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是这样的,殿下……” “不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公主咄咄逼人。
“不是这样的,殿下……”
“不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公主咄咄逼人。
和冬说:“我想跟您汇报休姆默克宫的见闻,——我没有在那里见到国王,但是却见到了库帕,因为忧心所以请求侍从官安排我跟您见一面,但我来的时候您正在会客,所以一直在休息室等候,然后……”
“然后你就听到现在?”
公主因为王后伤心,言语中充满了攻击性:“你在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可以走,你为什么不走?你为什么要留下来窥探我的隐私?”
“殿下,我……”
“你什么?”
普琳攻击式的质问几乎将和冬逼到墙角,一言一语如刀刃一般,威胁、诱导、怀疑,施加全部压力只为了逼迫蚌壳吐出那颗珍珠。
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公主释放出来,它伸出尾巴试探性的缠绕住和冬的脚踝,在没被人粗暴拒绝的一瞬间,便用可以和人匹敌的粗壮的躯体紧紧盘绕在她身上。
胸腔被挤压的窒息感,跟那日在热带雨林跳入河水时一般无二。
安静的宫室里只能听到和冬跟巨蟒争夺空间时粗重的呼吸声,这种压迫性几乎让她控制不住释放出卡洛夫,但精神体一旦打架只会让两人闹到无法收场,她深吸一口气:“殿下,我没有窥探你的隐私好嘲笑你的意思,我从头到尾都只是在担心你。”
“我担心你在争执中落于下风,担心你心碎痛苦,甚至担心你们这场谈话被别人听见成为他们拿捏你的把柄。”
哨兵坦诚内心:“我希望殿下如天上明月,皎皎洁洁、清清静静,永远幸福快乐,不会耽于任何烦恼。”
普琳没有得到意料中的令人满意的答案,但和冬的这个回答却跟小刷子一样在她心头搔了一下,那种麻痒让她根本维持不住脸上愤怒的表情,她第一次在自己早就预设好的场景中感到失控。
下一瞬间斐就将硕大的脑袋压在和冬肩膀上,依恋般的蹭了蹭。
公主昔日洁白的脸颊已经红肿起来,不消细看便能知道挥掌的人是用了多大的力道。
此时此刻,真切的站在公主身边,和冬才意识到公主此前所言非虚,王后对她何止是忽视、不慈爱,她完全把女儿当成置换权力时的筹码。
这一瞬间,和冬无比真切的意识到普琳是如何被人逼迫,又是如何勇敢的站起来反抗的。
和冬听见公主用明显转好的口气问:“你都听到了?听到我是一个白眼狼,一个置母亲兄长安危于不顾的恶人,我明明只需要做出一点退让便能换取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但我偏偏就是这么令人厌恶的固执、自私……”
“殿下!”和冬打断她这番自贬的话:“不管王后怎么说,你在我心里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她说:“即使我并不认同您的某些行为,但我也欣赏并且尊重你为反抗命运所做出的努力,你没有错,你只是没让他们满意。”
“人们往往会在承受不住压力时做出错误的选择并将自己拉入深渊,然后一生都陷入懊悔却又没有从中爬上来的勇气。但你没有,你很聪明、很坚定,你在一开始就避免让自己陷入这种困境,如果我是你,我也不可能做的再好了。”
这种坦诚到近乎热烈的夸赞让普琳不自觉撇过脸,生怕和冬通过自己的表情发现端倪:“哨兵,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花言巧语?”
和冬站的笔直:“殿下,我一字一句皆出自真心,我从没打算欺骗你。”
我从没打算欺骗你。
这种宣誓忠诚的话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但这一次还是让普琳心头一颤,她咬着唇,强忍着想将人拉入怀抱的冲动,这种忠勇正直的人不就应该得到嘉奖吗?
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还是违心道:“就算你没骗我,我也知道你对我便跟施舍小猫小狗食物一样,和冬,你只是可怜我,你凭什么可怜我?”
公主不知怎么越说情绪越激动,和冬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把陷入牛角尖的人拉回来。
“像你这样只动动嘴皮子表忠心的人我的见多了,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我只要一个能令王后闭嘴的哨兵!”
公主道:“你不会真跟那些自大的人一样,以为自己拒绝过跟我相亲就有立场可怜我了吧?”
“你太可笑了,和冬。”
公主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巨蟒犹如沉重的绳索在和冬身上滑动、收紧,几乎要把人勒成碎片。
和冬看着普琳红唇轻吐:“你不答应别人会答应,真要把我逼急了怎么不能结婚呢?我随时都能结婚,现在,收起你那没用的同情心滚吧,给我滚出卡特琳宫,听明白了吗?滚,只要你走,我就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
听出公主决定仓促跟人结婚的意思,和冬下意识阻止道:“殿下!”
斐紧跟着从她身上滑落,用尾巴推挤着她走出宫室,和冬强硬的握着它的尾巴,对那作势露出毒牙的巨蟒说:“不行!”
她又对普琳说:“不可以,殿下,你不能将婚姻当成儿戏,就算借此成功逃离王后的辖制,要是再落入伴侣的圈套,你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而且你知道哨兵向导结合意味着什么吗?”
公主目露不解,明显严格规定女性穿衣规格、露肤程度的保守的王宫,没有朝向导做过这种科普。
这本应是塔教育系统再普通不过的内容,但面对一张白纸模样的普琳,和冬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结婚跟治疗是不同的。”
她这么简短的总结道:“暂时链接跟精神结合不可相提并论,等你跟哨兵结合后你就再难违背他的意愿,彻底成为哨兵的附庸,你都坚持这么久了,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放弃?”
普琳冷笑一声:“和冬,我发现你这个人真是奇怪,我反抗的时候你说我不对,一而再的用拒绝来指责我,我现在选择结婚,你还是说我不对,我到底怎么做才能得到你这个上校的首肯?”
和冬即使再体谅公主因为王后情绪失控,还是为普琳话语中的嘲讽感到难受,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在公主心中是这种形象。
也许是她面上受伤的表情太明显,普琳一时没有继续动作,和冬抓紧时间表白:“殿下,你明白的,我只是不赞同你发动政变的野心,我见到太多死人了,真的不希望在战争结束后还看到有人因为这种可笑的原因死亡。”
“我知道你一直生活在王宫里,跟外人唯一的接触可能就是执行公务时的交谈、合影,能跟你见面的人都十分得体,所以你不太了解普通人过的什么日子,首都星边缘贫民窟里的人又是过的什么日子。”
“政变对你来说可能只是联合一些势力,变动几个人的职位,这样一来所有参与者都能皆大欢喜,但对卡特琳宫外的那些人来说,他们在和平时期很努力才能维持的生活,随时都会因为示威者投掷的炸弹消失。”
“我在从军时担任过医疗兵、参与过医疗谈判,又有一段卧底反恐经历,曾去著名的棚户区住了两年。”
和冬不想跟她形容那种极端的混乱和系统性的困苦,只说:“治疗舱的价格十分昂贵,器脏培养液又被他们成为‘蓝鲸’,只要小小一桶便能吞噬他们的生命。”
“我拒绝你不是为了指责你……”
“好了,够了,”公主听到这里不耐的打断她:“你又不会帮我,在这里跟我讲什么大道理呢?他们痛苦我就不痛苦吗?我一个恨不得立马就去死的人,还在意我死后会死多少人吗?”
普琳伸出手推她的肩膀:“既然你不答应,我跟谁结婚关你什么事?滚,你滚啊!”
和冬生怕动手伤着公主,僵着手脚不敢反抗,任由自己被人和精神体推到踉跄,她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拒绝’、‘需要一个哨兵’、‘你不答应’这些词汇,最后定格在公主脸颊上的红肿、眼中盈蕴的眼泪。
她心中一直牢牢筑立的堤坝,似乎在此时沉默而又剧烈地塌陷了一块。
在普琳以为自己失败,铁心要将人推入暗室时,那人却转身握住了她的手。
手掌温热,略带薄茧,禁锢着人根本抽不出来。
普琳一顿,正要发怒,却听到哨兵艰难道:“是否与您结婚对我来说是个重大的决定,我之前拒绝不是对你不满意,而是需要考虑很多东西,即使现在我也无法立即给你一个答案,但请相信我想要帮助你的决心。”
“我从来、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路边的猫猫狗狗,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停下来为它们提供食物,那一定是我已经做好收养、照顾它们一辈子的准备。”
和冬都快把心剖给她看了:“殿下,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发誓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那么对待你,但请你也不要再说这么令人伤心的话,看到你痛苦,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所以请给我一点时间。”
第32章 和冬走后,侍从官打开宫门,看见公主手搭在扶手上低头沉思,伴随着
和冬走后,侍从官打开宫门,看见公主手搭在扶手上低头沉思,伴随着光线透入逐渐显露出她红肿的侧脸,侍从官一惊,立马喊人将冰块拿过来给公主消肿。
即使寝殿内狼烟地动,不断有人围过来嘘寒问暖,普琳也没能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和冬,和冬。
这个名字跟它的主人在某天突兀的闯入她的梦境,她看着哨兵漫步荒芜之地、在战场上跟同伴英勇战斗,即使战争结束环境转变,从上校一度沦落为‘马夫’,对帝国的忠勇也始终如一。
只有这种人,只有这个人,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的交付信任。
普琳想起和冬的为难、挣扎,最后又在自己表演下的妥协,明明一切都按照她预料的发展,但她却莫名有点不敢回忆这人的眼睛。
也许是因为和冬的誓言太真诚,她无法说服自己面对的是一个觊觎权力并可以随意对待的东西。
那些疯狂的赌徒知道染指权力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即使夺走他们的地位、生命,普琳都不曾有一丝犹豫,但和冬却是一个特例,她超脱一切自己制定的规则之外。
普琳的良知难得的在目的即将达成的夜晚露头,也许人的情感本就复杂又自私,她即使再安慰自己万无一失,心中有根弦还是莫名紧绷起来——如果有一天和冬知道真相了她又该怎么办?
侍从官们很多都陪伴普琳长大,知道公主曾经对争取母亲视线所做出的努力,把她此时的沉默当成是对王后所作所为的心冷,便安慰公主:“殿下,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王后早晚都会因为自己的对您的轻忽懊悔的。”
普琳扯了扯嘴唇,敷衍自己在听。
可侍从官却因为她的回应以为自己把准了脉,堂而皇之的拿二王子的丑态来宽慰她。
“雅各布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侍从官评价道:“除去王子的光环,他一无所有。”
“人生三大节点,读书、工作、结婚,最后一项还没来到所以不做评价,但前两个他没一样做的好。”
“先讲读书,他当年因为多次违背纪律被哨兵军事学院勒令退学,是王后出面给校长写信,这才让校长放他一马。”
“读书不行还可以用志不在此解释,但二王子工作后执行公务时也没什么长进,每次外出访问身边总要跟着一个人——民众揣测那是出身军队的S级保镖,随同出行是为了保护王子安全。但内部工作人员都知道那分明是防止他鬼混太晚,第二天起不了床,放记者们鸽子的牢头。”
“可就算是如此资质,只因为幸运托生成了哨兵,王后就一门心思的将自己的荣辱系在他身上,平日明里暗里的偏袒、站台还不够,这次更是亲自下场联系格林公爵笼络国内势力,在跟王储相较明显不敌的情况下还想用您的婚事为他铺路,这不是一场必败无疑的豪赌吗?”
不过权力实在迷惑人的心智,这群狂热的赌徒在人头落地之前是不会睁开自己的双眼的。
公主的反抗在王后眼里也是惹人厌烦吧?
侍从官本来想说凭借您的布置根本不必跟王后硬抗,只要敷衍过去,往后自然能够解决,为什么非要跟她闹得不可开交呢?
可想起公主让他们设套圈进来的传奇哨兵——有时候即使亲眼看着她长大的侍从官也不得不承认公主的顽劣。
公主拥有一颗绝顶聪明的头脑,但仍旧没有摆脱因为环境而浸染上的贵族陋习。
也许她就是喜欢欣赏王后目的达不成时的烦躁呢?
侍从官最后只是宽慰道:“首都星很快就要变天了,您放心,只要王储知晓了他们的野心,……王后将再也不能成为您的阻碍。”
公主听到这里突然直起身,她眼神闪烁,仿佛被他这番话鼓动,重新积攒起了力量,侍从官听见她说:“让亨瑞过来,我有事要他去办。”
人正常走在街道上会观察红绿灯、看路边的风景,甚至还会在某个地方停驻观察跟自己擦身而过的陌生人。
但只要当天空下了雨,他们的第一要务就是保证自己不会被雨水袭击,如此反而专注赶路了。
侍从官听到公主低声说:“现在还不够,我还需要一场雨。”
—
惊爆!王储阿姆斯特朗被刺!
和冬即使沉浸在尽快对公主作出回应的紧迫感里,还是被这个如同病毒一般迅速蔓延整个帝国的消息震的直起身。
她站起身时带动身前的长桌挪动,因为惯性,杯碟碗盘发出一阵响亮的碰撞声。
但在餐桌就坐的众人跟她同样震惊,这种失态已经不能牵引大家心神,他们短暂的沉默失语过后便爆发出了惊人的交谈声。
餐厅从没有这么‘热闹’过,不论是厨师还是护卫队长,几乎每个人都在说话。
和冬看着他们嘴唇张合,但因为说的人实在太多,如同千万台呲呲啦啦的扩音器同时运作,繁杂无序到让哨兵的听力系统难以为继,她只待了一会儿便感到眩晕。
她调动精神力加固精神屏障,迅速赶到刚刚换值的艾伦和布鲁斯身边,站了一夜岗的护卫总是比睡了一夜的知道多一点。
和冬从他们的交谈中得知,午夜前后整个卡特琳宫就被突然赶来的治安队封锁了起来,许进不许出,甚至连睡梦中的公主都被惊动,寝殿的灯亮了一晚,亨瑞要求全员警戒,直到天蒙蒙亮,这才允许哨兵换班。
而星网上还没被毙的几个帖子也大致介绍时间线,王储遇刺的消息在凌晨三点由理查德报首次推送,但因为其在十分钟后立马删除博文,被业内人士判定为博取众人眼球的假消息,即使后来再次编辑发送,也没引起多少注意。
直到今日七点钟,哨兵公寓成员起床时间,和冬一边整理衣袖上的纽扣,一边跟他们一起下楼用餐,与此同时正准备上班的上班族突然发现自己被封锁在家里,一番追寻发酵之下舆论才被引爆。
厨师也适时向众人宣布一个不算好的消息:今天只有营养液。
“主食跟配菜还有,但我们在没接到命令之前不可动用,请大家谅解。”
——整个卡特琳宫都被封锁起来了,也不知道要封多久,首席侍从官正带着人加班加点清点库存,计算口粮,在危险未排除之前,粮食作为重要物资受到监管。
——整个首都星局域断网、大部分失联,他们没办法向内勤厅求救。
——今日首都星全区域限行。
“虽然治安队许进不许出,但除他们以外,我并没有在街道上见到其他人,哪怕是维持秩序的治安警察。”
首都星身为帝国心脏拥有一套相辅相成的防卫系统,治安警察在明,治安队在暗,治安警察属于**编制,是民官,日常负责首都星防卫工作。
而治安队诸位成员皆有军队背景,权力极大,轻易不会调动,类似于王室养的私兵,是军官。
军可管民,民不可管军。
根据治安条例,首都星一旦由治安队接管便会进入战时状态,但治安队接手首都星防卫系统一事近百年也发生过一例,今天简直可以被载入史册。
艾伦跟巴里特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巴里特犹豫道:“我能不能回去看看妈妈?”
布鲁斯的目光也迫切的看向队长,在联系不上家人爱人时,所有人都陷入一种微妙的恐慌情绪里。
艾伦在众目睽睽之下顶住压力否决道:“不行,没有任何人可以出去,治安队有处决权,我不希望看见你们任何一个人硬闯。”
巴里特:“可是……”
艾伦说:“没有可是巴里特,”他拿起桌上刚刚放下的帽子扣在头上,“我去求见公主,如果可以见到亨瑞先生也会尽可能向他求证,请大家稍安勿躁。”
在走出餐厅前,艾伦回首对和冬说:“哨兵,也请你跟我一同去吧。”
艾伦叫上和冬是拿她开路——卡特琳宫很多侍从官都听过传奇护卫的故事,所以在没有准确禁令的情况下,有和冬带路,他们几乎没有遭受什么内部盘查。
比之艾伦下值后几步一问的场景好了不知多少。
不过这份殊荣到了内宫就不管用了。
和冬一直觉得公主像是住在一个大花园里,王室为拉近与民众的距离早就宣布所有建筑群在非使用时段都对众人开放,坊间传言连国王都曾跟大臣抱怨过游客的吵闹,卡特琳宫作为公主居所自然也不能例外。
外宫是大部分人可以活动的场所。
但内宫却是获准进入制,不看身份不看地位,只能刷脸。
目前和冬的面部通行证只能带她自己进去,艾伦被留在宫门前还不断叮嘱她尽快出来跟自己联络:“大家仍处于恐慌情绪中,我们必须通过公主的口令安抚他们。”
和冬带着这份沉重的责任走到公主寝殿外,那里守着两个侍从官,在她刚踩到走廊地毯时就沉默注视着她。
和冬说:“我要求见公主,我想见到她。”
第33章 宫殿大门缓缓打开,室内一片昏暗,走廊过道带来的短暂的光线让和冬看到空置的椅子,她一怔,正础
宫殿大门缓缓打开,室内一片昏暗,走廊过道带来的短暂的光线让和冬看到空置的椅子,她一怔,正打算扭头询问,侍从官却跟害怕人逃跑一般飞速关上了门。
关门时的碰撞声在空旷的宫殿回荡,和冬慢了一步也不好这时候退出去,只能出声询问道:“殿下?”
无人回应。
她等眼睛适应昏暗的光线,这才沿着沙发隔出来的过道向宫室深处走去,期间灵敏的避开了摇摇欲坠的花瓶、放在推车上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最后找到正趴在床下披着薄毯读书的公主。
公主身侧放着一盏手提灯,灯身用粗线条的蕾丝包裹起来,光芒大减,像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刚好足够主人辨认书籍文字,她准备的如此周全,就像背着大人偷偷做坏事不想被人发现的小孩。
和冬走近才发现普琳穿着随意,睡袍领口松松下坠直到露出胸口的阴影,哨兵超群的视力还能看见她裙摆下裸露出来的脚趾,这让和冬低下头,停在原地不敢继续靠近。
她企图用声音提醒公主殿内多了一个外来访客:“殿下,是我,和冬。”
“今天卡特琳宫、首都星都被封锁,护卫队人心惶惶,艾伦特意派我来询问情况。”
公主听到这里终于抬起头,昏暗的灯光模糊映衬出她的轮廓,金发折射着那点微弱的光芒,随着主人的移动在空气中荡漾。
公主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忧愁没有惊慌,就像沙漠中的旅人遍寻不到绿洲,弹尽粮绝之后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问什么?你不都看到了吗?”
“整个首都星还能有谁希望王储去死呢?”
和冬脑海中闪过那天跟公主争执后怒而下令的王后。
王后,玛丽,上一任格林公爵的小女儿,与国王孕育两个孩子,其长子雅各布继承顺序正在王储之下。
就在她沉思的这一瞬,公主好像在地上趴累了,要扶着床榻站起身,和冬下意识伸手去扶,但普琳的领口实在太过宽松,就是伸手扶床榻的这个动作也能看见人圆润的肩头,和冬的手僵硬在半空,眼睁睁看着公主自己站起身,去床头倒了一杯水。
普琳的声音在室内回响。
“让他们放心吧,卡特琳宫没什么好引人注目的,顶多新王篡位根基不稳,王后再舍出一个公主跟人联姻罢了。”
和冬听出她话语中的颓意,艰难开口道:“殿下……”
普琳喝了一口水,平日轻微到几不可闻的吞咽声在这里竟然如此明显,公主唇上还带着水渍,凑近和冬笑道:“你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他们怎么能有这个胆子,我本来以为我都够十恶不赦,但是总有人心更狠。”
“我棋差一招,只能认命了。”
“恭喜你,哨兵,又从我这里逃过一劫,”普琳就像上一次恭贺和冬自由一般说:“虽然我很不甘心,但看着喜欢的人能够摆脱我这种恶人,我也感到欣慰,并且由衷的祝愿你日后可以得到幸福。”
公主的眼睛闪烁着波光,嘴唇上的水渍也闪闪发亮,和冬略有些闪躲的扭过头:“殿下,请不要这么悲观,只要我在这里一天,我就不会看着他们摆弄你。”
普琳很放松,她大概在这个时间也没讲究仪态的心思,靠坐在身后的狭长的柜子上,脚趾轻轻蹭着地毯上的短绒毛。
和冬能从余光辨认出她是在无聊且漫无目的画圈,也许她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番动作的撩拨意味,但对哨兵来说,那种脚底刮过绒毛的摩擦声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和冬坚持了三分钟,最后实在忍不了,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讲:“殿下,不要这么做,你面前还有一个哨兵呢。”
谁知道普琳几乎同时说:“今晚你留下来吧。”
——今晚你留下来吧。
和冬怔然抬头,以为公主是不知道其中深意,正打算解释劝导——向导怎么能随便对哨兵发出邀请呢?她不知道自己多么诱人吗?
嘴唇像鲜红的苹果,只要轻轻咬一口便能尝到甜腻的汁水……
公主没有开玩笑,她避开和冬的目光,扭头看向一边的花瓶:“反正你也不想走嘛,倒不如发挥一下你的骑士精神,让我结婚的时候不要那么难受。”
“你那天不是也听到了?王后属意的人选我并不满意,那是摄政王家里的哨兵,常年流连在明星堆里,听说给自己母亲过生日也要人去温柔乡里揪,一想到要跟这种人结婚,而且我还保持着贞洁,真的气不过。”
“而且,”普琳叹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运气总是差了一点,以前是现在也是,好不容易得到你考虑的消息,还没来得及高兴就遭遇晴天霹雳……”
“殿下!”
和冬听到一半就皱起眉,心里眼里都不自觉攒起一股火,公主把自己结婚对象描绘的越详细,她胸中那股突如其来的怒气就越是压不住,终于出声打断时,拳头已经不自觉攥了起来。
普琳顺着声音望过来,就见哨兵勉强压下怒容:“不要这么说,你是帝国的公主,没有人能勉强你去做你不愿意的事……你当初跟我相亲的时候不是还有选择的权利吗?”
“现在这种权利被收走了呗,和冬,”普琳朝她走过来,两人间本就不算太远的距离无限缩短,直到最后和冬甚至能嗅到她头发上的香气,这才意识到不妥要朝后面退一步拉开距离。
谁知道下一刻,靴上就是一重,和冬顿了一下,低头就见那只光裸的脚掌踩在自己鞋上,公主毫无踩到人的歉意,更是在人注视之下将另一只脚也踩了上去。
这下两人贴的不能再近,近到公主无法保持平衡,伸出胳膊想要勾住她的脖颈,和冬这才跟被烫了一样瞬间反应过来,立马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殿下,”和冬声音都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那样,毫无哨兵的威势,她的脸已经因为这种挑逗红透了,目光甚至透露出一种微不可察的恳求:“您不能这样。”
真可爱啊。
可欺负人的公主却没什么反悔的意思:“不能怎么样?”
和冬闭上眼,仿佛再也忍受不了她的调戏,喘了一下才说:“快点下来,你这样会摔倒的。”
几乎在这句话脱口的同一时刻,普琳就啊呀一声跟失去平衡一般往后面倒去,和冬下意识出手揽住她的腰,也就在环抱住人的下一秒,普琳笑眯眯的勾住她的脖颈:“抓到你了。”
和冬因为这种近距离的接触,整个人都僵硬了。
任由普琳在一旁说些令人羞耻的话:“反正你又没有未婚对象嘛,留在这里一晚又怎么了?女的又不会怀孕,我不会追着你让你负责的。”
“……不行,不可以这样。”
普琳的脸色冷了下来,放开人从她身上下来,“不行,不可以,每次都是这两句话,和冬,你既然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过来挑逗我给我希望呢?”
“给我希望又让我失望。”
“玩弄我的感情,你很得意吗?”
和冬忍受着空旷怀抱中的失落,她虽然第一次看到公主变脸,但仍旧十分体谅此时这人承担的压力,好声好气解释道:“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你,我只是担心你受伤,殿下,你不应该过这种痛苦的日子,如果你某天真步入婚姻,我也希望您是因为跟人坠入爱河。”
普琳听到哨兵说:“还有别的解决方式,今晚我会留在寝殿,您安心休息,等到明天侍从官推开大门,你就说是我诱哄了你,说我们已经完成精神结合。”
哨兵向导一旦完成精神结合,两人的精神世界便会产生一条通道,将他们紧密的连结在一起,此后两人视作一人。
根据战争时期留下的结合法令,没有任何人可以再将两人分开。
普琳没想到一直正经严肃严守纪律的哨兵,竟然真跟着她的思路想出这么一个、一个让自己安全无虞的同时又不用承担一丝责任的办法。
和冬低声说:“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吧,二王子即使造反也需要安抚军部,荷尔博将军是我的老师,和家也不会让自己的家族成员面临指控,我的军衔虽然不太高,但也够用,他们会出面保下我的,您不用担心。”
普琳紧紧盯着她,目的达成的喜悦已经不能再跟哨兵这番设身处地的表白相较,她想伸出手抚摸和冬的侧脸,但又怕人察觉出什么端倪,在哨兵看过来前低下头。
和冬说:“这样你就不用为难自己跟别人结婚了,虽然需要跟我结婚,但是……”
普琳大步上前,将自己刚才推出去的人又扯着衣领拉回来,和冬刚露出点惊讶的意思,她就吻了上去。
哨兵不敢抓她,生怕将娇贵的公主弄伤,但她也不敢说话,侧过去要拒绝亲热的脸又被人转过来,和冬忍受不了想要张口,普琳又含着她下唇说:“闭嘴,要不然我就咬你舌头了。”
第34章 首都星的这场混乱足足持续了一周,而为保护公主坚持留宿跟她演戏的和冬,也不可能在事件发展之场
首都星的这场混乱足足持续了一周,而为保护公主坚持留宿跟她演戏的和冬,也不可能在事件发展之初便预料到结局,所以实打实的在公主寝殿住了好几天。
侍从官们大概猜到这是和冬保护公主的方式,并没有指责她的轻浮,反而贴心准备了厚厚的足以隔绝夜晚阴寒的被褥。
和冬每天守在公主身边,因为用餐礼仪、因为言行举止等等一切不符合被王室框起来的规矩,被亨瑞阴阳怪气的刺了好一阵,但好在公主并不介意她的粗鲁,甚至在亨瑞指责人礼仪不到位的时候偷偷弯唇微笑。
这也让哨兵在亨瑞的指责声中捡拾起一点信心,不知为什么和冬总是有一种直觉,越是靠近公主越是强烈——虽然公主不说,但她似乎很是讨厌这种束手束脚的日子。
和冬疼惜她遭遇的这一切,并且可以预料等到她们的说辞奉到王后案前,两人将迎来的暴风雨。
于是在风暴来临前夕,哨兵尽可能地满足公主的愿望。
公主看中央花园的花心烦:“太香了,还招虫子。”
和冬就趁着深夜在园丁睡大觉的时候,将花园铲平,铲出来的花都规整的摆放在城堡一角,因为担心花香泄露出来,还特意在上面蒙上一层薄膜。
园丁第二天见到光秃秃的土壤,再三擦眼睛后叉腰骂道:“这是哪个龟孙干的好事?现在外面都封着,你让我怎么补?现种吗?公主要是瞧不见花心情不好,杀了你都不够赔的!”
没瞧见花心情大好的普琳正在一旁对和冬说:“我本来想种露薇花的,但是王后喜欢玫瑰,所以这里就种满了……他们从不问我的意见。”
和冬本来还因为园丁的叫骂不好意思,但普琳扶着围栏讲自己小时候,她的心神就被牵引过去,再也升不起对园丁的歉意。
“王室成员在十六岁初次分化前会进行两次基因检测,刚出生一次,十岁一次,而我在这两次检测中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向导倾向,所以从一开始就和雅各布接受不同的教育。”
“他可以跟着自己的玩伴骑马、踢球、拿着猎枪去狩猎,而我只能待在花房、客厅甚至是寝殿接受家庭教师制定的课程,我的父母都有自己的生活,对我的教育并没有多少耐心,他们常常会因为家庭教师一句‘公主今天不太听话’、‘公主家政课做的很糟糕’而遵从教师的建议惩罚我。”
“有一次在廊下罚站的时候,正好首都星迎来初雪,雪花像绵密的绒毛轻飘飘落到栏杆上、走廊上,我伸出手掌去接,即使冻了很久才被人想起来,但至今仍旧能够回忆起那时候的开心。”
“我上课走神的时候常常都在想,下辈子要做一片雪花,要做一只鸟,哪怕是成为一棵不能挪动的大树、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草,也总觉得会比在王宫的日子好过。”
和冬皱起眉,普琳见她这副样子笑道:“是不是感觉不可思议?堂堂一个公主怎么可能被家庭教师欺负成这个样子?但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以前王后最常用的惩戒手段就是关我禁闭,但现在需要执行公务,比那时候好的多,如果第二天甚至接下来一整周都有行程,拖到她消气,这种惩罚就如同泡沫一样消失无踪,不会再被人提及,第一次这样躲过去的时候我还感觉好幸运。”
和冬出声安慰道:“殿下……”
普琳说:“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可怜我、安慰我,我只是觉得应该把这些故事告诉你,告诉你我的痛苦,我并不是一开始就做梦去推翻压在我身上的枷锁,我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忍耐、顺从没有起到一丝作用,所以才打算直接把桌子掀翻。”
“如果王储没有被刺,我很可能已经联系人开始动作了,跟国王、王储甚至是雅各布比起来,我并没有多少胜算,这么做很可能就是死,轻一点被幽闭、囚禁亦或者送给某个公爵、伯爵当一辈子也不会露面的新娘。”
“但就是料到这个结局,我也不后悔,和冬,”公主说:“我不想在泥潭还没挤压到我胸腔的时候就放弃,说‘就这样吧,反正挣扎只会更快的死去,还不如躺平,说不定会有人来救我呢?’,我不想这样,即使他们不爱我、不看重我,我也要为我自己负责。”
“殿下,你没有错……”和冬为自己之前对她升起的警惕防备后悔,当人只是一个符号的时候,她可以轻易将其划入敌对者的阵营,但普琳在她这里已经是一个皮肉皆丰、有思想有喜恶也会感到痛苦的人,她实在没办法再站在公理的角度去苛责这个人。
她又强调一遍:“你没有错,你做的很正确,任何情况下优先保证自己都是法律赋予你的权力,我们打仗的时候甚至还允许士兵拔掉濒死之人的供氧瓶呢,你没有伤害到别人,你完全可以这么做。”
普琳看着她,看到她眼睛里的真诚,这才重新将视线放到光秃秃的花园几不可闻道:“我当然知道我没有。”
幼年一直肆意扭曲事实惩罚她的老师,早就被人赶到穷乡僻壤发挥余热。
看重王储的父亲爱德华,被自己亲手培养的儿子困在某处静养,至今生死不明。
而她的母亲王后也在王储频频动作之下犹如被逼疯的野兽,如自己预想的那般发动了政变,——哪怕王位之下是万丈阴影,但那女人只看得见王冠上的珠宝,别人的规劝又有什么用呢?
我要你登顶,我要你踏空,我要你在万事无可回头之时才明白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是为别人铺路。
普琳说:“那就好,我不关心他们,我只担心你误会我,”她到了今天已经再难分辨自己话语中的真心假意,又或者两者都有,只不过她放任那些不受控制的东西持续扩大它的份量。
和冬听到公主说:“我无法容忍你对我产生敌意,哪怕你是为了守护帝国、守护你心中的正义,但我只要看到你防备的眼神便会感到伤心。”
“你没有这样想真的再好不过了。”
殿下。
当夜晚来临,和冬躺在铺着厚实被褥的地板上,不受控制的将脸扭转过去,去看公主。
公主睡姿很好,除了露在被子外面的金发,离得这么远,和冬只能凭借被子的起伏分辨她的位置。
她想起普琳今日的剖白,对这人日益增长的爱慕已经完全把她早前设下的重重障碍击碎。
——我需要人陪伴在我身边。
——我喜欢你。
——你为什么不答应我?
为什么不答应她?
和冬看着床脚垂落的被角,刚想伸手将其搭上去,下一秒床铺上的那个人好像睡不安稳一般开始转身,她立马将手压在腹部,闭上眼睛、屏气凝神,做出熟睡的模样。
稍后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让人庆幸自己刚才做出的决定,哨兵凭借着敏锐的一直用于战斗的五感模拟出公主的行动轨迹,她好像撩开被子爬到床沿,巴着枕头朝自己这里看。
这种注视太安静。
哨兵的呼吸声都放轻了。
普琳嘟囔了一句,因为声音太小、因为刚刚睡醒,说话如同模糊的梦呓,和冬没有听太清,正竖起耳朵准备仔细分辨的时候,有人伸出手试探般的在她手背上碰了碰。
和冬就跟触电了一样想要蜷缩手指,但几乎就在大脑接到指令的同一时刻,她意识到自己正在‘熟睡’,立马按捺了下去。
公主见她没动静以为安全,趴在床铺上,伸出手攥握哨兵的无名指,这下和冬终于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了,普琳自言自语:“怎么量指围?”
——也对,她们‘准备’结婚了。
哨兵在担心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但向导的关注点似乎一直都不在这些令人烦恼的事情上面。
结婚这件事竟然令公主如此高兴吗?
和冬躺在地上,任由人下床走动,翻箱倒柜的找量尺,这番动静对听觉敏锐的哨兵来说就如同有人开着扩音器放广播,想继续睡下去都难,但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不是自己醒来的时候。
于是顺从的让人摆弄手掌、量自己的指腹。
在测量完成后,公主低下头,和冬能感受到发丝铺撒在胳膊上的搔痒,但在她还没做出反应之前,无名指指根一阵濡湿,有人在那上面吻了一下。
和冬心脏收缩,不受控制睁开眼的一瞬间,就听见公主带笑的声音:“你不会在装睡吧?”
没有,怎么会。
和冬不想被人取笑,立马闭上眼睛继续佯装,谁知道这个逃避般的在她看来十分隐匿的动作,竟然引得普琳闷笑出声。
守在门口的侍从官正低头跟夜晚巡查的亨瑞示意,他们都是哨兵,在和冬未获取信任前,公主的寝殿不会竖起隔音板,侍从官仍需对其保持警戒。
这样一来他们将公主的声音听的一清二楚。
亨瑞背手站在那里沉默不语,一个侍从官说:“公主很开心。”
公主少有这么开心的时候,不论和冬是不是合适的人选,只凭这一点就让亨瑞对她的厌恶减轻了一点,但在两人面前,这个一向恪守王室规矩的首席侍从官还是坚持自己的立场,评价道:“无耻之徒。”
第35章 外界的风雨终于在一周后刮到了卡特琳宫。 王后的侍从官敲响宫殿大门要求跟公主单独会面,但……
外界的风雨终于在一周后刮到了卡特琳宫。
王后的侍从官敲响宫殿大门要求跟公主单独会面,但他没想到自己顺利进入内宫后,公主身边竟然还站着一个人。
普琳没有起身,微笑示意让人入座。
见她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侍从官才对这种公然违抗王后命令的举动沉下面孔,站在那里对普琳说:“殿下,我想你的侍从官似乎没能领会王后的意思,王后是想要跟您单独谈话,不希望有外人在场。”
上一次单独谈话已经以王后发狂掌掴公主结束,这次接到消息,即使是亨瑞也不同意让公主一个人冒险。
于是和冬顺利的穿上了侍从官的制服,——侍从官本来就是哨兵出身,女性哨兵人数太少,却也不是没有,公主的寝殿出现一个稀有的女侍从官真的再正常不过了。
和冬身上的制服跟亨瑞他们有些差别,但也大致相类,只不过把黑色马甲换成背带裤形式短上衣,里面穿统一的白衬衫,笔挺的面料、一丝不苟盘编上去的头发都衬得人英气不凡。
如今哨兵站在一角,那肩背挺直的军队作风跟需要一直保持仪态、不苟言笑的侍从官礼仪相较并不算突兀。
普琳闻言不着痕迹地看了和冬一眼,非但没被侍从官话语中的指责吓到,反而不慌不忙的捧起茶杯,热气袅袅,她轻吹、抿了一口,借着喝茶这个动作让室内陷入长久的静默。
这种静默终于让侍从官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人是公主,而他除了王后口令只是一个毫无仰仗的传话筒。
直到他不自然的动了一下手脚,普琳才说:“我的母亲那么慈爱,从来都不会在意这些小节,我认为今天即使她在场,也肯定会迁就她女儿难得的一次任性。”
这种和缓的语调还没持续多久,在侍从官想顺着台阶下来的时候,突然听到公主说:“毕竟她从来都不会顾及我的心情,每次带来的都是坏消息,为什么我还要小心翼翼地关心她呢?”
刚才抓着小节不放的侍从官,真听到公主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却又不敢多发一言,为防自己听到什么更过分的坏话,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公主跟王后通讯的时候,粗鲁地扯着和冬站到镜头无法察觉的一角。
光影中的王后身着盛装,好像刚从什么宴会出来,发间、耳垂、脖颈、胸前、手腕上的珠宝看得人都替她叫沉,但王后本人却没一点受罪的意思,反而愉快的跟普琳谈论了一番自己收藏的珠宝。
“我刚得了一顶镶嵌着玻蓝石的王冠,那种蓝色像是流淌的海水,侍女还说要拆下其中一颗做成胸针,但我不忍破坏,想了想这么漂亮的王冠也只有我的菲比配戴。”
“妈妈打算在你跟路易斯订婚那天送给你,”王后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对女婿人选异常满意的丈母娘。
她甚至十分周到的说:“你放心,我已经跟摄政王谈妥,他们绝对不会干涉你的婚后生活,只要能提供一个继承人,你甚至能一辈子住在卡特琳宫。”
王后说到这里就像完成任务般露出略带伤感的微笑,呼唤着公主的名字:“普琳,你能明白妈妈的心吗?”
和冬听的直想冷笑,王后口口声声为女儿着想,做的却全都是威逼利诱的行径,上次公主已经不惜与她闹翻明确拒绝跟人订婚,但她偏偏就是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堂而皇之的派人进入卡特琳宫,在不讲清外面的形势安抚女儿的情况下,就迫不及待地用这种压力逼迫公主,从而达成自己的愿望。
她看着公主的,从她这个角度能清楚看到公主忽闪的睫毛,那本应坐在宝座上被人娇宠的珍宝,正在直面母亲带来的压力。
普琳说话速度很慢,但也很坚定:“妈妈,我不想跟路易斯结婚。”
王后没想到自己百般铺垫的话竟然立马就被人打回来,脸上的笑已经快挂不住,正要开口却听见女儿说:“你肯定知道路易斯是什么货色,整天流连在美人堆里,今天为了女明星打架,明天跟谁抢男模的,我为什么要跟这种人结婚?”
王后说:“贵族的婚姻是一种责任……”
普琳接道:“有关契约、有关家庭、有关合作,却始终无关忠诚。妈妈,这种婚姻观念已经过时了,人类早就挣脱地球的限制冲向星际,我也不想再重复你们的悲剧。”
“我有喜欢的人,”她说到这里微妙的停顿了一下,不仅引得光影那头的王后冒火,就连和冬身边的侍从官也在打量公主表情,似乎在好奇什么人能够得到这个美人的青睐。
和冬像是背着人在听公主表白,不自觉地挪动脚步,在侍从官奇怪的看过来时,才勉强让自己维持冷静。
普琳说:“我已经决定跟她结合,妈妈,恕我无法答应你的请求。”
王后气极,拂袖起身怒道:“普琳,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拒绝路易斯要跟谁结合?你拒绝摄政王的儿子,要跟谁结合?”
“我实在对你太失望了,首都星封锁这么久,你从来都没想过妈妈面临的是什么处境吗?我尽自己最大努力给你争取过来的东西,你竟然说自己要跟穷鬼结合?”
“是你被鬼迷了心,还是已经下流到跟人苟合,珠胎暗结,这才提起来拿结婚遮羞?”
普琳蹙眉道:“妈妈……”
“别喊我妈妈!我没有你这样大逆不道的女儿!”
“妈妈,你听我说……”
“除了你说自己会好好打扮准备仪式,我什么都不想听!”
王后一脸怒容,普琳的一再请求似乎让她重拾过往拿捏女儿的自信:“孩子怀了还可以打,但你哥哥要是错过这次机会,我们都会死!你明白吗?我们都会死!”
“要是你一意孤行,执意让跟别人结婚,”王后冷酷道:“那我就只有杀了他,让你死心。”
“只不过到时候你可要记住,他是为你而死。”
室内一时针落可闻。
普琳厌烦的闭上眼,她早就知道母亲是个只知享乐被欲望操控的木偶,也知道她对自己的疼爱跟其他东西一比可能只有一指甲盖那么大,但每次被人提醒着重温这个认知,都让她无比烦躁。
更别提母亲这时候还是拿和冬的性命威胁她。
“妈妈……”她话音刚落,便听到和冬的声音,哨兵出列道:“殿下,您想怎么将人处死呢?”
王后这时候才意识到竟然有人旁听了这场谈话,立马责问般的看了侍从官一眼。
在众人注意力投聚到自己身上时,和冬坦然回视,目光跟光影中的王后相撞也毫不退让:“战争已经结束,把人调到前线当炮灰这个稳妥的办法已然行不通,再说现在也是星际时代,监控遍布,每个人的生命体征、行动轨迹时时上传终端……想杀一个人可没这么容易。”
“殿下,您大概是久居高位,所以不清楚自己动动嘴皮子的一句话需要调动多少个部门,又需要封住多少人的嘴巴,而且这中间但凡有一个环节出错,瞬间就能引爆舆论,到时候您费尽心思推上去的儿子,也要因为您的所作所为承担民众的怒火。”
这一声又一声直接点出问题所在的诘问让王后招架不住,审问道:“你是谁?”
和冬甩开侍从官的手,从角落里走出来:“您还是不明白,我是谁不重要。”
她走到公主身边,在两人距离只有几步远时,敏锐的观察到公主似乎跟有人撑腰一般,直起了脊背。
这动静让和冬砍掉自己话语中的规劝,直言道:“殿下,我已与公主完成精神结合。”
这一声犹如在深海中投入一颗炸弹,震得不知情的两人久久不能回神。
和冬站立在公主身侧:“作为她的伴侣,我有义务向您重申公主的意愿,她从来都没有也不愿意答应跟路易斯结婚,更不会去参加什么一厢情愿的订婚仪式。”
“除此之外,我也想告诉你,你不仅只有雅各布王子这一个儿子,公主也是你的女儿,就算人心偏颇,怎么会有人能将女儿作为礼物送出去呢?”
王后的目光几乎要吃人,听到这里冷笑道:“还敢指责我,你以为你是谁?”
和冬没有受她干扰,继续道:“公主不是任由你搓揉捏扁的玩物,国王给予她的身份和荣耀不会被任何人剥夺。”
“我不是谁,我也没有在指责你,”和冬的耐心耗尽:“我只是在警告你。”
普琳听到这猖狂到不像哨兵说出来的话,不由自主扭过头看向和冬,那被自己亲吻过的嘴唇此时紧抿着,目光坚毅,脸上弥漫着微不可察的怒气。
“您该不会真以为自己搞定摄政王,有了格林公爵撑腰,就可以推举雅各布王子即位,高枕无忧了吧?”
“您真的确定吗?”
和冬笑道:“军部呢?国会呢?支持王储的大贵族呢?占据国家绝大部分人口的平民呢?”
“你到底是谁?!”
和冬握住公主的手,在她目光看过来时做口型说别害怕,随即便对着王后恭敬道:“和冬,上校和冬,公主的伴侣。”
第36章 王后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接受女儿逃脱自己的掌控,和冬认为的‘哨兵向导精神结合后不可分离’的王牌在她这里根……
王后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接受女儿逃脱自己的掌控,和冬认为的‘哨兵向导精神结合后不可分离’的王牌在她这里根本行不通。
——只要把人杀了,不就行了?
——至于哨兵死后,跟其完成精神结合的普琳会不会精神崩溃,这些都没关系,只要人活着就行。
不论和冬是上校还是将军,敢忤逆她都要承受她的怒火。
可当天独自前来卡特琳宫的侍从官明显没有那个把人抓走的能耐,王后饮恨,几乎在通讯结束的下一刻就派人围堵卡特琳宫。
普琳当了她这么久的女儿,用脚趾头都能看穿王后的脑回路,在命人将那个倒霉的侍从官关押起来后,立马就带和冬回到寝殿。
公主寝殿很大,此时阳光透过窗户扑洒进来,亮亮堂堂的,普琳一进门就立马拉上窗帘,和冬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跟过去帮忙,询问道:“是要把所有窗帘都拉上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她就让公主坐下歇息,自己去忙,但等完成任务后转身,却发现普琳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垂幔。
在这种透光不透人的网纱笼罩下,一切都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普琳拨开垂幔走来,金发、碧眼、指尖一直到手肘都被洁白绸缎制成的手套包裹着,在素色垂幔这么纯粹的背景下,简直像被人从电脑上抠出来的肖像画。
和冬看得入神。
当那人走近,伸手解开自己胸前的纽扣,一颗、两颗,正要解第三颗,和冬才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瞬间握住她的手,哨兵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殿下,你要做什么?”
普琳本想快点把人按床上,自己再出去布置,时间紧迫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但见她这副样子,突然起了坏心思,凑近她道:“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和冬不自觉后退,她退了一步,见公主弯眼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优势,拼体能向导根本比不过哨兵,她在担心什么?
于是稍稍恢复,将公主的手放下来,三下五除二的把已经散开的衣领拢起、系上纽扣:“殿下,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会误会的。”
普琳哼了一声:“你自己想歪了还倒打一耙说我……你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让你被人带走受罚?”
和冬说:“我有军部的通行证,即使治安队过来抓人,只要把证件亮出来他们就没办法动我,想要处罚一个上校必须通过军部,而军部接到消息就意味着所有人都知道了,我顶多被关几天,受不了什么大罪。”
“不行,不可以。”
两人上次争吵时的词汇一出来,和冬就是一怔,还以为自己又哪里惹人生气,谁知道下一秒就听见公主说:“我舍不得。”
在哨兵看过来时,她好似还觉得这一声没什么份量,又说:“你不是亲口说过要护我周全吗?现在又想把我一个人留在卡特琳宫,要是他们突然闯进来把我带走怎么办?”
“不会的,还有亨瑞、艾伦……”
“听我的!”
公主一强硬,和冬也没了办法,只能听人指挥侧身脱下外衣换上公主的睡袍,两人身形相差不大,她穿上除了手腕脚腕都露出一截外,也没有什么桎梏感。
普琳掀开被子将哨兵压进去,走前想起人乖乖躺在被窝的那副画面又匆匆回头看了一眼,在和冬察觉视线看过来时,她说:“把头发解开,有谁睡觉的时候还盘着头发的?”
—
亨瑞一直守在门外,见公主出来立马上前说:“治安队已经接到命令,正在赶来的路上,领队跟我说还有二十分钟,他们不能拖太久。”
普琳一出寝殿,身上那股跟和冬相处时的轻松就随之远去,一边听亨瑞回话一边吩咐侍从官守好大门不能让任何人进入。
她本人则带着亨瑞走到书房。
普琳的书房在一个很小的暗间,前身是储物室,整个空间不超过十平,只有半扇用来透气的窗户,她以前跟家庭教师发生争执后往往会回到这里,关闭大门躲避处罚。
这是她的第一个避风港,即使后来她拥有整个卡特琳宫的使用权,但仍旧习惯在这个小空间里做事。
这几天因为和冬一直跟在身边,普琳都没机会出来,此时坐在桌前听亨瑞汇报。
从王储被刺杀后失去踪迹,王后派治安队封锁整个首都星搜救却一无所获。
到格林公爵轮番去大贵族家里登门做客为雅各布拉支持票。
再到前天静悄悄完成的国会选举——新的政党即将在下月初上台。
整个首都星像是衍生出两条平行的时间线,王后发动的政变除了全区域封锁影响民众日常出行外,其他政府机构一切运转如常。
得益于帝国特殊的政治生态,普琳甚至可以料到这种封锁撑不了多久,政府不会允许王室一直干扰民众的正常生活。
在网络恢复前,格林公爵如果还没说服大贵族联合起来推举雅各布即位,都不用她那个潜藏在某个角落的大哥出手,民众的谩骂瞬间就能将他们击溃。
而作为帝国国防盾牌的军部、凝聚民众共识的国会和新任总理,大概率不会过问王室内部的决定,只等他们斗出来头领再开始走剩下的流程。
也只有这种特殊的制度才能保证王权混乱的情况下,行政持续、国防**。
虽然父亲爱德华以前一直抱怨他们的权力过大,但普琳却真觉得相较一切被那对母子搞砸,倒不如现在来的自在。
“新政党的党魁姓庄,在党内深耕多年,曾出任国防大臣、首席财务官,后来因为腐败问题主动卸职修养身体、含饴弄孙,这次出山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趁着死前再给家里人捞一笔。”
亨瑞继续道:“庄立树是个铁杆革命派,他第一次在国会任职时就曾联合党内其他议员提出废除王室的草案,只不过那时候他火候还不到,一直被上任党魁压着,没能如愿。”
“想来这次看到王后一派闹出来的烂摊子,肯定会旧事重提。”
“恭喜殿下,您一直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谁知道普琳面上却没什么高兴的意思,只翻看着桌上的报告,良久才说:“还不够,他已经不年轻了。”
亨瑞听见公主说:“他太老了。”
人之将老,雄心壮志都会随着青春一起逝去,只剩下一具不断盘算利益的躯壳。
普琳叹道:“他要是能有年轻时一半的脾性就好了。”
—
治安队闯入卡特琳宫时,普琳已经回到寝殿,站在垂幔外摘下珠宝、散下头发,她本以为和冬会被这种动静吵醒,谁知道拉开垂幔一看,人家竟然已经睡着了。
和冬的睡姿也跟她本人一样规整,双手压在腹部,只占了大床边靠近自己平日打地铺的那半边位置。
普琳走近,想起她上次装睡,想伸手捏一下她的鼻子,但又不舍得把人吵醒,只在床边侧坐着看她的睡颜。
寝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整齐、有力,楼板都在震颤。
在和冬睁开眼前,普琳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和冬本来还带着骤醒的困顿,但在脖子上挂上一双柔软的手臂后,她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瞬间清醒过来。
推人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完成,就听到那人低声说:“是我,治安队来了,你别说话。”
门外适时传来侍从官跟人的争吵声,人声吵闹,直到有人轰的一下推开宫殿大门。
侍从官喝道:“你们竟敢擅闯公主寝殿!”
领队毫无诚意道:“抱歉,职责所在,如有冒犯多多见谅。”
说完打量寝殿一周,询问道:“人呢?和冬藏在哪里?”
“我数到三,最好自己出来,别让我们这帮粗人在公主寝殿搜。”
“一!”
治安队虎视眈眈,目光在墙壁和垂幔上梭巡,已经精准锁定目标,只等一声令下便冲上去捕获嫌犯。
“二!”
首席侍从官接到消息匆匆赶来,命令他们关上大门,不想让这一幕暴露在众人视野之下,领队看了亨瑞一眼,默许了关门的动作,毕竟之后上台的不论是谁都跟公主这个向导无关。
即使治安队是国王私兵,也没必要得罪一个权贵。
“三!”
在领队下令让人搜查之前,室内突然响起公主的声音:“亨瑞,这些人在做什么?”
听声音公主仿佛刚刚睡醒,领队没料到公主竟然真的在寝殿,气氛一时僵持下来,只听见亨瑞回道:“治安队想搜查寝殿,说是要抓捕和冬。”
“抓和冬来我这里干什么?”
公主不知是不是因为被人吵醒声音中带着一股不耐烦。
天之骄子、国王掌上明珠的头衔对治安队众人来讲还是一种震慑,一天为君终身是君,一日为臣终身为臣,治安队敢对亨瑞等侍从官不客气,却不敢跟公主对着干。
领队正想要亨瑞求情,谁知道这老头一点情面也不讲,直接说:“那就要问问领队是什么意思了,毕竟离得那么远我都能听见侍从官说公主在休息,外来人等不得闯入,谁知道还没赶来,人家就直接踹门进来了!”
“领队,公主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啊。”
领队只能硬着头皮讲他们搜查了整个卡特琳宫都没发现和冬,公主寝殿是最后一个地方,所以才鲁莽的闯了过来。
说到这里,领队话头一转:“当然,我们也能理解公主的不便,只要殿下能够容许我们看一眼,治安队便立即退下。”
公主冷笑一声。
再温柔的向导有了身份加持,她的喜怒哀乐也能引得人心头一紧。
普琳说:“你这话讲的好像跟我为难你一样,我要是不准,你是不是下一刻就能跑到王后那里告状了?!”
公主如此咄咄逼人,领队擦着额上的虚汗,连忙道:“不敢,不敢,殿下,这是我们职责所在,要是抓不到和冬,我们也没脸回去面见王后……”
“够了!”
公主厌烦道:“你进来看吧,看完就给我滚!”
普琳越是这么说领队越是不敢,最后在队伍中勉强薅出来两个女哨兵,让她们远远拨开垂幔看了一眼。
公主身着睡袍,正背对她们侧身躺着,金发扑散在枕头上,闪烁着温柔的光泽,但声音的主人明显对他们的打扰十分不耐。
出声道:“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给我滚!”
队员这才说了声抱歉,冲领队摇摇头。
治安队空手而归,在最后一个人走出卡特琳宫时,亨瑞高声道:“关门!”
即使队员远去,也能听见首席侍从官阴阳怪气的声音:“治安队的官真是越来越大了,人活的时间长就是能长见识,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有人敢闯入王宫,甚至还敢跑到寝殿打扰公主休息……狗仗人势的东西……等新王即位看看收不收拾他们。”
寝殿,普琳拉开被子,看见在被窝里憋得满脸通红的哨兵,和冬有些崩溃,喘了一会儿,才稳定声音说:“殿下,你要早点跟我说,我……”
“你怎么样?”普琳将手搭在她的腰上,明显感到手下身体僵硬起来:“你就出门跟人搏斗还是跟着他们走?”
“殿下,就算这样您也不用为我如此牺牲。”
“谁说是牺牲了?”
公主笑着捏了一下哨兵的腰,在人反应过来飞速后退闪躲时,才低声道:“你不知道我看见你躺在被窝里有多开心,我总觉得这个时候你才属于我。”
“你属于我吗?和冬。”
第37章 “你属于我吗?和冬。” 和冬听到这句话,原本闪避的动
“你属于我吗?和冬。”
和冬听到这句话,原本闪避的动作一顿,手肘支在床上,想起公主为自己打掩护所做的牺牲,内心不是不震动,细品之下震动外还有一种感情得到回应的隐秘的幸福。
她喜欢公主。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个人吧?
和冬心里一直有声音诱哄:回答吧,回答吧,这不就是你梦寐以求的吗?你那么喜欢公主,公主也喜欢你,怎么也不算趁人之危了吧?为什么不能假戏真做呢?
但另一道声音却威严的穿透一切妄念,质问她:哨兵,你确定要违背自己的承诺吗?你宣誓效忠国王,却来到公主身边,你说要守护公主给她自由,现在又要因为一己私欲跟她建立亲密关系吗?
是不是从你来到卡特琳宫的一开始你就打算这么做?
什么守护什么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都是你靠近她的借口吧?
这两道声音在和冬体内激烈厮杀,短短几秒已经让人出了一层薄汗,正在这关键时刻,哨兵嗅到衣料上传来的香气,她倏然意识到自己正穿着公主的睡袍。
刚刚因为疲累而被抛之脑后的羞赧瞬间朝和冬袭来,她只觉得全身的气血都往天灵盖冒,让她头脑一时热一时凉。
在这种助攻下,心中的恶魔占领了顶峰。
——我喜欢公主,但我也允许她随时离开,这样就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吧?
跟公主在一起这个念头实在太美好了,没好到只要触碰到一点便会感到幸福。
和冬被心中的恶魔蛊惑,张口想回答,可因为太过紧张张嘴也只发出一道无意识的音节,在她懊恼过后,决定抬头跟人对视确定心意的瞬间,却看见普琳那双碧绿的眼眸,——期待之下混合着一种不易令人察觉的冷静。
仿佛自己的种种反应尽在这人的掌控之内。
一如两人相亲后初次通讯,普琳掩面诉说难处,戏耍自己的那天。
和冬感到一股轻微却又尖锐到不可忽视的痛苦,原本激烈跳动的心脏瞬间冷却收缩,胸口像是梗了什么东西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一刹那她脑海中闪过很多念头,可在看到普琳睫毛颤动,仿佛奇怪哨兵为什么不说话的下一秒,‘为什么’、‘怎么会这样’的不可置信全都被她压了下来。
和冬无法接受自己的真心被人踩到脚下,也为自己在道义和私欲中的摇摆羞愧,甚至觉得现在自己体味到的这种心痛,就是自私自利的人本应该得到的下场。
她略带狼狈地挪开视线:“不要拿我开玩笑了,殿下。”
你为什么要这样,殿下?
哨兵竭力遮掩自己的情绪:“侍从官他们还在外面等着。”
也许是和冬演技够好,也许是普琳本来就没到她会立马答应答应,所以公主没有察觉不对,只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就知道会这样,和冬,你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吗?你不喜欢我吗?”
和冬闭了闭眼,撑起身体下床背对普琳的时候,才看着墙壁展露出一丝苦笑。
在发现‘公主不是真的喜欢我’后,她终于退烧,能准确听出普琳这些话中的疑惑。
你不喜欢我吗?
应该读为:你不是喜欢我吗?
喜欢我,面对我的表白时为什么不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呢,和冬?
和冬穿上自己的衣服,拉开窗帘、挂上垂幔,在亨瑞等侍从官赶来后,朝坐在床边的公主颔首示意,直到走出寝殿,这才回头看了一眼。
公主的身影被侍从重重遮挡,看不清楚她的面容,她好似从哨兵的匆忙离开中察觉到一丝不对,恰在和冬回头时朝这里看了一眼。
两人的视线没有交汇,毕竟隔得那么远,毕竟也只有哨兵一个人在沉沦。
和冬朝哨兵公寓走去前,在心里默默道:因为我有我的尊严啊,殿下。
狗记吃不记打,下次还能朝人摇尾巴,但我不行,我真的会记住自己的每一次失败,并且温故知新,日后……绝不再犯。
—
和冬静悄悄回到哨兵公寓蒙头睡了一觉,因为当天情绪波动太大,这本应苦大仇深、辗转反侧的一夜竟然睡得格外香甜,有了充沛休息作铺垫,她第二天甚至准时下楼吃饭,丝毫没有失恋的样子。
人刚下楼走到餐桌上,艾伦他们发现她回来,全场静默一瞬,随即都在嚎叫。
“和冬!”
“你竟然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和冬揉着耳朵,感觉自己像是进了猴子园。
不过也实在不怪这群人这么激动,跟和冬这种能知道事情经过、背后原因的幸运儿相比,这帮公子哥是实打实过了一段提心吊胆的日子。
刚开始是担心家里人,后来担心身处权力争斗中心的自己,最后就是缅怀过去打个申请就能出去嗨皮的幸福日子。
一群人虎视眈眈,见和冬放下餐叉直接挟着人到艾伦房间逼问,和冬也体谅他们蒙着眼什么也不知道的焦躁状态,三言两语讲了自己跟艾伦分手后一直留在内宫当护卫的经过。
和冬不想提她跟公主的事,一来是她一贯都不喜欢张扬,这种事即使是真的也没有必要拿出去说,更何况是假的,二来,就算她说了也不见得有人信。
众人对公主单独要和冬当守卫的事接受良好——和冬的战斗力大家都看在眼里,在整个首都星封锁、前景不明的情况下,让得力哨兵过去当守卫才是明智之举。
艾伦他们主要是问和冬这一切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我真的受够这种日子了,哪怕给我发把量子炮让我冲锋陷阵都比困在宫里强!”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和冬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从没听侍从官们提及,他们在内宫也是神情凝重,来去匆匆,好像都有事情要做。”
布鲁斯听到这里夸张的叹了口气,头枕着胳膊直接靠在椅背上:“这就是甘当边缘人物的代价啊,朋友们,要是我们是公主的得力手下,现在哪儿用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灼呢?”
众人唉声叹气,艾伦却明显不信,在众人散去后又尾随和冬返回宿舍,跟他同行的还有巴里特和布鲁斯,三人尾随的明目张胆,连脚步声都懒得遮掩,和冬加快脚步想关上门得个清净,谁知道艾伦直接伸手挡住快要闭合的门板!
和冬也没让他断个手的决心,只能任由他们登堂入室。
布鲁斯一关上门就说:“和冬,你心不诚,问你话呢吞吞吐吐的,还是不是兄弟了?”
艾伦跟巴里特虽然没说什么,但环胸抱臂,站在那里也端是一副审问的样子。
和冬没办法,只能说了王后派人要公主跟人订婚的消息,护卫队三人组对普琳的推崇一点也不比侍从官少,听到一半就皱起眉,到最后问:“那公主是要跟人结婚了?”
和冬说公主拒绝了:“王后对此很生气,我估计卡特琳宫的封锁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艾伦这几个人精已经明白了和冬未尽之言,王后能在首都星全区域封锁的情况下还要公主订婚,这意味着什么?
发动政变的不是别人。
不是王储借遇刺残杀手足——王储是真的遇刺了。
做这些的还很有可能是公主的母亲跟兄长。
虽然现在情况也算不上好,但他们总算能把心放下了——至少没性命之忧了不是吗?
和冬回到哨兵公寓的第三天,公主方面没人对她的去向提出疑问,好像那一周就是哨兵做的一场美梦,梦醒过后,一切都了无痕迹。
但首都星的网络确实是恢复了,艾伦等人抓紧时间跟家里人联络,和冬也不能免俗跟和父和莉莲报了平安。
与此同时困在家里憋疯了的网民却火力全开,化怨愤为动力,一直在喷帝国现在的‘无总领’状态。
帝国政治生态分明,军队管国防,国会管政府,王室管外交和门面。
首都星这种情况明显是王室闹出的幺蛾子,于是所有王室成员都被大家嘲了一个遍。
兢兢业业、勤恳办公的王储——你是不是傻,都快继位的人了,能不能有点继承人的手腕,连自己弟弟都不知道防的吗?你看,现在被人杀了吧。
奢靡无度、只知享乐的王后——为什么她的脑子总在主人最需要的时候下线?你有野心也行,但你为什么不看看自己生出来的是什么玩意,雅各布那种只会玩女人的浪荡王子能担得起大任吗?
王后,王冠可不是让你过家家的陪衬,要是帝国在封锁期间遭到虫族偷袭,那你就以死谢罪吧!
二王子雅各布,原来国王掌权、王储当预备役的时候,大家都把他看成自己虽不成器但奈何嘴甜会哄人的开心果,雅各布头上那么多能撑得起场面的大人物,他公德私德怎么样其实没那么重要。
但当他跟王后一起发动政变后,他就再也不能享受这些宽容了。
网民将他骂个臭死,从妈宝男、神经病到给他P黑白照天祝他早日升天都是轻的,和冬登上星网即使没检索词条,也能看到各种关于雅各布的推送,网民甚至开始人肉定位二王子的终端地址并实时上传,希望有哪些善心人士直接送他们的王子上西天。
至于公主——公主是唯一一个从这场混战中顺利脱身的人物,网民骂到力竭,到公主这里也只说一声‘摊上这样的哥哥和妈妈,我们的公主真可怜’就没有后话了。
和冬看着那些说公主可怜被人利用的评论,心中一阵绵长的闷痛。
公主为了获取婚姻的庇佑而不得不对你虚与委蛇,和冬,你真失败。
做事失败,做人也失败。
第38章 首都星全区域封锁的第十五天,新政党上台,总理庄立树通过广播媒体向全帝国直播宣誓。 ……
首都星全区域封锁的第十五天,新政党上台,总理庄立树通过广播媒体向全帝国直播宣誓。
庄立树满头银发,个头稍小,跟寻常政客整容拉皮维持个人形象不同,他坦然露出脸上的老年斑和手背上因为皮肤松弛而格外明显的青筋。
坊间传言庄立树统管最高法期间,法院批准的死刑案件数量一度到达建国以来的峰值,他也无愧民众封的‘法律卫道士’的名头,刚宣誓完就微微一笑说:“本来还有面见国王的环节,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我无缘得见国王,所以这次就暂时省略。”
这是王后发动政变后,第一个站出来点他们的政客。
跟社交媒体上民众自发对雅各布的辱骂发泄不同,稍微有些影响力的涉政访谈节目、报纸等新闻媒介,都在这魔幻的半个月内消失无踪。
庄立树如此坦荡的谈论这个敏感话题,让站在餐厅的护卫队众人包括和冬都不由得将目光投向大屏幕。
庄立树又按照流程说了一遍政党竞选宣言,在众人以为他也要轻轻放过王室造成的此次骚乱的时候,他话头一转说:“我承诺给大家带来美好、和平、自由的生活,政府的权力受到限制和公众监督,同时国王的权力也不可滥用。”
“此次突发情况对大家工作生活造成的不便必须有人负责,但在此之前,我宣布——首都星全区域解封。”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
会场里的尖叫声震耳欲聋,众人齐声呼喊着庄立树的名字,仿佛人类即将迎来一个新纪元一般疯狂。
等到庄立树的光影消失,护卫队成员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不是一场政治作秀,布鲁斯率先出声问道:“真能出去了?”
他看着艾伦,艾伦面对众人询问的目光也是没办法,又看向和冬:“现在侍从官都在内宫不出来,我们又进不去,要不你去问一声?”
和冬正在吃餐盘里的面包,刀叉跟餐盘的碰撞声在他们的凝视中无限放大,她不想抬头看他们恳求的面孔,只说:“现在特殊情况,没有殿下传召,我也进不去。”
她说完深觉挫败,这两天即使再小心将公主眼眸中的冷静埋藏在记忆深处,也无法避免因为众人的言语再次想起,每一次都是必须要屏息凝眉才能克制住的苦涩,这对她来讲真是一种折磨。
好在艾伦等人虽然失望,但也没继续提,几个队员得到好消息甚至商量着兵分两路,一路实时观察社交媒体上的动向,看看是不是真有人成功出门,另一路则打算去宫门口碰碰运气,“要是能出门了,大门总不至于还关着”。
和冬不想一个人胡思乱想,跟艾伦他们打牌,上个人刚甩出一张红桃K,她正低头看牌的时候,刚才说要去宫门口碰运气的队员突然跑进来,“咣——”的一声推开大门。
众人被声音惊住,扭头望去,之间那人叉着腰喘气,缓了半晌才说:“和,和冬,亨瑞喊你过去。”
众人目光又齐刷刷聚到和冬身上。
和冬不自觉放下牌起身,问道:“亨瑞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亨瑞向和冬宣布了内勤厅批准她调任的好消息。
亨瑞说:“恭喜你,哨兵,你对殿下的忠诚卡特琳宫有目共睹,欢迎你回来。”
和冬面对他们的恭喜,却不由自主把目光投在旁边阅读公文的公主身上,在普琳察觉扭头看过来前,才对亨瑞说:“谢谢,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亨瑞这才叹了口气,对着和冬说了王后侍从官带来的消息:“王后希望公主尽快履行公务。”
也许是受到新任总理庄立树点人的压力,王后一派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协,在国王、王储下落不明,王后、雅各布被人骂上天的情况下,出席帝国跟虫族战事谈判庆功会的重任就落在了公主肩上。
亨瑞用不可理喻、极具攻击性这两个词形容负责此次谈判的虫族外长。
“虫族虽然具有拟人形态,跟人类外表无异,但骨子里的粗俗、蛮横还是能让人看出这是一个未开化的种族,他们不遵守礼仪也没有道德,我担心公主会受到刁难,所以请求你随同前去。”
“这也是给你一个在众人面前露面、预热你跟公主结婚消息的机会。”
亨瑞说:“只要此次会见任务完美落幕,公主就能争取到更多支持以便日后同王后抗衡。”
和冬虽然全程都做出一副倾听的姿态,但亨瑞的话也只是过了一遍脑子,她提取出‘有事要你做’、‘对公主有利’这两个关键词,那种接到调任的微妙的开心早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对亨瑞亦或者说是公主御下手段的洞察。
相较于其他吝啬给予奖赏的上司来说,公主至少在派人做事前还会喂个萝卜。
我的直觉没有出错。
和冬闭上眼,不知道该为自己心痛还是该为公主的处境担忧,再抬头就整理情绪对亨瑞说好:“能为公主做事是我的荣幸。”
—
战后谈判十分漫长、曲折、对所有的参与者都是一种折磨。
从战争结束到现在已经过了半年,帝国跟虫族代表团进行了三次谈判,至今只达成了部分协议,往后还有的磨。
和冬跟公主一起参加宴会,在宴会召开前夕,按例接见了帝国众位谈判精英,并对他们的付出予以嘉奖。
谈判精英的憔悴肉眼可见,每个人跟公主握手谈话的时候,即使竭力让自己保持兴奋,在外人看来也跟被吸干精气神一样,连握手都没什么力道。
这种情况,也只有在化妆师的帮助下,精英们才能展露适合面向民众播出的精神抖擞的一面。
公主由侍从装饰,穿礼服佩戴珠宝,和冬也换下护卫队制服穿上了军装,这种军装形制跟她在军部时穿着的不同,上面只有一些固属于王室的荣誉勋衔,是历任王室配偶才可以获得的荣誉。
卡特琳宫侍从官一致决定将其作为和冬在大众面前的首秀,她穿戴整齐时,侍从官们都在调侃和冬:“哨兵,是不是觉得自己就像在做梦一样?”
和冬那时看着在不远处对镜佩戴珠宝的公主,几不可闻道:“我的梦早就醒了。”
可她这身行头对别人的冲击力还是很大,不仅宴前谈判精英目光停驻打量,就连宴会开始,跟公主跳完开场舞后,虫族外长也走过来向两人道贺。
据亨瑞介绍,虫族外长原身有蝎尾,属于虫族内部比较有势力的一个种族,今天见面和冬才知道亨瑞所言非虚,外长即使处于拟人形态,一身的气势也非上位者不能有,此时明明战败、明明在帝国的地盘,开口也很不客气,带着一股轻蔑。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会由一群只知道自相残杀的蠢货掌控,一想到你们帝国未来的国王是个背刺父亲、兄长,不知道礼义廉耻的玩意儿,我都只能为那些在谈判桌上的对手惋惜。”
虫族外长讲到这里似乎才察觉到自己‘口出恶言’,又夸张的反应过来挽回:“不过还是祝贺殿下新婚之喜。”
新婚之喜用的不对,不过与宴众人也没谁对虫族的文学修养抱有期待。
可虫族外长对于王室的诋毁却不能不反驳。
精英们皱皱眉,正在思量要不要上前援助。
一直保持微笑的普琳突然伸出手搭上和冬的胳膊,哨兵怔愣之后非常配合的调整姿势,让她戴着手套的手能够妥帖的放到自己的手臂上。
即使知道不应该,——这么重要的场合,面对虫族外长的刁难,她们必须立刻做出反击,事关帝国尊严,一切都不可马虎。
但和冬还是因为公主这个举动,觉得两人连结在一起,成了命运与共的战友,她那颗极力按捺、捆满石头的心脏,还是冲破一切阻碍,缓慢而又坚定的因为这个人重新跳动起来。
普琳说:“谢谢,你的心意我们收到了。但我想外长或许对王室有些误会,”公主巧妙的将众人心知肚明的外长对帝国的不满,缩小到王室范围,外长‘指桑骂槐’,公主就只谈桑。
“因为我们之间的文化差异,我对此表示理解,其实我也有些好奇外长是怎么从家族中脱颖而出,能够成为代表团的核心人物,代表虫族跟我们谈判的。”
普琳微微一笑:“毕竟像虫族这种崇尚从群体决斗中筛选出王者的种族,很容易就让人误会外长的成长环境。”
您能脱颖而出,也是踩着自己亲兄弟的尸骨吧?
咱们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普琳言外之意不尽如此,没想到一向温软可亲的公主竟然是个硬茬子,虫族外长一噎,又把视线转到和冬身上,本想讽刺哨兵靠人上位,但这一打量他才骤然明白自己的今天毫无缘由的焦躁从何而来。
“你身上充满血腥味儿,”虫族外长厌恶道:“没想到王室竟然会接纳这样一个屠夫成为公主的伴侣。”
血腥味儿?
众人对虫族外长这番话不明所以,就连初战获胜的公主也微微蹙眉,以为这是外长恼羞成怒后无差别的攻击。
但一直跟虫族打交道,几次死里逃生的和冬却是再清楚不过,如果哨兵也能拥有虫族那般发达的嗅觉,她绝对能在外长身上嗅到同类的鲜血,和冬想起自己惨死战场再也不能跟家人团聚的战友,朗声道:“请原谅。”
宴会开始后,公主选定的伴侣第一次开口:“那时候我们还是敌人,我斩杀敌人、保家卫国的行径无可指摘,我也为我所获得的荣誉感到骄傲。”
“克勒福先生,您或许还不清楚,帝国法度严明充满人类的智慧,推崇婚姻自由,公主可以选择她的伴侣,我们两情相悦。”
我们两情相悦。
和冬在公主配合着跟自己对视、展露微笑的时候,心脏又迎来一股尖锐的疼痛,表现在众人面前就跟与爱人对视感到羞涩一样,飞快挪开了视线。
她对虫族外长说:“感谢您的祝福。”
第39章 公主跟和冬的一番组合拳打下来,克勒福占不到便宜,再加上和冬身上的同类血气真的让他难以忍受……
公主跟和冬的一番组合拳打下来,克勒福占不到便宜,再加上和冬身上的同类血气真的让他难以忍受心头的惊惧,只得悻悻而去。
虫族外长都没讨到好果子吃,其他人见状更加乖觉,一直到宴会步入尾声都没人再来找她们的麻烦。
普琳也在克勒福走后不久被等待跟公主会面的人群慢慢包围。
和冬站在包围圈外,看着她微笑着跟一个又一个凑过去的人握手、交谈。
公主说话很慢,因为王室语言老师的训练,王室成员公开场合讲话时为了表达准确都会选择牺牲语速,普琳的语速正好介于正常和让人等待中间,每当她讲话时,围在她身边的人都像按下停止键,低头、侧耳认真倾听。
在众人拱卫下,公主的一颦一笑都散发着光芒。
和冬靠着墙壁,低头看自己的左臂,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公主手掌搭上来时的重量,这次宴会,亨瑞好像真把她当成公主的伴侣,开始强调在公众场合应该保持的礼仪。
第一,不得随意触碰公主的身体。
第二,两人并肩行走时,必须跟公主步速一致,最好跟她错一个身位以示恭敬。
第三,不得对外发表任何有关王室的言论。
亨瑞其实还要求和冬出席宴会前注销所有社交媒体账号,但也许是刚才说的‘不准’、‘必须’这种命令式的语句太多,显得硬邦邦的不近人情,到了这里,他的语气明显和缓一点。
“和冬,我也是为你着想。”
“等到媒体转播这场盛会,全帝国所有人都知道公主已经挑选好了自己的伴侣,到时候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在镁光灯下,哪怕随意感叹一句‘今天天气真好’,都能被人当成政治表态,拿过去大作文章。”
“王室没有精力去处理这些小事,所以我们尽量在一开始就避免此类事件发生,你跟公主是一体的,你不能站队,明白吗?”
和冬曾经设想过跟公主在一起会遇到很多困难,先不谈她们中间一直难以跨越的原则问题,两人出身相差太大,成长环境都不相同,没多少共同语言,而她又不像艾伦、布鲁斯一样擅长跟向导相处,两人走到一起肯定要度过一段磨合期。
和冬一度还想过怎么跟一直关心自己的家人朋友透底,想过跟公主正式求婚,想过两人的婚礼。
但唯独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政变,把一切都搞得乱七八糟。
她被人赶鸭子上架一样,突兀的从幕后站到台前。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还发现:公主并不喜欢我。
和冬其实想问为什么,但又明白对感情这种东西追根究底根本没有必要。
这时看见端着托盘过来的侍者,立马招手拿了一个酒杯,宴会临近尾声,侍者也轻松不少,冲和冬露出一个笑,见她一个人站在这里,还劝道:“你怎么不过去见公主呢?”
“哦,”和冬没想到侍者竟然不知道自己身份,她还以为刚刚跟公主跳开场舞那一幕,自己已经暴露在宴会厅所有人的视野之下了。
但如今这个头衔也不再令她开心,所以侍从知不知道都没什么意思,他不知道,她的失落还少一点,闻言只道:“我看见人太多了,想等一等。”
侍者肯定道:“别等了,等到宴会结束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到时候你就没有机会了,……我们都在等着下班呢。”
和冬问:“你们都很喜欢公主吗?”
侍者好似不明白和冬为什么这么问,有些奇怪的打量她一眼:“你是不是第一次参加宴会?难怪,看你有点面生,公主很受欢迎啊,她每次来这里大厅都堵得水泄不通……”
恰巧这时很受欢迎的公主终于想起哨兵,目光从人群中投向这里,侍者见状惊讶的嘴巴快张成O型,托盘都抱不稳了,红酒在高脚杯里摇荡,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看吧,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和冬举起酒杯示意,仰头喝了一口,公主看到后微微一笑,这才收回目光继续跟人交谈。
侍者不知道两人的隔空交流,只叹道:“公主真温柔、真有耐心,她好像从来都不会生气。”
和冬说是啊,将酒杯放回去:“谢谢你的酒。”
—
和冬在宴会被媒体转播后迎来一次“爆红”,社交媒体上咒骂雅各布的网民纷纷转换阵地,对这个即将加入王室的这个新成员感到兴奋。
不仅如亨瑞所料深扒其过往,甚至还因为她账号发布内容过少,热衷去跟她互关账号的家人、朋友、同事那里发掘她的照片。
普琳担心王后那里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有时候蠢货总是能做出一些令他们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事,于是派人提前给社交软件公司发函,要求他们屏蔽带和冬标题的关键词。
在和冬头疼应付周围人询问的时候,普琳这里也接到了和冬老领导的通讯请求。
老领导名叫肯,跟和冬老师荷尔博将军同期进入哨兵军事学院受训,后又一起投身帝国跟虫族浩浩荡荡的护卫战争中,是生死与共的战友、知己。
所以和冬从提前毕业被划归前线开始,就一直在肯的手下。
也是肯批复了卡特琳宫关于和冬人事任命的函件。
在和冬印象中本应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就是如此平静、如此寻常的通讯了,等肯的光影投过来,普琳率先跟其打了招呼:“早上好。”
肯真想回好个屁,王室这群说话不算话的狗东西!但他还是扯了扯唇角,勉强做出一个笑脸:“早上好,殿下,我想您应该明白我此次通讯的意思。”
肯面容严肃:“您向我保证过,当哨兵精神治疗结束就会让她重返军部——和冬是一名上校,军部所有在役军人得到这个衔位的不足一百人,她的军事素养、战斗经验都居于前列,本应在属于自己的舞台大放异彩。”
肯含蓄的发表自己的看法:“帝国举国之力培养出的战士不应该参与政治斗争浪费生命。”
普琳耐心听完,并没有因为肯对自己的指责生气:“事情有变,肯,很多时候我们并不能控制事情的走向,就像我承诺帮忙治疗哨兵的时候并不知道我会爱上她。”
肯听到这里面容一阵抽搐,张口想说什么,但又在公主的声音中咽了下去。
“显然,爱情真的会让人变得不可理喻,我爱上和冬,也很幸运的让她爱上了我,我不想跟恋人分离,也不想看到她继续在战场上为帝国卖命却落得弹尽粮绝、差点自尽殉国的下场。”
肯说:“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战事紧张、前线供给被虫族恶意切断、军部高级顾问大公无私、舍小保大对不对?”
普琳说:“你看看你的理由总是那么多,多到冠冕堂皇能把人堵的不能再说,多的花团锦簇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成为你们的军功章,在战后报告上大写特写,在总结会上大谈特谈。”
“但从来没人在意过和冬的生死,所有上前线的士兵都是炮灰,看到她死里逃生,你们惊讶的哦了一声,怜悯她年纪轻轻精神世界全毁,以后再也不能再进一步,把她丢到一边不闻不顾。”
“然后又在见到她恢复活力后,对我说‘和冬应该在属于她的舞台上大放光彩’。”
肯不能接受公主的污蔑,也知道自己失策陷入毫无意义的口水战,直接道:“殿下,请把和冬还给我吧,要不然我真的没办法跟她老师交代。”
和冬的老师荷尔博将军是军部一方大佬,虽然早就深居简出不问俗事,但战功彪炳,门生弟子众多,不是一个好开罪的角色。
肯祭出这个杀器,本以为公主就算再不情愿也要妥协,谁知道普琳沉默一阵,却说:“我已经与和冬完成精神结合。”
“!”
相较于民间对哨兵向导的一致推崇,王室等贵族却一贯对此持矛盾态度,先是筛选继承人哨兵优先,鼓励哨兵向导结合,然后又不可控制的厌恶哨兵向导将两人绑定在一起的天性。
据肯所知,那个销声匿迹的国王爱德华就没跟自己第二任妻子完成精神结合。
虽然官方说法是国王跟先王后感情深重,但肯这种活得久的老怪物早就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掌权人怎么能容忍自己被人掌控呢?
同理,野心勃勃、权欲熏心的公主,怎么可能跟哨兵结合?
肯不相信:“殿下,这不是儿戏,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普琳真的很奇怪为什么肯觉得她会把吞到肚子里的肉包子吐出来,他明明一开始就不相信,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在付出那么多精力、忍着对治疗别人的不耐,将和冬治疗好后,会轻轻放手?
“我没有开玩笑,肯,真正听不明白的人是你,就算抛下我们完成精神结合这件事不谈,你也不应该带走我公开宣布身份的伴侣。”
普琳久违的对人展露出自己的不耐,“我已经等的太久了,她为军部效命够久了,现在她属于我。”
“没有人可以把属于向导的哨兵抢走。”
第40章 这次宴会像是投入深海的一颗炸弹,艾伦、布鲁斯等护卫队成员全员炸锅,从转播结束后就守在哨兵……
这次宴会像是投入深海的一颗炸弹,艾伦、布鲁斯等护卫队成员全员炸锅,从转播结束后就守在哨兵公寓门口,虎视眈眈地盯着来路,只等抓住人问个清楚。
和冬头痛地安抚完和父跟莉莲,刚踏上会公寓的路就见到这一幕,远远停下脚步,不敢再闯虎穴,在路口徘徊的时候终端又弹出了二叔的通讯请求。
消息传播的速度简直比瘟疫还快!
和冬犹豫半晌还是没有拒绝,叔侄两人露天背景下相见,但二叔的兴奋已经完全盖过粗糙的环境,喊了几声和冬的名字,然后笑道:“真有你的,那可是公主啊!”
这种把公主当成大肥肉的激动让和冬不自觉皱了一下眉,二叔还在继续说:“本来我还以为和家没机会了。”
他讲到这里不知道想起什么没有继续说,反而问和冬:“公主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跟你举办婚礼?你早点打听清楚,我也好帮你准备,虽然和家跟贵族比起来是差了一点,但怎么也不能让公主委屈,你们的婚礼一定要大办,请摄影师过来全程留影……”
和冬听到二叔预想中的婚礼场景竟然跟自己所想差别不大,有些惊讶有些苦涩,但最后都化成一声轻叹。
二叔从中嗅出一丝异样,慢慢止住话头,问道:“是哪里还有问题吗?”
他想到最有可能的一个原因:“王后不同意?”
和冬不想跟人谈论自己的情感问题,一是出于对公主的保护,另一个就是因为她不喜欢自己如今懦弱的样子。
放在以前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竟然成为了最看不起的懦夫,但当对面是公主的时候,她也真的没有办法在产生疑问时就直接上去质问,……她害怕听到答案。
如果公主真的说:我对你毫无感情。
她又该如何自处?
面对二叔的疑问,和冬顺水推舟说是:“王后希望公主跟摄政大臣的儿子路易斯结合,但公主不愿意,所以她才选择了我。”
二叔嗯了一声,没有问和冬为什么从不愿意变成愿意,也没有询问她有没有改变朝国王效忠的想法,这种体贴让和冬保存了一点颜面。
在通讯的最后,二叔说:“如果真的只有这个原因,那你不必担心,和冬,据我对公主的了解,她决定的事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哪怕这个反对的人是王后。”
“我希望你能尽快推动跟公主结婚的进程,毕竟在这种时候,向导不好意思开口,哨兵总是要主动一点。”
和冬说了声明白,二叔这才挂断通讯。
独留和冬一个人站在路口等到深夜。
哨兵公寓的人对和冬的失踪习以为常,等不到人也只是难掩嫉妒的说:“肯定又是去内宫了!”,公主未来的伴侣在内宫留宿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他们等不到,也只能骂几句,按下心焦回去睡觉。
和冬等到所有灯光熄灭,才拿出在军队潜行的功夫上楼,短暂睡了一觉,第二天又早早出门。
相较于在公寓被艾伦他们围住逼问,还真不如去内宫,公主那么忙,很多时候根本都顾不上她,她只要将自己当成花瓶般保持沉默,绝对可以混过一天。
但在前往内宫的路上,和冬却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米娅?”
此时天色尚早,远处薄雾朦朦胧胧的爬上树梢,一群穿着制服的黑压压的人走近,和冬这才辨认出领头人正是亨瑞,亨瑞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出声道:“你们认识?”
和冬还没回答,米娅站在队伍中冲其抿唇微笑:“阁下,您有所不知,我来卡特琳宫参加篝火节的时候受到一个哨兵骚扰,还好有和冬帮忙。”
听起来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助人为乐的故事。
如果和冬不是公主选定的伴侣,哨兵向导如此戏剧性的相遇,肯定会让看客渴望观看她们接下来的故事。
亨瑞的脸色随着记忆复苏慢慢沉了下来,在看到和冬张口好像还要跟人说什么的时候,立马出声打断:“既然跟和冬认识,那也是卡特琳宫的朋友,我代表公主对老朋友表示欢迎。”
“不过公务要紧,一切都容后再谈吧。”
一行人当然不敢有什么意见,附和着说了声对,就跟着亨瑞继续往前走。
和冬站在原地看着米娅一边回头冲自己微笑,一边在别人的督促下赶路,那身侍从官的黑色制服穿在蜂鸟向导身上有一种别样的突兀,就像是哪家小孩偷穿大人衣物,处处都给人一种不协调之感。
也就在哨兵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直领头开路的亨瑞好似想起什么,突然顿了一下,停住脚步对和冬说:“哨兵,你也一起吧。”
—
米娅早在赛马节前后就从向导学院毕业,毕业后又被家人安排进入内勤厅工作,此次跟同事一起前往卡特琳宫是为了教导公主礼仪。
——据说王后对公主在宴会上的表现很不满,公主出言回击克勒福在她看来是对外长不驯,但王后又怕自己亲自派人给公主造成压力,于是决定折中从内勤厅调人。
米娅跟和冬透露来意的时候似乎还没察觉到这是王后对公主的敲打,短暂介绍完自己此行的任务后,就在感叹卡特琳宫的美丽。
“这里的每一个穹顶竟然都有巨幅故事画。”
和冬却没什么欣赏的心思,不自觉将目光放到大门,他们进来时公主正在书房处理公务,没有召见,侍从官就将人引入休息室等候。
亨瑞让和冬陪客,自己也出去不知道忙些什么,这个不苟言笑的大人物一出去,这群不速之客才跟解了禁一样交头接耳起来。
其中一个还问和冬:“你就是公主的未来伴侣?”
和冬礼貌的露出一个笑,他们得到回应聊的更起劲,“你跟公主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在一起?有没有像小报上说的那样深夜带着公主飙车出去玩?”
看着和冬疑惑的神情,米娅才解释道:“他们都说公主爱上你是因为你一直带着她出去玩,去做一些王室不让公主做的东西。”
最后半句话,米娅几乎是闭着嘴巴发出来的模糊音节,只有离的近了才能听个大概,向导好像对自己跟同事的八卦行径感到不好意思,说完就道歉:“你要是不方便,就不要搭理这些无聊的家伙了。”
侍从官恰在此时递上热饮,和冬接过道谢,回答的中规中矩:“我在护卫队工作的时候认识的,没有,小报只是臆想,毫无根据。”
侍从官上完茶点就退到一边,米娅的同事等人离得远了,这才神神秘秘道:“那你跟公主是政治联姻吗?”
“别误会,我只是想卡特琳宫之前一直都没透露你的消息,你们在一起也太突然了,所以有点怀疑。”
站在远处的侍从官耷拉着眼皮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群人私密的谈话。
和冬觉得这位同事冒昧,但顾及王后来者不善也许是想透过他们得到什么消息,也没含糊过去,而是准确的说:“不是,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你是觉得我不会爱上公主?还是觉得公主不爱我?所以才认为我们是政治联姻?”
同事打了个哈哈:“我就问一下,满足一下好奇心。”
“我也在满足你的好奇心,”和冬说:“真要按照你说的政治联姻,没有公主的青睐,我其实还够不上跟她结合的门槛,我的家族并不显赫,甚至连我本人也没在帝国担任什么实权职位,不瞒你说。”
同事、米娅包括站在一旁偷偷竖起耳朵的侍从官都能听见哨兵道:“我仰慕公主已久,知道她也喜欢我的那天,高兴的不得了,那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我从没体味过那种失落。
和冬客气的陪这群人坐了一上午,吃完中饭,侍从官还是让他们去休息室,米娅的同事才终于坐不住,出声询问道:“公主忙完了吗?不知是不是有时间跟我们见上一面。”
侍从官说公主正在午睡,等到午睡时间结束,公主又继续处理公务,和冬陪着米娅跟她的同事枯坐一天,刚开始还能聊聊天,后来就是微笑、喝茶、吃点心、活动,绕一圈继续回来喝茶。
因为有公主未来伴侣全程陪伴,米娅一行也摸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不受欢迎,直到晚八点,亨瑞准时出现留客:“天黑了,今天公主公务繁忙,从睁开眼睛就在处理,一直到现在都没停下,让你们等待这么久实在抱歉。”
“现在虽然解封但还有宵禁,你们要是碰上治安警察解释起来也不方便,不如就在这里住一晚,等到明天殿下醒来,我就向她通传。”
米娅跟同事面面相觑,不过出来一趟肯定不能无功而返,只好答应下来。
和冬不想跟公主见面,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也不想看到公主对自己虚与委蛇,便朝亨瑞和其他侍从官示意,准备退下。
谁知道跟着他们出门前,突然听到亨瑞冷哼一声:“哨兵,您真是热衷交际,见到老朋友就觉得卡特琳宫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是吧?”
“真奇怪,明明之前在内宫打地铺,赶都赶不走的人,现在竟然如此拘束,好像第一次进来一样。”
见和冬停住脚步,亨瑞轻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走之前都不跟公主道一声晚安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