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和父伤势处理好已经是九点多,侍从们正好伺候公主吃完饭在厨房研究……
和父伤势处理好已经是九点多,侍从们正好伺候公主吃完饭在厨房研究那种老式洗碗机怎么用,见到他们从房间出来,开车的侍从呼喊和冬:“和冬!这里有给你们留的晚餐。”
和父看着他们互动,好像对女儿跟侍从朋友般的相处模式感到好奇,和冬摆摆手,“喝过营养液了,公主呢?”
“在客厅,她想在睡前跟你见上一面。”
公主如果没有工作,晚上睡觉就比较早,再加上今天舟车劳顿,确实到了睡觉的时间。
和冬说:“我们不会耽误太久。”
和父脚伤恢复大半还不太习惯用伤脚使力,手上仍旧拄着拐杖,跟和冬一起出来,就见公主正坐在客厅喝茶。
桌上摆着一些在卡特琳宫常见的点心,和冬一看就知道她没胃口。
但在和父问晚饭怎么样的时候,公主还是微笑道:“很不错,感谢款待,您的伤好一点了么?”
和父坐在公主左侧,和冬坐在右侧,她虽然能旁听,但也无法干涉两人对彼此的初印象。和父对公主很是恭敬,就像他带和冬去军工所遇到的任何一个高级职称的研究员,公主也很客气,凡是和父问到的,都尽量回答。
最后和父无可避免的提到王后:“听和冬说,你们准备结婚,我想问一下,殿下,王后已经知晓了吗?”
王后同意吗?
公主跟和冬对视一眼,和冬张口想要代其回答,普琳却轻轻摇了一下放在裙摆上的手,示意哨兵不要出声。
“我必须跟您坦白一件事,”公主轻声细语道:“我跟母亲的联系并不紧密,王室也推崇婚姻自由,选择和冬跟她在一起是我的决定,目前包括内勤厅在内也没有人出来干涉。”
和父好似没有料到这个结果,短暂的看了一眼和冬,说道:“这样啊,和冬二叔前一阵子兴致勃勃筹办婚礼,我还以为他动作这么大是得到了确定的消息,既然没有的话,我们这样做会对你造成困扰吗?”
公主摇头:“不会,我跟和先生早已见过面,他知道我的意志,也乐于见到这一幕,所以才会积极帮忙筹备,我很感谢他。”
“我也很感谢他。”
和父露出微笑:“您大概不知道,和冬虽然在我身边长大,但自从分化后被送入军事学院,这一路以来我这个父亲对她的关照远比不上她所遇到的那些贵人,学校里的老师、战场上的同伴、首都星的和家,他们做的比我好多了。”
“我再问殿下一个问题,如果感到冒犯您可以不必回答,请谅解一个父亲为孩子考虑的心意,毕竟王室在帝国实在是令人仰望的存在,在其之下无论有什么成就,普通人还是平庸如蝼蚁。”
“您讲。”
“……殿下会为雅各布王子忧心吗?我知道王子跟公主不同,很有进取心,但你们毕竟一母所出,年龄也相差不大,大概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见到他受伤,您也会很痛苦吧?”
“……”
杯盏放到桌案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咯——”
谈话结束。
—
和冬跟公主在这里停留了三天,和父像是对待和冬一样对待普琳,在莉莲来看望的时候,也会跟公主解释:“这两个孩子一起长大,莉莲是和冬的妹妹,也是我的女儿,我们虽然是两家人,但其实是一家。”
公主并没有在和父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介意,莉莲大包小包的走下车,看着安然坐在庭院的公主,眼睛闪亮的凑过来跟她打招呼:“看和冬那么赶时间,我还以为你们都走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小姐一面。”
向导很难不讨人喜欢,他们天生自带亲和力,尤其是面对莉莲这种实打实的对自己的欣赏目光,普琳就算因为她跟和冬的亲近不快,也很难讨厌她。
莉莲问候完公主,这才拉着和父上下打量,见他手里还握着拐杖,有些责怪和冬:“她不是拿了治疗仪回来吗?为什么你的腿还没好?”
和父抛开拐杖:“早就好啦,只是我觉得到了我这个年纪似乎确实需要一根拐杖,如果去钓鱼的时候有拐杖,就不会麻烦你们往这荒郊野外跑一趟。”
莉莲:“胡说!叔叔你还年轻着呢,我妈都说了,研究所还有好多小姑娘喜欢你,说你是个俊老头……”
两人走远,侍从拉开门走到公主身边:“亨瑞先生说局势大致稳定,王后被囚禁在寝宫,雅各布王子不见踪影,大概被支持者偷了出去,他让您尽快回到塞巴斯蒂安,那里毕竟是国王赏赐的封地,就算有人从中动手脚,想将王后一派一网打尽,碍于情面也不敢在塞巴斯蒂安动手。”
公主看着那一老一少的背影,在侍从支起耳朵准备听从命令的时候,说:“老先生似乎并不太喜欢我。”
“怎么会!”侍从下意识道:“他对您跟和冬一样,吃的东西都是分开做的,知道您喜欢吃布丁,昨天研究了很长时间呢。”
“大概他就是这样的人吧。”
公主站起身:“能教育出和冬这样的孩子,他又会是什么坏人?他对谁都好,都体贴,即使不喜欢不同意也不会让人感到困扰,估计也不会干涉孩子的决定。”
“只要不干涉就可以,比他们好多了。”公主喃喃道。
公主所料不假,在临走前,和冬也确实听见和父这么说:“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和冬,人生是你自己的,就像你那时候执拗的要从军为国效力一样,我虽然担心你会不会在战场上受伤,但也会坚持将你送到车站。”
和父拿出口袋里的吊坠,海蓝宝石在阳光照射下散发出美丽的光芒,“因为你的妈妈没有怎么介绍,所以我也无从得知它的来历,直到半年前一个宝石收藏爱好者不知道怎么联系上我,我这才知道它的底座是人类星际旅行时乘坐的那艘飞船的一部分。”
底座是很深邃的青铜色,而那艘在博物馆展出的飞船外表依旧是众人见惯的银白色,听讲解员说那是古地球因为材料革命研究出的特殊材料,不灭不朽,过了五百多年,性质仍然稳定,甚至比现在一味追求廉价的飞船制造商的产出还要好。
如果不是这方面的行家,他们大概也无从得知它的来历。
和父道:“宝石就是普通的能量石,帝国所拥有的矿藏行星中几乎都能开采出来的浅表矿石,那个收藏家说可以把宝石留给我,他只要底座,但我没同意,就算它不是你妈妈留下来的东西,我也不会同意,本来就是一体的东西,为什么要将它们拆开。”
他拉起女儿的手,将吊坠放到她手里合上:“早就想给你了。”
父女两人相触的手没有放开,和父深吸一口气,对和冬说:“公主此人有智而无慧。”
她是公主,是贵族,是跟人一起决定发动战争、坐在平民尸骨垒叠而起的王座上,那个实打实的上位者。
“与你二叔相类。”
不是莉莲这种见到小猫小狗受伤都要抹眼泪的向导,是个愿意为了不可知的野心冒险接待通缉犯,一直盘算着自己利益的政客。
“不是良配。”
和父好似觉得自己这句话说的太重,松开手,看见和冬低垂着头,转变话题:“我考虑很久,最后觉得实在不应该由我代替谁来表态,相爱并不是罪过,所以决定将吊坠交给你。”
“我的和冬也是个冒险家,是个勇士,跟你妈妈一样不爱听我说话,但我希望你幸福快乐。”
当了父母后真的很奇怪,和父站在门口跟莉莲一起冲着远去的车队挥手,总是对小孩抱有一层又一层的期望。
一开始只期待她能从繁育中心顺利出生,她出生后又希望她能够拥有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品质,拥有一个精彩漂亮的人生,但当她真的做到之后,却又开始烦恼自己为什么要给她这么多压力。
和冬,其实你怎么样都无所谓,是不是上校无所谓,有没有结婚无所谓,要不要跟一个不合适的人在一起也无所谓。
因为无论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女儿,我也不可能因为什么事就停止爱你。
汽车远走,莉莲说:“叔叔,和冬回来你很开心吧?说好了第二天要联系我,结果因为他们在一直没给我消息,我来之前还真以为他们走了。”
和父很抱歉:“我其实不太想麻烦你过来,所以总是下意识忽略你的消息,但却忘了你联系不上我会更担心。”
莉莲大方的原谅他:“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了,叔叔,我可是绿洲星一级精神治疗师,年入很多很多万,再过十来年就可以自己建一栋别墅的人!”
“真的吗?这么挣钱啊。”
……
车内,和冬将吊坠交给公主:“爸爸拿给我,我决定交给你。”
“希望殿下能连同我的心意一起保存。”
“和冬,”公主握着吊坠,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拿着一块可以灼穿手掌的烙铁,哨兵看着她,那双眼睛一如她梦见这人时一样美丽。
“怎么了?”
只要不让她知道就好了。
“没有什么,我只是很开心。”公主说。
我很开心。
第62章 塞巴斯蒂安一如既往的阳光明媚,但公主的假期却在两人看望和父返回……
塞巴斯蒂安一如既往的阳光明媚,但公主的假期却在两人看望和父返回时便结束了,她比以往在首都星还要忙,书房的灯光常常到了深夜还没熄灭。
因为塞巴斯蒂安行宫的简单构造——没有卡特琳宫那么复杂的连廊,也只有两个门,前门临路方便乘车,后门临海需要走过陡峭的石阶才能到达停泊点,然后乘船走小路。
而且后门通往石阶的路上还要穿过刚刚被整修好的花园,这也是一段十来分钟的路程,无论怎么看好像都是前门更方便,但恰恰相反,居住的房间正好可以俯瞰后花园全景的和冬发现,这些人更喜欢从后门走。
每个深夜穿过花园、走下石阶,点灯乘船远去的背影,都像是怀揣着什么秘密,拨开浓雾、无视危险,向着目标前行的勇士。
侍从们频繁出入行宫瞒不过另一个居住者,厨房对和冬说这是公主不习惯塞巴斯蒂安的食物他们要出门采购物资,但采购物资的人来回几次,餐桌上出现的东西却没什么变化,只有一次出现了品质比较好的牛肉,公主还没怎么吃。
和冬懒得戳破他们这么拙劣的借口,静悄悄的观察,侍从中那个名叫里奥的,也就是在她们往返绿洲星时开车的人,外出、归来的时间跨度很大,别人通常隔天就能出现在行宫,他却需要一周。
一周已经足够他在首都星打个来回并且从容的跟人见面做事了,和冬怀疑他才是公主的代言人,亨瑞真如他自己所说被公主当成了障眼法。
但这一切都跟她没多少关系,公主不太跟哨兵谈论这些事,甚至有时候不可避免地谈到这里也会很快找到别的话题错开。
不知道是公主牢记哨兵的立场,还是没有完全信任她。
无论是哪一个都不太美妙,有那么几个瞬间,和冬看着那些忙忙碌碌的侍从都觉得自己被排挤到圈层之外,甚至还有一种是公主授意,让他们防备她泄露关于自己的秘密的错觉。
但是公主对她的眷恋又做不得假,即使再忙每天也要哨兵陪伴用餐,大多数时候都是早上,公主因为熬夜眼中有些血丝,自坐下来后就没有动过刀叉,捧着汤盅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和冬偶尔抬头的动作都能被这人精准捕捉,然后问:“无聊吗?”
和冬摇头说还好:“塞巴斯蒂安也挺好玩的。”
公主看着不太相信,也没再说话,稍后就安排二叔跟哨兵通讯。
二叔身为军部高级顾问,忙的时候一连几周连轴转上厕所都觉得浪费时间,闲的时候——比如现在,悠闲的坐在办公室喝茶,跟和冬通讯的时候还说自己新得了茶叶:“等你回首都星,我派人送给你尝尝。”
和冬透过光影看着他不说话,这种沉默虽然没让二叔这种修练到家的老狐狸坐立不安,但她身后站立的公主却有这个本领,所以二叔还是摸摸脸说:“怎么了?我脸上有字吗?”
“王储赢了。”和冬突然说。
二叔听到这句话下意识抬头,谁知道哨兵就在这里等着他,两人对视,和冬看到他这副样子几乎就是确认:“王储赢了,那雅各布这个通过备忘录还没登基的新王怎么办?”
“他死了?”
二叔扭头抽出文件夹中的东西放到桌案上,好像在掩饰着什么,一边掀页发出哗哗的纸声,一边低声道:“公主不想让你知道,那你就不应该问。”
“那就是没死,被囚禁了?”
可看着二叔低声警告道:“和冬!”时的神情,又不像是那么回事。
没死没被囚禁,阿姆斯特朗还让他安心当王子?
和冬真的很奇怪,即使只见过两面,她也认为阿姆斯特朗不像是有这种肚量的人。
他最有可能的就是在登基前为了大面上好看,短暂的原谅雅各布一下,这种原谅包括但并不限于以刺杀、谋反的名义让国会插手将人送进监狱,或者将人囚禁在某处行宫,然后再在登基后立马以随便什么名义把人处死。
但现在哪个结果都不是。
公主就在忙这个吗?她打算将雅各布营救出来?可将雅各布救出来,有一个哨兵王子在前,就算首都星那帮政客受到阿姆斯特朗清算迫害前来投奔,也不会选择她的。
和冬想起那天和父跟公主见面时谈论到家人,她虽然客气但也委婉展露的不快,脑子难得有些转不过来。
公主到底打算怎么做,她为什么不跟自己讲?猜来猜去真是太麻烦了。
和冬看着二叔,一点都没被他发怒的样子影响,反而打量着他身后的环境说:“看来首都星封锁还没结束,要不然高级顾问不会被要求在办公楼留宿。”
上次王后一派发动政变的第一时间,二叔就接到消息跟同事坚守在军部办公大楼,这不仅是因为军部承担着国防的责任需要在内乱的时候稳定军心,更是缘于军部大佬对王室的不信任,军部里甚至有一部分人认为王室会趁乱弄死系统内的高级官员。
帝国的政治生态很和谐,此消彼长、相互憎恶,但对外基本保持一致。军部、国会、以王室为代表的贵族,近些年来都在绞尽脑汁肃清彼此在自己系统内的影响力。
别看和冬跟王室成员结合就要舍弃军衔感觉很过分,她参军的时候也遇见过很多无法出头的贵族子弟,他们这些人中间无论是否勤奋、刻苦有天赋,职业生涯大概率会止于尉官,再往上几乎不可能。
二叔身为高级顾问,最后竟然选择跟公主联合起来,和冬真的想叹息,为他们无休止的争斗,为他们无休止的野心。
二叔忍无可忍拍桌子道:“和冬!闭嘴,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看的不要看。”
“那我应该怎么办?二叔,眼睛长在我身上,脑子一直在转,除非……”和冬说:“除非我死了,要不然什么都瞒不过我,即使你们不说,我也会知道。”
可二叔不知道有什么把柄在公主手里,拒绝的很干脆,为了避免和冬观察到更多信息,直接结束了通讯。
只留和冬一个人在房间沉默,最后踱步到阳台,此时天色将晚,渔民出船返航、邮轮鸣笛靠岸,黑色的油烟仿佛画家不注意在风景画中突兀的那一笔。
“殿下……”
和冬扶着栏杆,晚风吹拂着她的衣角和头发,为什么总在自己认为两人关系可以更进一步的时候,都会有事情出来打断呢?
第一次是她在那双绿色的眼眸中发现公主不爱自己。
第二次,也就是现在,她发现公主也不信任自己。
和冬闭上眼,脑海中回想着两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两种想法在激烈的拼杀,一种说哨兵你失败了,趁现在还没有陷得太深及时止损,一种又在说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
门外又响起侍从往来巡逻时的脚步声,和冬凝神甚至能听见他们的交谈声。
“和冬还在房间吗?”
“一直都在。”
“……要不要跟殿下讲?”
也就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和冬直接抓着外套推开门,在侍从震惊的眼神中,她问道:“殿下在哪里?我要见她。”
“书房。”
在哨兵跑出走廊前,那侍从拦着她道:“你找殿下有什么事?她现在正在忙,很久都没休息,里奥吩咐了不能打扰她……”
和冬弯腰闪避,在人追赶着阻拦前穿过走廊登上阶梯,她的房间跟公主的书房并不在一层,需要穿过两条走廊、一层台阶。
书房面前守着两个熟悉的侍从,早就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和同伴凌乱的呼喊声,在和冬整理好着装要进门时,犹豫半晌,才对着站在楼梯口不敢过来的侍从挥手示意:“我先替您通报,稍等。”
大门吱呀一声响,和冬走进去,公主在塞巴斯蒂安的书房十分简单,屋内墙壁涂着浅淡的绿色,进门正对一整排书架,右手边是两扇窗户,公主的书桌跟大门在房间的对角线,此时哨兵站在门口,普琳低头看信,见人还没过来,便抬头招手:“不是要找我吗?”
和冬这才走进来,她闯入书房只是想见到公主,当意识到两人中问题越多,当发觉她自己开始动摇怀疑,她就想见到这个人。
但见到这个人之后呢?质问她为什么不信任自己?质问她对自己的冷落?——明明之前即使分房也是一同起居,为什么现在相处时间只剩下吃饭了?
可她也知道公主有事要做。
和冬在侍从关闭大门的声音中无奈的呻-吟一声,彻底放弃自己的表情管理,直接走到普琳面前:“我不开心。”
“阿姆斯特朗登基,批准了我的申请,已经下诏封你为公爵。”
公主几乎同时说出这一句,在说完意识到和冬那句话的意思后,忍不住笑了起来,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抚摸着哨兵的脸。
“怎么了?因为我没陪着你吗?”
一半一半,更多的还是因为你不信任我。
可哨兵还是握着她的手说:“是,我们之前一直都在一起的。”
公主亲吻她的侧脸:“不会了,我向你保证,只有这段时间,我已经忙完了。”
第63章 和冬控制着自己不要皱眉,在公主表示亲近的时候如果皱着眉头未免太
和冬控制着自己不要皱眉,在公主表示亲近的时候如果皱着眉头未免太过大逆不道,但她也很难因为这一句一听就是敷衍的解释展颜。
她决心冲破两人间的所有阻碍,但拿起长矛后却发现公主手中把持着一张盾牌。
为什么?和冬握着公主的手,看着人的眼睛。
普琳说:“好了,本来还想忙完出去找你,你既然来了就陪我出去散步吧。”说完便想拉着人出去,可惜这一动才发现哨兵的停顿,和冬握着她的姿势都没变化,站在原地,夕阳余晖洒在哨兵身上,鼻梁的阴影、被光线拉长的影子,显得人瘦削而英挺。
普琳又喊了声和冬,哨兵这才开口问:“殿下,你这段日子在忙什么?”
公主还是那么从容,一点都没被人逼问的不耐,笑道:“很平常的事,本来不想跟你说的,但你既然这么在意,肯定要跟你讲。”
公主说王储赢了后,雅各布失踪、王后被囚禁在自己的宫殿里,他们的母族格林家也受到牵连,阿姆斯特朗想革除格林公爵的爵位。
她讲道这里,和冬挺直的仿若冲锋上阵的身体才稍稍放松。
普琳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继续道:“此举举动实在太过激进,贵族虽然以王室马首是瞻,但连他的智囊团也不敢在新王位置还没坐稳的时候就赞同他,正在劝阿姆斯特朗回心转意。”
“我不喜欢雅各布,也不想见王后,但舅舅对我还算公允,外人都在劝阿姆斯特朗息怒,我身为他的外甥女总不能什么也不做。”
两人漫步在刚刚休整好种子还没冒头的后花园里,明明是光秃秃的毫无景色的地方,和冬却想起篝火节跳完舞送公主回寝殿的那一晚,公主的衣摆滑过园中盛开的花朵,像一场安静美好到让人不愿意醒来的梦。
此时公主已经抛下提及首都星时的沉重,对和冬说:“我要在这里种露薇花,再也没人能管我了。”
再也没人能管我了,和冬,爱德华快死了。
普琳说到这里一顿,露出自己想起什么的样子,随即便抬头对哨兵说:“我差点都忘了告诉你,我父亲没事,当初阿姆斯特朗遇刺知道王后要谋反,怕他受伤,所以将人一同带走,直到他当上国王,这才将父亲的消息放出来。”
“他在休姆默克宫,你都带我见家人了,回到首都星,我也想带你见见他。”
——虽然他在我心中的地位,跟和父之于你完全不能对等。
但普琳想起和父对自己的平淡,还是决定带和冬走这么一遭,既然他们看重这些,那为什么不能满足呢?
和冬重复道:“休姆默克……”
“对,他现在跟阿姆斯特朗换了住所,我觉得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不喜欢也没用。
—
为了表示对新王的尊敬,和冬跟公主乘坐最近的航班返回首都星,除必要的侍从比如里奥之类的,其他人全都留在塞巴斯蒂安慢慢收拾行李。
但即使这样,她们也完全错过了新王的登基仪式。
阿姆斯特朗好像吸取了前人雅各布苦背演讲稿最后也没当上国王的教训,整个流程走的极快,在三方头脑见证下交接了王冠和权杖,便下令首都星全域解封。
一年内两场政变,首都星居民再不淡定也习惯了,封了就睡觉,放开就出来上班,当然,还有一部分人因此留下阴影选择离开首都,前往其他行星定居。
和冬跟公主乘坐的飞船到达停泊点的时候,即使走贵宾通道,也能轻而易举的看出来上船的人远比下船的多多了。
到处都有声音在说,“死了好多人”、“房子都塌了”。
亨瑞早就带着护卫队守在停泊点,这种王室出行的阵仗让场内很多乘客不自觉逗留、观察讨论,等到公主熟悉的身影出现,人群跟疯了一样朝这边挤。
护卫队组成。人墙,场内安保早就接到协从命令,训练有素的将人潮隔在通道三步之外。
亨瑞催促两人尽快通过通道,但公主却因为人群中呼喊的声音几次停下来,跟人握手、接受拍照,更在他们乱七八糟的询问公主这段时间有没有事的时候,将和冬拉到身边说:“我们在很早之前就出去度假了,刚刚返程。”
和冬只能微笑,被动的跟着身边的明星应付那些人的热情,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甚至抹着眼泪说:“没事就好,回来就好,这段日子真是太可怕了。”
等她们好不容易坐上汽车,司机正要踩下油门的时候,亨瑞陡然出现,拉开车门跟后座的两人主要是公主道歉:“恕我失礼,殿下。”
随即便稳准狠地将里奥从副驾驶座上拉下来,里奥即使年轻力壮也不敢跟首席侍从官争,只能踉跄而又虚弱的被扯出去,等亨瑞关上门,命令司机启动的时候,和冬从后视镜还能从后视镜看到里奥整理自己被抓扯皱巴的领口,车辆走出去,他对着车屁。股一鞠躬,坐上了后面的车。
一路上,亨瑞嘴巴不停的跟公主汇报两人离开首都星后卡特琳宫发生的一切,甚至连某天侍从捡到两只小鸟、收养它们越冬的事也要说出来:“……一只头上有白色花纹,一只通体黑色,查了半天资料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和冬真是为他的毅力叹息,也为公主能接下这一连串啼笑皆非的招数而面色不改的定力叹服。
他们讲话,她就将目光投向窗外,去卡特琳宫的路她也还算熟悉,沿路的商场、十字路口处硕大的“禁止飞行器通行”的图标,然后她就发现那片被地产商说首都星最扎眼的建筑,贫民窟,消失不见了。
在这一瞬,和冬才意识到“死了很多人”、“房子都塌了”、“回来就好”是什么意思。
雅各布不是一个好国王。
阿姆斯特朗也算不上。
和冬看着正在跟亨瑞说话的公主,那人察觉她的目光,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这个动作让亨瑞的说话声中断,但车辆拐弯的时候,他又坚强的续了上来。
和冬想:首都星离开的人还是太少了,这里还有一个人想玩国王游戏呢。
可她就连自己都不能脱身,又怎么劝别人离开呢?
窗外破碎又正在修复的建筑一直绵延到城市尽头,直到车辆开到郊区,和冬才打开车窗呼出那口气。
—
王室发言人在和冬返回首都星的第三天召开新闻发布会,朝公众宣布帝国迎来阿姆斯特朗的纪年,“目前已经开展星际币形象设计征稿工作,所有地标建筑物均应更换国王阿姆斯特朗的代表徽章,国王决定召开为期十五天的庆典游行活动……”
卡特琳宫——在雅各布、王后相继‘退居’幕后时新王得以用来挥洒亲情的地方,公主也接到了参加庆典的指令。
和冬跟着她一起更换制服,去国王寝宫赛普特宫,那里有一个恢弘到堪称艺术品的宴会厅,听说老国王跟王后新婚的时候曾经将其借出作为王后的宴会场所,所以后来王后总是嫌弃自己的寝宫不够大,没有国王的好。
如今阿姆斯特朗成了赛普特宫的主人,他穿着跟和冬差不多形制的制服站在台上,见到两人入场,为了彰示自己对妹妹的慈爱,立马走下台阶来到两人面前。
阿姆斯特朗跟公主拥抱:“菲比,你终于回来了。”
公主也一脸感动的喊陛下,在阿姆斯特朗摇头说不必这么见外的时候,和冬又听见她爽快的喊:“大哥。”
两人寒暄完,和冬也很有工具人的自觉,紧跟着喊了一声大哥,阿姆斯特朗拍着她的肩说:“好啊,看到菲比跟你在一起,我也算放心了,当初第一次跟你见面我就觉得咱们有缘,没想到最后这缘分竟然应到了这里。”
他说:“怎么样,和冬,新鲜出炉的塞巴斯蒂安公爵。”
阿姆斯特朗看着和冬笑了一下:“本来有很多称呼的,但是最后想到父亲将塞巴斯蒂安送给普琳,又想起你们两个坚贞不渝的爱情,还是决定给你塞巴斯蒂安这个封号。”
他说:“你可是唯一一个在婚前就有封号的伴侣,珍惜吧,哨兵。”
和冬当然立即表示了一番自己的荣幸,等阿姆斯特朗端着酒杯远走,公主才低声道:“大哥很开心。”
当了国王肯定开心啊。
和冬带人到一旁休息,公主穿的裙子很沉,裙摆用最好的缎面、皇家裁缝手工制作的蕾丝,以大颗的水晶和珍珠做点缀,为了将其撑起来,又少不了一些贴身的支撑材料,看着至少有十多斤,虽然公主经常穿着它们跳舞,站立起来十分轻松,但哨兵总是找准时机让她坐下休息。
她们在赛普特宫待到天黑,跳了无数支交谊舞,吃了好多次小蛋糕,但国王还没宣布庆典结束,众人只能继续开心的玩。
和冬看见公主脸上露出一点疲色,便弯腰抱起她的裙子,公主有些吃惊,直到哨兵腾出一只手拥着她穿过攀谈的人群,身边人如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停留在原地,两人轻盈地跳到后花园的草地上。
普琳才笑了起来。
“和冬,”她看着城堡上空高悬的明月,笑道:“和冬,你把我抢出来,要是有人找怎么办?”
她现在可是王室唯二能出来活动的成员了。
公主的裙摆在月光映射下美的不可方物,和冬轻轻喊了一声殿下,然后在人抬眸看向自己时,捧着她的脸吻了上去:“那就让他们找。”
微风轻轻拂过树梢,连月亮也在微笑。
第64章 阿姆斯特朗新王上位意气风发,接连几天参加民间庆祝游行,并邀请和
阿姆斯特朗新王上位意气风发,接连几天参加民间庆祝游行,并邀请和冬她们一同前往,虽然雅各布不知所踪,王后又被囚禁在自己的寝宫,但国王却不吝向众人展示自己跟公主的深厚情谊。
邀请人参加宴会还不够,中间更是几次当着众人的面说普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就跟我的女儿一样。”
如此厚爱,等庆祝游行落幕,公主为了感激新王的信任,自然要替他分担公务。
没办法,原本老国王还在的时候,即使雅各布再不成器也能当个人用,现在阿姆斯特朗上台,王室成了光杆杆两个,国王不愿意去的地方,王室只能安排公主上了。
首当其冲的便是十年一度的类人联盟交流论坛开幕仪式,——星际时代人类将宇宙种族分为两个大类,具有与人相似的特征,有社会组织、族群意识并能与外界沟通交流的是类人种族,非类人种族就是连手脚脸躯干等人类生理认知体系都无法辨认的东西,帝国目前的科技水平只能跟前者交流。
和冬还没有跟公主结婚,不是王室成员,或者说就是婚后,王室也不会允许一个伴侣越过成员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开幕仪式当天公主才是主角,哨兵跟她一同前来,坐在前排跟其他人一样鼓掌、听公主上台发言。
普琳在如潮水一般不曾退却的掌声中讲到:“类人联盟交流论坛作为非政府组织活动历史悠久,在经济贸易、科技合作等领域作出重大贡献……”
和冬身边原本由工作人员安排给公主的位置也有一个人坐了过来,她还没扭头看,便听见熟悉的声音道:“哨兵,好久不见。”
库帕毫无仪态的靠着椅背,手臂则放在两人中间的扶手上,整个人都透出一股跟场地格格不入的浪荡来。
和冬为他这种侵占空间的举动感到不适,但碍于库帕现在是国王面前的红人——这家伙走狗屎运,投靠的王储竟然绝地求生成功登上王位。
现在阿姆斯特朗眼见着对格林公爵不喜,坊间有传言说国王已经跟格林家达成一致,只要公爵把头衔留给自己的儿子,他就放弃革除格林家爵位的想法。
和冬基于对库帕浅显的了解,按捺着自己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
“哨兵,你这样不理不睬可真的会伤到我的心的。”
库帕说完见和冬还是没反应,唉声叹气道:“好啦,好啦,你不就是觉得我是个小人,背叛了你的公主跟在阿姆斯特朗身后了吗?你是不是在想,这个小人也有点运道,竟然误打误撞攀到通天梯上,成了国王面前的大红人?”
“那我跟你说我现在弃暗投明,又重新跑到公主的怀抱,你对我的感官会不会好一点?”
果然,这话一出,和冬就扭头看着他,台上公主演讲进行到高潮,众人纷纷鼓掌,和冬鼓掌的动作不停,自她扭头后,库帕也笑着坐起身跟着人群有一搭没一搭的拍手。
和冬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既然阁下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自然应该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什么小人、什么弃暗投明,你今天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因为我根本就不相信,但你要是口无遮拦讲到外人面前,想来陛下知道后也不会饶恕挑拨兄妹感情的小人,你说对吗?”
库帕闻言哈哈一笑,如果不是一波接着一波的鼓掌声,他这么夸张的举动定然会招来外人的议论。
和冬皱眉,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库帕也是一个向导,她就是对他升不起什么照拂之心,甚至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反感。
库帕:“哨兵,不信我也要信公主吧?你的公主殿下可是我的表姐,你跟在她身边这么久,怎么不知道她的性子?”
“不论好的坏的、香的臭的,只要能用到的,她从来都是来者不拒,你觉得我是小人,我还觉得她是坏人呢,跟在她身边,一不留神就能要了你小命。”
“就像这样。”
库帕演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看见和冬面色不改对自己的一番坦白毫无反应,这跟她在公主面前的表现可是天差地别,库帕突然涌上一股难以言明的恶意。
他说:“你跟在她身边这么久,难道就没想过这么一个柔弱的向导、没有母族支持空有头衔的公主,是怎么掌控那么多人为她效力的吗?”
和冬就是心中有疑虑也不会接受跳进他的陷阱:“没兴趣。”
“呵呵,”库帕冷笑一声:“你对公主的忠心真是不容人置喙,和冬,我早就警告过你,跟她在一起,你会后悔的。”
“我这个表姐,天资极强,对精神力的掌控更是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即使她的精神力评级只有A等,但我却觉得不会如此,她可以轻易操控别人的心智,我曾亲眼看到她操控自己的老师跳楼。”
“闭嘴!”
“呦呦呦,这才哪儿跟哪儿啊,你就不想听了,像你这种一根筋的蠢货,活该被她玩死。”库帕恶狠狠道。
公主的演讲就快结束,眼看着主持人要上台跟她交接话筒,库帕语速加快:“如果你不信,大可以去查查她那两个老师是怎么死的,卡特琳宫从她入住到现在又换了几拨侍从,据我所知,只有那个叫亨瑞的老货从她手里活了下来。”
普琳远远看到库帕坐在哨兵身边,而和冬眉头紧锁似乎十分不耐的样子,她刚走到两人面前,库帕便骤然起身,对着她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殿下这次的演讲真是好极了,要是雅各布王子在台上,不知道要看多少次演讲稿呢,对吧,和冬?”
库帕朝人一挤眼,在普琳面色下沉前麻溜的戴上帽子滚蛋。
和冬帮公主整理裙摆落座,周围人也因为公主的到来骚动起来,跃跃欲试的想要跟其交谈。
普琳婉拒他们交谈的意愿,只握着哨兵的手问:“他来这里干什么?”
和冬:“谁知道呢,总是说些不着边际的废话,殿下,他真的很烦人。”
殿下,和冬在人认真听台上人发言时看着公主柔和的侧脸,在普琳察觉要看过来时,又错脸避开。
“我的家庭教师立志将我培养成一个符合所有教义的淑女……”
“我被罚在走廊上思过,那天首都星下着大雪……”
库帕那副恶意中混杂着怜悯的表情一直停留在她的脑海,“你会后悔的。”他这么说。
和冬闭上眼。
—
要查找公主幼年的家庭教师名单并不是一件难事。
首先,这些教导过王子公主的人肯定不吝于向亲戚朋友分享自己这段经历,知道这件事的人不会少。
其次,这些人的身份不会低,哪怕是现在人们都走不出“身份高贵≠学识渊博”的误区,更何况是之前?
能教导公主的,一定是王室圈的熟人,最有可能就是王室七拐八拐的亲戚,而且极有可能来自王后的母族格林家,毕竟众人的印象中教导孩子是母亲的职责。
和冬在调查途中也曾想过要不要跟公主摊牌,但她此前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人寻根究底,虽然公主每次都坦然回答,可次数多了总是会给人一种自己不信任她的意思。
更何况……和冬不得不承认,她也害怕公主欺骗自己。
“至少要让我知道真相。”
和冬这么想,也这么做了下去,然后如约拿到那些家庭教师的资料。公主从小到大一共有五个家庭教师,这个数字并不会让人惊讶,因为在她十岁之前,这些家庭教师的主要任务就是带孩子陪人玩耍,如果王子公主不喜欢,更换人选是常事。
而且和雅各布这种跟家庭教师谈恋爱、被人发现或者跟女友闹崩继而频繁更换人选的人来说,公主这边还算克制。
公主第一个老师叫娜吕吉剌,格林家的某个远房亲戚,只在王宫待了半年,半年后就出宫结婚,此后跟随丈夫移居某度假行星,夫妻二人已经繁衍出一个庞大的家族,排除嫌疑。
第二个老师叫容克,男性向导,曾是老国王爱德华的护卫、亲信,拥有星辰骑士徽章,已于星历568年因车祸丧生……
和冬目光一顿,记下这个名字,随后三个人中又找出一个死亡的,不过这个名叫索菲亚的女性向导并不是跳楼死亡,她是自杀,治安警察的出警记录里清晰记录了她家属的报案时间,572年5月12日。
同月24日,国王爱德华派人参加了索菲亚的葬礼。
和冬看着资料上这么突兀的一句,不知道是索菲亚的家人认为这件事可以拿出来彰示女儿的哀荣,还是记录者对后人含蓄的提醒,她揉着太阳穴,只觉得头痛欲裂。
五个老师,死了两个,剩下三个中只有一个过着幸福的生活。
和冬即使知道他们的人生不一定跟公主有关系,但想起两人去绿洲星看望和父时,路上响起的那道枪声,还是不由自主的开始怀疑。
这好像真的是公主的风格。
第65章 也就在和冬继续追查那两个家庭教师的死亡有没有猫腻的时候,国王阿
也就在和冬继续追查那两个家庭教师的死亡有没有猫腻的时候,国王阿姆斯特朗跟庄立树爆发了一场剧烈的冲突。
据里奥所说——这小子现在被人传是卡特琳宫第二侍从官,因为首席侍从官阁下对他充满警惕,紧紧把守着公主身边的重要岗位,他大概也不甘心游离在核心圈之外,开始向和冬示好。
里奥说国王原本就跟庄立树有些矛盾,阿姆斯特朗被刺杀潜藏那段时间曾向他求助,但被这位总理无情拒绝,所以阿姆斯特朗登上王位后就使用历代国王从未明确使用过的权力——拒绝任命新任总理,给庄立树好大一个难堪。
虽然国王权力经过几百年的发展早就不如以往,任命新任总理也只是在众人见证下走一个程序,人家早就入职主持政府工作,即使他不同意也不会对庄立树造成什么影响。
但只要他一天还是帝国的总领,他就永远站在庄立树之上,上斥下再正常不过。
庄立树的脸火辣辣的痛,即使是个铁杆改革派,为了顾全大局还是不得不跟阿姆斯特朗妥协。
他们妥协后也有一段和谐的时光,但等阿姆斯特朗将内勤厅管理大臣踢出去,换上自己的人之后,这种平静已经是暴风雨降临前夕的伪装了。
政客因为利益握手言和,也会在被人触犯利益后再度撕破脸。
“直到昨天,国会举行国王问政仪式,在仪式结束后议会大厅突然冲进来几个人,当着众人的面要求总理在党派还是在野党时期的副手,也就是现在的财务大臣阿比盖尔女士解释自己身上的财务问题。”
“阿比盖尔女士跟在庄立树身边多年,是庄家的朋友,很得他们信任,因为毕业于帝国大学财务管理专业,又曾在多家大型公司从事财务管理工作,专业知识过硬,庄家人习惯用她处理自己的资产。”
现在庄家的钱袋子被人引爆了。
因为那些人说她抽取政治献金贿赂选民,在大选期间为庄立树投票。
这是所有参选政党的常规操作,但从法律和道义上来讲,它是违规违法的。
因为当天国王恰好在场,国会得到批准后,被在野党操控的检察院光速下达了对阿比盖尔的调查令。
里奥说:“外面现在都在传,这是国王跟在野党联手设的套,他们都看不惯庄立树将人踢出去独占岗位的霸道样子,所以打算把阿比盖尔拉下来,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而庄立树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早在国王准许他们扣留阿比盖尔时,他就当众宣布一个劲爆的消息:老国王其实属意雅各布王子即位。
“诸位,老国王爱德华深爱子民,虽然对雅各布王子行为多有指责,但在局面已成的情况下他并不期望王室因为继承权爆发冲突,所以授意我保持沉默,让帝国平稳度过权力交接,谁知道老国王心意被阿姆斯特朗知晓,竟然直接将人囚禁起来,彻底跟我断了联系。”
阿姆斯特朗拍案而起:“满口雌黄!”
里奥真觉得自己的转述不如现场三分之一的精彩,可惜现场录像被人封存一直没流露出来,现在也不能展示给这位王室伴侣看。
谁知道和冬听完竟然跳过这些八卦争端,直接问:“冲进议会大厅指控阿比盖尔的人呢?”
里奥眉心一跳,准备好的各项问题和答案全都没派上用场,一时语塞,真被这个细节难倒了。
和冬朝他挥挥手:“你能知道这么多东西肯定也有自己的渠道,我也不让你做别的,帮我查那几个人是谁,查……他们死了没有。”
里奥领命走人,和冬回到屋里沉默半晌,直到侍从敲门说公主要跟她共进晚餐,这才说了声“稍等”,换身衣服走了出去。
—
还是熟悉的菜品,还是熟悉的人,和冬用刀叉切牛排,铁质餐具碰到瓷盘发出一声轻微的刺啦声,惹得守在一旁的亨瑞皱起眉头。
而坐在哨兵身旁的公主,却轻巧的挪动餐盘,将自己已经切的差不多的牛排跟人换了过来。
这一动作又快又顺,顺到和冬抬起头,公主的刀已经沿着她刚才切割的痕迹落了下去:“你最近好像不太开心。”
公主一如既往的敏锐。
和冬拿出一个怎么都不会错的答案:“因为您太忙了,殿下。”
公主轻轻一笑:“你可以过来找我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书房在哪里。”
“你还需要见客,”和冬摇摇头:“我不想打搅你工作。”
天聊到这里就算聊死了,普琳也不再开口,等两人用晚餐,哨兵起身要回房间,她看着这人的背影,突然想起那时哨兵推开自己说:“我不喜欢这样。”时的样子。
“和冬!”
嘴巴比脑子更快,普琳反应过来,哨兵已经在楼梯前转身看着自己,而亨瑞则在一旁弓腰喊着:“殿下,您还有访客在等待接见,明天又要参加一个慈善晚宴……”
普琳站起身,走到和冬面前,在人略带诧异的看向自己时,朝她伸出手:“陪我出去走走吧,整天待在屋里,我也有点累了。”
公主都这么说了,和冬没理由拒绝,连劝人勤奋的亨瑞都带着侍从识相退走,给两人留下私人空间。
普琳带着和冬走出内宫,首都星已经到了春夏交接之时,不仅内宫花园一水的玫瑰花开的十分鲜艳,连路上吹的风都变得温柔惬意起来。
“是不是没给你过生日,你生气了?”
和冬并不太注重生日,往常每次提及也都是希望借此请假好跟亲朋团聚,但现在已经从战场上下来,前一段时间又刚刚去过绿洲星,生日对她来说更是可有可无。
更别提去年米娅还带着哨兵公寓的一群人给她庆生,今年生日不对确实会引来一些闲话。
所以当天公主正忙,只派侍从送了礼物,和冬心里倒是松了口气,但没想到普琳竟然在此刻重新提了起来。
“没有,我本来就不太喜欢热闹,您也送我礼物了。”
“真的不是因为这个?”
“不是。”
普琳停下脚步,等哨兵意识到人停留,也站在原地时,两人中间已经隔着两步远的距离,和冬问:“怎么了?”
“应该是我问你,和冬。”
普琳走上前,伸出手抚摸着哨兵的脸:“总觉得你不太开心,但你也不愿意跟我说,就一个人闷在心里。”
也就是这几分钟,夕阳余晖陡然消散,夜幕降临,连风都有些发冷。
不管公主做了什么,又打算做什么,此时她眼里的担忧做不得假。
和冬把心里的疑虑暂且都压了下去,——这些事其实不会对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造成什么影响,她对公主的真实面目早有准备,虽然这一切来的比她预想中还要猛烈,而公主的手段又比她预料的还要残酷。
但这都没什么关系。
她只是因为那些事实的沉重而感到沉重。
活在当下,活在当下,不要纠结,不要犹豫。
“我只是有些想不通,很多事都纠缠在一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太糟糕,所以我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和冬握住她那只手,在人手心里落下一个吻:“没办法,签了协议又没跟你结婚,现在还是编外人员,没有什么工作,跟你这个大忙人不同,我总是有大把时间用来胡思乱想。”
公主好像接受了这个解释,她说:“结婚还要等一等,毕竟王后还没出来,我摸不清国王的想法……”
“我知道。”
和冬说:“我相信殿下。”
即使再忙也不会忘记陪伴,公主对她的眷恋似乎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要不然里奥那个人精也不会在发现上位无望后,立马向自己示好。
这些人的眼睛毒辣的很,本身出身又不算差,对他们来说公主才是唯一的君主,别人都不值得费心。如果自己没什么投资价值,里奥事不会来这里献殷勤的。
公主喜欢她,虽然还没自己对她一样那么喜欢。
普琳说:“让我想想,要怎么才能逗我们的驸马开心呢。”
下一秒,她说:“有了。”
斐从地面盘旋而起,硕大的脑袋在路灯照耀下留出一道长长的阴影,公主上前一步,直接踩在巨蟒的尾巴上。
和冬一惊,想要将人拉下来,谁知道下一秒手就被人反抓,公主说:“它皮糙肉厚才不知道疼呢,你也上来。”
巨蟒嘶嘶吐着信子,仿佛跟主人一般催促。
和冬半信半疑的落脚,几乎是踩到巨蟒尾巴上的同一时刻,斐的尾巴尖就盘成一个圆圈给人落脚,然后,和冬还没站稳,它就如离弦的箭般猛地弹射出去!
斐蹿的太快,和冬下意识抱着巨蟒的身躯,等公主拍抚她的手臂示意人抬头,她这才发现眨眼间两人竟然已经来到湖边。
这是卡特琳宫庄园的一部分,不过因为离主建筑太远,他们只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从来都没来过。
普琳跟她面对面趴伏在巨蟒身上,看着她的脸,然后两人离得越来越近,和冬听到她说:“我以前就喜欢让它驮着我出来看看,那时候天太黑,森林也很冷清,一直在想要是有人陪着我就好了……”
“现在你来了。”
她吻住哨兵:“你来了。”
第66章 短短几日,阿比盖尔事件持续发酵,事件双方撕得不可开交,引发全民……
短短几日,阿比盖尔事件持续发酵,事件双方撕得不可开交,引发全民关注。阿姆斯特朗跟庄立树的斗争也因为各方利益牵扯变得复杂起来。
阿姆斯特朗想搞掉庄立树尽可能安插自己的人手,为此不惜拿出利益跟人合作;哪想到庄立树这个老人精,在遭到攻讦后迅速放出大雷反击,后续持续发力,还想借着舆论发酵趁机将王室从神坛上拉下来。
即使知道他不太可能成功——应该是这样。
帝国民众早就习惯了生活在国王统治之下。
王室是一个精神符号,带着人类冲破地球限制成功进行星际穿越,又在新的星系建立起跨种族、肤色、地域的统一国家,让人类免于内部争斗集中力量与虫族争夺生存发展的空间。
虽然随着时间推移贵族统治逐渐没落,代表大众意志的军部和国会崛起,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贵族——国王权杖上延伸出来的蛛丝,早就扎入整个国家的大动脉,要想推翻王室统治谈何容易?
单看庄立树青年时期的提案到现在都没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就知道了,他不会成功的。
可偏偏这一年来王室内部权力更迭不断,没有做好后续工作,让亲王室的政党损失了重要席位,于是国会也变得不可控起来,要是在爱德华在位时期,庄立树敢放一个屁?
阿姆斯特朗暗恨,如果不是雅各布跟玛丽这两个蠢货从中阻挠,他顺利接替权位,自己根本不会陷入到这种舆论风暴里。
庄立树发动舆论战,一直对着国王泼脏水,阿姆斯特朗也迅速召集幕僚开会,其他部门盯准阿比盖尔审讯催促检察院立案审查,搜罗他之前的脏事,咬住洗钱受贿这条不放,公关部门也迅速做了一个父子情深的专题发到网上,引导舆论。
因为老国王爱德华重病枯瘦如柴的形象不好,专题报道中大部分都是父子两人的青年照片,有老国王跟先王后抱着王储参加洗礼的其乐融融,也有跟玛丽及其子女的全家福合影,以此表明新王对这些家庭成员的宽容。
最后再附少数老国王病床照、新王跟其探望谈话的图像,以期借此塑造一个因为政治立场不合,被庄立树一派疯狂抹黑的正道形象。
专题一放,网上确实给出了一点反响,但还远没达到阿姆斯特朗的预期,而且跟爱德华时一水的英明神武的夸赞情形相比,民众对他的指责、肆意谈论国王秘辛的声音,让阿姆斯特朗极为恼火。
公关部门的头头过来汇报说到‘要是陛下结婚有个孩子就好了,这种时候弱者发出的声音往往更有力量’,他气的直接将拳头捶在桌子上,“砰——”的一声,桌案震颤,吓得下属全都垂头束手不敢发出一丝声息。
“没有王后,没有孩子,你们就洗不清庄立树扣在我头上的脏水了?你们的脑子是被猪吃了吗?反击,反击,我要你们反击!”
也就在这个众人被怒骂的时候,库帕如天降神兵,迈着轻巧的步子走到门口,摘下繁琐的帽子,故意敲击敞开的门扉:“下午好,陛下,能让我进来吗?”
情绪一被人打断就很难再接上来,阿姆斯特朗还记得库帕雪中送炭的情谊,就算不记得,能将格林公爵顶下来的人选,也要优容一点,闻言烦躁的挥手,一边示意人进来,一边将文件甩到下属怀里:“不要给我找借口,明天,明天醒来我要看到新的成果。”
下属鞠躬说是,抱着东西立马离开,库帕低头从散落的文件夹中抽出表格,上面赫然记录着关于此次事件的网络数据。
库帕笑道:“真是一群窝囊废,拿着高昂的薪水,竟然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要陛下为此忧虑。”
国王因为权力而站在帝国顶端,但真实操作起来反而会刻意模糊这一点,宣扬自己的光辉形象,看起来似乎是以勇气、亲情、同理心等等美好的品质立足并且获得别人的尊敬。
面具带久了就很难撕下来,连老国王那种狂放的人都追求一个英明神武,阿姆斯特朗当了这么多年王储,历经磨难好不容易上位,自然对这些格外在意。
庄立树真是有一手,打蛇专打七寸。
阿姆斯特朗心烦意乱:“让你办的事怎么样?”
库帕耸耸肩,将纸一丢直接坐在阿姆斯特朗对面的椅子上:“庄立树那老头对待家里人严苛的很,这次新闻一出来,不管是亲儿子亲孙女还是借住在他们家的亲戚,全都控制起来,说是在调查结果没出来之前闭门思过。连门都不让出,我就算跟他孙子有交情,也约不出来了。”
“要我说,陛下不如去找摄政王,摄政王跟陛下同气连枝,总是明白一损俱损的道理。”
要是国王都没了,谁还会让一个出身贵族的摄政王参政?
可阿姆斯特朗听到这个名字就是冷笑,如果首都星贵族真跟他站在同一阵线,庄立树根本就跳不起来!
“这帮老货不见兔子不撒鹰,让他干活不喂块肉他能动弹?”
库帕在心里骂他抠搜,帝国不知道是不是盛极必衰,竟然一下让两个爱财如命的东西站上了顶端,庄立树如此,阿姆斯特朗也是如此。
“也是,也是,摄政王身为贵族又是参政大臣已经封无可封,总不能解决了庄立树,又把他喂大了,到时候肯定不好收场。”
库帕叹气,坐在椅子上跟国王一起发愁,一副忠心为上的样子,过了一刻钟,走廊外传来脚步声,他才仿佛想到什么,立马站了起来!
阿姆斯特朗扭头看去,就见库帕一捶手,道:“封无可封,那跟他结亲不就行了?”他笑道,“我可听说,摄政王的独子,路易斯先生,对公主殿下念念不忘呢,要是能成全路易斯,摄政王还能不明白您的心意?”
公主身为王室人气明星,在网上热度一直很高,之前路易斯几次出入卡特琳宫早就被人注意到了,虽然不知道最后怎么没成又换成了和冬,但花边新闻给人的印象总比夫妻情深来的深刻。
阿姆斯特朗皱眉:“可我已经答应了普琳,也给了和冬爵位,她们结婚在即,再要她跟路易斯结婚,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
说不过去你就不会记得这么清楚了。
库帕很乐意在和冬跟公主中间施加障碍,虽然据他观察公主已经跟摄政王达成协议——很有可能就是用自己婚事做筹码,要不然她不会一直拖着不肯跟和冬结婚。
那可是和冬啊。
一想到对自己不假辞色的人,竟然也被人这么对待,库帕就感到一阵痛快,但跟痛快相伴的还是对普琳两手都抓、两者都有的嫉恨。
别以为他不知道,阿姆斯特朗之前还提议过让普琳将两人婚事提前,以便“沾沾庆典游行的光”,可惜普琳婉拒,说是两人还没争得和冬父亲首肯……
殿下,你既然都扯了国王这面大旗,肯定也不介意我用用你的吧?
库帕情愿当这个小人,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和冬知道真相时的表情:“我倒是觉得公主对和冬无意,您怕是不知道,我因着家里的关系经常出入卡特琳宫,和冬单恋公主的事大家都清楚,可公主作为帝国明珠又怎么会为这种小人物动容呢?”
“她们两个那么快就成了情侣,又断然拒绝王后跑到塞巴斯蒂安,不说是我,就连卡特琳宫的护卫都很意外呢。”
阿姆斯特朗眯眼:“你是说……”
“公主要是真喜欢和冬,想跟她结合,根本就不会找这么多借口,这么长时间还没结婚,就是不愿意,但又担心谎言被您识破让您对她的观感不好,所以一直拖着、瞒着,毕竟她的哥哥跟母亲一个失踪,一个还困在寝宫里,真可怜啊。”
真可怜啊。
阿姆斯特朗手指敲击着桌案,明显已经动心,但又在自己面前表现出一副矜持的样子:“唉,还是不妥,我再想想。”
库帕出门就是一声冷哼,接下来如阿姆斯特朗期待的那样陪他演戏,连天拉着人过去劝说‘陛下要顾全大局,不能因为儿女私情将自己置于不利之地,要是公主知道一定会谅解你对王室这番苦心的’。
恰巧此时在庄立树的操作影响下,阿比盖尔事件调查中止,阿姆斯特朗听到这个消息,怒极:“帝国竟然成了庄立树的一言堂了!说中止就中止,将法律尊严置于何地?!”
他拍桌而起,仰头长叹道:“罢了,就算我对不起普琳吧。”
“库帕,”阿姆斯特朗将人叫过来,“我对不起普琳,你是她的表弟,见她的次数总是比我的多,多去跟说说话,等此次风波平息,我一定好好补偿她!”
库帕立马答应下来,出了国王寝殿就让侍从官给自己安排车去卡特琳宫,司机问起来,他就笑道:“给我表姐准备了一个大礼。”
可到了卡特琳宫,他却没了那副誓死为国王效命的忠臣模样,径直去找公主。
没想到和冬刚好在场,库帕在书房看见她,真是差一点笑出声来,天都在帮他。
可下一瞬,等哨兵抬起头来,他已经恢复了那副沉重的摸样:“殿下,我很抱歉,但是我想你必须立即知道这个消息。”
“阿姆斯特朗有意让你跟路易斯结亲,以此开口让摄政王帮自己度过这次危机。”
第67章 正在拆读信件的和冬闻言扭头跟公主对视一眼,普琳这才放下手中的笔
正在拆读信件的和冬闻言扭头跟公主对视一眼,普琳这才放下手中的笔,示意库帕落座:“你说。”
库帕深知普琳多智近妖,言辞尽量客观不带修饰,只转述阿姆斯特朗跟庄立树近期的交手状况:“……庄立树是条恶犬,平日不吠,但咬起人来却格外难缠,阿姆斯特朗被他搞得头痛欲裂,再加上有人撺掇,就顺水推舟下了这个决心。”
屋内陷入一阵短暂的静默。
和冬把刚刚拆开的信封按照原样放回去,还没对这件事表达出自己态度,公主已然推开椅子站起身,她手指扶着桌面走到库帕面前,问:“谁撺掇的?”
库帕眉头一跳,以为普琳从自己言语中找到破绽,但混迹风各种场合练下来的表情管理,还是平稳帮他度过了大脑反应时一两秒的短暂空白,“说起来您可能不会相信,那是个无名小卒,我刚走到会议室,他就指着我跳起来说‘公主!不是还有公主吗’,然后事情的发展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到了这里。”
“很抱歉,殿下,我来的路上还在想自己是不是跳进了他们的圈套,毕竟阿姆斯特朗平日也没怎么召见我,今天突然要见面,见到我又说这番话……”
“你觉得我跟路易斯结婚怎么样,和冬?”普琳打断他,好似并不太在意自己即将面临的处境,反倒还半开玩笑的看着哨兵,等待她的回答。
和冬初闻消息时的惊怒和随之而来的那种命运被人掌控的无力感,已经让她接不了这句话:“殿下,别拿自己开玩笑。”
她说完看向库帕——这人走进门说出这个消息的一瞬间,她就在怀疑他,虽然公主果真如库帕所说不计前嫌的接纳任用他,但这并不意味着库帕就可靠了。
公主有时候……
也就在她盯着人沉思的时候,库帕突然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和冬心中一沉,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阿姆斯特朗的突发奇想肯可能就是库帕的手笔!
可库帕就算被人察觉也无所谓,反倒露出一如既往的张狂模样,仿佛刚才的一番沉痛表现都是做戏,现在终于按捺不住:“殿下为什么不借此机会跟摄政王联手,将阿姆斯特朗拉下来呢?”
“如果真的要用结婚才能换取摄政王的信任……哦,很抱歉,哨兵,即使你站在这里我也要说,与其痛苦纠结让阿姆斯特朗摆弄,倒不如抓住机会给他致命一击!”
“多棒!多疯狂!只要殿下坐上王位,想跟谁结婚还不是轻而易举吗?”
库帕越说越激动,张开双手挥舞,俨然一副狂热传教士的样子,这句话说出来后,还没得到普琳回应,便立马朝和冬的方向快走两步:“和冬,你也会支持殿下完成自己的梦想吧?”
“一个合格的伴侣,不就应该站在公主身后为她摇旗呐喊——更何况。”
库帕拉长腔说:“殿下爱你,她就算跟路易斯结了婚也不能改变什么,她爱的只有你。”
和冬眼神阴沉,看得库帕几乎想大笑,天时地利人和,在普琳喝斥他退出去前,他冲哨兵做口型道:“她爱你。”
她爱你,你爱她,又有什么用呢?
库帕走出书房大门才意识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在普琳面前撒谎做戏无异于火中取栗,只要露出一丝马脚,那个冷酷的女人便能取下他的头颅。
但跟人斗智斗勇、通过地狱副本成功后的快感,又不是戏耍阿姆斯特朗之流可以匹敌的。
出汗反倒让他觉得快意。
侍从官不让库帕在书房门口停留,他一边好脾气的遵从下楼,一边啧啧道:“真可怜啊。”
真可怜啊,和冬。
—
一门之隔,和冬也看着普琳说:“殿下心动了。”
公主扶着桌案,跟哨兵隔着一个桌案,探身看着她,日常的裙装没有参加宴会时那么奢华,多看重面料,以柔软舒服为主,此时随着主人的动作,肩膀撑起,以和冬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她胸前的阴影。
“生气了?”
和冬闭上眼,再睁开后已经把那种轻微的疼痛和苦涩压了下去,她一向看不起懦夫,虽然在跟公主的较量中一再避让,直到现在退无可退,但她还是不想像个乞丐一样袒露自己的伤口,渴求谁的怜惜。
“就算有成算,也不至于对这种消息一点惊讶也没有,你早就知道了。”
和冬用没什么起伏的语调分析:“那你是不是也知道库帕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今天可以为你所用,明日又能闻着血腥味儿过来对你露出獠牙?”
公主一笑,直起身:“你在生气,真少见。”
“殿下为什么明明还有别的办法,却总是喜欢铤而走险?”
“和冬!”
哨兵一抬头,公主猛然扑进她怀里,她双手防御性的张开,却又在人紧紧搂抱着自己、感受到那种来自普琳身上的热量时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公主已经自然的侧头靠在她身前。
那对跟绿色眼眸同样迷人的猫眼耳坠在阳光下散发着光泽,和冬一低头便能嗅到她发丝上跟自己如出一辙的香气。
如果没有发生这一切。
如果她的菲比不是普琳,不是公主。
这应该是一个无比惬意的午后,和冬回抱住她,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很难想象,这么一个灵巧、精致、美好的人,皮囊底下竟然藏着一个喷着火焰的恶魔。
她将下巴抵在怀中人的头上。
听着普琳说:“你看,不是我想要的太多,我不这么做就永远不会安全。这些人翻脸的本领比夏日的天气还可怕,阿姆斯特朗前一段时间还拉着我替他站台、说我跟他的女儿一样,但今天就能说,‘女儿你结婚吧,只有你结婚了才能帮我,你放心,我永远记得你的付出,我以后会补偿你的’。”
“我要那种虚无缥缈的补偿干什么?”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今天站在这里体味爱人跟别人结婚,而我却无能为力的痛苦的人,就是我了。”
普琳讲到这里笑了起来:“看你刚才的眼神,是不是在想‘什么狗屁东西也能安排公主做事’?是不是在想怎么跟上次宴会一样,趁他们不注意把我也偷出去,然后远走高飞,再也不管首都星这些事?”
和冬没有回答,只是用下巴轻轻蹭着人的发丝,她发觉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改变公主决定要做的事,这时候说什么,普琳都能找出反驳她的话,而且诡异的有理有据、令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这样的人,即使没非凡的精神力,也总是能做出一番成就吧?
没想到和冬的沉默却引来怀中人的不满,普琳霸道的踩着她的鞋尖:“我问你呢,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有,有想过。”
公主笑了一声,有些开心,搂抱住哨兵的手想要松开,想要抬起头环住人的脖子跟其接吻,想要进入她的精神图景肆无忌惮的释放自己的精神触手。
但和冬却伸出一只手握住她滑落的手腕,将其贴附在自己腰后,又去寻找另一只,普琳想抬起头,可哨兵的下巴却屡次温柔的阻挠,于此同时,搂抱她的手臂越来越用力,直到她乖乖将耳朵贴在人胸口,这种禁锢才稍稍放松一点。
和冬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困顿的一面,她觉得自己从来都没这么狼狈过,以前面对敌人挑衅、侮辱、战友轻视时顽强坚韧的人格,好像在她爱上普琳的那一瞬便销声匿迹,因为一个人的喜怒哀乐而快乐或者神伤,真是不可思议。
“如果必须这么做,如果这么做能让殿下开心,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和冬垂下眼,在人因为愿望轻易达成而诧异的时候,开口问:“我答应殿下这件事,那么你是否也可以回答我这段时间以来的困惑?”
“我想问殿下,我们不能结婚,真的是因为阿姆斯特朗的缘故才一拖再拖,还是因为你早就想到要面临如今的局面了?”
普琳为她这句话中说不上来的沉重怔仲一瞬,能让哨兵在这种时候开口,这件事一定已经折磨她很长时间,难怪自从回到首都星后,和冬即使唇角挂了笑也不是多快乐。
“有人跟我说殿下残暴、酷虐、掌控欲极强,容不得事情脱离自己的发展,愿意为了长久的利益而果断斩断儿女情长……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很大不得了的事,人类星际旅行的时候还舍弃了一部分不能适应的同伴,飞船能够进行坐标跃迁缩短时限也是因为军部拿人命探路。”
“为了崇高的目标做出一点牺牲,不足以被人指责。”
“所以,殿下想好要怎么回答我了吗?”
和冬松开双手,将人从怀中分离出来,普琳蹙着眉,咬唇,复又坚定的跟她对视:“当然没有,我明知道你带我去见你父亲,明知道你的期望,又怎么可能在这件事上动手脚?”
“真的?”
“真的。”
假的,和冬走出内宫大门就见到早守候在广场的库帕,这人好整以暇道:“怎么样,和冬,后悔没有?”
第68章 和冬没有给库帕眼神,目不斜视的向着宫门走去,每踏出一步脑海中都……
和冬没有给库帕眼神,目不斜视的向着宫门走去,每踏出一步脑海中都在回放公主的微表情,也许公主还没意识到,她面对自己的时候经常会自然而然的做出一些小动作。
微表情、肢体语言很多时候都比人的言辞要来的诚实。
公主喜欢她,所以在忙碌的间隙、走神后突然回神的某个瞬间、两人目光没有相对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观察自己的身体反应。
公主在欺骗她,但也许是自己的感情让她有了一些顾忌,所以每次撒谎前如果没打好草稿,就会停顿一两秒给大脑反应时间思考对策。
如果这个人性格拘谨、不自信,在这个短暂的思考时间可能会有摸鼻子、扶眼镜、撩头发等掩饰动作,如果这个人也恰巧精通心理反应,便会如公主一般放松身体尽可能的做出自然的姿态。
嘴巴在人潜意识里意味着诚实。
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让公主几次纠结到违背身体惯性?
和冬没想到早年学到的刑讯手段竟然用在了这里。她苦笑,走在内宫和宫门的这截路上,才在终端上跟亨瑞请假,——公主赋予了哨兵在卡特琳宫如自己本人般的特权,但同时也限制她的出入。
虽然门口的守卫不一定能拦得住她,但和冬不想在这个时间点将一桩小事闹大,让公主察觉到自己有情绪、进而顺从温和的包容自己,她仅是想一下便觉得十分羞耻。
为什么一个军人、一个上校,扛枪扛炮的大兵,竟然会落到这种地步?
库帕谋划这么久没看到哨兵的好戏,显然不会轻易放弃,一边跟随着和冬的脚步往外走,一边喂喂喂的喊,“和冬,不是吧,公主做错事,你拿我一个向导出气?”
和冬就当没听见,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
库帕追了一段,站定,在原位大喊:“军事学院就是这么教你们对待向导的吗?这么看来,死在战场上也活该。”
死在战场也活该。
老夫人的孩子,康纳的父亲,军营里站岗值班的女哨兵……他们就活该死吗?
和冬骤然停住脚步,扭头冷眼看着他:“你是向导?”
“你有哪一秒把自己当成向导?是在向导学院对着雕像发誓今生立志从事精神治疗事业,还是愿意在战争时期不顾个人生死陪同士兵走上战场,又或者与人为善、扶贫济弱,有什么了不起的大功德?”
库帕嬉笑道:“没想到在你这里向导的标准竟然这么高,要是按你这么说,帝国能称得上向导的又有几个?”
“很可惜,但我还是要告诉你,除你以外全员皆是。”和冬一锤定音,对库帕耷拉下来的唇角、阴沉的眼神不以为意,反倒继续说:“库帕,就算抛开向导身份不谈,身为贵族你也不合格。”
“我在想你是不是跟公主一样一直接受家庭教师授课,没有一个系统、完整的教育,所以才导致现在如此狭隘、幼稚,像个拿不到糖果就要倒在地上大哭的孩子,非要别人满足你的愿望你才能满意。”
“你既没有坚定的政治立场,在阿姆斯特朗跟公主之间不断摇摆,拿着一把好牌,到现在却也不过外围打杂的小弟,从来都没有哪怕一刻跨入核心圈,强大到足够影响他们的决策;又没有将手中继承的产业发扬光大,从事生产,真正做些有益于你自己、别人、甚至是国家的事。”
“别那么一副假惺惺可怜我的样子,你配吗?你拿什么可怜我?拿你的向导、拿你的贵族、那你振臂一挥万众欢呼、拿你事业有成感情幸福?”
库帕被人指着鼻子这么数落,面色铁青,此时依然忘了是自己三番两次挑衅,只用掩饰不住的仇恨目光盯着和冬:“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的。”
和冬即使再厌烦,也快因他这种“大无畏”的自信发笑。
“一个拿前辈努力奋斗换来的优待,当成掩饰自己卑鄙的工具的人,我后悔什么?”
和冬说完这句话周身气场全开,精神力以她为圆心呈波浪状不断冲刷着周围的磁场,卡洛夫怒吼着从精神图景中腾跃而出,森寒的獠牙、锐利的爪子,就连在空中甩动的尾巴都能带来飒飒破空声。
等巡逻的护卫队队员意识到这种令人心悸不安的波动,库帕早已在这种威逼之下腿脚酸软,即使心中再愤怒、仇恨,也敌不过特殊人群天生的等级压制,他如扛着万吨巨石,不负重压,踉跄一下,直接跪在了地上。
和冬冷哼一声,这才收回精神体朝宫门走去,徒留库帕在身后,用那种恨不得将她剥皮吃肉的声音吼:“和冬!你给我等着!”
—
和冬开车在首都星逛了半天,途中路过康纳家,看到堵在门外拿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媒体,只能打着方向盘更改目的地。
到了和家门口,终端仿佛魔怔了一样疯狂闪烁,催促她回去的讯息越来越多,可以预料见到二叔也不会得到清净,和冬最后心一横直接去了老师荷尔博那里。
那里有她从军事学院时期就一直居住的房间,师母热心接待他们这些穷学生,提供住宿、食物,住的时间长了甚至还会发零用钱
和冬最长记录是连续住了三个月,临走前拿零用钱和自己的津贴买了一把长弓放在师母窗边,——师母此前从事射箭竞技,婚后也不曾放下这一爱好,有一段时间帝国举办全**动会,整个后山都摆着箭靶,学生从师母身前路过都小心翼翼的。
后来她从军、负伤、养病,养好伤重回战场前跟老师辞行,那把长弓就在老师书房挂着。
此时回去才得知师母不在,和冬有些失望,但也免去了不必要的交谈,内务员直接帮她打扫、铺床,中间还出去一趟给她端来一份晚餐。
因为老师荷尔博广收门生,他家的厨师为了贴合客人口味,在日复一日的练习改进后推出很多菜品,送来的这一份也可谓色香味俱全,可惜和冬毫无胃口,只喝了点清汤,剩下的又让他们原样端下去。
她不看终端消息——不用看都能猜到谁会给她发,他们又会说些什么。
人在听了太多虚情假意的话语后,总是想留给自己一个安静的空间,和冬在室内对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灯枯坐。
看着太阳落山,看着夜幕降临,又看见人造月亮高悬空中。
“公主如明月皎皎……”在圣巴巴拉宫遇到的马夫霍尔说:“身份地位相差太大,即使两人再相爱,也避免不了这些烦恼。”
和冬正想的出神,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短促的敲门声,她一开门,就看见老师荷尔博背手站在门口。
“他们说你来了,来了这么久也没想着看我,可见今晚睡不着。”
和冬低头,不想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的挫败。
好在荷尔博没有追问,只是说:“既然睡不着就过来陪我走走吧,今天坐了一天,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群人总是一窝蜂挤在同一天看我,闲的时候无聊,忙的时候到深夜也不一定能喝到一盏茶。”
说罢便背过身走在前面。
夜里的脚步声格外明显,和冬关上门跟在他身后,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院中每隔一段距离总是有人值守,那些人看见他们就会低头示意,荷尔博德高望重不用理会,和冬却一路都在回礼。
直到来到**,看见观景平台上摆放的椅子,她这才松了口气。
老师荷尔博的家颇有古风,跟其他用着罗马柱、大穹顶、长餐桌的大佬不同,这里是木造建筑,只有两层,门板也都跟纸一样薄,和冬刚来的时候还不太习惯深夜听见别人的呼噜声,但住习惯了反倒觉得这样安全一点。
**连接着山丘,都是老师的私产,坐在观景台上还能看到远处幽深的森林,树影像张牙舞爪的怪物,潜伏在那里,只等着给人致命一击。
“又要打仗了。”
荷尔博说:“天天打,年年打,抢地盘的仇总是不死不休,今天打赢了谈判,明天谈着谈着就又开始打起来。”
和冬顺着他的意思道:“应该没闹大吧?首都星都没听到什么消息。”
荷尔博哼了一下:“就算是假的,迟早也会打出来真火,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眠?除非虫族都死绝了,否则帝国的战火永远都不会平息。”
“老师希望帝国跟虫族停战吗?”
“替你的殿下试探起我来了?”荷尔博将壶中的茶泼洒到草坪上,给两人都倒了一杯,说:“以为你在普琳身边总是能学到点东西,但没想到还是跟过去一样,就是个榆木脑袋!没一点长进。”
“你觉得呢,你觉得我想不想让帝国停战?”
“我觉得要是没有战争才好。”
和冬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看见人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自杀轻生都要皱眉,更别说去赞同那些无谓的争端。
她说:“老师,别看现在我能坐在这里跟你谈天说地,最凶险的时候整个人都被砍成了两半,就是有治疗舱,腰上的伤这辈子也好不了了,一到阴雨天就隐隐作痛。”
“我的同期的战友、领导、下属……有一个算一个,十个里面能活下来半个都谢天谢地了,要是没有战争,今天荷尔博的门生就能把这片草坪站满。”
荷尔博不答,捏起茶盏看着远方抿了一口,身体即使苍老迟缓,但那颗脑袋也蕴含着惊人的能量。
和冬有时候都佩服他们的精力,怎么能为了那些东西孜孜不倦,荷尔博喝完,和冬提着茶壶又给他添满,添完抱着茶壶不放,在人看来前低声说:“我遇到了一个难题,老师。”
第69章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形容才能更准确一点,我跟公主中间一直都存在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形容才能更准确一点,我跟公主中间一直都存在着分歧,不论是身份地位、接受的教育、性格或者其他东西,这些事即使当事人不在意,也很难改变别人的看法,更何况公主身边的人很多,声音也很杂,我对此无能为力。”
“我不是一开始就想要放弃,我曾经尝试跟她沟通、主动做出退让,却没有达到预想中的效果,所以我想是不是我跟她的谈话方式或者策略出现了问题。”
和冬回忆起库帕走后两人交谈的场面,公主明显的撒谎和回避,心中苦闷更甚。
“我知道她没有做错,她比一般人更要强,一直都在坚持自己的想法,我不能自私的要求她停止……”
“但你也接受不了。”
荷尔博打断她说,“我不想在学生的感情方面发表意见,这本来就无关对错,没有一个准确的衡量标准,其实人生中面临的这些选择,无论怎么选到最后回过头来都会后悔的。”
和冬放下茶壶、垂着头:“抱歉,老师。”
荷尔博目光看向庭院,望着那无边无际的夜幕:“不过倒是难得看到你因为感情苦闷,和冬,在我印象中你一直都是个十分可靠且受人欢迎的孩子,哨兵军事学院受训时没收终端,那些老师都跟我讲你的终端消息一刻不停,还撞见不下三次别人给你递送情书……”
“老师。”
荷尔博摆摆手:“先听我说,我这样一个如果不是帝国科技进步现在早就成了一捧黄土的人,其实也给不了你什么建议,但当老师的总是不忍心看着学生困惑,所以我跟你讲我自己,如果你要能从中得到点启发,那就再好不过了。”
和冬端坐。
“对于我来讲,爱情只是人生中非常短暂的一个瞬间,它是一种情绪、一种精神状态,并不和个人绑定,有则享受,没有也不必刻意追求,因为我一直以来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荷尔博说:“年轻的时候是读书、稍微长大一点父母老去换我支撑家庭,就换成了挣钱,然后是参军、杀敌,就跟打怪升级一样,杀了那么多人有了一个晋升的机会,这时候恰巧同期的尉官也在活动关系,我就开始跟他竞争……每时每刻、无时不刻,跟爱情比起来,我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你现在是不是意识到亘横在你们中间的东西凭感情无法跨越?”
和冬还没从他的话中回神,便听荷尔博笑道:“那就对了。”
“你是同期里面最优秀的学生,但就跟其他教官在你毕业评语里写的那样,你狠不下心,虽然到现在为止这个缺点没给你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我告诉你,狠不下来心的人,活该看别人的背影。”
荷尔博说完起身离开,脚步声随着距离拉远逐渐消失,只剩和冬对着后山、对着那隐隐约约的虫鸣发怔。
—
和冬这一夜睡的断断续续,刚有困意,脑海中便会响起荷尔博那句仿佛带着恨铁不成钢意味的“活该”,折腾到天际泛白,这才彻底睡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中午,荷尔博跟客人在书房见面,师母还是没有回来,和冬路过前厅跟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打招呼问好,到了厨房还没说什么,厨师已经将菜送过来:“您正好赶上中饭。”
老师荷尔博一向克己自律,连带的他们这些人也保持着规律的作息,如果还在上学的时间,睡到这个点简直不可思议。
和冬道谢,刚吃完放下筷子,跟在荷尔博身边的内务员已经走过来说:“有人找您。”
等她到了书房,看见穿着一身侍从制服的里奥,这才明白老师一早会见的客人是谁。
荷尔博看见和冬过来便说:“本来还想着你能再等等跟你师母见上一面,你师母昨天的飞船,今天下午就能到停泊点,谁知道他们来的这么早。”
里奥忙说抱歉:“要是早知道和冬在您这里,说什么也不会催促的。”
说完又看向和冬指了指自己的终端,示意她看消息:“因为发出的消息都没有回复,殿下很担心,所以才派我出来。”
和冬这才想起来,简单翻阅几条内容,从中找到亨瑞诸如‘不负责任’、‘我不是能作决定的人,出卡特琳宫应该跟公主说’之类的言辞,知道没什么大事,就又放下手。
里奥走过来说:“殿下一直在找您……”言辞暗示她跟荷尔博道别,随同他回去的时候,和冬脑海中又响起荷尔博那句“活该”。
虽然现在说这句话的人正背过身看墙上悬挂的长弓,根本不在意她的去留,但和冬却总觉得老师的眼睛在盯着自己,这让她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她本就是因为烦闷无解才出来透气,回卡特琳宫事情也不会解决,这么早回去干什么?听公主的谋划吗?
她顿了一下,还是说:“你先走吧。”
里奥一愣,笑道:“和冬,你大概不知道我今天一大早就来了,一直等到现在……”他想说公主特意嘱咐要自己把人接回去,但因为还有外人在,如此一来是不是有点泄露公主隐私?
也就是犹豫的这一瞬,下一秒里奥就听到和冬说:“我让你先走,里奥,我要留在这里跟师母见上一面,每次都来去匆匆实在说不过去。”
里奥不可置信,看着和冬,哨兵难道不知道这是公主的意思?自从和冬来到卡特琳宫后,从来都没有拒绝公主的要求,为什么今天突然开始叛逆了?
和冬也盯着他,用目光无声的传达自己的坚定,直到人束手闭嘴收起脸上为难的样子,才说:“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我打算明天回去。”
里奥走了,荷尔博仿佛不知道他们这场无形的交锋,跟什么也没听见一样,开口让和冬去停泊点接人,他自己则开始接待坐了大半天冷板凳的客人。
直到和冬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内务员进来换茶,这才听到荷尔博笑了一声。
内务员收起桌上的茶盏又摆上新的,临走前用余光瞄了一眼荷尔博,今天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要不然自己怎么能听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将军的笑声?
—
师母此次是回老家祭奠先人,和冬到了停泊点正好看见飞船放下舷梯,师母带着遮阳帽手扶扶手一步一个台阶走的很稳,而她前前后后占满了随行的保镖,看起来根本就没有自己能够挤进去的位置。
舷梯之下是一排整齐的车队,领头人在看见师母的那一刻就带着迎到前面,团团簇簇的把人的视线遮了七七八八。
和冬站在车旁,都想要不要别打招呼直接跟着车队一起回去的时候,师母陡然拨开他们,探头冲她喊:“不是说过来接我吗?怎么一直站在那里不动,看见我下楼梯也不知道过来扶,真是越长大越没眼力见。”
和冬连忙走过去搀扶着人上车,上了也别想下去,自然有人将她开来的车归位。
师母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也不知道老师跟人说了什么,师母自从见面开始就是一副‘小可怜、真可怜’的样子。
和冬被她盯得头皮发麻,撑不住喊了声:“师母。”
师母这才收敛目光,拍着她的手说:“其实你授衔的时候我就张罗着给你介绍相亲对象,帝国大部分向导都在首都星,而你又是新鲜出炉的上校,前途无量,多见见总能碰到合眼缘的,谁知道有事一耽搁就忘得差不多,然后你又跟公主一起出席什么会议。”
“那个普琳,不适合你。”
师母一锤定音:“她跟你老师太像了,我这辈子虽然出入什么地方都有人跟前顾后,回老家更是夸张,不论是行星上的官还是附近驻守的军官,都挤在小破院子里跟我问好,但我要这个吗?你要这个吗?”
和冬听出她的意思,有些头疼道:“师母,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
“怎么就没有那么糟糕了?”师母冷笑。“跟你老师这么像的人能是什么好玩意儿?”
一句话骂两个人,这两个人哪一个不是跺跺脚就能让首都星抖三抖的人物?
不仅和冬,就连偷听的司机也瞠目结舌,手忙脚乱的升上隔板,祈求自己不会再听见夫人什么惊人之语。
师母说:“她不是也有情人吗?什么摄政王大臣的儿子,舅舅格林公爵家的表弟……你又不欠她什么,咱们本本分分相亲,认认真真谈恋爱,最后绿云罩顶,就是不能走,也不能找点知心人排解了?”
越扯越远了,和冬头疼道:“师母,不是你想得这样,”她替普琳解释,路易斯避不开但还有库帕,“那是她的表弟,有血缘的亲戚。”
师母拍她的手,眼看已经打定了主意:“王室那帮不知道廉耻的东西,倒行逆施,道格拉斯家近。亲结婚的还少?往上数,国王不就是爱德华跟自己表妹生的吗?到了这一辈公主嫁给表弟有什么不可能?”
“和冬,我跟你说,不要妥协,凡事有一就有二,第三次他们就当你默认了。就算你二叔不是个东西,你还有我们呢,他们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个胆子!”
“听我的,咱也找,不跟他们玩了!”
第70章 普琳在卡特琳宫等了一周也没等到和冬回来,刚开始里奥空手而归,她……
普琳在卡特琳宫等了一周也没等到和冬回来,刚开始里奥空手而归,她还以为和冬难得发脾气,有点惊讶的召人进来询问,里奥低垂着头将事情经过完整的复述一遍,话音刚落,就听到公主说了声:“老狐狸。”
里奥跟亨瑞还以为公主生气,也忘了跟对方的明争暗斗,全都静悄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普琳回过神来见他们这副样子也没解释,和冬拒绝回宫其实让她有点说不出来的高兴,爱人的怒火、独占欲……这些负面情绪反倒能让人体味到自己之于和冬的重要性,立马冲淡了之前因为和冬‘你想怎样就怎样’的作态而涌上来的微妙不爽。
她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做出点表态,比如亲自登门道歉立下保证哄人回转,但一来她手头的事情实在撂不下腾不出时间,二来为了接下来的计划,她跟和冬的感情不能太好——至少在卡特琳宫外是这样。
于是只能让里奥带着礼物登门。
里奥资历比亨瑞浅,一次两次还好,第三次登门时荷尔博家就已经不耐烦了,但也没明着赶人,带过去的礼物照收,只不过让他坐了半天冷板凳、喝了一肚子茶,临走前也没能见上和冬一面,更别提婉转的表达公主的歉意了。
里奥吃了一次闭门羹就轮到亨瑞,可在亨瑞出发前夕,普琳几次发起的通讯请求都被和冬拒绝,哪怕她发送消息表明这是自己的私人账号,和冬还是没有回复,甚至拒接她的消息,就连里奥、亨瑞也联系不上。
这种反应完全跟普琳预想中的完全不同。
总带着点决绝的意味,好想要借此机会跟她划清关系一样。
普琳只要想到这里心中就是一阵不舒服,亨瑞心不甘临走前还赶来书房撺掇着要里奥出去接人,“殿下您知道,和冬跟我的关系并不算得上好,我怕我去反倒会弄巧成拙。”
也就在这句话落地,普琳心烦意乱,陡然放下手上的文件走出书房。
亨瑞一愣,看见公主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了上去,一出门就见公主径直走向拐角,到了拐角房间推开门静静看了一会儿,再出声仿佛已经明白了什么,瞬间摆脱刚才那种混沌的模样。
公主要他拨通荷尔博的通讯号。
“这都几天了,和冬不会这样,”普琳说:“联络荷尔博吧。”
亨瑞出声道:“殿下,这时候请求通讯就是中了他的圈套!”
军部早在一周前就朝国会提交了增加军费支出的申请,给出的官方理由是:经过军事专家研判,他们认为帝国还有跟虫族在一号、八号、十三号边境线开战的可能,所以请求国会今年进行财政审批时增加军费比重。
这是军部伸手要钱的惯用手段,在他们口中帝国一直都处于战争状态。
可惜民众早就被沉重的税收、连绵不断的战争弄得精疲力尽,一度产生厌战情绪,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执政者水平了,再发展下去就是怎么也搞不掉的游行示威和暴乱冲突。
政客自然不乐意见到这一面,原本按照帝国绝大多数人的共识,今年六月开始就会按比例逐年削减军费支出,将士兵人数控制在合理的、能够迎战的范围内。
如此一来,剩余的财政资金便可以反哺民众,稍稍抚慰人心,直到帝国进入一个新的矛盾。
军部在一直反对削减军费支出的庄立树被人搞下去时没有出声,大家都以为军部众人深明大义,哪想到小心翼翼试探着推进改革的时候,他们却拍案而起。
如今战事刚刚结束,军部势力庞大,国内根本没人能跟其抗衡,至于联合起来——权力三分后,哪两方的联合都不会稳固。
国会迟早是要妥协的,普琳原本还打算借着阿姆斯特朗跟庄立树的这场闹剧顺水推舟,要是荷尔博一派能发威给新王一个颜色看看可再好不过了,但没想到和冬却被人捏在手里。
“打,”普琳关上门,首都星已经入夏,昼长夜短,早上八九点的阳光已经很有热度了,不知道和冬现在在做什么。
她说:“本来也就没想着跟军部耗下去,阿姆斯特朗握着那么多人都拿他们没办法,我跟他杠什么?”
我现在又不是国王,交给阿姆斯特朗去头疼吧。
亨瑞不甘心的说了声是,想要退下去准备的时候,却又听见公主说:“等等,再安排一辆车去荷尔博家,你亲自去接她。”
—
和冬被师母拉着看了好几天‘相亲对象’的光影,这都是他们在塔进行信息登记时留存下来的影像,存在塔的信息库,除本人外只有像老师荷尔博、师母这种级别才可以调动,以便为子女筛选出合适的另一半。
光影投射在半空,身高、血型、年龄、精神力登基等等一连串的自我介绍听的人头都快炸了。
和冬忍不了找借口出去透气,师母将茶盏一拍,瓷器磕在木桌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她踏出去的脚在半空犹豫,师母喝到:“回来!”和冬这才落了下来,转过身无奈道:“师母!这样真的合适吗?”
哪有人找情人搞成。人事面试的?
师母说:“怎么不合适,连塔的比对信息我都给你拿出来了,跟你契合度超过百分之七十的向导全都在这里,这不比你自己浪费时间强?”
“我这是节省你的精力,谁知道你竟然一点都不领情,好不容易约个人出来,你又不肯出去,一天两天净当成看戏了,要不然这样。”
在和冬以为有转机的时候,就听到她说:“你去繁育中心递交申请,搞个孩子出来……”
“师母!”她严肃道:“别拿这个开玩笑。”
师母哼了一声:“我看到时候普琳后不后悔,你都来这里多久了,她连个人影也不见,实在不像话,这是做错事要道歉应有的态度吗?”
“公主怎么可能跟我道歉?”
“怎么不可能?!”师母看着她:“他们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是她的伴侣还是她的臣子?既然是伴侣,做错事为什么不肯跟你服软,如果是臣子,又为什么不说明白,让你一个人苦苦煎熬?”
和冬走到她身边,半蹲在人眼前,师母握着她的手说:“我心里堵的很,和冬,一想到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吃了闷亏,我就恨不得把他们膝盖都踢碎……凭什么这么欺负你?就仗着自己是公主,你不好跟她解除婚约?”
师母气的手都在抖!
和冬连忙说:“不是,都不是!我其实不想跟您多说什么,我这么大了还要因为感情的事让你操心,实在过意不去,也没办法开口,但现在看来还是跟你解释清楚的好。”
“虽然这么说在你听来有些自我安慰的意思,但是我有自信公主不会跟他们发生什么,只是演戏罢了。”
师母深吸一口气,犹不相信:“和冬,不要想得这么好,这世上假戏真做的事情还少吗?你怎么保证他们不会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产生感情?要是真有这么一天,你又该如何自处?”
和冬还没来得及想,内务员便敲门进来说有客人到了:“将军让和冬过去。”
师母还以为是军部旧友,之前和冬的上司来,荷尔博也会安排他们见面,闻言没有反对,站起身给和冬整理衣袖,一边整理一边还说:“真没看上一个?你要是看上了就跟我讲,别不好意思,趁他们还在首都星,约出来见上一面,多了解了解……”
和冬目光在那个名叫‘安娜米娅奥尔丁顿’的名牌上停留了一瞬,肯定道:“没有。”
名片的自我介绍上,奥尔丁顿是小贵族,家族名下有一个很大的医疗器械公司,是生物科技公司出产的治疗舱的主要零部件提供者,几乎可以说是个垄断企业,这样的人家把米娅安排到内勤厅确实不算难事。
想来米娅即使失去内勤厅的工作也不会对生活有什么影响。
老师的书房半掩着,和冬敲敲门,在里面传出“请进”的声音时直接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一身制服、头发梳起、端端正正戴着白手套的亨瑞,荷尔博坐在桌后,亨瑞站在他对面右手边,两人看见她进来都报以客套的笑容。
亨瑞率先开口:“和冬在这里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荷尔博:“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和冬心如赤子却不知变通,也不擅长与人相处,这次能够回来陪陪我们夫妻俩,想必也多蒙您的照料。”
亨瑞心中暗骂,荷尔博不过一个退休的将官,竟然也敢跟他这么说话!但形势比人强,公主的软肋被人捏在手里,他想讨回来只能低头继续跟人客气。
荷尔博半拉半打又晾了他一个小时,这才仿佛想起亨瑞今天的来意,起身走出书房,对和冬说:“你们两个聊。”
和冬跟亨瑞即使握手言和,也没什么好聊的,一个问回不回去,一个正好想逃脱师母病毒式相亲的热情,于是顺利的坐上了回卡特琳宫的车。
亨瑞拉开后座车门请和冬上去,自己按照公主出行的规格流程,上前吩咐司机,再绕行至副驾驶落座,确保荷尔博家众人都看到这场表演,这才让司机开车。
车辆刚刚启动,亨瑞就说:“和冬,你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我希望你能多考虑一下公主的立场,不要这么任性。”
“你知道媒体会怎么写你搞的这场闹剧吗?让别人都知道公主跟伴侣不合,对你有什么好处?”
不知道为什么,从师母哪里出来再听到这句话,和冬心里陡然蹿出一股火,她闭上眼压了压:“是对我没好处。”
她说:“但对公主有好处。”
亨瑞从后视镜中看到她的表情,眉心深深隆起,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和冬这句话中竟然充满了轻蔑。
“这不正是公主期望的吗?我要是不搞这一出,她怎么唱戏?”
和冬看着窗外的倒影:“我没猜错的话,这两天路易斯已经去过卡特琳宫了吧?让我想想媒体会用什么名头形容这场闹剧,哦,有了,‘公主跟哨兵感情不和,摄政王大臣的儿子殷勤安慰,此处不亮别处开花’?”
“和冬!”亨瑞怒道:“你竟敢……”【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