量太小,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像一条浑浊的河流,携着泥沙——对命运的不甘和仇恨,愤怒咆哮、奔腾而过。即使明知这一路淹没吞噬很多不必要的东西、躯体日益臃肿庞大,每天都要跟惯性争夺舵盘,一招不慎就会被带入深渊,她也无法舍弃,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支撑自己继续走下去。 和冬就像一捧清水,抱团、凝结,与河水并流奔腾,却不改特质,她好奇、观察、喜爱,想找个地方好好盛放,却总是慢一步。 就慢了那么一步。 眼睁睁看见她乘军舰远航。 眼睁睁看见她走到自己对面。 普琳怎么分不清楚哨兵眼中的犹豫和审视?那眼神像刀又像绳子,无论哪一个都可以取她性命,以前她知道自己只需要等待,爱情里总是重的那一方更快下降,更遑论她早已布下天罗地网,隔绝一切竞争者,哨兵的目光离不开她。 但信任崩塌后,她该怎么再让这人来到自己身边? 首先,她们不能站在对立面。 普琳深深的、深深的看和冬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这一举动让做好打持久战的和冬愣在原地,还是亨瑞满脸忍耐的走来提醒她回宫时,她才发现原本凝滞的庄家已经流动起来,人声渐沸,暖风拂面,春天来了。 — 亨瑞,原卡特琳宫首席侍从官,现塞巴斯蒂安公爵随身侍从,身份的转变并不影响他对普琳的忠诚,而这份忠诚尤其不能容忍哨兵的背叛。 普琳退让后,他就跟在和冬身边,阴着脸,像幽魂一样,就算步入梦寐以求的赛普特宫,跟心心念念的女王居所只有几步,也不能抵消心中的愤怒。 他在无人时质问和冬:“你凭什么?” 你知道她怎么走到今天的吗?你知道她为这一天等待了多久吗?错过了这次机会,她怎么镇压身后追随者的不满? 前有爱德华、玛丽,后有阿姆斯特朗、雅各布,那些人为什么愿意舍弃正统跟在一个向导身后? 因为他们不满足于早已僵化、无法突破的权力和地位,国王、王后、王储天生就拥有权力,他们守护这一切如守护自己的地位和荣耀。 只有普琳不同,他们都明白——倒下的庄立树、荷尔博,就是站起来的他们。 可女王就是这么不可思议的、轻悄悄的,因为一个哨兵,把筹谋已久的这一切都丢开了。 亨瑞恨的夜不能寐。 和冬也被愧疚煎熬,这是她第一次来赛普特宫,但屋里再熟悉不过,仿佛有人拿着尺子将卡特琳宫的房间一比一复刻过来,打开门只要过一个拐角就能看见守卫层层站岗把持的帝国心脏。 普琳在那里办公,所以那里灯火长明、昼夜不歇,因为她的到来比以往更忙碌几分,和冬凭借哨兵敏锐的五感甚至能辨认出几个熟悉的足音,他们来时愤怒,一步一踏,像是准备进攻的战士,但走的时候无一例外,足踝都拖沓着,像是多等一秒里面的那个人就能改变主意。 和冬不知道普琳打算做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知道之后会不会出于维护谁的目的再去阻止,她一向不屑那些打感情牌的人,现在却利用普琳对自己的感情……她无颜再见她,也不想出去走动,自己给自己划下一个牢笼,整天就在屋里枯坐。 这副透出点悔过意味的样子倒是让亨瑞心平不少,但这口气只平了两天,因为第三天早上就有熟悉的侍从或是借着送饭、或是借着偷懒闲聊的拙劣的借口过来瞄一眼,要是能跟拐角房间的主人讲上一两句话就再好不过了。 就是用鼻子想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亨瑞不受控制的发出冷笑,嘲讽和冬:“做错事的人还有理了是吧?” 和冬很少搭理他,但这次却在侍从官走后喊:“亨瑞,帮我求见女王。” 她的计划成功是源于普琳的一力维护,那么这时候以死谢罪就行不通——让人费这么大劲得到个死人?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会做什么,但至少应该出现在普琳身边,……如果她还需要自己的话。 亨瑞又怒又喜还疑,看和冬一眼、两眼,临出门前又回头仿佛生怕人改变主意,可直到人走哨兵都没收回命令。 忠心的侍从以为哨兵的求见会让女王高兴,但出乎意料,白天还在拐角房间绞尽脑汁跟和冬回忆过去的侍从官却拒绝了这个请求。 亨瑞先喜,他巴不得和冬被女王厌弃!这种厌恶强烈到他不想去思考缘由,顿了一会而才尽职问:“怎么回事?这可是公爵求见,你确定女王不同意?该不是你假传消息吧?” 侍从官都认得他——从女王幼时就陪伴在身边的首席侍从官,因为这个情分,即使犯错也只是得到一个留在旧宫殿养老的待遇。 “您是知道陛下脾气的,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侍从官说,“请您转告公爵,女王说现在还不是她们见面的时候?” 还不是见面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沉浸在“赎罪”氛围里的和冬听到这个消息,眼皮一跳。 就在当晚,首都星军队暴动,流弹和连绵不断的爆炸声将人从睡梦中拖拽而出,早就被封锁的首都星居民人心惶惶。 而和冬就在自己窄小、熟悉的房间里,迎来了赛普特宫的主人。 “为了表示尊敬,当王室高级成员来临时众人皆不可直视其双眼。”亨瑞教导过的规矩,让和冬能稳定心神盯着眼前的裙摆。 来人见状长叹一声,伸出手,用冰凉的手掌抚摸她的脸颊。 “我把荷尔博杀了。” 哨兵愕然抬眸。 外面战火冲天,硝烟不断,而挑起这一切的女人,只是站在那里轻飘飘的说:“骗你的,他还在牢里好好待着呢。” 只凭他是你的老师,我就不会杀他。 和冬听到普琳说:“可过了今晚,他跟死了也没什么差别。” 军队哗变,罪比叛国。 荷尔博就是有天大的本领也洗刷不掉身上的污点,会有数不清的人攀上来揭发他的罪证。 “只有你能救他。” 去取代他吧。 不想让他死,那你就去取代他。 我从不相信什么三角稳定、各退一步、握手言和、短暂和平,只有彻底倒下去的敌人才能让我放心。 她吻向哨兵:“我答应你放过他们,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许恨我。” 和冬闭眼:“你疯了!” 此时帝国风雨飘摇、外忧内患,她还、她还拆了军部,这不等于自断一臂?她知不知道自己身后那些恶狼正虎视眈眈? 普琳可不喜欢有人掣肘,父母不行、兄弟不行,那个借着和冬冲锋陷阵的人更不行! 这些人通通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她咬她,“那怎么办呢?一旦开始就没有办法停下来。” 普琳坐在床上笑,金发碧眼的漂亮甜心,笑容如蜜:“我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第128章 和冬匆匆换上军装,一直以来对她看不过去的亨瑞也在旁边帮忙,肩章…… 和冬匆匆换上军装,一直以来对她看不过去的亨瑞也在旁边帮忙,肩章、徽章、荣誉勋章,直到最后一个卡扣扣紧,他才推开房门。 侍从官几乎在门开启的瞬间就动了起来,有人簇拥着她往审讯室,有人嘱咐宫殿守卫布防、有人通知传唤提审荷尔博。 和冬伸手制止:“送我去那里。” 赛普特宫作为一个古老的国王起居地自然拥有自己的监狱,在帝国还未分割国王权力前,这里住满了道格拉斯的敌人,——看他不爽又杀不了他那就把人关起来,多快好省! 但随着权力的旁落、更迭,这个名盛一时的监狱也逐渐萧条,这几十年,内勤厅都没通过用于修缮它的财务支出申请。 荷尔博是百年来第一位住户。 所以尽管侍从官没想过折磨他,也只是让他住的地方更大、炬火长明、餐食丰盛,可床铺再柔软蓬松也无法抵挡地下监狱带来的阴寒。 监狱大门拦下一些人,第一道入口又少几个,通道幽深狭窄还带着一股不能通风的不良味道,和冬都可以预见自己即将面对的怒火,等监狱长拿着密钥打开最后一道门,她挥退身边的追随者,独自走进去。 荷尔博背对她,正仰头望着头顶仅有足球那么大的通风口,那里射进来一丝光线,不至于让人在昏暗的地下迷失时间。 听到脚步声进来,他动都没动,毫不担心有谁敢在这里取他性命。还是和冬出声喊了一声老师,他才回过头来。 “和冬,”荷尔博带着令人发毛的微笑:“你来了?” 这群人对荷尔博比娜塔莎对她更尊敬,脖子脚腕都没佩戴沉重的锁链,只有左手戴着的电子镣铐因为电池用尽,正在竭力发出滴滴的提示音。 和冬跟他隔空对视,一如哨兵军事学院初见,威严、苍老的领头人,身前身后永远布满追随者,那个高坐军部背后的、把帝国军官摇篮充作私用人才库的……她的老师。 他智深、勇武、如师如父,眸中永远蕴着不败的精光与野心。 他跟普琳是一类人。 “我来接您回去。” 荷尔博:“是普琳让你来的?” “对,女王让我代为传达歉意,她不应该用这么粗鲁的手段对待你。” 和冬没有停顿,两个野心家碰到一起势必斗个高下,荷尔博在帝国经营多年树大根深,普琳身为王室现有的唯一继承人,帝国除她再无第二选择,两者勉强算是旗鼓相当,她本以为双方会陷入长久的僵持,但现在这个平衡轻易地就被疯子打破了。 “你站在女王那边。”荷尔博用平静又了然的语气道:“你觉得她会赢?” 和冬摇头又点头,“老师,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一号驻地沦陷、首都星暴乱,发生了很多事,外面一团糟……” 荷尔博打断她:“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问和冬:“你觉得我会关心这个吗?” 和冬心一沉,知道今天不可能善了,果然,荷尔博说:“就算所有人都死了,你也该给我听清楚,和冬,我在问你,在我跟普琳西斯之间,你选择了她,对吗?” 和冬低声:“老师……” “回答我!”荷尔博严厉的声音在地下监狱回荡,“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军事学院就是这么教你的?我的弟子要是个懦夫,我早一枪崩了她!你自己说你到底回避了多少次!” “我没有。” “你没有?” 荷尔博哼了一声,上下打量眼前的哨兵,这是从人进来后第一次,好像从这时起和冬才站在他面前、被他看在眼里。 和冬就站在那里任他打量,跟以往一样,坦然跟他对视、迎接他的检阅。她军装在身,肩背挺直,胸口的荣誉勋章代表她一次次奋勇迎敌、不堕他的爱护与信任。 面对昔日爱徒,他就算再怒声音也明显放缓,没了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和冬,以前不是你躲过去,而是我放了你,你明白吗?我放你上战场,我放你拿着军功章去鸟不拉屎的地方为国奉献,我放你浪费你的脑袋成为一个只会用拳头的武夫,是我放你逍遥自在!可是我放你一马,谁又能放过我呢?普琳吗?” 荷尔博斩钉截铁:“不可能。” “她逼我去死,你也站在她那边?你以为自己不拿刀就不是助纣为虐?!” 他拥有政客所有的才能,一番话讲的慷慨激昂,好像下一刻就要送谁上战场。 在军部如此,在家里也是这样,师母跟他相守多年从不与他争执,这不是妥协,只是明白反驳也没用,她曾厌恶地对和冬说:“他永远是正确的、正义的。” “老师!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和冬盯着他的眼睛,“你还记得学校领我们宣的誓吗?从哨兵军事学院建立起来就是:忠于国家,忠于君主。” 哨兵的声音不自觉放大:“我从来都没变,当国王是爱德华的时候我为他效忠,叔叔让我跟普琳结婚,我十分乐意,但他们有不臣之心,我就不同意;阿姆斯特朗登基,我就是他的臣子,哪怕虫族下一刻就登陆首都星,我也会守在宫门为他流尽最后一滴血。但现在坐在王位上的人叫普琳,普琳西斯。” “我从来都没有站在谁那边,也没有背叛谁。根据宪法,帝国所拥有的一切土地都属于女王,宇宙中闪烁群星是她的,我是她的,帝国是她的,就连你……”她加重这个字,“也是她的。” 空气黏稠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和冬跟在荷尔博身边的时候他已经离开军部很久了,过了全盛期,整个人趋于平和,即使有人犯到跟前也只谈天不生气。 但就是这么和气,军部还对他一如既往,不论哪一个高级将领走马上门,都要到他门前喝茶,而且大多人都得不到进去说两句话的优待,只有他们这些弟子陪着坐冷板凳,多的是人从天黑坐到天亮,可他们都不敢有一丝怨言。 庄立树认为普琳是个暴君。 但荷尔博其实也不遑多让。 顺者不一定昌,但逆者绝对亡。 荷尔博冷笑两声,站立如松,瘦削沉默,瞧瞧那双眼睛依旧固执的惊人! “你的意思是我以下犯上、图谋不轨,活该遭报应?” 和冬不语。 荷尔博猛的一挥手,电子镣铐因为快速移动发出刺耳的警报,他快步走到和冬身边,目光几乎要化成刀从她身上割下肉来,“我让你说!你哑巴了吗?!” “……我第一次遇见娜塔莎的时候,她手里拿着干扰器,强力精神力干扰器,因为精神力受创,没有防备,她一按下去我就被放倒了。事后我非常疑惑,因为这个技术我只在军工研究所见过,他们用来帮助精神力受损的士兵进行脱敏治疗。” 和冬特意停顿,等不来声音,继续说:“军用设备一切都可溯源,更别说首都星出了名的保守,重要机构全部要求纸质文字记录存档。像这种东西从它开始研发到研制成功,写下来的报告可以堆叠成山,不可能无声无息,只要我去找,绝对就有痕迹。” “我回到首都星后没有去找师母,而是在庄立树那里待了一阵,跟他相比明显投靠你更有胜算,我为什么不回去?因为你被抓了,师母被监禁?不是。” “……我只是害怕在那里找到我的老师跟他们勾结的证据。” 真的被求证后,我该如何面对你? 我该如何面对那个戎马一生、挥斥方遒、宣誓为帝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你? 和冬早在进入地下监狱前就决定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荷尔博于她如师如父,更是帝国历史上最闪亮的一颗将星,她不能想象他站在军事法庭受人诘问审判,千疮百孔的需要军部守护的帝国也不能承受这种重创。 她十分清楚这一切都始于对权力的争夺,所以趁着刚开始,就把它掐灭吧。 “我没有告诉普琳,谁也没有说,我会忘掉这一天。” 荷尔博听到这句话才抬起头,眼前那双黑亮的眼睛盛满痛苦和悲伤,痛苦之深悲伤之切,恍惚间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耳边炸响,接下来那一句更是彻底打消了他的算量和怒火。 “你一直问我,那我也告诉你,我不会背叛女王,也不想背叛你,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解决办法,如果做不到,我会把你送进军事法庭,然后……在你接受审判前开枪自杀。” 第129章 和冬低头避开门檐从地下监狱出来,还没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挡在门口…… 和冬低头避开门檐从地下监狱出来,还没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挡在门口的侍从官便迫不及待围上前。 这一张张面孔或陌生或熟悉,眼睛里除了面对帝国乱象的忐忑犹豫,还有即将开创一番事业一往无前的兴奋。欲望如同烈火,在他们瞳孔中迸溅燃烧,她毫不意外,如今就算他们亲生父母站在跟前,也拦不住这些人前进的脚步。 普琳。 那个高坐在王位上最会玩弄人心、鼓胀欲望、催人走向灭亡的女王。 临走前荷尔博说:“和冬,这么多年道格拉斯一直稳坐王位不是因为他们所向披靡、没有敌手,而是所有人都没把握做的更好。” “破坏永远都比建设容易,我一直坚信岌岌可危的秩序也是秩序,她如果打破这一切却建设不起来……那我们拭目以待。” 和冬知道荷尔博不甘心,像他这种人没可能想过被人打败,她跟他有师生情谊不假,但再紧密的关系在欲望面前其实都不堪一击。她只是希望经过这场谈话后,他不要孤注一掷的反抗。 她知道首都星会不会发生流血冲突、会有多少个原本正在上班、上学、准备度假游玩的普通人死去,他们这种人都不在意,首都星王位更迭时死了多少人,二叔跟她提起来也只是轻描淡写道‘必要的牺牲’。 可她在意啊,有些人根本就不必死!她在前线拼死拼活不就想看到这些人幸福吗? 她在接到普琳指派时只想着怎么拯救荷尔博,走出监狱后却只能对付他。 意识到脑海里闪过的念头,和冬愣了一下,心里那股焦躁不安竟然也淡了不少——即使情势危急到让人上火,但一切似乎都向着普琳预料的方向发展,她是不是早就在棋盘中给自己安排好了角色? 而且这个角色的表现似乎会让人满意。 和冬按下心中的复杂,在侍从官们期待的目光中报出一串名字,多是频繁出入荷尔博府邸的高级将领、她已从战场退下安心修养却又在军部任职的同僚,这些她有信心说服的都以荷尔博召见的名义让他们赶往府邸。 “这些人一个都不能少,”和冬盯着这群侍从官中被人推举的首领,唐,这是个蓄着短胡子的哨兵,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热切而冷酷的光芒。 这群人贵族出身,位于帝国顶层,是国王身前护卫、手中刀剑。 家世给他们底气,国王的支持给他们胆量,只要女王允许,整个帝国没有他们不敢踏足之地,今天她这些话放出去,可以预见不配合的人会是何种下场。 普琳举起屠刀,而自己让它精准的落到每个人头上。 和冬顿了一下,脑海中闪过那些交谈过、并肩作战过的面孔,咬牙道:“不准杀人,如果那人不从立马投入监狱,必要时候,可以亲属、弟子代替。” “是!” 唐点了几个人名,他们脱队,手腕上亮起的终端就像一道道催命符,足以庇佑他们在人人失去信号的首都星杀出重围。 和冬又朝剩下的人报了几个名字,其中有大名鼎鼎的骑墙派也有荷尔博公开的反对者,这些人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从头到尾都摸不到一丝联系,但她怀疑他们是荷尔博留在军部的暗手,没有证据,就凭借她对这个老师的熟悉。 “告诉他们我回来了,老师在监狱一切都好,我有事要问,”她点亨瑞当领头人,这个被冷落许久的前任首席侍从官激动的发抖,和冬说:“每一个你都要亲自去请,坐车,就像你平常对我那样,倨傲一点。” 这话一出,原本还艰涩冷凝的气氛顿时裂开一道口子,侍从官们面面相觑,亨瑞涨红着脸,还想说什么,和冬已经嘱咐他们将人带进赛普特宫。 亨瑞:“他们怎么敢来!” 普琳彻底撕开‘向导’、‘公主’披在她身上的温柔面纱,首都星杀气重重,军队哗变的消息又传了出去,但凡长点脑子都知道赛普特宫是龙潭虎穴。 “这就要看你们的了,”和冬轻松道:“你们应该比我更有办法,只要让他们相信女王对我情深不移,我想会有人愿意为他冒险的。” 她从不怀疑荷尔博御下的手段,就像相信普琳能捏住他们一样。 和冬留下四个侍从官:“现在,跟我去军部大厦。” 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 赛普特宫。 普琳听从玩伴建议特意开放了一个宴会厅,用来容纳那些能冲破封锁、不太好直接得罪的支持者。 而她也在这些人重重簇拥之下走出书房来到宴会厅,侍从官训练有素的抬出屏风隔断遮挡视线、布置鲜花、吩咐厨房准备餐食,还有人当即坐下弹奏钢琴。 优美流畅的音乐在大厅响起,就像是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原本惶惶不安的男客女客找到熟悉的节奏,那种‘帝国即将完蛋、我们都要完蛋’的氛围再也维持不住,人群正中央隐隐有被挟持之意的格林公爵悄悄松了口气,掏出手帕擦头上的汗,脸上带着真假难辨的怒意说:“女王也真是任性。” 能把这当成一场梦、当成女王的任性,真是太幸福了,几个人交换眼神,在他们的示意下,有人下场邀人跳起了舞。 那些在军队哗变后第一时间被自己家族、丈夫家族送进来的玩伴,除了刚开始的惊慌失措,见到依然平静的普琳,瞬间就找到了主心骨。她们就像是还在卡特琳宫一样,跟普琳谈论蕾丝上的钉珠样式、脖间的项链,也不管她有没有应和。 对她们来说,这才是玛丽当王后时正常的宫廷生活。 有个叫阿德莱德的向导朝她们展示自己孩子的照片。 “是个小男孩。” 小男孩有着卷翘的浅棕色头发,胖乎乎圆嫩嫩的,正趴在柔软的床铺上睡觉,看的人心口发甜。 阿德莱德说她跟丈夫刚从繁育中心把他领回来没多久,“我们担心那里出事。”所以哪怕距离最佳日期还差几天,也将人带出来了,他们走的时候繁育中心的护士正竭尽全力联系孩子的父母,她只能祝他们好运。 有个向导咳嗽一声,阿德莱德这才意识到她找的话题不够好,她摸了摸头发,正准备岔开这一截,没想到造成这一切的普琳却开口了:“没人会攻击那里。” “你们有时间聚在这里说话,还不如安抚一下那些鹌鹑,去把音乐停了,我现在不想听见声音,吵得我头疼。” 听听这刻薄的语气! 女王还是跟以前一样! 阿德莱德诡异的安心,她领命过去赶走弹奏钢琴的侍从官,被普琳称之为鹌鹑的人又因为这小小的变故瑟缩起来,围到她身边,阿德莱德在里面看到自己父亲,他僵着一张脸问:“阿德,为什么要这样?” 阿德莱德伸出手指比在嘴唇上:“嘘,保持安静,陛下不喜欢有人吵闹。” 普琳还是公主的时候,因为玛丽王后喜欢宴会,也喜欢她出现,所以她每天都在跳舞,阿德莱德陪在她身边,能清楚的察觉到她的不悦,那时候阿德莱德为公主感到悲伤,常常希望她能借由嫁人摆脱这个命运,可公主比她能想到的所有可能都要好,她现在成了女王。 父亲还要再说什么,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阿德莱德看过去,那人正朝女王低头。 “陛下,塞巴斯蒂安公爵已掌握军部大厦!” 第130章 和冬上车前就让人通知和家,等她到了军部大厦,二叔也带着几个和家…… 和冬上车前就让人通知和家,等她到了军部大厦,二叔也带着几个和家子弟匆匆赶来。侍从官还以为这是公爵叫来的援兵没多留意,可他们一下车竟然直接挥拳相向!侍从官一时不查,闷声吃了几记拳头,气性上来也顾不得向人请示,反手就是打。 跟他们相比,两方主人倒悠闲自在,和冬还有闲心喊声二叔,话音刚落,就听二叔申斥:“胡闹!” 军部大厦值班站岗的哨兵已经注意到门口的混乱,透过玻璃窗,外面都能看见哨兵正打内线电话呼唤巡逻队过来。 二叔不愿意在这里多留要带和冬回去:“既然都回来了,还不快跟我回家?” 他想起传话人那句“你想不想军部姓和”,整个人就跟过了电一样,浑身寒毛直竖。 和冬微笑:“二叔,我知道你的抱负,你也不用骗我,我封公爵的时候你有多开心大家都看在眼里。以前是荷尔博一方独大,他会像修剪后花园一样铲除自己的敌人,你才忍气吞声送我过去当弟子,带着和家蛰伏,——那时候傻子才会立在那里刺他的眼,但现在不一样了。” 二叔目光闪烁,只听她轻声道:“他在赛普特宫的监狱。” 和冬相信首都星有识之士的消息比她更灵通,但聪明人总是想得多,习惯政治斗争软刀子割肉的老狐狸,万万想不到道格拉斯新一代话事人,是个一朝不顺就掀了牌桌大家都别想好过的混蛋,普琳算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和冬向二叔保证:“家族对我的照顾我都知道,身为和家子弟就算不为家里谋福利,也不会把你往坑里推,没有和家就没有我,我也跟你说句实话,女王属意我接手军部。” “至于荷尔博,你应该也听说过国王监狱的规矩,没有女王准许,这辈子也没人敢把他放出来……” “叔叔!” 交谈暂时中断,他们顺着呼唤声望去,原本还缠斗不休的两方已然分出胜负,虽然身上挂彩,但有部队经历的和家人还是轻松辖制侍从官,被二叔带来的这几个眼明心亮,不知道此时能不能靠近,才特意出声询问。 二叔指着被反剪双手、疑惑愤怒的侍从官:“这就是女王的支持?” 和冬:“当然还有。” 说罢示意和家人将侍从官放开,和家子弟没得二叔明示犹犹豫豫,稍微松开手,其中一个侍从官直接一巴掌甩在他脸上!然后迅速奔向和冬。 和家子弟捂着脸生气:“你……” 可现在没人给他们断官司。 和冬让侍从官取下自己的终端,挑起一个扔到二叔怀里,“再加上整个首都星的治安队,够不够?” 要知道首都星治安队满编一个营,而且能选拔进去的无一不是特战精英! 侍从官的终端上正闪烁着要治安队集合的命令。 二叔哈哈大笑,也回她:“当然够!” — 对付荷尔博,和冬是内行。除了她这个朝夕相伴、信赖有加的弟子,任谁也说不清那些人名的厉害关系。 攻克军部大厦,在这里汲汲营营半生的二叔才是领路人。 值班哨兵呼叫的巡逻队还没来,治安队已经扛着重机枪冲破军部大厦,一时间满街都是‘警告,有人冲卡,有人冲卡,请速来支援’的电子音,哨兵冲出值班室大吼:“你们这是干什么?敢强闯军部重地,就是有八条命也不够枪毙!” 和家人一个飞扑直接将人摁到地上,哨兵吃痛要掏枪,“咔”的一下,胳膊直接被卸了下来,他大概认出这些进出军部大厦的熟面孔,瞪大眼睛:“你们……你们……” : 和家人绞紧他的脖子,笑嘻嘻道:“兄弟,对不住,你先躺一会儿,事后我跟你赔罪……” 他们仗着自己有军职,身份信息早已录入认证系统,轻松通过门禁,直接控制值班室,撤销警报、切断广播、拔掉内线电话,让军部大厦彻底成了聋子瞎子。 和冬跟二叔兵分两路,她去控制指挥室,避免有人在混乱中朝军队发出指令,他则以‘女王命令捉拿叛徒’为由挨个敲开重要办公室的门。 和二叔,和章,脚下生风,治安队砸开一个门,他就进去认人认脸,小喽啰揍趴下直接关进里间锁上,大的能办事的才拎出来留人看守。 遇到“老伙计”对他怒目而视,指责他背叛军部与王室狼狈为奸,他毫不在意,说辞也与和冬如出一辙“帝国是属于女王的”; 有硬骨头唾他脸上,闪躲不及,治安队子弹上膛拿枪顶着他们脑袋,他却诶诶的拍人胳膊,“跟这种倔驴较什么劲”,说完擦擦就走; 直到有人斥他狼子野心,他才张开双臂仰天大笑:“人不为己才应该天诛地灭!” “这一天!”和章两只眼睛爆发出超越年龄与时间的光彩,“这一天,和家才在首都星站起来了!” — 因为属于自家动手,普琳的人过来接替时意外发现军部大厦并没死多少人,当然流血也是有的。 有人脑子转不过弯在治安队砸门时抵死不从,一边烧毁重要文件一边骂着和章,等他们破门而入,刚才还高声叫骂的人已经饮弹自杀;有人持枪挟持人质,人质当然姓和,是被迫还是为了同事自愿无从得知,治安队为了确保安全只能将其击毙,和章留下一部分人收敛尸体避免他们死后再遭折辱。 指挥室在地下五层,禁制重重,易守难攻,和冬忙完再赶过去已经晚了,想死的人对自己下手也狠,快到人都拦不住。 这些尸体全都摆在会议室,由人逐一统计信息,每核对一个,那灰白的脸庞才会盖上外套或者桌布,外面是时刻警戒的治安队,门内是一片肃穆与寂静,地上滴落星星点点的血迹。 接手的人是普琳心腹,自然知晓和冬性格,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她给人定性:“今天死在这里的都是烈士,虫族趁帝国内乱冲击军部大厦,他们不离岗位、奋勇迎敌、力竭而死,军部为忠君爱国之士感到荣耀。” 和冬:“摘帽!” 室内所有人同步拿下帽子。 和冬:“致哀!” 众人纷纷低头,人群中的侍从官跟心腹对视,又同步别开脸,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0-140 第131章 外面乱的一团糟,到处都是弹痕跟血迹,排头的办公大楼更是被炮轰掉…… 外面乱的一团糟,到处都是弹痕跟血迹,排头的办公大楼更是被炮轰掉一个角,几乎每一个办公室都锁着人。 和章是自知得罪人太深交接后不敢多留,没跟和冬打个招呼就走了,和冬估计在王室公开为这场内斗背书前,他都不会出来。 普琳心腹接管人员审查,就算门口站的、地上昏的,只要能喘气全都要捋一遍,核查无误才能放心他们投入工作,一时忙到飞起。 和冬这才有机会把治安队员抽出来一部分,她带队设卡,把大厦附近听到枪响胡乱逃窜的人都收拢起来赶回原地。 中间还遇到一场失败的刺杀,那人趁治安队检查车辆证件时开枪,几乎枪响的同时他的精神体便亮出獠牙一个弹射朝和冬飞扑而去,好在治安队眼明手快将其一枪击毙,没了哨兵支撑的精神体也在距离目标三米远处不甘溃散。 死者瞠目仰头躺在驾驶室,和冬被侍从官护在中间想动也动不了,满场都是因为后怕警戒走动的精神体,她只能扬声催促:“看车底,排查炸弹!” 那人不像专业杀手,刺杀计划十分拙劣,虽然攻其不意释放精神体,但特殊人群的精神力只对脑部有用,没了机甲加持破坏力有限,倒不如枪支弹药来的痛快。 整场刺杀从头到尾只死了他一个,车下没藏炸弹,枪法也不行,子弹头挖出来离和冬都有段距离,可侍从官却吓破了胆,千催万请的让她回去。 和冬不作理会,任凭赛普特宫一日三问‘公爵何时回来?’,照旧吃住在军部大厦,只接了一通内勤厅的视频通讯,本打算报个平安让他们滚蛋,但没想到视频另一头安坐着普琳,含在嘴里的话一时卡了壳。 走到这一步,两人的感情已经不能再单纯的用爱与恨来衡量,在帝国生死关头提这些都太轻浮,普琳是动机不纯利用她,她也拿自己当筹码破坏过她的计划。 两方身边人都不能大方坦然的说扯平的时候,和冬认为保持现状就很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不论什么原因,她们没有反目成仇还在一起作战都是老天爷开恩了。 现在她只能跟木桩一样任凭对面瞧,她不想抬头跟人对视,也希望普琳不要开口,而普琳似乎也能读懂她传达出来的意思,过了十几分钟,便主动掐断通讯。 和冬放松僵硬的肩背,靠坐在椅背上松了口气。 — 里奥包袱款款亲自赶到军部大厦后,侍从官们就像被人提起了后颈皮,真觉得跟着和冬不是个好差事,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 所以即使军部大厦的军人服从性更好、他们攻占大厦宁可自杀也没人违反禁令用阴招,侍从官们还是不敢赌,分成两班轮流把精神体放出来围在和冬身边充当警卫,自己也瞪大眼睛,祈祷别再有傻逼撞到枪口上。 和冬就像一颗定心丸,她每天换着穿里奥带过来的军装,都是改良版,在普琳登基前后制造,不符合军部形制,但却让摇摇欲坠的军部众人稳了下来,在他们不再担心自己脑袋时,她才抽出时间去荷尔博府邸。 府邸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这群人围庄家都围出了经验,食物供给一概不拦,医疗用品应有尽有,听说荷尔博夫人重病,他们还打开大门让人出来医治,可惜接到的只有枪子跟唾沫。 为首的人知道和冬跟这里关系匪浅,怕真出了什么事,赶忙让人传消息给她。 和冬赶到的时候王宫里的医生早就守在门口,她率先解枪,身后的人互相看了看,也把腰间的枪支、匕首丢了出来,只有侍从官带着精神体紧紧跟着不作理会。 进门就是一场暴打,拳头跟雨点一样落下来,和冬七闪八躲,本想好好说话,可等脸上挂了彩也开始还击,门外的人听到声音急到鸣枪,易达伦朝她肚子挥出一拳,冷笑:“哟,这是哪儿来的贵客啊,跟着王室那帮鸟人对付我们,真有你的贵族老爷,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诺诺唧唧的算什么好汉!” 侍从官被人揍的头蒙,披着王宫的皮就是和家人跟他们打也收着劲儿呢!一帮贵族子弟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当即掏枪上膛,和冬见状也来不及闪躲,硬吃易达伦一拳,旋身将他手中枪支打落。 “都给我住手!” 易达伦喘着粗气,侍从官也是一脸不忿,和冬的目光一寸寸从他们脸上扫过,熟人敢跟她动手,高级军官只坐在后面看戏,她知道他们心里有气,也不多说,只问:“师母呢?我带的医生。” 师母自从老师被带走后夜夜失眠,血压高到视线模糊,几近失明,就算有府邸养的医生帮着调理,和冬敲门的时候还是发现师母受惊不小,她面容憔悴,区别于以前跟荷尔博叫板时的气势,整个人平白缩小一倍,看的人心痛。 和冬喊了声师母,在她寻声看过来时跪下磕了个头,这才让医生进来检查。 易达伦等一干熟人也跟在身后看着,直到医生说师母是视网膜脱落——“没得救,做手术伤害太大、恢复期长,也不一定能保证成功。” 目前广泛运用的克隆培育技术适用不了眼睛这种精密仪器,医生说老夫人如果能接受机械眼的话,可以跟着他去医院做介护,等身体条件达标就可以准备手术。 “机械眼比自己的看着还清楚呢。” 可首都星是出了名的保守行星,上了年纪的人更是固执的要命,荷尔博就是坚定的反义体派……面对师母,在外面逞凶斗狠的一干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和冬蹲下身握着师母的手,想劝她,师母却在她张口前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和冬,”师母蠕动着干裂的嘴唇,“我只问你一句,不要骗我,荷尔博还活着吗?” 和冬保证:“有我在一天,我就不会让老师去死!” 师母这才笑了一下,“我信你。” 可笑过之后又是无尽的落寞,她带着一股怅然、一种恼怒说:“我真的过够这种日子了!” 荷尔博本特尼,我真的过够这种日子了!从爱上你的那一秒开始,我的灵魂得不到一刻安宁。 说完师母猛然站起来,她也不顾在外偷听的众人,三两步走到门口,拉开门吼道:“都给我听着!以后那老东西跟我没一丝儿关系,他爱死死爱活活,谁要再跟我提他,生孩子没屁。眼!” 众人瞠目结舌,怔怔看着爆完粗口的师母被医生搀扶着走出大门,那背影瘦小、略微佝偻、带着前所未有的活力。他们想堵不敢堵,想拦不敢拦,心里头乱的连刚才那番话都恨不得瞬间忘记,哪里还有时间跟和冬对峙。 等再回过神来外面已经传来汽车发动声,最后一个筹码也走了,他们知道大势已去,也不再浪费口舌质问、咒骂,只是要求回家、要求官复原职、要求和冬帮他们消除影响,军部大厦遭受围攻的时候,他们被困在府邸,说出去不是惹人耻笑么:“我们可不是怕死的孬种!” 孬种不孬种的另说,和冬建议他们先写报告将自己跟荷尔博撕掳清楚。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荷尔博有不臣之心,别说你们不知道,女王看在他年老功高愿意放他一马,别人可不一定有这种运气。” 众人不以为意,想也知道普琳不可能在短时间提拔那么多军官,军部是一个相对封闭的体系,跟政府、王宫本就互不统属,在虫族大战的背景下,那两方对他们还诸多仰赖。 ——她迟早要请他们回去。 和冬知道谁都无法击溃他们的傲气,她也不愿意拿他们家人威胁,她本来打的就是调虎离山计,这中间哪怕一个当时在军部大厦,她都不能保证事情进行的这么顺利。 可现在情势变了。 她有时间。 她稍稍透露一个消息:“老师在监狱。” 易达伦皱眉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怕他们劫狱? 果然,下一句就是:“他在国王监狱。” 国王监狱宽进严出,没有女王准许,谁也不能离开,执意离开那就是通缉犯。 和冬又说:“我不想把你们放进去,也不愿意这里成为第二个,我们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用来谈判,我已经准备好了。” 第132章 把人关进监狱真是一个光明正大的阴招,说普琳理亏吧——按照那该死…… 把人关进监狱真是一个光明正大的阴招,说普琳理亏吧——按照那该死的法律,国王确实也有这个权力。 易达伦气地跳脚,却也无可奈何。 和冬自己没精力跟这群硬骨头耗,她更想将时间花在推动首都星解封上,但那边放着不管也不行,想从手头抓几个人过来临时成立谈判小组,可捋了一遍竟然都不太合适。 侍从官——铁血贵族,早就拉足了仇恨,军部与其对立情绪太严重,挑他们只怕还没进门就要被啐出去。最重要的是和冬对他们没多少信任,军部明显虚弱的情况下,她不能保证这些人坚守品格。 政府——王室跟荷尔博团灭,没人再能阻挡普琳建立属于她的王国,但最后一个拦路石庄立树就是活得好好的,和冬认为普琳应该对他有所安排,在有行动前,她不想给他任何权力。 普琳埋在军部推动军队哗变的暗手倒是合适,但关键是没人知道名单,就算知道了和冬也不能立马把人从审讯室划拉出来,王宫的审讯是针对所有人的一场保护,她前脚把人带出来,后脚这人就能被打成筛子。 排除一系列不能入选的,标准也就出来了:谈判小组成员最好具有贵族、军部两方背景。 这么想来熟识的人中竟然只有连理最合适,他两边都沾,家世给力,军衔不低,为人也算公正,事发时又在一号驻地相对清白,这时候要是再稍稍操作一下,比如驻地传来战役大捷的喜讯什么的,和冬也乐得送他青云直上。 可那是他跟娜塔莎勾结以前。 想起他,就能想起兰伯特、米娅、切尔西……她离开的实在太久了,和冬不想再耽搁,借着军部审讯带来的混乱,成功从普琳心腹手中拿到最高权限,然后直接到控制室查看军部给一号驻地发过的指令。 军部记录里有娜塔莎两次不明进攻的信息,最新一条在和冬攻占军部大厦前,白纸黑字旁被人标红备注上“失联”、“驻地军官疑似叛变”等字样,和冬拿起笔将后半部分划去,续写“尝试联络无应答”,划掉,再写“无反馈信号”,写完怎么看怎么不合适,前后笔迹不一,还有涂改痕迹,假的太明显了。 她考虑良久还是把这张记录纸撕下来,从头开始誊抄,最后落笔在失联两字,没有将上一个人的怀疑写上去,只在记录员一栏后面加上自己的名字。 和冬很清楚这是一份问题档案,她突兀的签名也会替自己带来数不尽的麻烦,但背叛不容原谅,不管任何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她愿意搭上自己的前途放连理一马,与此同时这份档案也会永远成为他脚上的镣铐,待人归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拿到权力的最后一步,和冬给一号驻地附近的三批驻军下命围攻娜塔莎,并指派兰伯特的直属上司担任总指挥,她倒不担心联络不上一号驻地那些人会怎么样——已经给了他们最好的条件,那些聪明人知道怎么做。 新上任的总指挥是个老滑头,在她清洗军部大厦期间躲过了侍从官跟亨瑞两波攻势,一直闭门不出,连把人投入监狱都费劲,唐索性将人围了起来,给他困成王八。 和冬此时把他拎出来,这人感激万分,说是要来军部亲自谢恩,但侍从官油盐不进,一脚把人踹上军舰,他只好退而求其次请侍从官递给她一封表白信。 现在这封表白信就放在手边,收信人没时间细看,直到撕开信封发现里面还包着一层,看见熟悉的笔迹,和冬避开侍从官不着痕迹的将其压下。 唐——挤掉亨瑞一直跟在她身边听候吩咐,有人跟着就是这点不好,什么都瞒不过,他虽然不知道她去控制室做了什么,但敏锐察觉‘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见和冬坐在桌前发怔,几次催促:“公爵,女王还等着您的汇报。” “我们之前有通讯,陛下没有提及。” 唐心道就是因为没有提所以我们才要提:“您早就应该回去了,赛普特宫一直传讯过来,……我们也很难做。” 和冬抬眼瞥他,直把人看的低下头,这才拿起信起身:“走吧。” 信封没有署名,但亲近的人一看字就知道是荷尔博,信里苦恼重重,只说国王寝殿宫墙深深,君主不信任他,让他无比伤心无比难过,现在只有她这个弟子才能进去在君主面前替他美言,我亲爱的孩子你快点回来吧。发完感叹随后细说自己的功勋与苦衷,最后用一句“不求无功,但求无过”作为结尾,似乎颇为无奈。 这是一封标准的投诚信,就是唐越过她直接把信给普琳都不会让人误解,但和冬却明白写下这封信的时候,荷尔博已经计划着把普琳弄死了。 她这个老师从来都不是什么软善之辈,宫墙深深是防守严密,伤心难过是无可挽回,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她几乎能从中看到荷尔博眼里闪烁的精光,他是个十足的鹰派,从不赞同帝国跟虫族和谈,两个争夺生存空间的种族有什么好谈?不进便是退,退无可退就只有等死。 他给他们上课时也曾发表过“只有死去的敌人才值得缅怀”的言论,虽然外部多抨击其残忍冷酷,但他毫不在意,总说:“百年之后功过自有后人评判!” 信中让她回来面君也是杀意森森,听这语气似乎想让她亲手杀了普琳,又像是早有安排,只等她回来便能顺利启动。 几张再普通不过的稿纸看的和冬出了一身冷汗,此时距离赛普特宫不过二十公里,前方蜿蜒盘踞的宫殿竟然张开血盆大口,仿佛下一秒就能吞天蔽日。 她忍不住大叫道:“停车!” 汽车紧急制动的刺耳鸣响在旷野回荡,车队停了下来,通讯频道正在询问车辆是否出了故障,后车已经有侍从官下车过来了。 唐解开安全带,侧身扭头问和冬:“您有什么遗漏的东西吗?” 说完良久不见人回话,仔细一看和冬手中的信纸已经捏成一团,她脸色发沉,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看人的眼光都带刀。 唐跟司机对视一眼,车内保持安静,直到侍从官过来敲门,和冬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跟赛普特宫联络,准备一条跟女王的通讯频道。” 和冬不敢低估荷尔博的影响力,如果有他的交代,攻占军部大厦前夕,那些人那么容易就被她蹩脚的借口支开也说得通了。那个新上任的总指挥应该就是他留下的暗棋,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决定弃暗投明。 她猜不到荷尔博计划什么时候动手,现在想来连自己去监狱劝说那天,他那番关于建设的言论也颇有深意,“我等着……”,一想到身为信号的自己去过赛普特宫就汗毛直竖! 万幸军部还有一大堆事情脱不了身,要不然……和冬闭上眼,想起多年前荷尔博绞杀政敌时的场景,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将那张引颈受戮的脸换成普琳,只要这么一想,手都在发抖。 — 赛普特宫。 来自塞巴斯蒂安公爵的请求很少会被拒绝,里奥收到消息就趁机进入会客厅,一个大贵族正跟女王交谈,随着军部大厦落败,他们再也不复往日逃难般的狼狈,捏腔拿调的要求更多的领土、头衔还有权力,“只有这样才能保护您。”他这么说。 女王巍然不动,没人能从她的脸色看出她在想什么,她半垂着眼眸,像是在思考又像是要拒绝。 临门一脚,大贵族再也等不及,频频催促:“您还在等什么?这是最好的时机,军部、政府尽皆俯首,贵族上下一心,属于您的时代即将到来……” 里奥站在一旁看见女王端起茶杯,心中一喜,立马出声:“奥克托伯爵,抱歉,现在是下午茶时间,陛下需要用餐……”大贵族知道这是要中止谈话的意思,不甘心的看了普琳一眼,却也不敢违背,留下一句“但愿您不会让我们久等”这才起身走人。 里奥走到女王身边,见她伸出手指按揉太阳穴,似乎十分疲惫的样子,一时也有些踌躇,但他觉得这个消息可以令人振奋:“公爵想跟您通讯。” 在赛普特宫只有和冬会被简称为公爵。 普琳按揉的动作顿了一下,直起腰背看向他:“什么时候?” 里奥:“现在。” 几乎是他声音落地的下一刻,终端已经弹出通讯请求,在未得女王口头批准前就发起通讯显然十分失礼,但在场的两个人都没觉得这是错,里奥悄无声息的退出会客厅,留普琳一人接通。 哨兵的脸被全息影像投映过来,普琳甚至注意不到她在说什么,两眼专注的打量她的一切,直到那头出声喊道:“普琳?”她才收回心神,笑问:“怎么了?” 和冬的目光十分复杂,像是后悔懊恼又藏着点说不出的情绪,这些转变太过细微,如果不是有人盯着根本发现不了,普琳只听她低声道:“安全屋。” 这个词就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普琳的眼睛瞬间凌厉起来,“是谁?” 和冬停顿片刻,还是开口道:“荷尔博。”这一声有点干涩,却也无可奈何。 “你如果信我,现在就进去,我马上就能赶到,稍后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普琳心中一遍遍过着贴身侍从的名字,面上却丝毫不显,说了句“我等着”,便干脆利落地挂断通讯,她坐在桌前沉思一会儿,谁也没讲,随手拿起公文拨弄墙上一个装饰画,地上霍然露出幽深的通道,待她走进又缓缓阖上,室内重新恢复安静,仿若无人来过。 — 和冬不露声色,一边抽调人手赶到赛普特宫,一边按照原计划继续行进,唐忐忑不安,询问是否出了什么问题,和冬借口自己要为几个旧日的朋友求情:“也只有没到赛普特宫前,我才能跟她谈判成功。” 唐完全没有怀疑,听完舒了口气,回到座位在通讯频道指挥车队行进,司机不小心抬头看后视镜,却发现和冬的视线一直没离开,他惊了一下,忙低下头看手中方向盘,忍不住再看,哨兵已经收回目光,将信纸抚平折好收进信封。 到达赛普特宫的时候正是黄昏,已然恢复活力的宫殿到了送客的时候,身着华服、衣袂飘飘的贵族从宫门深处走出来,见了和冬纷纷行礼致意。 “公爵。” “上校。” “公爵……” 他们喊的乱七八糟,好在和冬也不在意,潦草的点点头就被侍从官引着与其擦肩而过,徒留他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低声说什么“和家”、“了不起”、“女王早把塞巴斯蒂安行星送给她了”这种话。 背后讨论别人明显不是个礼貌的行为,引路的侍从官停下脚步说:“唐,陛下就在会客厅,你们先去。” 说完直接过去训斥那些贵族,待人讪讪离去,他也没追上来。 唐惊奇的要命,侍从官只为女王服务,平日一个个眼高于顶,今天竟然帮别人出头,他原本打算腾出手收拾他们呢,现在被人抢了先,不自觉嘀咕道:“这小子……” 里奥早早就在外面等着,见了和冬就将唐挤走,他推开门说:“陛下早就在会客厅等着您呢。” 可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里奥愣了一下,正要四处查看,和冬已经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这个哨兵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出和谦逊不一样的品格来,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她将全身重量都放到椅背,脚直接拨开还没来得及收下去的茶点搭在茶几上,并指挥里奥:“去给我倒杯热可可。” 里奥还有疑问,哨兵已经加重声音,带些不耐烦的样子:“还不去?” 也许是刚才跟女王视频不太愉快,他这么想着,转身还没走几步突然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顿时浑身僵硬,想回头看,已经听到和冬冷声道:“我的枪被人偷了,封锁赛普特宫,谁要闯卡直接击毙!” 第133章 赛普特宫的情况很不妙,因为和冬命令来的突然,大多客人来不及走都…… 赛普特宫的情况很不妙,因为和冬命令来的突然,大多客人来不及走都被困在宫殿,负责看守的侍卫十分严厉稍一越线就持枪呵斥,这令平日被奉为座上宾的贵族十分难堪。 他们阴冷的眼神从侍卫身上扫过,既愤慨又不安,好多人以为女王故态复萌上位即翻脸,——有贵族拥护是好,但万一道格拉斯这一辈出现了独夫呢? 他们会不会像先王储阿姆斯特朗那样无声无息的死在这里? 巨大的恐慌让懦夫也生出几分悍勇来,两方毫不退让挤挤压压冲突几次,待治安队大步踏进宫门,贵族的神经更是绷成一根弦,奥克托伯爵脸色阴沉不定被人簇拥着站在最前面,朝着大门步步紧逼,侍卫见状抬高枪口鸣枪:“退后!” 枪声打破僵局,众人惊呼着抱头矮身躲避,几乎是子弹发射后的瞬间,奥克托突然扼住侍卫的胳膊,侍卫苦于不能下手甩脱不开只能呼叫同伴,同伴还没来,贵族们却像打开了什么开关,像狼一样扑过去将人压在地上。 这动静让后面的侍卫纷纷拿出武器,有人鸣枪制止,有人在通讯频道呼叫:“发现持枪者,请求击毙……”,艾伦匆匆赶到大喝道:“奥克托!住手!” 奥克托已经抢过枪,被夺武器的侍卫满头是血、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他粗喘着,眼神盯着艾伦:“好侄儿,你真跟这群傻子一样以为自己给普琳当侍卫就能逃出生天?她今天要是杀了我,你也别想活!” 一边是盛气凌人的叔叔,一边是因为同伴受伤不断聚集过来的侍卫,艾伦夹在中间头疼不已,他挡住侍卫朝他们举起的枪口,侍卫说:“你要违背女王的命令吗,艾伦?” 贵族立功的途径越来越少,但于此相对的是新贵越来越多,不断挤占权力空间,不往上爬就再也看不到了!这批看守来客的侍卫是后来者,本就不比从卡特琳宫过来的艾伦一行,只不过占着先天优势瓜分到国王身边一个席位,整日仰首期盼天恩,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他们绝不会放过这个向女王效忠的好机会! 艾伦背上都被这些目光灼出洞,局势一触即发,他不敢回答,再次呵斥奥克托:“放下枪!”他大声道:“这是王命!持枪者即刻击毙!” 奥克托目光沉沉看起来还是不信,艾伦好言相劝:“叔叔,宫中侍卫哪个不是贵族出身?我敢说在场的十个里面至少有九个!陛下如此聪慧,怎么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她怎么可能自断双臂?叔叔你要想清楚,想想妹妹,想想家里,他们都等着你回去呢。” 奥克托犹疑不定,贵族群里也分成两派,嚷嚷吵吵的叫人回头,艾伦捕捉到这个讯号立马扑过去将人压在身下,在奥克托的咒骂中卸了他的胳膊,领头人被捕,贵族刚刚凝聚起来的士气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侍卫们不再客气冲过去将人绑成粽子。 侍卫要求将奥克托送往审讯室,艾伦沉沉道:“叔叔,你可害苦我了。” —— 和冬坐在审讯室里,这里身处地下,异常潮湿,因为冲刷频繁并没有长出青苔,只是味道不太好闻。 血腥味儿中掺和着电击的诡异肉香,哀嚎声勾的她头痛欲裂,和冬忍着不适专注翻看眼前的笔录。 治安队有一套完整的刑讯班子,人人都是熟手,从下达命令到现在多线齐头并进,不过半天审讯笔录已经摞了厚厚一沓,她挑拣着看人员档案,非机要人物不阅,跟荷尔博做师生那么久就算装着看不见也很清楚他的手段,她的老师最喜欢从目标人物身边动手,因为这样往往可以事半功倍、一击毙命。 和冬本来是怀疑亨瑞,他在卡特琳宫照顾普琳长大,十分受人尊敬,所有人都知道他、都认识他、不会怀疑他,普琳进入赛普特宫后却没有给他新的职位,在这种落差跟难堪之下愤而投靠荷尔博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这些笔录也说亨瑞积极跟几个侍从官接触,还有人看见亨瑞曾离开卡特琳宫行踪不明,再加上他当时借车给自己逃到庄家的往事,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仿佛只要再加把劲儿就能抓到实质性证据了。 被绑在绞刑架上的叛徒——侍从官——七号,似乎有话要讲,刑讯示意取下他的口枷,他嘴巴得到自由冲着行刑人狠狠吐了一口血,见人闪躲不及哈哈大笑。 这里审人的、被审的都有军部背景,都知道规矩,所以没人自杀。 行刑人没躲过血水,恶心的不行,照着七号肚子猛砸一拳,监督员出声警告见他还要上脚迅速上前将人抱走,七号呵呵一笑,喘着粗气看着和冬,怒骂道:“走狗!上了普琳西斯的床就把军部忘到脑后……唔……”新的行刑人堵上他的嘴。 坐在旁边的笔录员不敢记,和冬毫不在意:“我还以为你是要戴罪立功呢。”她从一堆档案里找到七号的,“哦,你结婚了?还有个向导伴侣?” 七号眼睛瞬间瞪大,和冬站起身轻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你放心,向导是帝国最珍贵的资源,更别说还有塔在,没有人会为难他。”她看向七号,见人恨的脖子上都绷出青筋,只觉得自己是个反派:“给他上药剂吧,看看能不能突破精神屏障,特殊人群审起来真比普通人方便……我们只是请你的伴侣配合调查,我相信他看在你的份上会同意的。” 和冬走出审讯室吐出一口郁气,生死存亡之际龟缩的和家军又被她捞了出来,跟在她身边这个叫和鸣,是和家推出来顶包的人,见事情没有进展也是着急,临出门时二叔曾经交代过他速战速决,拖的越久对和家越不利,他指了指另一个路口,道:“要不去看看将军吧?” “没有被戳破的阴谋才是阴谋,现在大白于天下,将军应该不会吝啬给出名单。” 和冬没有回应,她发现荷尔博这个盘算后除了后怕还有什么呢?愤怒啊,滔天的愤怒,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将他救出来,他又让自己置于死地了! 她不能见他。 她怕自己一见面就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但她没有这么说,只反问:“你敢信这个名单?” 和鸣当然不敢!他的眼珠子转啊转,还没想好怎么打个岔,突然视线一凝,出声道:“监狱门口怎么没有守卫?” 和冬闻言心中一沉,瞬间拔腿冲去。 狭窄幽深的过道不见人影,灯光偬偬,和鸣跟在后面刚开始是跑后面几乎是爬,正为自己跟和冬拉开距离心焦,下一刻就听见一声暴喝,待他屁滚尿流赶过去,只见和冬站在栅栏三两米处,一气势不凡的老者拿手头的东西朝她砸去!边砸边说:“欺人太甚!毒妇之心!” 老者自然是荷尔博,他对这里跟他同呼吸的所有人视而不见,只盯着和冬又砸又骂,两只眼睛像铜铃,在昏暗中爆发出无尽的光彩,逼的人不敢直视。 和鸣看着站着挨骂的和冬、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看守,默默无言。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 普琳赶在被人发现前转动轮盘走进密道,她知道和冬在那里看见她一定特别惊讶,其实她刚从那个密道出来的时候荷尔博也是不敢置信。 荷尔博这个老狐狸活得太久了,早年还积极跟王室交往,他或许猜出来宫殿地下有些通路,但只以为这是贵族保命的手段没有多想,却不知道这里四通八达,是一个小型地下城。 是的,没有人知道,在未征服这片星海之前星际移民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地下生活的,只不过随着科技发展他们生活空间越来越大,这里逐渐被废弃了,道格拉斯就在废弃的地下城遗址上建造了王宫,要不然为什么王室建筑群之间怎么离得那么远呢? 难道真有人相信是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景色吗? 普琳很早就知道这个秘密,比阿姆斯特朗都早,这个本应该由国王传给王储的秘密虽然多了一个人知道,但她没有再告诉任何人,她习惯藏起自己的每一张牌,这样才能在它们打出来的时候发挥最大的价值。 阿姆斯特朗就是这么死的。 雅各布也是这样从运送他的忠臣手中消失无踪的。 暴露在和冬面前是个意外,但普琳并不介意,她更关心的是她跟荷尔博的谈话。 荷尔博早就做好了最坏打算,反攻不成只求速死,她不可能放任想杀自己的人活两次,他也无法接受自己苟活在地下,于是见到她之后非常高兴,见到毒药更开心,仰头一饮而尽:“我知道你肯定会来见我,好了,在死之前我再送你最后一个消息。” 他不知是带着恶意还是惋惜,说:“和冬也会随我而去。” 和冬也会随我而去。 随我而去。 ……和冬也会? 荷尔博很痛快地道:“我希望你能阻止她,她是个差劲的学生,但是个好孩子,我虽然想看你痛苦,但她死了钟玲不会饶过我,所以看住她。” 他发觉自己还没死以为剂量不够继续问她要毒药,普琳心神已乱,怎么可能回复,被他骂了半天,这才握着手中的瓶子说:“全都告诉我。” 荷尔博说这是他的错,他一开始只是想缓和跟王室的关系,真的只看重和冬的忠直,教的也是忠君尽道那一套,他想把她放到军部当个逆臣让国王一派安心,但太早让和冬发现自己的真面目,这个发现击碎了孩子心中的正义化身,他们之间的感情连结却又是真的,他视她如亲子,她无法杀了他又不想服从他,所以坚定的去了前线。 他都不用想就知道她的念头:要是我死在战场上就好了。 死在战场上就不用再担心老师跟国王的竞争,死了就可以解脱了。 但她没死。 “钟玲曾经说她‘坚刚不可夺其志’,我……一直都在后悔,我想把她叫回身边重新教她,但她已经不再信任我了。以前是我跟爱德华,现在是我跟你。” “你跟我。”普琳重复道。 荷尔博说:“对,现在我失败了,她太聪明了,无法支持我也无法原谅你,随我而去才得解脱。”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普琳想起庄家一次次送来的头发、指甲、血肉,和冬那时候肯定很痛苦吧?其实有很多可以威胁她的手段,但哨兵都没有用,让一个一直接受忠君教育的人,让她为了那些人对抗自己……她认为只有割肉以还才能稍赎其罪。 她的伴侣早已求死,她却没看出来。 普琳真切的感受到一丝痛苦,像荆棘一样缠绕在她心脏上,她看着眼前的老者,沟壑遍布的脸、磐石不可移的心,她陡然升起一股让自己都惊讶的恶意:“你不是一直提钟玲吗?我喊她来陪你吧。” 荷尔博瞠目:“普琳?” 普琳微笑道:“别想着死了就了结了,我不会放过她的。” 过道传来声响,普琳回头看了一眼,走进密道,余光瞥见和冬愣了一下,迅速站在那里挡住光线。 第134章 普琳循着密道走回安全屋,这里幽深寂静,最适合思考问题。一切就像是命…… 普琳循着密道走回安全屋,这里幽深寂静,最适合思考问题。一切就像是命运的齿轮卡上了最后一环、吻合、咬紧、缓缓转动——种种迹象都可以跟和荷尔博的话相互印证,让人豁然开朗。 但她为什么没发现呢? 她没怀疑过和冬的爱,感情这个东西骗不了人,至少还骗不了她的眼睛,但她也没想过为什么,在她身边,爱跟恨一样多,她从没在意过。 直到荷尔博点醒普琳才突然意识到:她也没在意过和冬,或者说不够在乎。没有办法,需要她在意的事情太多,国王、王储、王后、查理、奥克托、格林、荷尔博、庄立树……在她争夺王位的战争中这些人缺一不可,她没办法不去思考他们,至于和冬,本来就在自己身边,未来也一直会在,这样不就足够了吗? 如果一切倒回原点转换立场站在和冬的角度……普琳认为她不可能爱上这样对待自己的人,甚至只有仇恨,这个想法让她的心脏再次抽搐。 她想起和冬一次又一次询问:“殿下,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吗?” 哨兵仿佛隔着时空凝视着她:“我发现我的不甘痛苦都是执着于你从来没对我付出过真心,现在听到你说爱我,知道我们那时候是相爱的,我就没有什么遗憾了。我已经决定往前走了。” 原来她早就看出来了吗? 普琳又开始感到懊悔,她痛恨玛丽待她如草,却一如既往的忽视哨兵的痛苦、人格和意志,全副心神都被王位吸引过去,等真坐上这个宝座觉得自己拥有一切的时候,她与爱人的关系竟然就要走向毁灭。 突然,安全屋上方传来脚步声,构造这个堡垒的特殊矿石可以让主人清楚知道发生在上面房间的一切,这脚步犹豫、拖沓,好似带着一点不安,哨兵在想什么?对啊,一直不愿意回到自己身边的哨兵到底在想什么呢? 是在想她阴险狡诈不择手段,还是在想她的感情就是一场感动自己的独角戏? 普琳发现自己无法接受她在和冬心中的这个形象,虽然她身边的很多人都这么想,她也不在意,但她竟然从来没考虑过自己在和冬面前也是这个样子! 她站在原地。 安全屋上方的脚步声也停止了。 按照和冬的性格,只要躲过这一次,她就不会再逼迫自己了。 不会追问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荷尔博的牢房,不会询问明明密不可分的、讲给她听的安全屋为什么还有其他通道,……甚至也不会触及那颗真心。 上方的脚步声开始转向门口,普琳听着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冒出一股勇气,猛然跑向台阶。 和冬正在观察房门旁边的花瓶,本想上手试一试,却在下一刻亲眼目睹女王从密道走出来,她似乎走的很急,带着点气喘,但在看见人的那一秒,刻入心肺的宫廷礼仪让她瞬间屏住呼吸,先屏息再放松,一如既往。 和冬不知道说什么,这种你知我知却只能玩沉默的环境她还不太适应,不知道怎么在这种情况下争取。 但高明的向导并没打算让气氛变的那么差,主动说:“安全屋的按钮在书桌下面,不过想进去还要再转一下这边的花瓶,为了防止误触做了双层保险。” 和冬扯出了一个笑,这个时候应该笑,她不知道自己表情放松没有,但笑了后也觉得没必要再纠结下去,普琳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呢?她直接问:“你想杀了荷尔博吗?” 普琳没有立即回答。 这在和冬看来已经是宣判了,荷尔博本就有不臣之心,普琳能忍他一次,但容不下他一辈子。双方是生死大敌,本就不死不休,放过他一次才是意外。 “我明白了。”和冬的喉间像是哽了一块铁,她想把它吞到胃里去,凉意却顺着食道缓缓爬遍全身,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女王残酷的意志,但她知道怎么做,于是转身道:“请你把他交给我。” “他没有孩子,对自己的下属和学生也不甚在意,只有一个相伴多年的妻子,我想让他们道个别。”说着抬脚便要走。 普琳抢在人走前出声:“你想让我放过他?” 和冬背对着她,看不到人的表情,脑子也混乱到不知道怎么分辨这其中的真假,在她想给出答案的停顿间,却听到普琳道:“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和冬一怔,她迟疑转身,从那美丽的眼睛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我答应过你就会遵守承诺。” “陛下,”和冬的表情出现一瞬间空白,喜悦过后又从心底生出痛苦和决心,她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说了出来:“我无法保证他的忠诚,谢谢你给他机会,我会看住他,如果他再犯我一定跟他同……唔……” 普琳快步上前捂住哨兵的嘴,她不想听见那句话,现在似乎到了听见一个同义词都要发怒的地步,也怪和冬为什么可以把这个词挂在嘴边,更恨她竟然真有这个决心! 她几乎咬牙道:“不用再说了,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 谁知道下一秒,和冬朝她单膝下跪行骑士礼:“请您放心,即使荷尔博是我的老师,陛下才是这个帝国唯一的主人,我是你的臣子,我将为你献上我的忠诚和生命,至死不渝。” 帝国唯一的主人。 我是你的臣子。 空荡的宫殿回响着这一誓言,普琳犹如万箭穿心。 第135章 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普琳再次回神这才发现和冬正站在面前担忧…… 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普琳再次回神这才发现和冬正站在面前担忧的看着她,“陛下,你需要休息吗?” 普琳发现自己在地下生出来的勇气竟然慢慢散尽了,她不想跟和冬对视,怕人看见自己的懊悔还有怨恨,她胡乱点头吃了点东西,胃里沉甸甸的头脑越发清醒过来,这种掺杂着怨恨的痛苦让她不想再跟哨兵共处一室,于是指挥人去把钟玲叫来。 向导温柔的讲:“荷尔博跟我提了她好几次,想来也是思念夫人了,你索性带她过来让他们见一面吧。” 和冬直觉不对,但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普琳滴水不漏,她略带迟疑的走了,在走廊碰见拦路的守卫机器人验证虹膜后将餐盘递给它。 普琳进入安全屋后赛普特宫的智能守卫系统就开始运转了,往日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沉睡的机器人鱼跃而出,牢牢把控整座宫殿,完全挤占了由人担任的工作。 因为王室信任的机器人等级比较低、没有设入互动程序、不联网,治安队刚进来的时候还有些踌躇,生怕遭受攻击,但没想到它们却主动敞开了大门。 如今大家已经习惯这些存在,它们全都在主人控制之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在这里,没有权限的人寸步难行。 和冬不禁想这是普琳最后的保命手段吗?也许吧,她不信任任何人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哨兵走出寝殿大门,外面晴空一片,她得到了普琳的承诺本应轻松,却不知为什么有些沉郁,脚下不自觉往监狱走去。监狱旁边就是审讯室,一个有荷尔博,一个血气冲天,无论哪个都没让人进去的欲望,她思虑良久,还是在终端上联系了车,准备亲自去医院接人。 普琳保证不杀荷尔博,她愿意相信这个,只要老师是安全的,那么师母无论在哪里都是安全的。 她知道自己说服不了荷尔博,所以两人见面毫无意义,只有师母才是那一线生机。 可钟玲的新形象惊的和冬退出舱门! 她一再确认铭牌,直到机器护士转着轮子路过她进去给病人抽血,听到电子女声确认信息:“302号钟玲?”这才走了进去。 “师母……”和冬看着安然伸出手臂任机器人抽血的人,有些艰难地说:“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钟玲摘除眼球做了机械义眼,置换了还能看见接驳口的金属四肢,虽然没做面部整形,但她额头上有脑机接口手术画出的准备线!这任谁看都是机械狂人! 和冬真觉得天旋地转。 但钟玲明显很开心,她告诉和冬:“你都不知道这双腿有多好用,我昨天还偷偷去了健身房,练了五个小时,一点也不累!那些肌肉佬羡慕死了!可惜帝国不允许人为改装,他们也只能看着眼馋。” 对了,帝国对义体使用管理具有严格规范,除不可抗力损伤外,公民不得私自改装肢体。 和冬这才抓回神智,医院又不是不知道钟玲身份,没可能不经过允许私自给她改装,“那你这是?” “假的呗。”钟玲撇嘴,正好机器人抽完血,她下床站起来,和冬这才发现她比自己都高! “新技术,我来的时候看见隔壁病房在用就让医生帮我申请了,叫什么肢体外构建,很薄的一层,虽然用我的皮肤组织培育了外皮,但跟真的还是不太一样,你就当我穿了一条硬丝袜。” “……老师看见绝对会崩溃的。” 提到荷尔博,钟玲原本开心的面庞也淡了不少:“管他么,死老头子也没几天好活了,你怎么来了?要我过去给他收尸吗?” “没有。”和冬摇头,走近握着她的手,这个肢体外构建的皮肤非常娇嫩,没有一点练习弓道的痕迹,如果面部再做做整形,没有人会认识她,师母完全可以开启新的人生。 和冬知道钟玲一直都不快乐,这种不快乐来自另一半无法满足的野心,她从很早以前就认为师母不应该再跟老师在一起生活,但命运这个东西人类无法琢磨,他们还是在一起。 “女王答应我不会杀他,但他只能留在国王监狱里了。” 和冬说:“我不会让人伤害他,但他永远也不能离开。” 钟玲闻言深深吐出一口气,由衷道:“太好了。” 她第二句是:“带我去见他吧。” —— 荷尔博年轻的时候非常英俊、精力充沛、乐于冒险,他跟钟玲是在一个旅游行星的漂流峡谷相遇的,那时候他们身份天差地别,他除了分化成哨兵别的什么也不是,她却是军部实权人物的独女,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分化。 他年轻的时候还不太成熟,贪婪外露、急功近利,怎么看都不是良人,岳父本来也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但钟玲从家里搬出来跟他一起生活,他们就结婚了。 然后他顺利接过岳父的职权,在军部占据一席之地,再然后军部成了他的一言堂。 今天这个给予了他家庭和事业的女人,用一种全新的面貌站在他面前,荷尔博哑然:“钟玲?” 钟玲静静打量他,那目光如此平静、如此细致,明明什么也不说,却逼的人不敢直视。 荷尔博闭上眼,听见她说:“和冬一直怕我见到你伤心,可我伤心什么呢?我再也不用担心一觉醒来我的丈夫会身首异处,也不用害怕你叛国后给我死去的父亲蒙羞……我伤心什么呢?” 她深吸一口气:“看到你在这里,我终于自由了,好好受着吧,这辈子你是出不来了。” 说完,不顾荷尔博呼喊,转身便走。 和冬守在门口,本意是体贴留给两人私人空间,但没想到人这么快就出来,钟玲走的风风火火,人没出来声音先到:“咱们走!”新技术新四肢十分给力,可脸没变,外人看着还是心惊胆战。 和冬用手扶门怕她磕着头,等人出来跟在她身后:“我送您回去?” “回去?回去干什么,树倒猢狲散,你老师一落狱,那里就没人了,我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宅子晚上跟鬼说话?” “那去医院?那里有疗养部,我好多同年都在,你在那里也不孤单。” 钟玲没说同意不同意,只问:“我能见普琳吗?她登基后我还没见过她。” 和冬一愣,她对普琳始终有些防备,并不太想让两人见面,但钟玲坚持两人有旧:“她小时候我还陪她玩儿呢。”她对师母没办法,确认两人不会因为荷尔博龃龉,就试探的用终端打个申请。 “如果她不想见你,我也没办法。” 没想到钟玲却看她一眼,自信道:“她不见谁也不会不见我。” 终端“嗡”的一声震动,女王同意了!和冬一脸状况外,碰了两人终端,给钟玲录入信息传通行证,目送人朝寝殿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我陪你吧,这里都是机器人,你第一次来,路也不熟……” 谁知道钟玲一把撂开她:“谁第一次来!这条路我闭着眼都不会走错,女王只召了我,别蹭我的通行证。” 和冬哽了一下,只觉得师母受了刺激性格大变,再追,好在机器人拦路认证钟玲顿了一会儿没能甩开她。 她一路叮嘱:“这里的机器人都由女王管控,没有允许不要乱走乱动,否则……” “否则怎么样?”钟玲自负一笑:“她还能杀了我不成?荷尔博她都没杀。还乱走乱动,现在乱走乱动的人是你。” 和冬被她说的停住脚步,会客室大门打开又轻轻合上,她扭头只见数位机器人眼睛闪烁的红光。 —— 钟玲走进去只看见坐在书桌后面的金发美人,道格拉斯一家都是美人,没有基因整形的那种,她年轻时见过一次就打消了调整容貌的念头,没有必要,普通人跟他们根本比不了。 现在这个美人说:“夫人,请坐。” 钟玲坐在她面前,开门见山:“你和荷尔博是一类人,你们的欲望无穷无尽,永远都没有满足的一天,每一个生活在你们身边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感到痛苦,直到再也无法忍受,那就是你众叛亲离的那一天。” “我没有孩子,我把和冬当成自己的孩子,按照一个母亲的想法,我并不愿意她出现在你身边。” 普琳终于出声:“夫人想说什么?” 钟玲一笑:“我只说了一句你就不乐意了。”她看着面前年轻的女王,“你应该知道和冬跟你关系一直都不平等,一切都是由你说了算,你以为你给她高官厚禄、无上荣宠、数不尽的财富就是爱她对她好吗?你有没有想过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那是养宠物。”钟玲面色冷淡,“我被人这么糊弄了半辈子再清楚不过了,你要是一直固执己见,你们只会越走越远。” 普琳这才正眼看她。 钟玲继续说:“你跟荷尔博一样狂傲自大,你们都认为价值等于一切,从来都没正视过爱情,轻蔑别人的感情,看见你痛苦,我其实挺痛快的,这就是报应。” 普琳忍着不悦,听她道:“我希望她离开你,但你明显不会同意,所以就由你来收拾残局吧,和冬这个孩子看似刚正不阿其实……非常脆弱。” 钢越硬越脆。 “你要想挽留她,那就命令她,让她看到你的困苦和无助,你若深陷泥潭,她绝无可能置身事外。” 和冬进门的时候,普琳脑海中还在回想这段话,直到她出声问:“你们都说了什么?”哨兵带着疑惑:“出来就骂我一通,也不让人送,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跟她讲我很寂寞,她大概感同身受吧。” 和冬不可置信:“你们聊这些?”这是能光明正大谈论的东西吗?这是面见女王应该谈及的东西吗?! 普琳面色沉郁:“我跟她说了在你这里受到冷待,无法排解,你一直无视我的需求……” “陛下!”和冬出声打断:“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先退下了。” 哨兵刚走两步,普琳站起身大声道:“和冬,你要一直这么对我吗?”她好似哽咽了一下,“你有没有想过,我除了是女王,也是你的向导啊!” 第136章 和冬的脚被钉在原地,她想逃走,但听到普琳的抽泣,她又没办法挪动脚步…… 和冬的脚被钉在原地,她想逃走,但听到普琳的抽泣,她又没办法挪动脚步,她的停留仿佛给人一个错误的信号,另一道脚步声传来,然后她就陷入一个如云朵般的拥抱。 普琳把脸贴在哨兵的脊背上,她的手环住和冬的腰,紧紧依偎、体验着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军服面料硬挺磨的人皮肤发疼,但没有人在意。 向导低声道:“我不敢奢求我们能回到从前,我知道我伤害了你,看见你痛苦我也很后悔,你拿冷淡惩罚我我也没有怨言,但你现在竟然厌恶到连我的名字都不喊了吗?” 她轻轻抽泣,语气中都带着一股颤抖,好像不能承受任何一个坏消息的娇小姐。 屋里很安静,和冬想说话,社交准则告诉这个时候至少应该做点什么,哪怕是毫无意义的安慰,但她发现自己连安慰意义的话也不想说,她到此刻才敢于承认她并没有那么豁达,她竟然一直记着自己受到的伤害,并且没有想过原谅!她没办法说“没关系”。 也不想报复,报复谁呢?是荒唐无度的道格拉斯家不真心教养自己的儿女,让普琳长成这样,可他们也吃了恶果,死的死,消失的消失。是普琳?这个可怜的、刚刚又宽容的赦免了自己犯了死罪的老师的女王?没有这个道理。 和冬想不通,找不到出路,更不愿意再体味自己阴暗的一面,只想离开。握着普琳的手腕要将人推开,但那人却好似察觉到她的想法,更用力的拥抱她,那力度连身强体壮的哨兵都发疼。 “不要推开我,就让我再这么抱你一会儿吧。” 普琳靠着和冬,胸中涌过无数情绪,眼底发红。 巨蟒从黑暗中现身将脑袋贴在另一侧亲昵的磨蹭哨兵的脸,和冬扭头便能看见它的眼睛,那里充满再见的喜悦和依恋,让她想起卡洛夫,精神体是另一个维度的生物,人类至今没有研究出到达那个世界的通路,只说那是个荒芜、沉寂的不眠之地,所以精神体收到召唤就乐意前往主人身边,居住在人类构造的精神世界里,那主人的精神世界崩塌后它们又会去往哪里呢?她的伙伴现在怎么样了? 和冬抬起手,斐就高兴起来,主动把大脑袋往她手上靠,她摸摸它的吻部,看见它乖顺的闭上眼,心中和普琳纠缠的负面情绪竟然减轻不少,动物就是有这种魔力,她想起两人走到一起的时候,她是真的希望这个人能够幸福的。 其实现在想一想,这个幸福是不是她给的也没关系。 “陛……普琳。” 普琳听到她说话,有些忐忑的抬起头来,她不觉得和冬能这么轻松原谅她,但她又怀着一种隐秘的期待。 “你再找一个恋人吧,你现在是女王,要找很容易,塔会向你开放所有权限,帝国这么大,这么多人,肯定有跟你契合度高的哨兵,我们,”和冬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下去:“我们并没有缔结精神链接,结婚申请也没有递交成功,严格来说我们其实没有关系的,你可以跟一个契合度高的哨兵重新开始。” “和冬……”普琳想阻止她说下去。 和冬转身看着她,“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精神力等级其实并不太高?我只是A+,虽然有个加号,但跟S级那种怪物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所以精神世界崩溃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我也并不怎么擅长驾驭机甲,只是刚刚够战斗罢了,我的军功也是靠着次数慢慢堆上去的,我一直觉得背后肯定有老师出力……” “够了!”普琳推开她呵斥道:“不要再说了!” 和冬看见她的眼泪怔了一下,下意识想靠近,但这人却主动远离、别开脸,一个把眼泪当成武器的人现在竟然不愿意让人看见,普琳指着门口:“你滚!” 斐嘶嘶叫着用尾巴卷着哨兵的手腕。 普琳看见直接去打它:“松手!我让你松手听不见吗?她这么侮辱我,你还挽留她,你聋了吗?!”她捶斐的头,虽然不重,却让巨蟒吓的开始哀鸣。 和冬扑上去抓住她的手臂:“普琳,你冲着它撒气干什么?它一个精神体,什么也不懂。” 普琳想要挣开,一根一根掰着和冬的手指,掰开那人又合拢,她眼泪掉的更凶,突如其来的泪水让沾上的人手足无措,和冬妥协松开手:“你别哭了。” 普琳含泪看着她:“你觉我心机深重,所以连对你的感情也是算计?你觉得我算计你的身份,算计你的军功,算计你的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我活该落到这个下场,我这样你不应该开心吗?”她用力推开哨兵,“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给我滚啊!” 和冬:“我没有这么说……” “你就是这么觉得!”普琳大声道。 “我……” “我让人留下你不肯,我让你滚你也不滚,你就站在这里这么折磨我、侮辱我,看见我崩溃你是不是很开心?” “普琳……” 普琳捂住脸:“我不想伤害你,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伤害你,但我就是要当女王,我就是要坐上王位,我要站在最高的地方,我站在这里我才能拥有一切,要不然我所有的东西都会被夺走,包括你!” “你不要告诉我你会永远陪着、守在我身边,我不信!如果国王不是我,如果荷尔博还把持着军部,一个让你死,一个让你离开,你会怎么做?你都会答应的!!” 和冬无言,听她道:“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之后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像你说的那样找一个新的哨兵,呵呵,你好大度,你好为我着想,你真了不起!” 和冬只能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 普琳满脸泪痕:“对不起要是有用的话,今天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一个合格的向导,她不会成为女王,她是一个人人都可捏一把捅一刀被人踩到脚底下的公主,但我凭什么要过这种日子啊?我做错了什么?” “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和冬抱住她:“没有,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普琳闭上眼:“但我什么都错了,雅各布恨我,玛丽恨我,你也恨我。” “你师母说得对,我这种人就是会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也难怪你那么说,我这种残暴无情的人确实也不值得你喜欢。” 和冬握紧她的手臂皱眉道:“不要这么说自己。” 普琳爆发之后看起来累极了,微微颤抖着,她泪痕未干、身形消瘦,如同枝上落花,有点了无生趣的意思:“随你怎么想,你走吧,你这么迫不及待摆脱我,那我就送你自由。” 她越是这样,和冬却越是不敢离开了,她抱着人长叹一口气,把本来不打算说的讲出来:“你追到驻地的时候闹的很不愉快,无理又蛮横,米娅也问我为什么,可感情的事情哪里有为什么,你现在倒好口口声声都是指责,你以为我是第一天知道你残酷无情么?” 普琳听的心头一热,再次落下泪来,她本以为手中空无一物,但没想到上天待她不薄,竟然还留下一根稻草。 她喃喃道:“对不起。” 对不起,和冬。 但我不会放开你。 第137章 和冬出来时正值深夜,宫殿的主人已经熟睡,机器人在阴影中沉默伫立…… 和冬出来时正值深夜,宫殿的主人已经熟睡,机器人在阴影中沉默伫立,她每走动一步,便有一个随之苏醒,直到走出大门,它们才重新恢复静默状态。 因为灯光管控,赛普特宫一片昏暗,离这个建筑物越远,就越是让人觉得沉重。 普琳越来越像她的老师了。 师母钟玲说荷尔博:“只要他还活着,他的大脑还在运转,他的灵魂就永远不会得到宁静,连带的我也要受刑。” 爱上这样一个人,钟玲也不是一开始就认命的,父亲接纳他们之后,她曾给自己丈夫立下一二三四五几条准则,约定好工作的时间、陪伴自己的时间。她那时候很年轻,天真的要命,自信可以在双方的人生中寻找平衡,还期盼过拥有一个孩子,但最后的结果就是她守在那个宅院里虚度半生。 和冬每次见到钟玲,不管是大笑、忧伤甚至在人发怒时都会想,师母后悔过吗?她觉得是,所以一直劝钟玲离开,离开老师止损,管它及不及时,开启新的生活不好吗? 帝国这么大,疆域遍布三个星系,除了保守行星,其他地方可以说是日新月异,遥想自己从战场上退下来去疗养院时,护士们已经商讨着假期去地球观光——那个遥远的、存在无数人梦境中的行星,终于在度过漫长的恢复期后重新对人类开放了。 许多曾经不可能的事情现在都变成了现实,没道理科技发达到这个程度,人还要困在原地。 但当事情真发生在自己身上后,和冬才明白那些话说起来有多容易。 就像钟玲没办法离开荷尔博,她也没办法离开普琳。 — 好在抛开感情问题,外面的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首先,亨瑞忍受不了加诸在自己身上对女王不忠的怀疑,自愿接受精神审查并成功洗脱罪名。走出审讯室,侍从官先生执意回到女王身边,找到和冬要求她兑现承诺。 可赛普特宫除了普琳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这段日子陆陆续续通过审查的侍从官也没有再靠近的机会。和冬倒是能自由出入,但她认为危机未过,不敢冒险,被亨瑞追着逼问几次,终于作主让侍从官给他办了一场欢迎仪式。 亨瑞怒道:“别想拿这个打发我!” 和冬就让唐透露一下内勤厅对女王的压迫。没错,这个机构在王室创立之初就有了,本意是帮助王室处理内务,可里面的老古董一个比一个能活,连带继承者也分不清主次,她远走后他们最主要任务就是对新王评头论足。 亨瑞听闻内勤厅要求普琳按时佩戴手套——这是遵从贵族习惯,他点头附和;规定女王散步场所跟时间——避免有人冲撞,他也没什么意见。 唐见状眼珠一转就道:“他们还修订了用餐时间,不管陛下吃不吃,到时间就让人收盘子,饿的时候自然也没供应,说这样空一空,可以帮助她建立规律、健康的饮食习惯。” 普琳多思多虑,过度使用脑袋的后果就是食欲不旺,亨瑞一度怀疑她只吃进去勉强维持身体运转的食物,以致一有突发情况就开始消瘦。这样怎么行呢?他近身伺候时恨不能跪下求她多吃一口,哪管时间地点,就是她卧在床上,他也会把餐盘端过去! 到时间收盘子,当喂狗呢! 亨瑞大为光火,骂道:“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的?!”不等人认错,脚步一转直接杀去内勤厅。 等和冬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把那里闹的天翻地覆了。 亨瑞扎进楼里,成了最严格的教养嬷嬷,盯着内勤厅众人起居,像买牲口一样挑剔牙齿、指甲、头发,当场评论是否洁净、有无异味,一度亲自上手给人修剪头发;日日要求测量三围,不达标就说有碍观瞻,让他们拿水充饥以求迅速减重;轮到吃饭,先挑礼仪,拿叉拿刀不合格就用长尺抽,那尺子是用橡木做的,刷涂过一层油,很有些年头,一抽子下去能疼的人打哆嗦,再拿起刀叉竟然踌躇到不知怎么用了。 唐悄悄朝和冬打小报告:“他们宁愿拿营养液填肚子也不愿意在午餐时间动刀叉。” 可亨瑞并没有放过他们,午餐不动不还有早晚餐吗?有本事你就一直喝营养液。 内勤厅勒紧裤腰带挺了半个月还不见人走,眼看风向不对,有些要投诚,有些则抚着被抽到红肿的手心破口大骂:“自己不能近身伺候就把火撒到我们头上,你做了什么心里没数吗?仗着自己年纪大来这里倚老卖老,陛下都不吃你这一套,小爷我是给你脸了!” 乱拳打死老师傅,这一下可真戳中亨瑞心口,他本就因自己被普琳舍弃在卡特琳宫窝火,闻言冷笑道:“我怎么样自有陛下评判,还轮不到你来拍桌子。早年间侍从官一日两餐,近身服侍一天也没见怨言,还是陛下。体恤向老国王求情,你们中午才有一餐。”一日三餐的规矩,距今只有十六年。 “我知道你们在内勤厅捞够了油水,因为服侍王室出去也有些脸面,被人宠着、捧着、哄着长起来,以为自己是贵族了,正好新王上位,还是个向导,这下可以松松土,好好作威作福了。” 他冷眼扫过全场,因其气势凌人,竟无人敢与之对视:“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只要在宫里一天你们就是侍从官,只要陛下还在一日,你们就是道格拉斯家的佣人!” 亨瑞掷地有声,这个卡特琳宫首席侍从官、老的能当他们爷爷的人,表情严肃又苛刻:“你们要是觉得不方便,那就恢复古制,以后一日两餐。” 他口口声声不离古制,内勤厅本就以“规矩”立足不好拆自己的台,能管住他的女王又在赛普特宫闭门不见,他们求告无门,把目光转移到和冬身上,还记得之前怎么折腾过她,拉下脸赔礼递信,和冬不计前嫌,笑眯眯受了、收了,转头就全交到亨瑞手里,她说:“陛下日理万机,不应该被这些小事打搅。” 亨瑞极为赞同。 其次前线传来捷报,指挥官厄姆已于十五日十四时成功收复一号驻地,连理跟老上司里应外合把娜塔莎打的一塌糊涂、落荒而逃,他们收拢残兵乘胜直攻星际海盗总部,誓要给人点颜色看看。 喜讯经过军部递到和冬手里,她看完放在一边愁了半天,犹豫良久还是没让机器人代劳,自己拿着文件走向内殿。 厄姆一去,连理就知道小命保住了,为了脱罪不仅亲自上场冲锋陷阵,还痛快承认当时跟娜塔莎接头是收到荷尔博暗令。 和冬真是毫不意外!连理的困境都存在那么久了,突然爆发肯定有个缘由,强说娜塔莎刺激了他的野心实在站不住脚,因为军部就是荷尔博的一言堂,煞费苦心叛变还不如他一句话管用。打开这个关窍,她那么容易就把人策反也说的通了,连理从头到尾都没选择的权力,而她可以让他活下去。 两大巨头斗法,夹在中间的都是炮灰,和冬没时间心寒‘师徒情不过如此’,她正在等待命运的宣判。 — 普琳见人进来就把手头公务放下,拿着报告看了半天,一次都没有言语,和冬束手站在一旁,真觉得头越来越重,视线低的只能看见人不时掀页的手。 不知道等了多久,提醒主人吃饭的铃铛响了起来,这才打断一室沉寂。 和冬开口:“陛下……” 普琳合起文件夹却道:“吃了吗?” 和冬没反应过来,普琳又问:“跟我一起吃饭?” 和冬模模糊糊跟普琳吃了一顿饭,期间人说什么她也记不清楚,等再走出宫门,她手里空空,那份报告被留在内殿,也许会被普琳带入地堡,就算留存在系统里,但没有原件,看见过它的人都不开口,它就没存在过。 她突然意识到一切都迎刃而解! 普琳答应留荷尔博一命。 所以哪怕是叛国,哪怕证据已经递送到案前,她也可以束之高阁、置之不理。 荷尔博安全了,一口气解决隐患,和冬觉得自己应该高兴,但她真的高兴不起来,一号驻地的风沙、被逼到双眼泛红的连理、逃命地上倒下的尸体……仿佛都在问:凭什么? 就因为荷尔博是你的老师,我们就应该死吗? 和冬无法排解,活着的人尚能补救,死了的可要怎么办?家属领到一份阵亡通知单,也许会有优渥的抚恤金,但这些抚恤金就能取走他们的性命吗?他们走上战场,一条条年轻、鲜活的生命,如果是为国捐躯也算死得其所,可灭于内斗,真是太窝囊了,他们的家人连一份真相都得不到。 易地而处,如果母亲南希也因内斗香消玉殒,和父绝对怒发冲冠,他到现在都没能从失去她的打击中走出来,更别提那些父母了。 和冬沉默了两天,去监狱见荷尔博,恩师看她第一眼就要笑:“你想杀我?”他开心不已,瞧瞧,这就是他教出来的徒弟啊。 和冬没搭理他,日日去,考虑了枪、匕首、静脉注射,都觉得不太体面,还是荷尔博好心提醒:“普琳那里有毒药。” 他仔细描述:“细颈玻璃瓶,蓝绿色的,很漂亮,尝起来没什么味道,应该是王室给自己家成员珍藏的东西,量到毙命。” 他说:“你上次要是来晚一点,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叹气:“和冬,我真对不起你啊。” 为什么要把她教成这样呢? 第138章 荷尔博跟爱德华父亲是同一辈的人物,他在那个时候耕耘,到了爱德华…… 荷尔博跟爱德华父亲是同一辈的人物,他在那个时候耕耘,到了爱德华时代又有岳父扶持势头很猛,支持者跟敌人一样多,像靶子一样立在那里,谁想冒头都拿他试箭,说到底还是底子太薄,他们怎么不针对出身军官世家的呢?可他也不认为自己倒霉,如果没有岳父助力,一个穷小子永远都走不到台前,平民天才当个大尉就走到头了。 岳父去后他的旧部有一部分不太顺从,前面着火,后方还不稳,荷尔博只能去外面寻找支持,他接触政党——*的,这些人下台的速度比搓麻将都快,谁知道今天谈的条件明天还做不做数;接触王室——爱德华父亲是近。亲结合才能搞出来的傻子,曾发过阵前换将的命令,打仗的时候自然无人理会,可等他下了战场就被拉去军事法庭溜了一圈,前前后后打点两年才算清净,有此大仇,双方一直交恶,好在爱德华不在意什么父亲的敌人朋友,这个国王就喜欢享乐!所有阻挡他享乐的人都去死!哄他意外的简单。 荷尔博大喜,跟幕僚筹谋半年决定从军部提个人起来,如果他一定要有敌人,那么他希望这个敌人正直、无私、效忠王室——前面两个还好,最后一个条件真的没办法,进了军部还说自己效忠王室谁他妈信呢,他们只能自己养,挑来挑去就等到了和冬。 军警世家。 哨兵军事学院在读。 最终考核时还背个受伤同伴的傻白甜。 他精心的教养她。 她非常优秀、非常聪明,很快就发现了他的野心,然后用她得到的教育给自己找到一个出路——沙场殉国。 后来看见他失败,她又没死成,她想救他,好孩子,可最后她还是决定送他去死。 我死后你又该如何自处呢? 荷尔博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腹部,他曾无数次推演杀死普琳、囚禁女王重夺权力的预案,也无数次预想自己的死亡,当这一刻终于来临,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多少不甘,他深知自己跟普琳错的就是那该死的身份,这一切不过成王败寇,他只是在想——他是不是早就料到这一天,以死做局,再给普琳最后一击? — 和冬想回绿洲星看看,但她时间不多,在回绿洲星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王宫审查进行的差不多后,她就解除了三个区的封锁。 封锁一解除,网络恢复,各大媒体广播接到命令全天候、不间断、轰炸式报道,记者天天扛着长枪大炮对准街道和景点直播,可预想中的车流人流根本没出现,即使各个建筑灯光点亮、昼夜不歇,路上也是小猫两三只。 就像封锁那天人们不相信太平盛世一去不复返,今天他们也不信任经历王室内斗、爆炸袭击的首都可以恢复如初。 和冬没办法,抓了三十来个游荡在赛普特宫的侍从官装愣头青,他们现在无缘服侍女王倒是乐意接这个任务,纷纷改头换面,有人还扒出宫里库存的重机车,一到深夜就跑去交通要道炸街,引擎的轰鸣呼啸而过,人们拉开窗帘——没有治安警察追。 他们在河边点燃烟火,让首都星亮如白昼;拉起舞台举办派对,鬼哭狼嚎扰民,玩嗨后又让和冬开放空中权限,从飙车正式演变为飙飞行器。 众人瞪大眼睛观望,前后左右都没发现有人抓,于是迅速筹划了一场盛大的庆祝游行! 和冬早就示意各部门松松手,申请一打上来便送到她的案头,看见他们的理由是庆祝女王登基,仿佛所有人都在问:肯定会批准的吧?这要是批准了,女王位置就坐稳了吧? 这种歌功颂德的集会没有人会拒绝,和冬也想给他们已经和平的信心,痛快批了,不过组织方换成政府,由治安队拿着名单一个个敲响文体部职员大门,在这些同仁的认真配合、玩命加班后,七月,游行热热闹闹的开始了。 和冬安插军警保驾护航,普琳也点头允许庄立树、摄政王出来见人。 游行当天,首都星一半张灯结彩,军警前方开道,花车游行队伍紧随其后,还处在封锁区的居民也登上高处和朋友家人庆祝,媒体飞行器捕捉到摘帽致敬的瞬间,立马转向地标公屏上播放。 和冬代表军部,跟另两位重要人物全程观礼,不管之前是不是斗的你死我活,在主席台上,三人手牵手让记者拍照,面带微笑、耐心交谈,仿佛阔别已久的挚友。 游行到最后本来应该到赛普特宫广场前朝女王致敬,但出于安全考虑,和冬把这一环节砍了,只让普琳通过全息投影接受众人欢呼。 昔日的向导公主,在经历无数流血冲突后,又以众人熟悉的温柔面貌回归,普琳耐心讲了这段日子以来政府和军部对王室的帮助:“我们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以后每一天都是向朝阳前进,我由衷的祝福帝国和人民……” 和冬专注地看着投影的一颦一笑,摄政王被冷了这么久突然得偿所愿越过格林公爵站到台前,心中说是万般思量也不为过,着意恭维新贵,亲热又不失礼貌的跟和冬拉家常:“同属一个阵营,以后我们可要多多合作。” 庄立树闻言不甘落后,说他跟和冬是患难之交,“当初我们困在那里真是惊心动魄,呵呵。” 倏然耳旁礼炮鸣响,主席台撒起漫天彩花,普琳演讲结束了,三人纷纷鼓掌应和,民众游行欢呼,可谓是普天同庆。 旧的已经过去,新的就在眼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刻了。 游行成功给了不少人走出家门的勇气,至少明面上的经济、文化活动都放开了,眼见别人这么热闹,还处在封锁区的区长纷纷去军部大厦堵人,堵不到才退而求其次通过终端朝和冬表达祝贺,他们邀请她到自己辖区逛一逛,潜意思就是我们这里绝对老实,也给我们放开吧。 他们的愿望注定落空——她已下定决心将王室建筑群设为静默区,以后所有相邻区域都不得有飞行器、汽车等交通工具出没,按她的意思最好连人也别有,可赶人肯定会摧毁人们脆弱的信心,只有通过时间——忍受不了封锁生活就自己迁往开放区吧。 星网也恢复往常热闹,官方大被一盖今夜好眠的态度并没有影响人们对这场政变的讨论热情,主流的声音更倾向于把普琳塑造成在高塔里等待骑士效忠的娇弱公主,恶龙当然是荷尔博,传说国王爱德华死后荷尔博发动政变,杀了阿姆斯特朗、雅各布、玛丽,囚禁了公主,但他不知自己弟子跟公主早有情愫,和冬受不住公主字字泣血的哀求,经过一番痛苦挣扎后终于决定联合摄政王大义灭亲、拨乱反正——为什么没有庄立树戏份,因为政府从来不做人事,它就是根墙头草,谁拳头大它就往哪边倒。 下属把舆论报上来,和冬见了轻轻一哂,完美隐藏在幕后的主人公已经恢复正常活动,接连召见庄立树、摄政王,要求前者尽快重组政府、后者则去贵族家里登门安抚,女王已经准备好茶话会了,大家都来玩吧。 至于三巨头之一的和冬,一直来往赛普特宫倒也无所谓召不召见,普琳从坦白心意后便没强迫她,每每都是和冬带着文件过去复命。 她这次特意赶在摄政王出去之后,普琳正在内殿处理公务,虽然侍从官失宠,但顶上来的机器人也不差,防务、园艺、清洁、餐饮井井有条,和冬主动来还空着手,普琳受宠若惊,手头东西全都抛开:“找我吗?” 和冬说外面局势平稳,军部也该论功行赏了,连理那边传来消息已经活捉娜塔莎,事情至此告一段落,鉴于其知错就改、一负一正,她打算只处罚主谋,其余人按平,军部随着荷尔博拉下去的人太多,现在有些不够用,她要把和家提起来,除此之外她之前的战友易达伦等等都可用…… 普琳试探般握住她的手,和冬一顿,机器人送来热可可,在弥漫着苦涩香气的室内,安静到让人觉得幸福。 两人无言相处一阵,普琳便说:“怎么都好,不要累着自己,我们已经没有敌人了。” 和冬没答。 普琳释放精神体,巨蟒蜿蜒而来,它暗红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哨兵的脸,待人看它,立马把大脑袋伏到和冬膝上,果然,没多久和冬另一只手就在抚摸它的脑袋。 普琳冷眼看它舒服到眯起眼睛,又提卡洛夫:“斐一直闹着出来撒欢,卡洛夫呢?我也想见它。” 和冬看着面前这张美人面,在普琳面前她时常有一种是自己在任性的错觉,受伤也要人哄才肯治,——普琳的小心婉转很没有道理,这个帝国都是属于女王的,她口口声声说要效忠女王,最后还要人家低下头求她。 不该是这样的。 普琳还没继续劝,就听和冬说:“好。”她怔了一下抬头,却觉的手背一凉,和冬把额头贴在她的手上讲:“今天可以吗?就这样开始吧,……你要小心。” 这种配合让普琳嗅到一丝异样,不动声色的用另一只手抚摸她的发丝,眼神示意斐离开,巨蟒不情愿的让开位置留尾巴缠住哨兵的腰。 两人契合度极高,和冬对她没有防备,再加上她精神力强,几乎一闭眼就能看到哨兵精神世界的通道。 这里上了重重的锁,门也像是受到暴力般冲击扭曲着,普琳想起那句小心真是气的发抖,她把精神力分成头发丝那么细,探进锁眼里寻摸锁舌,刚开始有些困难,锁头似乎也有些融了,但熟练后很快就能听到锁解开的“咔哒”声,她心头一松,等到最后一个锁头落地,大门彻底失去禁制,缓缓向两旁打开。 入眼满目疮痍,和冬构建的精神世界塌陷后成了一个又一个黑洞,大小不一,洞口边缘散落着建筑碎片,到处潦倒混乱,完全不复往日景象。 普琳收回目光,她无法想象和冬是在经历怎样的重创后才让精神世界损伤成这个模样,这甚至比哨兵从战场上退下来时还要严重,她知道军部会对士兵进行特殊训练以保精神世界崩溃后人还能存活——让人对瞬间剥离时的剧痛做好心理准备,可以争取时间等到治疗。 但精神世界之于特殊人群犹如第二大脑,第二大脑损伤后,即使强行封闭切断两者联系,耳旁还是不断出现尖锐噪音,往往导致晕厥头痛,还会短暂失明、失语、丧失行动能力,如此循环往复永无尽头,日日活在恐惧之中,最后他们通通选择自我了结、结束痛苦 普琳翻找卡洛夫的过程中,又开始恨荷尔博,恨他对和冬的训练和无情,其次是自己,最后是和冬,无论说过多少遍,这个人对其自身的漠视还是让人心惊。 这么惨烈的精神世界…… 多想无益,普琳在和冬的精神世界搜寻许久,山壁与城市交界地到处都是废料,不见雪豹活动的踪迹。 闹钟响过一回,这代表过了半个小时,和冬紧闭的双眼下眼睫颤抖,似乎就要醒来,她一醒肯定赶自己出去休息,普琳不愿意,路过黑洞时冷静的想:“卡洛夫不会真的消散了吧?” 她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努力回想上次进来的场景,雪豹作为哨兵的精神体,意志坚强,她相信它消散前最后一刻都不会放弃自救。 普琳转变脚步朝着城市进发,精神力勤勤恳恳的替她轻扫出行进的道路,偶尔有大块建筑垃圾挡道她就转换方向,这么转了半天,过度使用的精神力也开始迟钝下来,一次清扫不及,她踩上碎玻璃! 可原本锋利无比的碎片却在接触脚底的一瞬像水一样逸散,普琳睃一眼,紧绷的神经像是被人轻轻一弹,她无声笑了一下,即使精神世界已经崩塌,这里还是具有构造者的意志,没有东西愿意伤害她。 举目望去,巨大的废墟、被人遗忘的水泥城市,这扭曲、萧瑟、黑暗的地界,无时不刻不散布污染源的地方,却让人感到安全。 普琳不再费力轻扫道路,脚踩之处全都变成柔软的海绵,她脚步轻快,路过一个又一个黑洞,终于走到中心处。趴伏在地的雪豹原本正看着不断扩大的黑洞发愁,看清来人却一下就高兴的跳跃起来,它亲热的走过来用头不断蹭向导的腿,普琳蹲下身的时候就知道和冬醒了,她笑着摸它的头、夸奖:“好宝宝,没忘了我吧?跟我出去。” 卡洛夫瞬间出现在内殿,它甩着尾巴打量四周,看见哨兵便飞扑过来,和冬张开双臂把它抱个满怀,任由雪豹不住的蹭她脸颊,目光跟普琳对视时,那人眉眼露出疲态,却慢慢探身凑过来在她唇边落下一个吻。 普琳低声说:“我会把你治好的。”她冰凉的手抚过眼角,和冬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有泪掉下来,那人声音十分温柔:“好了,和冬,一切都结束了。” 我们没有敌人了。 一切都结束了。 和冬双眼含泪,心中激荡万千最后只剩遗憾,她又凑过去,黑发和金发纠缠在一起:“我想求你一件事……” 普琳摸到她的扣子。 第139章 普琳醒来发现卡洛夫竟然守在床头,见她醒,摇着尾巴便凑上来,高兴…… 普琳醒来发现卡洛夫竟然守在床头,见她醒,摇着尾巴便凑上来,高兴的不得了,她问:“和冬呢?”它半点不懂,只舔她的脸。 普琳被舔的笑了一下,摸摸它的头,和冬已经端着盘子出来,两人在床边吃完早饭,普琳履行承诺带她进入地堡。 这是一个昏暗的世界,狭窄、阴冷、潮湿,被石头分割成无数个小房间,总是走着走着就没路,需要打开一间房才有通道,和冬跟在后面寻思,要是没人带着下来肯定被困。 珠宝、书、鞋袜衣服,掺杂着新兴科技球形机器人,杂乱无章的随意堆放,普琳走在前面:“我来的次数少,这里没人管,以前还有老鼠,好在有个药剂室可以配药。” 药剂室呈灯泡状,越往里面走越开阔,展示柜陈列着历代王室成员珍藏——大多药剂随着时间推移都不再出奇,只是颜色比较漂亮,深蓝、浅绿、水红……色彩斑斓到目不暇接,还有些即使在黑暗里也莹莹发亮,普琳说这种都具有某种放射性元素,所以这一格展示柜都跟别的不同,被特种玻璃严密封存,是真正的装饰品,拿不出来。 和冬就像参观博物馆,饶有兴致一个个看去,解读上面或带着骷髅或描叹号的符号,就在眼睛快被晃花前,普琳从里面拿出来两个瓶子,那种漂亮的蓝绿色让人不自觉屏住呼吸,她回过神来才发现普琳一直在看自己,她问:“这就是那天你拿的那个?” 普琳顿了一下,没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这是荷尔博的意思吗?” 和冬点头:“老……他是个骄傲的人,没办法这么活下去。”她伸手想接,普琳却躲开:“你确定?” 和冬耐心道:“让他活下去其实一直都是我的奢望,我把生死看的太重,从没考虑过别人的感受,自从他到了这里,我见他,次次都是挨骂。现在想想,如果有一天我也只剩一具凡胎存于地下,还不如干干净净的走。我们已经说好了,他的骨灰一半送回老家,另一半要放到师母身边。” 普琳还是没有动,她好像突然有了谈性,又聊钟玲:“她来见过我。” 和冬听到这一句,目光终于舍得从药瓶离开,她不想显得太急切,开始配合普琳回忆:“是我请她来的那一次吧?” 普琳又道:“我见她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个可怜人。” 可怜有两个定义,一是生活贫苦,汲汲营营,永远无法摆脱眼前的困境;另一个便是钟玲了,华服美酒,高屋广厦,却被自己囚于方寸之间。 和冬想起钟玲独自一人坐在廊下看落叶的样子,低声道:“师母确实不开怀。” “所以我不信她。”普琳说:“她连自己都救不了,说什么我都不信。” 和冬……真实的疑惑了,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可以看透普琳,她的野心、欲望都毫无遮掩,直白的令人心惊,有时候却怎么也看不真切,她相信她有真心,最后失望远走,认为她对自己只是利用,却又在试探中找到几分感情。 也许事关自身,总会患得患失,和冬疑心普琳知道自己的计划,在这人面前她的演技并不算出众。 但好在普琳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把药剂往她手中一放:“走吧。” — 和冬带着药剂出去,先不管荷尔博,而是去找亨瑞,首席侍从官大人仍旧致力于跟内勤厅那群人斗智斗勇,把他们揉搓的一个个乖顺极了,那股被女王抛弃的郁气似乎散的差不多,难得给她一个好脸色:“希望你带来的是好消息。” 内勤厅的人就像受训学员观察教官一样,偷偷探头窥探动静,和冬带他走到廊下避开耳目,七月首都星已是炎炎夏日,宫殿外围遍布树林,还能听见阵阵蝉鸣:“陛下已经允许庄立树、摄政王出来,殿里那群机器人差不多时候也可以撤了,我问你一个问题。” 她面容一肃:“亨瑞阁下,我可以信任你吗?你是否始终把女王放在第一位,并愿意为她献出生命?” 这近乎逼问的质疑罕见的没有引起亨瑞的反感,他遥望宫殿,语气坚定:“在我成为侍从官的那一刻就时刻准备着!在这方面……我跟你一样。” 亨瑞自认是女王身边第一人,他看着普琳出生、长大,在她分化出精神体,王后遣人来问,他按下卡特琳宫所有声音,温柔道:“是一条小蛇。” 蛇,来人面露犹豫,和其他向导小猫小鸟的精神体相比确实不太可爱,这种具有攻击性的动物精神体一般出现在哨兵身上,他们疑心宫里分化检测仪器出错,都没想过普琳会是一个黑暗向导,他们问:“你确定?” 亨瑞:“殿下的精神体比较害羞,我也不常见,但大概模样还是清楚的,你要是怀疑我老眼昏花,便让她放出来给你们拍个照?” 来人资历稍浅,不敢在亨瑞头上动土,吃他一顶,悻悻离去。 不多时便传来王后那边的消息,玛丽要普琳看好精神体,不准在外人面前显露。 ——他们还是想把普琳卖个好价钱的。 玛丽频繁带普琳出席晚会就是想炒个名气,雅各布作为二王子自然跟母亲坚守同一阵线,年轻人脑袋活络,认为传统的内部兜售方式客户略有不足,便在社交媒体大肆买稿给自己妹妹刷知名度,一度洗到力压娱乐圈成为帝国明星。 普琳的精神体是蛇不算大事,但总归有点瑕疵,母子俩怕卖货前露馅儿反又开始捂着遮着,对外公开表示王室对于媒体曝光成员的不满,说什么“公主身份尊贵不能被大众评头论足”。 什么理都被他们占了。 亨瑞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想帮普琳找一个好归宿,首选肯定是贵族哨兵,最好家族兴盛,但……那个向导公主说:“我以为只有没用的人才要受人摆布。” 亨瑞看着眼前的哨兵,普琳已经吞噎太多委屈,他见不得任何人忤逆她,所以对和冬的不驯颇为不耐,可赛普特宫的侍从官都被挤出殿门,只有和冬才能出入后,他突然明白了。 有用不重要,无用也不重要。 关键的是那一片忠心。 我们是一样的。 真的吗? 和冬微笑,她说不插手普琳身边人员的调度不是假话,但能把首席侍从官的身份还给亨瑞也是真的,只要带人进内殿,亨瑞看见普琳脚就生根扎在那里不动弹,和冬说:“以后,他就是我的侍从官。”普琳没有拒绝。 亨瑞浸淫宫廷生活大半辈子,重返权位宝座后自然要排除异己、做出成绩。 后者还好说,赛普特宫多的是工作要做。 至于前者,过气红人里奥,还没能从审讯室走出来,封锁那天赛普特宫来去上百人,个个都有大佬护身,让他们主动讲清楚来龙去脉实在强人所难,审讯想出成绩,采用的方法也十分简单粗暴——关着。 要吃要喝绝不亏待,排泄换洗实在恕我无能,囚犯大怒,他们也大惊,你们是要放走奸细吗? 上边传的命令是“查精、查细”,对效率反倒没什么要求,审讯员稳坐钓鱼台,谁受不了就劝他们“主动申请”精神审查,放心,到这里来的精神审查员都是专业的,事关王室隐秘,精神审查报告只有长官跟女王才能看。 什么?不接受精神审查?那就继续关着吧。要关多久?我们怎么知道? 你要告状啊,——你先出去再说。 迫于此淫-威,审讯进行的很顺利,里奥在同伴慢慢出去后再也藏不住了。 和冬亲自会见囚犯,审讯员见她便行了一个军礼,他们想退出去,却被示意留下。 和冬:“我跟他讲几句话就走。” 那个被锁链拴着、不成。人形的东西,正耷拉着脑袋绑在架子上,为了防止自杀,医生还对他使用了肌肉松懈剂和镇定药物,和冬一瞄就知道他的休息时间已经结束了,审讯员正要进行下一轮。 她盯着这人看了半晌,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不太记得里奥的样子,她看他一会儿像学院里的同学,一会儿又像战场上牺牲的战友,死在她手上的同伴不少,但这次回来后实在太多了,和冬想结束这场闹剧,低声道:“荷尔博已于昨日服毒自杀。” 里奥唰的睁大眼睛,哀哀待死的人突然暴起,那目光仇恨、愤怒、茫然,最终定格在和冬脸上,他狠狠唾道,“狗杂种!” 审讯员吓的魂飞魄散,喝道:“上刑!” 和冬摆摆手,拿着刑具的人才站在原地,“我本想你还可以回去跟家人见上一面,但现在看也没这个必要了,跟他一起走吧。” 荷尔博的“遗产”应该跟他同眠。 她下令让审讯员对他进行精神审查,外力强制突破精神屏障进入特殊人群精神世界,轻者精神力崩溃,重者致残致死,所以不到最后没人会用这一招。 和冬临走前说:“给他一个痛快。” 第140章 和章到军部大厦见和冬第一眼就说:“我还以为你会压着和家呢。” …… 和章到军部大厦见和冬第一眼就说:“我还以为你会压着和家呢。” 和家因为出了个和冬,这段日子简直风光极了!无数的人想跟他们攀关系,亲友、同事、邻居……所有人都变得热情无比!家里适龄的哨兵、向导在相亲市场上大受欢迎,甚至有些老牌贵族都悄悄示好,放在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 他们所有人都很高兴,为前途、为家人、为自己。 和章已经答应跟三家结亲,他还算清醒,知道和家势力在军警系统,跟贵族吃的不是一锅饭,前两桩婚事都是政变前就商量好的,孩子们相处的也不错,就算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也不曾改变。只有他的小女儿,虽然分化成向导但聪明机灵仍有大志向,他不愿意埋没她,就从贵族家里挑了一个哨兵入赘——小夫妻以后以和家的身份活动,跟贵族没关系,但两家是亲家,逢年过节正常走动。 贵族家里也很乐意,和章跟和冬说:“他姓奥克托,是公爵弟弟的小儿子。” 和冬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反应过来这是艾伦的弟弟……贵族姻亲频繁,关系盘根错节,动一发而牵全身,是王室天然的基本盘,普琳上台后对他们不假辞色,一向是又用又打,也许是女王行事手段太过冷酷,他们开始朝她使劲儿了。 放在以前,她听到这番话肯定会发火,让他跟奥克托分割清楚,所以和章才先斩后奏,但现在,和冬只是复杂的看他一眼,说:“这样也好。” 好什么呢? 和章看到任命报告就愣住了,他捏着这几张薄薄的纸,‘……经军委会研究决定,升军事研究室二部上尉和馨为少校,升后勤管理部准尉和咏为少尉,升……此任命自签发之日生效’,和家人历任军警系统任职的有26位,除来老死的、退下的,和冬提了五个!每个人都在现有军衔上升了一阶,晋升平均的像分发大白菜,更像是一个低劣的恶作剧,可和冬把任命书从他手中抽走,当着他的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和章全身的血都冲上头,他抖着声音说:“你这是、你这是……” “二叔,”和冬说:“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就看你能不能接得住。毕竟是自己家,和冬不想做绝,除了和家,那日围攻军部大厦出力的人人有功,治安警察头子都在军部大厦有了自己的办公室,明示他军警两部都能插一手,易达伦的军衔也升到了少校。 这些由她提拔的人会在军部引起轩然大波! 他们就算不是她的亲信,也会受到同样的反抗、打压。 他们会紧紧围绕在她身边,成为女王在军部的屏障! — 和冬一口气签发任命,在一定程度上构架了荷尔博想要促成的势力划分,她把治安官和治安警察重新归入军部,让军权扩张,风头盖过政府,星网上有声音说她成为继荷尔博之后的第二个大魔王,她登上高位后权欲正在不断膨胀,整个首都星都将处于“军管”之下,彻底侵犯王权。 但赛普特宫并没有理会这种声音,也不对她的安排发表意见,于是他们想起她跟女王的二三事,愈发愤怒,声音更大。 外面吵吵嚷嚷,和冬等不下去——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但她觉得这件事才最重要的,她在某一天,也许是女王诞辰,拒绝普琳共同乘坐飞行器出游共襄盛举的邀请,在赛普特宫安静下来的时候,提着灯去了地下城堡。 她的记性很好,得益于被向导缓慢修复的精神世界,精神体也能出来游走,卡洛夫在前面迈着轻盈的步子,一步一回头的引导她前进,然后成功取得毒药。 荷尔博听到她的脚步声便从床上坐起来,和冬挥退守卫,拿出钥匙打开了铁门,她今天特意穿的军装朝荷尔博行礼,军靴碰到一起发出清脆、有序的撞击声,只不过口令不伦不类:“将军,你好。” 将军要她松开电子镣铐,他本来不必上这个,但监狱的人怕他自杀,荷尔博十分恼火:“我可不愿意带着这玩意儿上路!” 和冬顺从的输入密钥,电子镣铐“嗡——”的一下应声解除,电磁压制消失,荷尔博的存在感更强了,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也把精神体放出来,巨大的乌龟砰的一下砸到雪豹头上,卡洛夫闪躲不及,被压的动弹不得,又咬又吼。 两个主人倒是气定神闲,荷尔博说:“我就知道你会来,你想好怎么跟钟玲解释了吗?” 和冬说:“我给她留了一封信。” 荷尔博:“哦,遗书,这样好,她看到心痛你都来不及,也没心思计较了。”又问:“没回家里看看?” 和冬:“想回啊。”但回不了,回去怕露馅,更怕自己舍不得,她叹口气:“我对不起他们。” 荷尔博冷笑:“你更对不起我。” 和冬没有反驳,她要怎么反驳呢?父母给了她生命,庇佑她的童年,但她的教育确实是在首都星完成的,军事学院考试结束那天,她拿了个B,看到教官大怒,不是不后悔,不是不委屈,可那个名誉总教官、军部大佬,站在一边,慈眉善目的招她走到自己身边:“你这样上战场肯定是个死,孩子,跟着我吧。” 她就这样越过所有评优者真正成了他的学生。 他的学生很多,她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比不上易达伦——这个同僚上了战场真的不要命,在他面前所有人的表现都可以被评为懦弱。他对荷尔博的忠诚也不容人质疑。 但她军衔升的最快。 军部内部倾轧的时候,没有人会找到她头上,也许是和家人足够多,可在那片权欲之海,那点人又算什么?她每次抬头都会看到一把比和家更大的伞。 和冬说:“老师,对不起。”她一直都想说这个,如果荷尔博当初选择易达伦,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她相信他会赢的。 荷尔博瞥她一眼,和冬勇敢地跟他对视:“我很后悔,那个时候我懦弱、胆小、优柔寡断,看到你的野心,我无法面对你,所以选择逃跑,我想过很多次,如果提前跟你说‘这是不对的’‘你不可以这么做’,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荷尔博哼了一下:“到现在都在做梦。”他拿起毒药一口喝下,回答道:“那你早死在我手上了,放在以前,我可不会心软。” 他痛快喝了两瓶,也不管和冬,自顾自躺到床上:“等我死了你再喝。” 和冬便坐在地上,把手枪解开放在一旁,监狱非常潮湿,底层空气浑浊,让人喘不过来气,她不想忍受这种安静,于是说自己的安排,荷尔博一系的人其实都是老油条,对他忠心不改的她杀了个干净,其他改换门庭的都有用,他的势力还是在的,只不过成了一盘散沙,如果师母改了主意,登高一呼估计能给普琳造成不少麻烦。 “不过我们死后,师母应该也没这个心情了。” 和冬觉得师母也会跟着走,所以她在遗书上恳求她帮忙安慰和父,“如果她去绿洲星,我爸他们会照顾好她的。” 卡洛夫还是没能从巨龟身下爬出来,咬也咬累了,安静团成一团头埋在身子里自闭。 巨龟探长脑袋,猛然出击! 叼住和冬的袖子往自己身边扯,和冬靠近发现它不是想吞她,高兴道:“我还以为你要帮他教训我呢。” 巨龟瞪着绿豆眼睛,荷尔博从沉默中出声:“我对不起她。” 和冬接不住这句话,她真切的感受到一股痛苦,它沿着经脉在她身体里穿行,缓慢而又猛烈,让人无法承受,她把手枪勾过来,让子弹上膛,如果……她比荷尔博先死……毒药是不是能排出去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就觉得自己毫无立场!但她还是拿起枪,对准太阳穴。 “和冬。” “和冬!” 第二道声音竟然从入口处传来,和冬迟疑转身,普琳正在那里看着她,盯着手枪,那种眼神让人无法形容,她像是触电一样松开手,手枪“啪嗒”一声掉落地上,她看到女王的眼泪也在同时掉落。 普琳走上前,她今天打扮的很华丽,有蓬松的裙摆、宽阔的袖子,她抱住她的时候袖子几乎要把人埋起来,和冬听到她说:“我恨你。” 她一怔。 下一瞬,普琳的矛头直指荷尔博:“老秃驴,你今天就是死了也是下地狱!我要把你拖出去碎尸万段!!” 荷尔博无声,和冬却反应过来,轻轻推她,想要站起来。但普琳却抱的更紧,声音和缓而又哀伤:“你为什么不信我呢?” 蓝紫色的药瓶在一旁闪闪发亮。 “你从来都不问我那天为什么出现,也不问我这是什么药,……你在心里给我判了死刑,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 “你还想着跟他一起去死!” 普琳的怒火几乎可以化为实质:“他算什么东西?!” 和冬忍不住道:“我……” 普琳却恨的啪的一下打在她腰下。 ……和冬目瞪口呆。【你现在阅读的是 】 【番外合集】 第141章 普琳一直都觉得她们之间还有时间,她了解和冬就像了解自己签字的笔…… 普琳一直都觉得她们之间还有时间,她了解和冬就像了解自己签字的笔,她知道有些事和冬无法接受,所以就把人调开,不让两人正面起冲突,在荷尔博点破和冬会随他去死之前,她一直都生活在一个完美的梦里。 这个梦由她的追求、和冬的妥协,还有一些不可避免的痛苦构成。 痛苦是人生的一部分,很多人都赞同忍耐痛苦是一种坚强、美好的德行,通过这种考验后,他们都将迎来幸福。 可和冬并不这么觉得,她似乎认为解决自己比解决这种痛苦更容易。 普琳支着头,她的面前摆着那两个药瓶,荷尔博认为的毒药其实是一种强力泻药,那个地下堡垒存在的时间很长,在还没有成为王室密道前,配药室就是一个类似医务室的地方,被王室接手后才由某一任国王改造成收藏室,里面的东西都没什么用,她那时候拿出来只是因为对荷尔博没有办法,想看看过期的药剂能不能让他受点罪罢了。 这两个人都一门心思的认为她想杀了他。 好吧,她的确想这么做,但她知道有些人不能杀,雅各布跟玛丽都留着呢,前者能夺走王位,后者可以下令杀她,这两个占住名分与大义的麻烦都活着,她没道理容不下一个荷尔博啊。 和冬坐在她面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驻地回来后,她们的交谈越来越少,连亲密都像是变成公事,让人能避则避。 普琳已经忍很久了,可一切都是她的错,为了不失去和冬她只能接受,期待着对方的开恩、回转,她的等待不是为了看见哨兵的尸体! “我非常生气。” 和冬抬头看向她,有些憔悴、疲惫,眼睛却清亮亮的,那是一个备受煎熬的灵魂。 普琳的心软了一下,军事学院那套她再清楚不过,哨兵从头到尾都没接受过君主教育,她在爱德华时期就视自己为臣子,忠君职守,对继承人篡位的想法表达不满,到了向导女王的时代,哪怕是出于对伴侣的爱护,都更不可能越过这条线。 这个世界上,像荷尔博这样觉得君主不顺心就想杀了给自己让道的人还是极少数。 普琳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托那两个哥哥的福,她身为向导上位,起势仓促,没有做好权力过渡,连勋贵里都有人不信服,不难想象外界会有多少反对的声音,所以她不跟人辩驳,只采取高压统治,谁敢犯就杀,治安警察在她手里,那些人哪怕为了自己小命都会暂时蛰伏。 可清洗那些有权势的老东西至少需要十年,让所有人习惯向导女王的统治不能少于二十年,在这二十年里,帝国情势会不会出现变化? 如果她下台,那在自己治下享受无上权力的和冬,会不会被所有人攻击? 他们也许不敢杀自己,但却绝对不会放过和冬的。 普琳一直都是打算拿权力把和冬的野心喂大,这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身为她的哨兵理应享受最好的一切,她会把和冬培养成第二个君主,对任何人生杀予夺全凭心意,她才能放心接受自己的死亡。 她知道这么做是亲手给自己埋下一个大雷,王室之中父女、母女之间尚不可靠,更何况伴侣呢?谁也难以预料那时的和冬会不会跟她针锋相对。 但在今天,她发现这个人为了不跟自己对上,竟然选择去死。 这让她惊怒、痛苦,却也无上幸福。如果真有一天,她会死在和冬手里,也不失一个好结局。 普琳说:“我不打算原谅你。” “你这么想我,让我很伤心。” 和冬听到这话想起身,但普琳怕她稍微一哄自己就放她一马,硬是把她推开。 普琳:“我答应过你的事哪个没做到?” 和冬静静看着她。 普琳反应过来:“那是以前,现在我头顶上没有人了,整个帝国都是我说了算。” 和冬:“我没有办法不让他杀你,你从不让危险留在自己身边,我觉得这对你来说并不公平。” 普琳还是没控制住露出笑容:“可他是你的老师,只要他活着你能感到安慰,我就愿意,我知道你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今天不就如此吗?” 和冬不知道她为什么还笑的出来,但寻死已经被拦下,一个关于自己的终极计划就这么消散,一想到以后,她就有些心灰意懒。 普琳握住她的手,“荷尔博没教给你的东西我来教,他给不了你的东西我来给,也许你不太喜欢这一切,但是没关系,你拥有处置一切的权力。” — 普琳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让内勤厅准备两人的婚礼,在婚礼前她签下了擢升和冬为上将,总领军部一切事务的任命。 ——她一直认为主张帝国三权分立,主动让出君权的国王是一个聪明人。 ——在大势无法挽回的时候,主动下台,保全整个王族,让后代成为能躺在金银堆上的吉祥物,无论谁掌权,都不会跟他们为难。 ——但他也在这里悄悄留下暗门。 王室继承人的伴侣可以在任何部门拥有荣誉职位,国王的伴侣,名义上统领所在部门。 谁说虚职不能拥有实权呢? 和冬连升三级成为上将的消息就像是在帝国这一滩死水中投下一个炸弹。 星网上又热闹起来,开始讨论和冬是赚是亏,说赚,这是百年里除荷尔博外唯二晋升的将官,其珍贵之处自然不用言表。 说亏,按照以往规定,王室给予虚职前需要免除本人一切职务,放和冬身上就是用上校的实衔换了一个上将的虚衔。 如果是放在上升期的军官身上或许还有一番考量,但帝国现在这个情形几乎是女王的一言堂,由虚向实还不简单吗? 和章恨不得昭告天下,和家大门彻底敞开,从王室宣布这一消息后,客似云来。 就连远在绿洲星的莉莉都给和冬发出通讯请求,和冬询问和父身体,莉莉八卦两人感情状况。 莉莉:“陛下之前不是跟一个叫路易斯的哨兵订婚了吗?”她一直以为和冬是被普琳迷住了,心甘情愿被人利用,就连和父也在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和冬回老家平复情伤呢。 和冬不能告诉她自己做的蠢事,普琳对她计划自杀的不满已经转化为教导欲,只要处理公文一定召她在身边,有些内容还要专门读出来给她听。 比如,她现在就知道国王竟然还要操心贵族的婚配问题,都星际时代了不更应该自由结合吗?哪怕是特殊人群也有塔在啊。 可普琳却是真的在做,每个接到她指婚的人看起来也没有不情愿。 而且普琳选人不看是不是特殊人群,不在意精神力等级,只看血脉,像侯爵的孩子就不会跟男爵的结亲。 普琳上位这么久,没有在支持自己的人中任重向导,似乎并不担心他们因为她是一个向导反她,她尽量维持贵族中原本的势力体系,帮助他们加强对自身家族的控制。 和冬担心她会遭到反噬,一个流传很久的家族里面总是有些后起之秀,跟上一任控制者争夺权力,这是人性所致,和家为了避免两者争端毁坏家族基业,每一代都选出一个领头人,不看父母不看家庭全凭个人素质,和冬曾经也有幸入选。 普琳现在这么做就是堵了‘另一些和冬’的路。 不用和冬询问,普琳主动说,她就是在强调王权,她上位之前就考虑过,向导跟哨兵身份竞争吃亏,那就不要打这张牌,帝国没有什么身份是能超过国王的,而国王本身就是帝国最大的保守派代表,他们互相支持、相辅相成。 那些后起之秀暂时还翻不出什么风浪,真能通天了,也是通到她这里来,到时候不管谁对谁错,各打五十大板,然后再看谁能用。 普琳说:“在这个世界里,我头顶没有人,而你头上也只有一个我,只要不背叛我,所有人都为你可用。” 和冬慢慢发现自己之前纠结于普琳信任的强烈不安,其实是来源于失权,她没有机会得知这个人到底怎么想要做什么会把谁当敌人,把猜疑放大,当普琳把这些都给她后,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真的就这样? 和冬有些理解普琳的脑回路了,她的表白是在说真的,帝国没多少女王在乎的人,如果自己嫉妒心作祟决定报复路易斯,随便编个名头拉他们父子出来游街示众,普琳只怕会更开心的。 这是一个新的世界。 它更加残酷、更加真实,它甚至没有道理,到处都是血腥的杀机。 普琳在这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因为众人都在仰望她,所以她的垂青就格外有魅力。 “她想跟谁结婚不就一句话的事吗?”和冬说。 莉莉稀奇地看她,“我以为我问这句话,你至少也要跟我生气呢。” 和冬:“我其实不想满足你的好奇心,但我真的想告诉你我没有那么傻。” “哦,是,我知道,你赢了,所以你们真的要结婚了吗?” 和冬忍耐道:“我会邀请你跟父亲过来参加婚礼,如果你们愿意的话。” 莉莉吐吐舌头:“我倒是想去,可和叔叔似乎对女王不是那么满意,他总说她不懂得给人留活路,过的有一天没一天的。” 和冬想起和父那时候对她的评价:有智无慧,不全自身。 这是普琳的风格,平静的外表下是赌上一切的疯狂跟执着。 可如果不是她,她们现在大概早就分开了吧。 和冬说:“还有一件事,我想收养一个孩子,但她不能在我名下,我们已经想好了,女王不会有孩子,所以你还能再照顾一个小孩吗?我会把我所有的薪水都给你。” 莉莉有些不情愿:“我还要准备治疗师考试呢,你的薪水多少钱?” “内勤厅帮我算过,一年大概一百万星币。” 莉莉:“可以!正好我也不打算生孩子,她可以做我的孩子!” 第142章 【番外】普琳签发筹备婚礼的命令后整个赛普特宫就变得异常忙碌,王室婚礼往往提…… 普琳签发筹备婚礼的命令后整个赛普特宫就变得异常忙碌,王室婚礼往往提前两三年预告,就是为了留有充足的时间准备,但普琳的独裁已经深入人心,内勤厅的人不敢抱怨也不敢打扰,宁愿每天往和冬这里跑,小到杯碟碗盘的摆放,大到婚礼宴请名单都要让她过目。 和冬刚开始还有闲心逸致去观赏加冕的王冠、权杖,看看上面的宝石,然后再施展小小的报复,把自己看不顺眼的几个名字从名单里剔除,比如摄政王家、库帕家、驱逐米娅的奥尔丁顿家……到了后来已经烦了,任谁每天在你耳边念叨什么婚礼垂幔、纪念卡片、花篮摆放,都会头大。 但内勤厅的人相对她的冷脸更不愿意去找女王,所以仍旧坚持打卡,直到最后和冬躲进普琳的宫殿,普琳指派亨瑞当婚礼总设计师这一切才算完。 两人在一起就更方便处理公文,和冬有心让普琳的公众形象再软和一点,想赶在婚礼前把遗留问题全部解决,频繁出了几次公务。 第一次去国会看两党骂战,督促他们在秋天大选前吵出一个结果,体面一点,别像上次各捅丑闻搞的那么难看。第二次是去见虫族外长克勒福,王室内乱这几年为防止虫族入侵,他们已经被软禁起来,虽然是酒店顶级套房,一切服务应有尽有,但长期失去自由还是让克勒福等人开始反抗。 和冬去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是虫族形态,蝎尾一族森冷的尾针足以让任何人忌惮,唐作为新提拔的首席侍从官,不想让和冬靠近,和冬不想跟他争执,换上防护服走了进去。 “克勒福先生,好久不见。” 和冬伸出手,克勒福本来不愿意跟她交流,可口器翕动间,又从她身上捕捉到同类的血腥味儿,顿时凶性大发。 侍从官集体警戒,唐要拉着和冬走,和冬看着那个占据室内一半空间的庞然大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被拉着走出顶级套房范围,看见楼下因为这场骚动全部抬头打量,这种“仰望”让她突然想通,眼中精光暴涨。 和冬快速回身,在侍从官的阻拦下只走到门口,她对着克勒福肯定道:“虫族秉性残暴,战场上被俘宁愿自爆,你愿意忍受人类监禁这么久,是不是你们女王不在了?” 几乎是她这话出口的同一时刻,克勒福的尾针就向她刺来,唐立马释放出精神体迎战,空气中暴动的磁场让人汗毛直竖。 和冬:“通知军部开会,把连理、易达伦都给我叫过来!” — 和冬开完会回到赛普特宫后还是很激动,军部研究员已经证实一年前代表虫族女王的能量体就发生坍塌,因为虫族特殊的生育法则,女王寿命总是维持在5-10年,他们以为是正常权力更替,再加上帝国情势不明,并没有报上去,现在老女王的能量团彻底消散,新王却没出现! 难怪虫族能安分那么久! 难怪随便去个帝国人都能跟虫族结盟! 要是能趁此机会将其一举歼灭,帝国建国以来的最大危机就可以迎刃而解! 和冬放任这个想法在自己脑子里沸腾,它就像根蜡烛,燃烧到见底的时候,光芒熄灭,人就自然冷静下来。 恰巧此时,普琳听完汇报也找过来了,普琳看她第一眼,就问:“想打?” 和冬不等她说第二句话,就道:“打不了。” 虽然趁你病要你命的想法很美好,但普琳自己承认她现在还没完全掌握帝国,在她没料理好那些人之前,帝国其实是跟虫族一样虚弱的,真的开战,就很容易演变成生死之战。 虫族女王断代,亡相渐露,帝国没必要冒这个险。 普琳上前握住和冬的手:“我还怕你想不明白跟我生气。” 可和冬还是忍不住反问:“要是错过这个机会,它们万一再续上怎么办?” 普琳:“这就是新的问题了,到那个时候再想办法处理。” 和冬还是没办法坐视不理,她明面上压下军部的声音,暗地却授意远在一号驻地的仲景“开疆拓土”,还派了一队军部研究员深入虫族腹地——它们的女王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等忙完这一切再回过头,她们的婚礼已经结束了,王室摄影师留下的影像里,众人拱卫,女王从王座起身,手捧王冠、低垂着眼睛,为一位满是心事的哨兵加冕,和冬拿到影像几乎要跳起来,她去找普琳解释。 普琳微笑道:“我没生气。” 和冬……不信,她绞尽脑汁半天,还是无法绕过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么有意义的时间点跑神,说军务更重要,可普琳是女王,说工作更重要,可普琳既是她上司又是她伴侣。 普琳见她快词穷了,这才大发慈悲放人一马:“你爸爸跟莉莉也来了,现在就在宫殿,你可以去见他们。” 和冬这时候才发现,她连这个也忘了……她有些震惊,还有些茫然,更深切感受到自己的变化。 在她开始反省时,普琳从离开办公桌,走上前,抱住她。 普琳:“这只是刚开始,你在学习期,所以显得手忙脚乱,会因为一个念头煎熬,会发现精力有限,时间怎么都不够,再发现事情发展不如预期,还会觉得白费功夫,错过跟家人相处的时光,开始后悔怀疑。” 和冬回抱住她,普琳感觉到了,轻轻蹭她的脸:“我说真的,我愿意原谅你,我见到钟玲的时候就意识到,我们在一起你受了很多委屈,我不想你跟她一样憔悴,更不想让你跟她一样在等待中耗干心血,我那时候就想,如果最后所有人的结局都是死亡,如果我就是不可避免的会忽略你,那为什么不让你也有自己的事情做呢?” 普琳:“当然我也有私心,我在想你经历过我的一切,是不是就能放下过去,慢慢原谅我。” 普琳在婚礼前就想提醒和冬,可在亨瑞要走前却又叫住他,她体味着这种被爱人忽略的煎熬,忍耐着不满,终于抓到和冬的把柄。 她落在和冬手里的太多,现在终于有一个能拿捏她的。 普琳亲了和冬一下:“快点去吧,他们都快走了。” — 和父本来不想住到赛普特宫,他对这个女王有太多不满,多到有时候难以分辨是因为她的为人还是因为和冬。 莉莉能来参加婚礼就非常高兴,这可是全国直播!她特意拿和冬的“抚养费”定做一件新裙子,戴上跟贵族一样的宽檐帽,她跟和父还坐在前排!所有的亲戚朋友全都看到了,还有久不联系的同学发消息询问那个人是不是她,当然是,她立马在星网主页转载了这次直播,还配文“有幸参加~”,嫉妒死他们。 等和冬找上门来,莉莉的屋里已经堆满了战利品,有钱之后她购物欲大爆发,甚至决定买一个家务机器人:“这样就算照顾十个人也不成问题。” 帝国为了保护平民就业,机器人税高的令人发指,和冬不得不提醒她:“我的薪水只有一百万。” 莉莉大手一挥:“反正我们在绿洲星那个小地方又花不到钱。” 和冬怀揣着对荷包的忧虑去看和父,他的白头发好像又多了一点,父女俩见面本就不多,虽然各自挂心,但面对面却真不知道应该聊什么。 和父说:“我去见了你二叔。” 和父跟和章感情深厚,十分看不惯他现在老房子着火的猖狂状态,对着人冷眼半天,饶是和章这种脸皮都顶不住,给人奉茶,真心实意地说:“人生能有几回这样风光的时候?该风光的时候我不张扬,难道落地了,等人家笑话吗?” 和章:“我知道自从南希死后,你觉得自己是生是死都无所谓,超脱世俗之外,可我还活着,和冬也还活着啊!” 和父说:“婚礼上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和冬坦白:“我在走神,但不是因为对婚礼不满,普琳带我处理公文,军部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这种权欲极盛的独裁者竟然愿意跟和冬分享权力,和父又是震惊又是忧虑,可和冬愿意,对于这个早就长大、多有亏欠的孩子,他也不能做什么,只问:“你打算收养的那个孩子呢?” 切尔西被普琳改名为斯蒂芬妮,接回首都星后在医院进行了全身体检,大大小小动了三场手术,现在正在修养,还不适合移动。普琳建议她暂时留在两人身边。 普琳说:“你都决定收养她了,为什么不跟她相处一段时间呢?” 和冬那时候说她打算把人送走,频繁更换领养人会让斯蒂芬妮丧失安全感,但普琳说:“可她只认识你。” 更合适领养的其实是米娅,只不过米娅拒绝了和冬的帮助,也不愿意再回帝国,只想继续留在驻地工作,米娅说:“与其看见那些讨厌的脸,我不如把一生奉献给前线。” 仲景打败娜塔莎后着手整顿一号驻地,给向导分了不错的房间,还向军部申请增加民用航线,虽然生活条件依然艰苦,但比之前与世隔绝的状态不知好了多少。 和冬说:“我想把她带在身边照顾一段时间,等她情况好一点再送回绿洲星,不过现在可以安排你们见面。” 斯蒂芬妮所在的疗养院隶属于王室,相比于军部的疗养院来说更像一个度假区,斯蒂芬妮还坐在轮椅上,由护士推出来见到和冬,才露出第一个笑容,“和冬!” 和冬摸摸她的头,向她介绍两人,和父跟莉莉都准备了礼物,莉莉拿的是一个巨大的、小女孩会喜欢的玩偶,但斯蒂芬妮似乎更喜欢和父送的积木,她说:“我可以拆开吗?” 三人陪她玩了一下午,积木小屋搭成的时候,和冬还给普琳拍了一张照片。 第143章 送走莉莉跟和父,普琳就命人收拾行装转移至塞巴斯蒂安行星,开始度蜜月…… 送走莉莉跟和父,普琳就命人收拾行装转移至塞巴斯蒂安行星,开始度蜜月。 塞巴斯蒂安现在正值秋天,却仍旧水草丰美,因为马夫照料得当,马群又扩大了一倍,每到黄昏时分,她们就会站在观景台上看马夫驱赶马群回家,群马奔腾时飘散的尘土,都在踏过流淌的河水时洗涤干净,阳光下一条条骏马呼朋引伴,发出快活的嘶鸣,自由无匹。 普琳:“篝火节的时候,我看你骑着马从远处走来神气的样子,就想带你来塞巴斯蒂安。” 和冬侧头看她:“军部很多哨兵都喜欢你,他们把你的肖像放到衣柜里,或者做成照片带到战场当护身符,我第一看见的时候,那个哨兵跟我说‘这是我的向导’。” 普琳能想象那个场景,有一段时间军部跟王室互动频繁,雅各布他们也有把她打造成明日之星的意思,她忍不住笑:“那你有没有?” 和冬:“没,我觉得那样不太尊重你。” 普琳靠近,几乎跟她贴着鼻子:“真的?那要我夸你吗?好孩子?” 和冬不想接受她的这种调笑,要躲开,却被人咬住耳垂,她身体颤了一下。 普琳说:“你的精神治疗还没有完成呢,哨兵。” 普琳出身王室,虽然是个向导,但塔却不敢过度干扰,像和冬这种刚分化的特殊人群在学校认真上课的时候,塔的工作人员是站在大厅里跟公主解释如何使用控制自己的能力,因为无人敢劳动她,所以她的治疗技术算不上正规,甚至偶尔还有点糟糕。 她没有职业道德,进入和冬的精神世界后热衷翻看哨兵的隐私,把和冬的过往记忆集结成册,干活的时候就抽出来一段在眼前回放,碰到感兴趣的更要停下手头的工作,握住守在身边的卡洛夫的爪子:“是这样吗?” 和冬受不住这番骚扰,要将人赶走,她便释放精神体,巨蟒从天而降,温和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哨兵,身体却如狩猎一样将人缠的死紧,只等主人从精神世界出来接手,才愿意松开。 今天普琳宣布一个好消息:和冬的精神世界在她努力下已经恢复了百分之八十,只待最后一次治疗便能让人重回巅峰。 但同时也有一个坏消息,因为精神治疗十分枯燥,她不想再进行下一次,可为了和冬,她愿意利用结合热,在两人精神结合时抚平哨兵所有的创伤。 和冬静静看着她,那双眼睛似乎有千言万语,普琳伸手捂住说:“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和冬低声:“这样对你没什么好处。” 两人刚在一起时,感情正热,和冬也想过跟她精神结合,塔在介绍这一环节中说这是‘精神神国、普通人最接近爱情的那一刹’。普琳拒绝后虽然有些失望,可在一号阵地走过一遭,却又觉得这样刚刚好。 哨兵向导的结合太过霸道,母亲南希去世后,和父几乎丧失所有心力,哪怕为了孩子搬到绿洲星,谁也能看得出来,他就是在数着日子等死。 和冬不想让普琳遭遇这一切。 普琳亲吻和冬的脸颊,“你在一号驻地失踪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们结合了,你至少可以来我这里避难,我到现在都很后悔,我的傲慢、我的懦弱、我的……” 和冬吻住她:“这不是你的错。” 普琳享受这个吻,凝聚精神触手,轻车熟路的撬开哨兵的精神世界大门,她的精神力等级高,精神世界极其稳定,想要引发结合热只能刺激和冬,用和冬的气息勾引她自己。 和冬蹙眉忍耐着这种挑逗,刚开始是心脏跳动的“砰砰”声不断放大,然后脊柱发麻,热流涌遍全身,她全身出汗,向导特殊的信息素像是钩子一样紧紧贴着她的鼻子,和冬控制不住去嗅吻普琳的脖颈,抓住向导的手想要停止:“你之前不就可以?为什么偏偏要折磨我?” 普琳不能说那时候她喝了**……只能微笑着接受她的亲吻纠缠,偶尔轻轻咬一下哨兵抓住自己的手指,最后在和冬红着眼盯着她、因为极力克制身体里的暴虐冲动而身体颤抖的时候去回应。 精神结合就像是两个在大洋深处随波漂流的水母,她们偶然碰见,好奇的伸出柔软的触手,等大海拍过来一个浪花,触手顺从的紧紧缠绕在一起。 无比美丽。 — 两人在塞巴斯蒂安待了半年,中途还把斯蒂芬妮接过来培养感情,等回首都星的时候,和冬已经舍不得把人送走,普琳无所谓道:“那就一起回王宫。” 可她一这么说,和冬眼前又浮现自己过往经受过的刁难,她很清楚那些人的嘴脸,以前自己没有身份——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普琳的情人,现在斯蒂芬妮也没有身份,她可以尽情宠爱这个孩子,给她最好的东西,却不能打破两人的共识。 谁知道在权力的滋养下人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和冬偶尔都觉得自己比之过去脱胎换骨,她能保证自己对普琳的忠诚,可却不能代表斯蒂芬妮。 斯蒂芬妮被送走那天,和冬把母亲南希的吊坠交给她,让她转交给和父。这是一个很有纪念意义的遗物,相比普琳每次见它不自觉的沉思凝视,和父明显更需要它。 和冬无法调解两人之间的矛盾,因为根源就在她自己身上,只是好在他们距离足够远,思念跟隔阂可以抵消一部分,大家相安无事,就是最好的安排了。 莉莉很会陪小孩玩儿,斯蒂芬妮过去不久就跟她熟悉起来,偶尔传来照片,和父还会抱着斯蒂芬妮读书,他给小女孩展示自己的武器库,那些泛着冷光的武器意外得到喜欢,和冬看到背景中的一张弓,想起钟玲,又给师母发去通讯请求。 钟玲在度假,她活得太久,跟新的娘家人早就不熟了,离开荷尔博府邸后,她选择了一个度假行星,那里是一派海滩风景,她抱着椰子吸汁,日常问一句:“荷尔博那个老东西死了没?” 很遗憾,荷尔博的父母曾活到人类寿命极限,他也有这个趋势。 和冬返回首都星后在军部大厦待了一阵,曾经身为荷尔博心腹的仲景,情报收集能力一点不差,他传来的密报说:“研究员在虫族王城附近疑似捕捉到一种新的射线,具有强放射性,可以污染、重构人类基因,在动物实验中表现出明显的进化倾向,他们认为这就是帝国特殊人群产生的秘密。” 也许星际移民时期,人类祖先横冲直撞越过虫族领地,部分人的基因被这种射线改变,又或者这本来就是人类遗失的。 研究员认为是后者,射线对人的影响并不一定是向好的,端看虫族现在的情况就知道了,它们女王断代后,距离王城最偏远地区的蝎尾一族崛起,现在所有人都守着族长妻子——她腹中有一个类似女王的能量团,而且快生了。 和冬下令密切监视。 — 庄立树连任,因为和冬的关系,康纳成了庄家新宠,以前发生的一切太过恐怖,他们不敢邀请和冬过去玩,却常常把康纳送进赛普特宫。 和冬没有办法一直陪着他,只能保证每次他过来的时候都跟他说话,让他回去有个交代,然后就把人交给唐,即使再三嘱咐不要让人欺负他——命令执行下去要通过好几个人,有些事总不能全部顺心,可怜康纳小小年纪就要学着如何在王宫里生存。 普琳对此毫不在意,每个想靠近权力中心提升地位的人,总要经历这一切,只是坐坐冷板凳,已经足够轻松了。 她说:“等他长大就好了,你可以安排他做事,我那时候还要跳一整晚的舞呢。” 玛丽喜欢在一旁看着人跳,所以所有人都不敢停,哪怕跳的大汗淋漓、手脚酸软,第二天也没人不来。 和冬握握普琳的手,她曾经提出要见玛丽跟雅各布,普琳犹豫一下说:“算了,他们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我现在的一切又不是他们给我的,让他们活着就足够仁慈了。” 有些事改变不了,有些却可以。 和冬想让普琳过的自在点,决定以后要让更多的向导进入宫廷取代侍从官——刚开始就给她们按陪读的身份,普琳以前的玩伴都可以召进来陪她说话。然后是守卫,慢慢增加像布鲁斯这样平民,就算女王是最大的保守势力,也并不意味着整个王宫都要充斥这些人。 两人经常在赛普特宫后面的湖堤边漫步,这里有高大的松树、茂密的草坪,每到春天草坪的间隙就会开满不知名的野花,风吹皱湖水,野花摇头晃脑,带走人一天的劳累。 她们在这里接吻,一如那天,和冬带普琳逃离宴会的那个夜晚。 全文完。【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