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室内静悄悄的。 侍从官好似笃定公主不会‘玩物丧志’,虽然站在那里弓腰低头保持着谦薄
室内静悄悄的。
侍从官好似笃定公主不会‘玩物丧志’,虽然站在那里弓腰低头保持着谦卑的样子,到底还是等着普琳改口。
看着公主沉吟,和冬不由得屏住呼吸,——她发誓自己真的没有跟侍从官一较高下的念头,但不知为什么到了此刻竟然有些紧张。
正在想自己要不要识相一点退出去,谁知道几乎是在她后退的同一秒,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握住她的手腕。
公主拉住她,对侍从官说:“你没听到吗?我要出去一趟,如果亨瑞实在有急事,那就麻烦你现在开始收拾行李吧。”
说完她便牵着和冬走出大门,侍从官因为太过震惊被钉在原地,而和冬也有些发懵。
直到跟公主并肩穿越幽深阴森的过道,她才察觉到一丝不妥,侍从要么在前要么在后,从没跟君王并肩行走的例子,而且……和冬不自觉侧头看普琳,又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纤细的手指,公主真的没发现她还握着别人的手腕吗?
好在走到开阔的大厅,公主就跟反应过来一样主动松开手,也免了让和冬开口的功夫。
她加快步子跟普琳错开两个身位,充当引路人,一直在前面介绍草原上的风景。
跟首都星人为规划的绿地不同,圣巴巴拉宫宫殿前的草原可以说是肆意生长,有高有矮有浓有疏,前两天马夫还跟和冬商量着补种草籽,但她最近一得空就往寝殿跑,也不知道马夫补了没有。
和冬小心翼翼地避开放马的必经之路,生怕公主的裙摆跟马粪来个亲密接触,中间走走停停一直调整步速回头观察,微风吹拂着裙摆,公主伸手按扶着头顶的宽檐帽,时不时停下回望着青草在风的吹拂下如波浪般翻涌的美景。
和冬适时说:“我老家也有这么一片原野,但那里很落后,有些地方甚至没信号……”
卡洛夫在精神图景中撒野,前爪不断在岩壁上抓挠,咆哮着要主人放自己出去。
这让和冬有些为难,她之前能肆无忌惮的释放精神体是因为圣巴巴拉宫除了负责人也没人能看到,这里偏僻到没有执法人员也不受公共安全条例保护,但现在……她看着眼前的公主,在一个向导面前释放精神体总是不太恰当吧?
虽然普琳的精神体是条巨蟒,不会被雪豹吓到,但总归不太自在。
公主仿佛看出和冬的迟疑,问道:“怎么了?”
和冬摇摇头说没什么,她们又往前面走了一截,看到公主微微蹙眉,和冬立马决定结束这场短暂的闲逛,挑选了一个平缓的山坡,脱下自己的外套铺在地上。
然后伸出手朝正提着裙子的公主示意,普琳看过去,就见哨兵一脸笑意:“殿下,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普琳搭着她的手落座,跟在不远处的侍从已经快因为两人如此越矩的举动崩溃,一个淑女怎么能够公然坐在草坪上?他一直呼喊着公主,手里甚至还拿着一柄遮阳伞朝这里疾奔而来,可惜没有人在意。
公主任凭哨兵生疏的整理自己繁复的裙摆,这种衣服都是穿出来给别人看的,又沉又重又紧,根本不方便活动,和冬将其拨到一边,轻声跟她道歉:“是我太想当然了,殿下什么风景没见过,这片草原在您看来也应该很单调吧?”
普琳吹着带着青草气息的微风摇摇头:“很少有人带我出来,我很开心,哨兵。”
可看和冬的表情,她似乎并不太相信自己这番说辞,普琳还想再说却见这人猛地站起来,“你要做什么?”
和冬朝一个方向跑,身形灵活的像她梦中的小鹿,转瞬就在山坡的遮掩下失去踪影,这种变故让普琳不自觉皱起眉,刚才萦绕在周身的轻松温和消失无踪,日光在面部轮廓打出的阴影让她整个人都显得阴翳起来。
侍从官隔着那么远也敏锐察觉到她的不悦,一时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再继续前进。
谁知道下一刻和冬就捧着一怀鲜草从山坡那面走过来,在普琳的凝视中又坐回她身边,口中说道:“殿下,我给您编个王冠吧。”
哨兵的手指虽然带着薄茧但修长灵活,手指翻飞间一个精巧的王冠已然露出雏形,等到最后一根草收尾,和冬还拿出草原上随处可见的那种如米小的粉蓝色小花插在王冠的凸起上,当成点缀的宝石。
等她编完捧在掌心要普琳看的时候,侍从官也走到两人身边,亲眼见证公主伸出手摸了一下草环王冠上凹凸不平的痕迹,然后对着哨兵说:“真好看。”
公主看着哨兵说:“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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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卡特琳宫催的紧,第二天一大早普琳居住的寝殿就忙碌起来,侍从来来往往收拾着公主的行李,而即将乘坐飞船的主人翁却在召见和冬。
普琳将手放在和冬的肩膀上,向导替哨兵治疗时必须身体接触从而建立短暂的精神链接,她的精神触手顺着链接进入和冬的精神图景,这里的一切跟她初次见到时相比真是天上地下,黑洞已然只剩拳头大小,被她留在这里的精神触手勤勤恳恳的忙碌着,用柔软的肢节抚平精神图景中代表着创伤的阴影。
几乎是阴影消散的下一秒,它所对应的建筑就恢复了平整,从头到脚,直到根基深深扎入地下,从摇摇欲坠到坚不可摧。
普琳略带好奇在和冬的精神图景中闲逛,这里简直跟现实世界一比一复刻,街道平直工整,甚至还有红绿灯,即使空无一人也尽职尽责的闪烁着时间。
一切井然有序,在以自我为王的精神图景中竟然遵守着现实世界的规矩,真的不可思议。
塔的指导老师认为特殊人群的精神图景就是他们内心最真实的反映,一个人如果狂暴自大,那他的精神图景肯定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扭曲,看起来就像令人眩晕的肖像画,向导甫一进入就会头痛作呕。
而一个人若是胆小怕事,“那么很大可能在精神图景中根本找不到他的精神体,他们会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法将自己藏起来。这种情况也是最棘手的,因为我们没办法通过精神体来判断这个人的精神状态,一旦出现差池,就连你这个治疗者也会受伤。”
所以老师教导向导为别人治疗时先学会自保,必要时甚至可以尝试带着自己的精神体进入哨兵的精神图景中警戒。
普琳第一次为和冬治疗时她的精神世界还很混乱,雪豹也像信号接收不良而卡壳的影像一样时隐时灭,但即使是这样,她在治疗的过程中也没遭受到攻击,让一直跃跃欲试等待进入的巨蟒好不失望。
一回生二回熟,第三次见面可是老熟人了,雪豹在趴在岩壁上慢悠悠的甩着尾巴,对这个侵入者毫不在意,看到普琳走近只是斜眼看了她一下,又重新低下头舔舐自己的毛发。
直到普琳坐在它身边,伸出手作势要摸它的头,雪豹这才开始呲牙,从喉咙中发出一阵威胁的低吼。
她收回手可惜道:“还以为你变乖了,没良心的家伙。”
“最近怎么不出来玩?明明精神状况不太好的时候你还一直跑出来,现在好的差不多,却不见你的身影了。”
一直爱谁谁的雪豹似乎被她这句话挑动,想起了什么,有些生气的抓了一下岩壁。
这让现实世界的和冬敏锐察觉,呵斥了一声:“卡洛夫!”
和冬有些难以忍受别人在自己精神图景中停留那么久,即使进入精神世界的人理论上来讲是由普琳折射出的能量,即使普琳是为了给她治病,但一想到自己毫无遮拦的暴露在外人眼中,她还是有一股被羽毛搔抵耳朵的闪躲。
哨兵低声请求:“殿下,我觉得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您稍后就要进行星际旅行,还是先中止治疗吧。”
普琳看着雪豹做口型:“卡洛夫,想不想出去?”
雪豹直起身子、甩动尾巴,任凭普琳将手掌放到它的头上,普琳倒数:“三、二、一!”
卡洛夫骤然腾跃至地板上。
和冬在清醒的一瞬就冲过去抱住它的脖子,她不知道为什么卡洛夫没有自己准许也能从精神图景中逃逸出来,来不及多想,立马将其制住并朝普琳道歉。
哨兵有些头痛道:“殿下,很抱歉,它不太听话。”
卡洛夫配合的咬上主人的手掌,尾巴像棍子一样一下又一下的甩打着和冬的脊背。
这让和冬好不狼狈,只能再腾出一只手去抓它的尾巴,看得普琳微微勾起唇角。
可在和冬看过来的那一瞬,她又收起笑容宽容道:“没关系,你现在还是病人嘛,管不住自己精神体也是正常的。”
她朝雪豹眨眨眼,然后问和冬:“听负责人说你想请假对吗?”
和冬现在只顾着扼制卡洛夫,来不及细思,扭头就听见公主说:“你也看到了,你现在情况并不算太好,所以还是小心不要让别人进入你的精神图景,万一出现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除了我谁也不能进,包括你的小青梅。
“你记住了吗,哨兵?”
第22章 公主离开后整个圣巴巴拉宫又恢复了平静。 马夫果然还没撒草籽,和冬请假走之前跟他……
公主离开后整个圣巴巴拉宫又恢复了平静。
马夫果然还没撒草籽,和冬请假走之前跟他一同带着喷洒设备在草原上干活,干到一半太阳出来温度已经高到让人无法忍耐。
高温明显对老人的影响更大,和冬只是微微出汗,而马夫走两步就要扶着腿歇一阵,像破旧的风箱一样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听的让人直担心。
和冬劝道:“霍尔,你先休息吧,我这次不着急,明天再跟你干一天,干完再走。”
如果不是圣巴巴拉宫实在缺人手,像霍尔这样的老人绝对应该退下去养老了,她耐力强多干点活也没什么影响。
说着和冬要往另一块标记过的草地走去,马群经常聚集在那里吃草,有的甚至还撅起土壤吃草根,这种地方必须额外补种,谁知道她刚走没几步,霍尔就突然喊道:“和冬。”
和冬还以为他有什么要吩咐,结果回头却见霍尔拧开随身的水杯颤颤巍巍喝了口水,等气息平稳一点跟她说:“咱们聊聊天吧,只干活不说话太无聊了。”
霍尔的故事已经在放马的时候讲了无数遍,和冬知道他父亲是马夫,母亲是护士,战时都是军队编制,曾为帝国立下汗马功劳。
但没想到霍尔今天却说:“我的母亲其实出身贵族,她是一个伯爵的小女儿,家里拥有三座矿产行星,无数采矿机器人昼夜不休的为他们挣钱,富到流油。”
“越是富有越是保守,她不接受淑女教育转去学护士都足够让一个贵族家庭恼火,最后跟我父亲结合时,已经彻底跟家里断了联系。好在我父母足够相爱,所以爱人的朝夕陪伴还能给她一点慰藉,但在她人生的最后时光,一直在跟我说后悔。”
后悔什么呢?
霍尔猜测那是下嫁后境况落差的不适、丈夫的早亡、独子的毫无天资以及与父母至死不能和解的痛苦。
“因为见证了母亲的悲剧,所以我才想跟你聊聊天啊和冬,”霍尔说:“公主犹如明月高挂空中,而你是脚踏实地的战士,月光映人,人却无法触其一分。”
和冬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他想说什么,正要开口解释,谁知道霍尔却只是挥挥手:“你不用跟我说啦,你要知道人生的所有选择都是你为自己做的,外人的认同还是不理解其实都没什么关系,主要是问问你自己。”
“问问你自己,和冬,你真的没这个心思吗?你真的明白你们中间横亘着什么吗?你有跨越这一切的恒心,对方有吗?”
草原上吹来一阵熏风,烫的人出汗。
霍尔拍拍身上的草屑,站起身干活前又忍不住回头说:“和冬,你是个好孩子,还是个十分优秀的哨兵,拥有大好的前途,老头子多事,所以才会跟你说这些,我不是说你不好,别往心里去。”
和冬自然不会,她明白霍尔的意思,看着这个老人颤巍巍、一步一喘的坚持喷洒草籽,明明应该过去帮忙,但不知为什么握着喷头的手却怎么都无法活动。
她知道自己每日送餐、陪伴公主的事瞒不过众人的眼睛,但城堡里的人都很好,他们默契的包容了她对公主的向往,不曾有一人嘲笑她的痴心妄想。
和冬其实可以拿出很多事证明自己对公主毫无绮思,比如治病、比如对弱者的怜悯、比如公主要求的陪伴……但她也忘不了自己在观礼台上看见公主时的心跳。
普琳忍受漫长的星际旅行来到偏僻落后的圣巴巴拉宫为自己治疗,知道她精神体是巨蟒时,和冬甚至想这人就是她的阿克索。
阿克索无私助人、因为弱小不得不借助婚姻得到别人的庇佑,她明知这一切又怎么能趁人之危呢?
霍尔说的没错,公主犹如明月高挂空中,那就不应该让明月蒙尘受损。
能守护她,已经是哨兵的荣耀了。
—
绿洲星。
和父跟莉莲知道和冬今天要回来,早就守在停泊点,她一下车就收到两个拥抱,和父还克制一点只拍拍她的肩膀说:“回来就好。”莉莲却是眼泪汪汪,路上就在问:“和冬,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因为情况又恶化了?”
不怪莉莲多想,和冬从被分配驻守前线开始,这些年返家次数一根手指头就能数过来,一年内破天荒回来两次,即使她在接受普琳治疗后第一时间就给两人传达消息,也被误认为这是让他们安心的举动。
如果不是莉莲说和父一直在研究时出神出错,和冬也不会这么快赶回来宽他们的心。
她还是小瞧了自己给二叔他们发的那封求救信的威力。
一路上和冬都在说自己没事,她召唤出卡洛夫,这家伙自从那次当着公主的面逃逸后胆子越来越大,经常三五不时的溜出来闲逛。
因为它前段时间一直守着黑洞十分辛苦,和冬也不想训斥它,这两天颇有些无法无天的意思,莉莲刚喊了一声卡洛夫,它就呲牙威胁,看得和冬直接在它脑袋上来了一记爆栗。
卡洛夫挨了一下,这才乖巧一点,盘卧在主人身边专心舔毛。
莉莲早就习惯它如此倒也不介意,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发现精神状态还不错,有些怀疑还有些担心:“你真的不是在骗我吗?”
和冬难得开玩笑:“骗你我能有什么什么好处?哪次受伤不第一时间就跟你说了吗?”
她不说还好,一说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莉莲叉腰:“别混淆视听,什么受伤就第一时间跟我说,我呸,你那是拖不住了才忽悠我,要是真那么老实,之前腰受伤怎么不跟我讲?”
小浣熊因为主人情绪激动凌空蹦出来,落到地上还一脸懵,仔细看了看车厢内的人,三两下爬到和冬怀里,和冬安抚莉莲别生气:“你吓到它了。”
总是不听人讲话,莉莲叫道:“和冬!”
这抓狂的样子一如两人小时候打闹的场景,看得和父原本紧皱的眉心也不自觉松开一点,轻声斥道:“都多大了,还这么闹。”
绿洲星实际上是和冬母亲的家乡,但自从母亲殉国后他们一家就搬来这里,莉莲父母在他们搬来后的第二年也来到这里工作,两家虽是邻居却亲如一家,外人都说她们是青梅,但和冬始终认为是自己多了一个妹妹。
——在她离家后还能一直照顾和父的心地善良的妹妹。
和冬不想让两人担心,但她的一再保证也因为前科过多并没有起到什么好的效果,反而让莉莲萌生了去她精神图景里面看一眼的念头。
莉莲说:“你会撒谎,卡洛夫不会说话,但你的精神图景总不可能帮你隐瞒。”她像一个握着尚方宝剑伸张正义的侠士,挺起胸膛对和冬说:“让我进去看一眼,我就相信你!”
和冬听到这一句立马想起普琳临走前的交代。
“记住了吗?哨兵,不能让人进入你的精神世界。”公主这么说。
她下意识拒绝:“不行。”
莉莲闻言瞪大眼睛,不知道是对自己竟然被拒绝的震惊还是觉得‘果然如此我就知道你在骗我’,立马扭头朝和父道:“叔叔,你听到了吗?”
和父温和一笑:“听到了。”
莉莲以为自己找到了靠山,主动退位让贤,拉和父走上指责和冬的第一梯队,但她没想到和父只是看着和冬沉下脸,在和冬低声喊了一下“爸爸”后,就问一句:“你真的没有骗我?”
和冬说没有:“我本来好的差不多,也不打算走这一趟的,但是怕你们担心,才特意回来。”她瞟了莉莲一眼,“没想到一回来就要被人审问。”
莉莲:“你你你,不识好人心……”
和父不受两人吵闹干扰,这么多年他早已练就在聒噪声中仍旧保持定力的能耐,他颔首,对和冬道:“你一向不让人操心,我知道你也不是个喜欢撒谎的孩子,爸爸信你,但是和冬。”
和父的停顿,引来车内另外两人的目光。
和父看着自己的女儿,那张脸跟亡妻如此相似,每次看到都令他心痛:“我只有你一个孩子,以前将你交付给帝国,是因为这是你身为哨兵应该承担起来的责任,宇宙选择让特殊人群进化就是为了保家卫国。”
“可我的妻子已然为守护帝国而死,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你又带着一身伤痛……我不希望我的女儿再在和平时代离开我,你明白吗?”
一字一言皆为真心,一声一调犹如泣血。
和冬想起母亲去世以来和父的痛苦,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低下头说了声是,“我这次假期比较长,可以在家多待一段时间。”
“爸爸,陪我去给妈妈扫墓吧,我有一段时间没去看她了。”
“这次回来也跟妈妈报一声平安。”
第23章 和母南希中校的墓位于绿洲星阵亡将士陵园,当初和父曾想过将其移入和家私人墓地,百年后两人合葬,……
和母南希中校的墓位于绿洲星阵亡将士陵园,当初和父曾想过将其移入和家私人墓地,百年后两人合葬,但后来因为举家迁入绿洲星一事跟和家有些龃龉,他思来想去还是让亡妻回到故乡。
虽然这里香火不盛,但他跟孩子都在,也不算孤单。
和冬在来的路上买了一捧祭奠用的白菊花,因为停车还险些贴上电子罚单,折腾的莉莲直说:“心意到了就行啦,你是她女儿,阿姨不会怪你的,你说陵园为什么不开个花店,前来祭奠的人一人买一把不就够它挣的了,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
和父因为军工所加班没来,这次只有和冬跟莉莲同去,她们到了陵园却发现一条街都挤满了花贩,卖白菊花马蹄莲的虽多,但玫瑰、康乃馨竟然也不在少数。
两人对视一眼,莉莲嘀咕道:“办什么庆祝活动了?老兵节?军队联欢慰问会?要是早知道这里有,刚才就不用买了。”
因为路边的鲜花很贵——星际时代还想让花花草草保持地球的特性不上温室培养皿根本不可能,平摊下来一支花就抵得上一天的生活费。
和冬怀里的一捧抵得上她大半个月的工资,陵园附近的不知怎么回事挂出来的价格居然比市价便宜了一半。
不过好在和冬并不在意:“我能为她花钱的机会不多。”
陵园门口竟然还有安保查人,莉莲身份证明一晃人家就说进不去今天不接待外人,还是和冬拿自己的通行证担保,军队通行证在很多时候都能获取意想不到的通融,安保人员商量一下登记了莉莲的信息:“按理说今天是不能让你进去的……”
说的莉莲直皱着鼻子跟和冬耍宝,绿洲星陵园就跟公园一样任凭大家随意出入,怎么今天突然一副召开国际大会的戒严架势?
和冬让她收敛一点,见安保人员登记完就问:“我们可以进去了吧?”
看在通行证的面子上,安保人员交代“不要打扰到记者采访”就痛快放行。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莉莲说:“哪位大人物来了?”
但等两人走到和母墓前,看见在一旁被人簇拥着接受采访的人,这才明白大人物竟然是王储!
王储阿姆斯特朗跟和父差不多的年纪,但是跟和父坦然接受自己机体衰老不同,他常年出现在各大媒体板报上明显有形象需求,面上微有皱纹,可还是一头黑发,念采访稿时不急不缓。
和冬远远看过去只留个稳重的印象,接下来的念头就是——虽然拥有同一个父亲,但王储跟公主并没在面目上有什么相似。
莉莲第一次跟王室成员近距离接触有些见到明星相类的激动,一直推着和冬的胳膊示意她看,和冬好脾气的忍耐着莉莲的骚扰,对着墓碑鞠躬,放下菊花,并上前拂掉墓碑上几不可见的灰尘。
墓碑上南希中校的目光坚毅而明媚,和父特意为其选了青年时期的肖像,曾嘱咐和冬:“当我走后,也挑选一张能配得上你妈妈的照片。”
昔日惹得和冬沉默一整天的话,在今日想来也没什么不妥,人总有一死,坦然接受从容而去,总比一直避讳丝毫不提强得多。
和冬低头致以哀思时,莉莲又推了一下她的胳膊,她以为莉莲等急了:“等一会儿再走,你今天不是不用上班吗?我还想跟妈妈聊聊天。”
谁知道这句话刚落地,就听到王储爽朗的笑声,和冬一惊,刚才她完全没听见人走路的动静,仔细观察这才发现是实时投影,听说某些大人物在行程紧张不能亲临现场的时候,都会采用这种技术进行宣传慰问。
阿姆斯特朗个头并不算得上高大,肩膀很宽,看起来就是一个壮汉,但如今这个壮汉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气质斐然,中和了他外表的不足。
阿姆斯特朗上前跟和冬问好,分别和两人握手,这是非常普通的互动环节,莉莲却激动的满脸通红。
绿洲星着实偏僻,以往什么慰问活动也轮不上,当地人见王储的可能性小之又小,和冬也不得不在镜头前表现一下自己的荣幸。
阿姆斯特朗很和蔼的安抚明显有些紧张的莉莲:“没关系,美丽的小姐,我的访问已经结束了,现在过来就是想跟你们聊聊天。”
他问了和冬的一些基本情况,看着南希中校的墓,突然道:“哦,上校,我对你有印象,国王为你授衔的时候我也在旁陪同。”
他停顿了一下,说:“我没想到你的母亲……不过现在一想也十分合理,有些荣耀总是会随着血脉传递,我代表帝国向你的母亲致以最高的敬意。”
他伸出手,旁边有人在摄像头外指挥和冬握上,两人友好交谈的画面被星际直播实时传达至帝国每一个角落。
阿姆斯特朗说:“帝国人民正是因为有你们的付出才能享受平静而又普通的每一天,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祝贺你上校,以后每天醒来迎接你的不再是硝烟,而是一直思念你的家人。”
不知道是不是政客作秀时特有的毛病,阿姆斯特朗笑容夸张、手掌用力,几乎是钳制着人跟其握手。
和冬从他认出自己那一刻就感觉不妙,这种略带强制性的交谈也让她心生不耐,军部目前除了帝国名义上的总领国王外,并没有跟任何人或者势力交好的打算,政治斗争总是会消耗不必要的精力,他们总是尽量避免让自己参与其中。
但阿姆斯特朗直接点出她的军衔,更是握手让人拍照,即使她是个小人物,不能操纵什么政治走向,也给她一种被人赶鸭子上架的不爽。
和冬在跟他客套过后立马收回手,拉着还在问王储要签名的莉莲快速逃出混乱之地。
莉莲哎哎叫着:“和冬,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我都快要到签名了!”
丝毫不知星网上已经有人将这副画面剪辑投放,并将其命名为“王储于阵亡将士墓前与家属交谈”、“英勇上校及其美丽未婚妻获得王储祝福”。
等和冬返回家中,星网上的流言已经发展到她不日将与未婚妻莉莲举行婚礼了。
和冬看见指着新闻小报各种不实谣言嘎嘎直乐的莉莲只觉得头痛,终端弹出首席侍从官的通讯请求,这种头痛又更加剧烈,公主临走前那句“你记住了吗,哨兵”此时想来竟然有一点霸道的意思。
和冬为这个没来由的想法感到心悸,但回过神来就浮上一层怕被人误会的担忧。
莉莲还在说:“和冬和冬,你看这张,不愧是顶级摄影师,把我拍的好漂亮诶!”
通讯请求犹如一颗定时炸弹,和冬来不及思索快速回屋将声音隔绝在外,确保屋内整洁后才接通了通讯。
首席侍从官亨瑞阁下面容少见的严肃,他以一种挑剔的目光将和冬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这才缓缓开口:“哨兵,你给我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和冬一愣,她不就是跟人握握手,又跟莉莲传了些不痛不痒的绯闻吗?哪里上升到麻烦的地步了?
要是她真给谁惹了麻烦那也应该是军部。
和冬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阁下,我有点不明白您的意思。”
亨瑞从鼻腔深处发出一声冷哼,他这副神情与初见时的艾伦一般无二,仿佛都在说‘就凭你们这帮平民也配跟我站在一起?’。
亨瑞:“哨兵,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公主对你有些特殊,虽然我不赞同,但我也尊重公主的感情,但是你既然出身平民就应该有点自知之明。”
“你的出身已经是一个短板了,我真的忍受不了你还是一个冒着马味儿毫无政治嗅觉的莽夫!”
“要是以后你跟公主订婚的消息传出去,你知道今天这一幕会给公主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和冬听到订婚顿了一下,不知亨瑞怎么七拐八拐的扯到这上面,就算——就算她跟公主订婚,这关亨瑞什么事?
她尊重卡特琳宫所有的工作人员,但从不赞同他们人为的将人分成三六九等并区别对待的嘴脸,她承认身份家世上的差距确实不可抹灭,可所有人的人格都是平等的。
她可以因时因利朝着某人下跪,却从来不会去想奉一个人为主,更甚者是成为谁的仆人。
和冬看着亨瑞,无法想象公主是否一直忍耐着这种规劝。
亨瑞一番申斥过后好似失望一般,也不等和冬答复,反倒开口说:“哨兵,内勤厅命令你即刻返回圣巴巴拉宫。”
和冬几乎在同一刻开口:“如果公主真的认为我给她造成困扰,那我希望她能亲自告诉我,而不是经过一个又一个人的传话,将本来也许毫无意义的话语扭曲成对我的训斥。”
亨瑞被人顶撞,有一瞬间错愕,但愕然过后又涌上一股‘这个哨兵竟然敢恃宠生骄!’的怒火来。
他几乎维持不住首席侍从官的风度,怒道:“和冬!”
在和冬直视他时,亨瑞说:“不妨跟你说,王后早已跟人商定好了人选,择期便准备对外公布婚讯。”
亨瑞如愿看见哨兵面色骤冷,和冬的目光几乎可以化作一柄冰刀直接刺穿他的心脏!
第24章 “你在说什么,亨瑞,”和冬走上前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亨瑞目光闪躲,他已经为自……
“你在说什么,亨瑞,”和冬走上前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亨瑞目光闪躲,他已经为自己激怒下脱口而出的话语感到后悔,此时正是心虚,即使见哨兵被自己刺激的冒火也没多少得意的意思,反而立马挂断通讯。
光影咔嗞一声从空中消散。
可这种逃避的举动,在和冬看来就跟侍从官不小心捅破公主的隐私,再也无法继续一样,反倒将她心中升起的疑虑压下,随即便无法自控地陷入一种焦灼的情绪里。
心脏像是被烈火炙烤,连带的让她的头脑也开始发烫。
和冬不由得站起身走动,硬底靴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一边走一边松开紧紧箍着脖颈的纽扣,她在军队多年为了应付上级风纪检查,一向习惯将纽扣扣到最上面,平日还不觉有什么不妥,如今却只觉得烦躁。
她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公主戴着宽檐帽将手搭在自己掌心的样子,那时候公主美的像一幅油画,简直无法想象这人在明知道自己即将订婚的情况下,是如何维持那一副平静的面孔的。
难怪公主即使在笑,看起来也并不是很快乐。
和冬打开终端,两人上次的通讯记录还在,她不确定这是否是公主的联络号,军队军官都有专门的通讯网络,像王室成员这种政治人物也应该有自己的保密条例。
公主那时会见待选的结婚对象,没道理用自己的真实联络号,要是谈话不成功后续被人泄露隐私怎么办?
——待选的结婚对象。
和冬想到这里终于从混乱的思绪中抓住一丝清明,她近期亲眼看着公主对自己的特殊,又听到霍尔、亨瑞等人对这种特殊的肯定,两者叠加起来已经让她忘记自己也只不过是摆在公主案前的选择之一。
公主前往圣巴巴拉宫并不意味着她没有继续相亲的打算。
毕竟自己之前还两次拒绝她不是吗?她来帮自己是因为她心地善良,并不是代表她们已经达成了什么关系。
和冬关掉终端,坐在桌前静静感受着胸中那股微妙的痛楚,良久自嘲道:“哨兵你可真是虚伪,嘴上说着一套,心里想着一套。别人多看你一眼你就连怎么应对人家纠缠都想好了,现在突然发觉自己原来没能入选,因为落差太大,所以恼羞成怒了对吗?”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和冬的思路,她扭头看向大门,只听到莉莲大喊:“和冬,叔叔喊我们出去吃饭,今天他请客下馆子!”
莉莲拍了一阵见屋里还没动静,跟和父的光影说:“奇怪,我明明看见她进去的,叔叔,是不是因为你今天没陪她一起去陵园,这个小心眼把自己困在房间里生闷气?她从陵园回来好像心情就不太好。”
和父被莉莲促狭的说法逗得露出笑脸:“好了,别拿她寻开心,要是她知道了肯定饶不了你,是不是这段日子太累了……”
两人刚聊到这里,门吱呀一响,和冬走出来跟他们说抱歉:“我找二叔有事,正在等他消息,你们去吧。”
莉莲问:“昨天你回来都没庆祝,正好今天我爸妈也有时间,我妈前两天还跟我说好久都没见到你了,真不跟我们一起吃?”说着,见和冬神情不同于以往,莉莲敏锐察觉出什么,故意凑近问:“什么事啊,不能推到明天吗?”
和冬不自在的闪躲侧头,不想让人盯着自己的脸看,但听到莉莲恍然大悟的哦哦声后,又果断推着人肩膀往外走,只想赶快送走这个大麻烦。
莉莲一边换鞋穿外套,一边不死心的挣扎着甩脱和冬的手,一再追问,可脸刚转过来又被一只修长的手扭过去,那力道大的能杀猪,气的她哇哇大叫:“不说就是心虚!叔叔,和冬有情况!”
可惜和父早受不了两人吵闹挂断了通讯,莉莲没有支持者,就是手脚并用的挂在和冬身上耍赖,到最后也只得到一句含糊的:“真的很重要。”
莉莲不会开车,绿洲星交通网络又不发达,以往出门都是和冬几人轮流给她当司机,今天和冬去不了,就联络了出租车。
她推着莉莲出门,直到看着人坐上出租车、跟父亲确认了车牌信息,这才返回屋内静静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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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很不公平,贵族林立、阶级鲜明,没有家族支持,普通人想要靠自己的拳脚闯出一番事业简直难于登天。
但有时候又公平的过分,二叔身为军部高级顾问,战时甚至拥有调动地方军队的权力,学生故旧遍布帝国各个系统,能量强大到可以称得起一句位高权重。
可是每天下属到点下班,他这个领导却不得不独自做那些加急的涉密分析,一直到忙碌到深夜头脑昏沉之际才看到和冬的消息。
这一看他就跟被人用冰块贴上太阳穴一样,瞬间打了个激灵。
——和冬请求他帮公主介绍更好的伴侣。
“像和家一样的家族还有很多,我知道您一直跟他们保持联络,既然都站在公主身后,为什么不为她挑选一个更加安全的伴侣呢?”
“如果公主不介意,我认为和家某位成员也很符合她的筛选条件。”
二叔困意全无,他反反复复品味着这段话,就像拿到每一份分析报告,逐字逐句去读,以期理解其中真意。
——公主不是去圣巴巴拉宫了吗?
——为什么和冬还要让自己帮忙为公主选择伴侣?
——这傻子不会又将公主拒绝了一遍吧?
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王室成员,就算顶级权贵来了也顶不住,和家真不会因此跟卡特琳宫交恶吗?
想到这里即使沉稳如二叔也是真的坐不住了,深夜致电卡特琳宫询问明显不太好,他选择直接跟这个罪魁祸首通讯。
和冬几乎秒接,深夜还能有如此响应速度,不用说肯定没睡,一老一少看着对方的光影沉默,最后还是二叔咳嗽一声,打开话题。
“和冬,你是不是跟公主发生什么矛盾了?”
和冬当然否认:“殿下为我治疗尽心尽力,要是没有她,我现在还不一定能站在这里,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跟她产生口角。”
“二叔,”和冬将话题拉回正轨:“你在军部待了这么久应该知道伴侣在军官评职时的影响,上级一般将组建家庭跟个人稳重程度划上等号,这项评定准则适用于军官,对公主来说也是一样的。”
和冬讲到这里微微皱起眉,她虽然对公主有所改观并敬佩其勇气,但还是不赞同他们发动政变的野心。
可想起普琳说自己在王宫过的并不太快乐时的神态,她还是坚持说下去:“如果公主的另一半扯后腿,你们的计划绝对会难产,到时候和家倾注的一切不都成了无用功?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替公主好好把关呢?”
和冬觉得自己有理有据,情真意切,谁知道二叔听完竟然说:“你不就是吗?”
她也没想到这个回答,顿了一下,说:“是除我之外。”
二叔摘下眼镜,揉揉太阳穴缓解工作带来的疲惫,光影那头哨兵的目光十分恳切,好似在请求长者给自己一个答案,这让他不得不继续道:“和冬,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你的固执跟忠诚都一如既往,你拒绝公主我虽然诧异,可后来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但你竟然都拒绝了,为什么又要操心公主选谁当伴侣呢?”
和冬说因为公主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我希望她日后能够美满幸福,而不是因为‘需要’去匆忙挑选一个伴侣,要是以后因此备受困扰,我良心难安。”
“你不是。”
和冬闻言一怔,再抬头就见二叔目光锐利周身充满审讯犯人才有的压迫感,他再次否认:“你不是,和冬,救命之恩可以有无数种报答方式,唯独不用体现在这种请求上。”
“你跟他们不一样,从来都不仰仗家族荣光,进入军队枪还没摸几次就被分到前线送死,你没向我诉说不平;弹尽粮绝,战友肢体遍地,虫族发动总攻时,你还是没指望我救你,为什么这么多艰难险阻都跨过来了,现在却情愿为了一个所谓的恩人开口?”
当局者迷,二叔恨不得戳醒那颗榆木脑袋:“你以为你二叔就是威逼弱女子的小人?我告诉你,和冬,公主永远都是公主,即使我们合作,她也从来没有丧失选择的权力,从一开始她就指定要你。”
就跟突然给出名字编号从军部将你调走一样,这不是外人能掌控的,和冬。
二叔说:“孩子,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今天你来求我到底是为了偿还你所谓的恩情,还是为了你自己。”
为了恩情还是为了你自己。
和冬辗转一夜,在第二天黎明到来之前,终于坐起身给艾伦发了一封邮件。
“我还能去卡特琳宫看看吗?”
“哦,哨兵,当然可以。”艾伦说:“你想开了?终于让家里人把你从那鸟疙瘩捞出来了?”
“卡特琳宫正要准备篝火节,你要来我先帮你抢一张门票!”
第25章 首都星近期十分热闹,先是国王诞辰全国放假,各地游行庆祝活动持续了半个月,紧接着就迎来庆祝冬……
首都星近期十分热闹,先是国王诞辰全国放假,各地游行庆祝活动持续了半个月,紧接着就迎来庆祝冬季降临的篝火节。
篝火节还是由卡特琳宫举办,不过这次除公主外主办人还添上了二王子雅各布、王后玛丽的名字。
和冬甫一入场便被在检票处守候的布鲁斯碰了个正着,这个跟她同期进护卫队的大家伙经过这段日子的磨练已经褪掉浮躁之气,但脸上仍旧挂着爽朗的笑容,上来就捶了一下和冬的肩膀:“嘿,哨兵,好久不见!”
和冬闪了一下没被他砸的太实,“是好久不见了布鲁斯,艾伦让你在这里等我?”
布鲁斯说艾伦正在陪雅各布王子逛会场——雅各布是有这个毛病,普琳执行公务顶多跟人握手、合照行贴面礼,但他却是毫无顾忌的一头扎进人群深处,兴致来时还会喝别人递过来的酒,生怕自己死的晚。
这让内勤厅十分头疼,每每都要找人全程盯着。
艾伦很不幸在雅各布面前刷过几次脸,于是队员都在场内游逛享受节日的时候,他苦哈哈跟在人屁。股后面做安保。
两人正聊着天就见艾伦跟着雅各布从人堆里钻出来,艾伦好不狼狈的拉扯着王子回到真空地带,可雅各布却对护卫的努力并不赞同,他脸颊还带着美人留下的唇印,一边挣扎不耐烦的拍掉艾伦的手,一边在其劝阻声中回头飞吻。
风流王子果真不是浪得虚名,这一举直接引得人群大声尖叫,大有立地化作他粉丝团的架势。
布鲁斯嘀咕:“这也太夸张了吧,明明是卡特琳宫出面举办篝火节,结果风头全都被雅各布抢走了,公主年龄小就活该吃这种闷亏吗?你说是不是,和冬。”
没人应答,布鲁斯纳闷扭头,就见和冬正看着一个方向出神。
他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胳膊:“嘿!和冬,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看什么看呢?”
和冬面色不虞,布鲁斯本以为自己惹恼了她,但顺势看去正好瞧见公主跟一个贵族装扮的人朝这里并肩而行。
公主金发碧眼,那人容貌也毫不逊色,棕色短卷发,深蓝色眼睛,腰间别着一把缀满宝石的长剑,两人时走时停,短短一截路都侧头交谈好几次,关系着实亲密。
亲密到布鲁斯一颗纯情哨兵的心直发酸:“又是这小子。”
和冬听到这句话终于扭过头,她好似察觉到自己眉心隆起的表情不太好,调整一下才问:“你认识他?”
布鲁斯说:“库帕,听说是个向导,但他来卡特琳宫这么久,我从来没发现他哪里有个向导的样子,整天姐姐长姐姐短的缠着公主聊天。”
“对了,你知道吗?护卫队这两天都在传他是公主的订婚对象。”
布鲁斯讲到这里突然看见哨兵的眼睛好像受不了日光直射,微微眯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动作让他心头一跳,总觉得这位前同事似乎跟以往有些不同,但那种隐秘的、晦涩的改变他也无法全部准确,只疑惑道:“和冬,你是不是背着我去什么形象提升班了?你准备结婚了?靠不靠谱,给我也推荐一下……”
在普琳看过来前,和冬终于拨开这个烦人的家伙,大步朝她走过去。
一百米。
八十、七十。
直到普琳跟那个叫库帕的贵族察觉同时朝这里看过来,和冬才在离他们两三米远的社交距离内克制的停了下来。
她的目光以一种不太客气的方式在公主的脸上盘旋,从额头到鼻子再到嘴唇,最后又重新回到那双如同深潭一般的眼睛。
哨兵身上这种少见的侵略性让普琳的心跳漏了一拍,那种隐含愤怒不甘的微表情几乎激的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这种刺激下刚才聊的什么利益交换什么人员调任已经无法再牵引她的心神,她有些奇怪却又近乎享受的全盘接纳和冬的目光。
但当她察觉到库帕散发出与自己相类的气质,这人摩挲着刀柄上凹凸不平的宝石,期望凭借这种小动作将自己从那种致命的吸引力中挣脱出来,稍微能喘口气就迫不及待又故作轻松的说:“这位粗鲁的哨兵是谁?怎么不跟我介绍介绍?”
普琳又升起一股所有物被人窥伺的不悦。
她不开口,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和冬身上。
哨兵深深凝望一眼公主,这才低头行礼:“殿下,好久不见。”
——至于旁边那个疑似公主订婚对象的向导,则很识相的在她话音落地后自我介绍:“我叫库帕,公主的表弟。”
和冬倒是没料到这一点,闻言侧头看着他,库帕微微一笑:“最近卡特琳宫护卫队可都因为公主的青睐,跟我结仇了,刚才你也被那个傻大个带偏了吧?”
布鲁斯探着脖子朝这里看的表情,确实砸实了他身上顶着的憨傻标签。
和冬有些抱歉,听到两人是近亲时她那阵情绪就跟被放了气的气球一样猛然瘪下去,她此时也觉得自己十分无礼,当下就跟库帕说:“我离开卡特琳宫太久,不知道您的身份,十分抱歉。”
库帕看着身旁的普琳一笑,好似为自己成功抢夺哨兵注意力感到得意:“没关系,被调走又不是你的错,不过这么英勇的一个哨兵为什么会离开卡特琳宫?”
他猛然上前凑到和冬身边:“要不你来我这里吧?我正好缺一个……”
普琳暗含警告道:“库帕!”
库帕本来都快贴到和冬身上,听到这一声斥责,权衡一下也不得不遗憾的退开。
和冬也在他离开的同时放松了一点身体肌肉,她实在不习惯跟人如此亲近。
不过退开库帕照样无视普琳的警告,朝和冬挤了一下眼:“我们见过哦,就在不久之前,有没有印象?”
和冬听他这么一说也真感到一丝熟悉,在库帕特意转圈让她看的时候认真打量,但脑海中的人影怎么也跟他对不上号。
正在思考间就听到场内传来艾伦的一声大吼:“殿下!”
人群让出一条通道,特殊人群皆能看见艾伦脚边满嘴血的灰狼,巴里特从人群中看到这一幕惊痛不已,立马扒开人朝这里冲过来:“哥!”
艾伦被这一声引得回头,看见弟弟冲过来几不可察的皱眉,复又扭头看向正笑嘻嘻把持着能源钥匙的雅各布:“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眼神发冷,实在不敢相信大庭广众之下雅各布就敢命人攻击哨兵——明明跟随、限制其活动半径是内勤厅的意思,但雅各布现在偏偏就是打算拿自己出气。
这种被人折辱的愤怒让艾伦双眼通红。
可罪魁祸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早就跟你说了我身边位置很抢手的,而我呢,也只青睐最好的哨兵,现在有人跟你下战帖搏斗,你不应战不是丢我的人吗?”
和冬这才看见雅各布身后站着一个精神体是老虎的哨兵,该哨兵膀大腰圆、满脸横肉,再看老虎那粗壮的前掌,有对战经验的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肉坦克’。
——既抗打又能攻,非专业人士不可与之匹敌。
艾伦那花花架子跟肉坦克对上,不出几击就会废了。
而艾伦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想踏入雅各布的圈套:“殿下,我知道您的不满,但这不仅是内勤厅的意思,也是王后的意思,他们让我跟着您,我也没办法。”
艾伦不提王后还好,一听到这个名字,雅各布唇角的笑更大更假:“好啊,你是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威胁我?嗯?谁给你的胆子?!”
雅各布朝战火圈外的普琳看了一眼:“难道是我这个妹妹吗?”
“我这个即将嫁人的向导妹妹?”
这种侮辱听的和冬不悦的皱起眉头,可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即将平息的下一秒,肉坦克骤然蹿到艾伦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朝其肚腹挥出一拳。
艾伦不敌,吃了这一击直接跪倒地上捂住伤口,血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唇角往下滴。
肉坦克回到雅各布身边的一瞬,巴里特也怒吼着放出自己的灰狼直冲雅各布面门,看得布鲁斯惊叫出声:“你疯了!”
灰狼毛发炸起乍一看真如獒犬一般,牙齿森森,让人不敢想象娇贵肉嫩的雅各布怎么挨得了这一下,但也就在众人不忍细看低下头的同一秒,肉坦克出拳又将灰狼狠狠砸在地上。
“砰——”的一声。
即使在松软的草坪上,和冬也能看见精神体砸出的凹痕。
可雅各布犹嫌不足,伸出脚踩到灰狼吻部,啧啧着蹲下来,一边看巴里特满目仇恨的扶起自己哥哥,一边说:“小子,还以为我那跟蚂蚁一般随时都能被人掐死的妹妹是你的靠山呢?”
“我告诉你,行不通。”雅各布摇摇头面带惋惜实则猖狂道:“行不通,你以为她受国王宠爱,是帝国的掌上明珠?不不不,她就是一条狗,宠物狗,哈巴犬,人来兴致了抱起来逗一逗,但她就算再通人性,那也是狗啊,是主人的财产……”
和冬再也忍不住,飞奔过去一把夺过雅各布手中的能源钥匙,直接插入自己终端。
在艾伦兄弟、布鲁斯、围观群众甚至包括公主的目光中,能源钥匙启动指令不断扩大,犹如骨节一般紧紧贴合在哨兵身体外轮廓上。
和冬张握拳头,感受着外骨骼的机械钝感,这是早已经被军队淘汰下来转归民用的防守型武器,但不论什么东西到了贵族手里都能玩出新花样。
如今和冬就站在艾伦兄弟身前,目光越过雅各布,对肉坦克说:“我代他接受挑战,来吧,小狗崽子,狂吠那么久,让我看看你的能耐!”
第26章 “小狗崽子。” “狂吠这么久。” 雅各布被
“小狗崽子。”
“狂吠这么久。”
雅各布被这些蝼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心头猛地蹿起一股邪火来,也顾不得放低音量,直接冷笑一声,冲肉坦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肉坦克接到指令,如适才攻击灰狼一般朝和冬冲来,那吨位绝不是虚的,脚掌每跨一步都能在地上砸出坑来,砰砰砰的震感再加上旁边不敌、踉跄搀扶站立的艾伦兄弟,这种人形杀器的威力令人头皮发麻,也让看客不由得为和冬捏把汗。
普琳蹙眉,她身边的库帕却紧紧盯着这一幕,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令人无法理解的狂热。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和冬收脚、后退、轻盈的侧身,也就这一个闪躲的动作便轻易化解攻势,跟肉坦克擦身而过。
然后在其脑子反应过来身体却止不住攻势朝前冲的时候,立马抓住两人错身他后背暴露的时机,直接肘击其脊柱!
肘部肉薄神经少骨骼尖锐是人体上最适合攻击的部位,再加上和冬有外骨骼加持,几乎一击就穿透了肉坦克厚实的防线。
众人只听到一声沉闷的皮肉声响,随即就是与牙齿咯到石子相类的喀拉声。
打到骨头了,攻击有效!
肉坦克吃痛闷哼,他面目狰狞,除了听王子指令外也真切的打出一股火气,扭身就朝哨兵面门挥出一拳。
和冬快速出手格挡,两人身上坚硬的外骨骼相撞发出一阵令人眩晕的鸣响。
肉坦克乘胜追击,伸出双臂眼看想抓住哨兵的腰抱摔,他已经察觉到和冬的优势,自己粗重攻击力强,而这位哨兵最出众的便是身形灵敏,如此只要扼制其行动便能不战而胜。
和冬在他冲过来的瞬间就猛然跳起,踩着他的头当踏板一跃至其身后,肉坦克吃过一次亏,立马转身警戒,两人隔着几米远暂时对峙,只等对方再次发动攻击。
可这种体型对比实在看得让人心慌,更别提肉坦克还满脸横肉展露出令人心悸的凶相,一看就是能致人于死地的狠角色。
布鲁斯故意冲雅各布喊道:“治安警察来了,和冬,治安警察就快来了,他们带着执法仪呢,别给这小子好果子吃!”
和冬还没做出什么反应,肉坦克听到治安警察却下意识看向雅各布,在得到王子眼神示意后,也不再讲究什么策略,直接咆哮着冲哨兵挥拳而去只想速战速决。
谁知道和冬在他冲来的瞬间退也不退,双臂全部侧挡,眼看右侧毫无防御是个重创对手的好时机,肉坦克分出手还来不及欣喜,就见哨兵同时凌空出腿照着他腰腹狠狠踹去。
这一脚直把这个壮汉踹的踉跄后退三米远!
胜负已定。
治安警察吹着哨子适时赶来,和冬立马取下外骨骼,卡特琳宫护卫队一拥而上开始维持秩序,一半拦警察向他们解释这只是一场友好的内部切磋,一半走过来搀扶艾伦兄弟与和冬赶紧闪人。
艾伦跟巴里特精神体受创是真的需要人搀扶,和冬只是脸上带了一点擦伤,行动无碍,匆匆跟着他们躲开治安警察的追问。
直到赶了一截路将治安警察撂到身后,好几个或脸熟或陌生的人才围着和冬说:“哨兵,你真牛,这身手跟谁学的?”
“你是没看见雅各布的脸,都快成一个调色盘了,要我是他绝对羞耻的见不了人。”
一个护卫说:“也不知道今天这件事该怎么收尾。”
“收什么尾,给那鳖孙收什么尾!”巴里特暴躁的不行,即使需要人搀扶着才能前进,也不妨碍他表达自己对雅各布的厌恶,低声道:“狗娘养的东西……”
艾伦斥道:“巴里特!”
巴里特犹不甘心:“本来就是,他是公主的亲哥哥,非但没点绅士品格保护家人,反倒公开嘲讽,一个哨兵跟向导比,我都不知道他从哪里要来的脸,他敢跟王储比吗?!”
这下不仅是艾伦,就连一旁搀扶着他的护卫也捂着他的嘴,几乎是挟持着将人拉到哨兵公寓。
巴里特刷过门禁才猛然甩开同伴的手呸呸两声,嫌恶道:“你这小子是不是上完厕所就没洗过手!”
那护卫嘿嘿一笑,推搡着三人进去休息:“后面的事就跟你们没关系了,谁来喊都别出门。”
他们临走前朝和冬敬礼,说:“哨兵,感激你今天为公主所作的一切。”
和冬还没说话,他们就匆匆跑了出去,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什么安排,她再回头,就见艾伦笑道:“好啦,兄弟,回你的房间吧,你的房间一直都留着呢,让我们的大英雄好好蒙头睡一觉,你今天赢的也不容易……”
和冬今天见他们处理事故训练有素,其实想问这种情况是不是出现过很多次,公主一直都这样被人欺负吗?
但在艾伦推着她进门,看见熟悉的床铺后,她又没了开口的机会,再加上也担心如此寻根究底会让公主颜面无光,只好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明明离开没多久,却总觉得这里空间开阔的让人有点不适应。
还真是没那个享福的命,和冬闭眼睡着前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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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来到一片热带雨林,和冬拨开小路旁边横生的枝叶,抬头望了望好像永远都不会坠落的太阳,只觉得闷热。
她用自己中学所学的还没遗忘的地理知识,在这里辨认出很多博物馆的古地球藏品,很清楚自己在做梦。
但可惜无论是掐自己的手脚还是跳进河水都醒不过来,跳河后那种胸腔被河水挤压的窒息感真实到令人不可思议,和冬怀疑自己是进入了异次元,担心把自己小命玩完儿,只能抓着岸边的水草爬出来,穿着湿漉漉贴到身上的衣服继续探索丛林。
这片热带雨林除了流淌的水声,连一声鸟叫也没有,安静到让人以为整个世界都只有自己。
再加上试衣服贴在身上的感觉实在难受,和冬走了一会儿大致圈出安全范围,就将衬衫、裤子全都脱掉放在烈日下炙烤,自己则躲在巨型芭蕉叶的阴凉处休憩。
这天烘的人昏昏欲睡,和冬靠在芭蕉树上,粗糙不平的树皮咯着她的皮肤,在上面留下一道道类似过敏的红痕,就在要睡着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一阵沙沙声。
这是除她以外的第一个活物!
和冬立马起身拨开遮挡的叶子往声源处跑去,可惜来到河边却没瞧见那东西的身影,更令她无语的是自己摊开晾晒的衣裤也被卷走了!
她在原地站了会儿还是没听到森林里传来动静,就去河边洗了一把脸,本来打算清醒一下继续赶路,谁知道刚捧着水扑在脸上,那种重物压过树叶的沙沙声又出现了。
和冬一顿,在它察觉前又将手伸进水里,从后面看去就像要掬水的样子,那家伙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没被人发现,试探着又往她身边走。
和冬直起腰,它往后一缩,但看到她将水扑在脸上,又以为安全继续往她那里靠。
三、二、一!就是现在!
和冬迅速出手从旁抓到一个滑溜溜的东西,这种粘腻的触感再掺合着手指缝隙残留的水痕,险些让其逃走。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直接转身合掌扑上去,谁知道她预想中的瓮中捉鳖没有出现,倒是抓到个大家伙的尾巴。
巨蟒冲着和冬无辜的歪了一下头。
可惜和冬没被它这种表情迷惑,低头一看它身下赫然压着自己的衣裤。
她疑惑道:“你偷我衣服干什么?”
也就在她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巨蟒伸出尾巴在哨兵胸口轻轻一点,下一瞬,现实世界,和冬睁开了眼。
她皮肤上似乎还残留着那种被烈日灼烧的感觉,手抚过去还能感到刺痛,这个梦就跟真的一样。
想到这里,和冬立马掀起被子看自己的衣服——还好衣服没被人抢走。
她正纳闷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余光突然扫到一个阴影,和冬一惊,不知道自己警惕性为什么会下降到这种地步,她的听觉嗅觉好像都对此人免疫,丝毫没向她预警。
那人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也不知看到多少,见和冬终于发现自己,这才说:“哨兵,恭喜你,治疗完成,你终于自由了。”
普琳今日只穿着一条素色裙子,没有戴任何珠宝,眼下的阴影即使用化妆品遮过,也无法弥补周身弥漫的疲惫和憔悴。
公主冲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哨兵笑了笑:“你等这一天很久了吧?我知道你是个正派人,被大逆不道的公主救了,就只惦记着怎么偿还恩情,今天出手摆平雅各布的哨兵,避免我面上无光,我帮你治疗精神创伤,如今我们总算两清了。”
和冬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普琳侧过头看着窗外的夕阳,那副神情既像是在欣赏景色又像是在借此勉强维持自己的尊严,她低声道:“也对,就跟雅各布说的那样,像我这种蛇蝎心肠的向导,根本不会受人喜欢。”
哨兵听到这句瞪大眼睛,又是心痛又是怜惜,不自觉起身走到公主身前,想要抚平她眉心的自嘲,走到一半却又意识到自己仪容不整,克制地停了下来。
和冬说:“不是这样的,殿下,您不要妄自菲薄。”
普琳不信:“我这是妄自菲薄吗?我喜欢的人一直在想怎么远离我,我的父母从不重视我,我的哥哥也不喜欢我……”她低下头好似在掩盖自己的失落:“没有人喜欢我,我不值得别人喜欢。”
“殿下!”
普琳抬起头,如愿看到了哨兵脸上的疼惜,那个正直、忠诚、英勇的本属于国王的骑士,终于在她的自贬中动摇,她看着和冬翕动嘴唇,似乎要吐出一颗真心,但最后也不过几句:“请您不要这么说。”
“很多人都爱戴你。”
“有人喜欢你。”
“比如亨瑞、艾伦、巴里特、布鲁斯……比如我。”
第27章 初冬时节,天黑的早,夕阳刚落山就只剩一片阴寒。 不过卡特琳宫前开阔的空地上熊小
初冬时节,天黑的早,夕阳刚落山就只剩一片阴寒。
不过卡特琳宫前开阔的空地上熊熊燃烧的篝火冲淡了这种寒气,拉着手围成圈的杂技舞团带动路人纷纷加入狂欢,今晚热闹非凡。
哨兵公寓,自和冬说出那句话后,公主情绪就明显回转,只是问了一句:“真的吗?”说完便盯着和冬看,绿色的眼睛在人心头泛出一片涟漪,直把人看得招架不住,再也顾不得礼貌,匆匆拿着衣物逃去卫生间:“殿下,不早了,我先换衣服,换完衣服送您回宫。”
丝毫不知普琳看着她略显狼狈的背影微笑。
送公主回宫这件小事也并不算得顺利,——两人刚走出公寓迎面就撞上了亨瑞,亨瑞本来脸上还略带急切,但在见到公主及其身后的哨兵后,那种急切便立马转换成了新的东西。
和冬亲眼看着他面目扭曲了一下,两人自从那次通讯后再无交集,亨瑞明显对她观感不好,看着她的眼神就犹如学生时期抓成绩的家长见到追求自家孩子、耽误其大好前途的流氓。
亨瑞厌烦的挪开视线,低下头向公主行礼,轻声细语的讲:“我问了侍从,没在寝殿找到您……篝火晚会已经开始了,今天发生的事已经被王宫压下去,雅各布上台致辞,您也需要露面。”
雅各布过分到让这个把礼仪刻在骨子里的首席侍从官也不愿意再称呼他的前缀。
要是参加聚会,普琳穿的明显就不太妥当,而且身上也没饰品,看起来太素净了。亨瑞着急让公主回宫换衣服,普琳也没在这种事上跟他唱反调,只轻轻扭头看了和冬一眼,好似不知道该怎么安置她。
和冬不愿让她为难:“我去看看艾伦跟巴里特,虽然这里有治疗舱,但他们伤的太重,不看一眼总是过意不去。”
公主跟着亨瑞走了,和冬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背影消失,这才走回哨兵公寓。
艾伦在治疗舱躺了大半天,皮肉伤好的七七八八,但精神体遭受重创恢复起来却没这么利落,现在头还是晕晕沉沉的。
巴里特一直浸淫地下擂场皮糙肉厚,明显比自己哥哥好得多,和冬敲门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
艾伦还躺在床上,巴里特将雅各布母家祖宗十八代翻来覆去骂了个遍,吵得艾伦恨不得堵住自己耳朵,见到和冬过来就跟看到救星一样,连忙说:“你来的正好。”
他一掌将巴里特推过去:“看在卡特琳宫的面子上,今天来了好多还没婚配的贵族向导呢,你赶紧带他去篝火那里逛逛。”
巴里特说:“我不去,我走了你怎么办?”
艾伦呵呵,心道你不在这里我好的还能更快一点,但弟弟一番好意,他也不好吐槽,只能安抚:“我没问题,头晕只想睡觉,你留下来也没用。你跟和冬都没婚配,没结婚的不管做出什么成绩在大人物眼里都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不值得提拔,你难道想给公主看一辈子门?”
“不如借着这个机会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向导,巴里特,妈妈一直都在担心你娶不到老婆。”
至于和冬,艾伦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英挺的哨兵,从两人第一次产生矛盾的不爽到如今的佩服,这个平民真是让人无法形容,他含糊道:“你要是想回来,最好结个婚。”
只有结了婚才能得到家族支持。
和冬明白艾伦好意,和家虽然不是贵族,但他们这些家族子弟一定程度上个人发展路径都是相同的,想要获得更多只能拿东西出来交换。
跟公主相亲以前和冬还真曾觉得这是个最优解,但现在……她想起公主在窗边低垂着头失落的剪影,真的很难说服自己立马跟别人组建家庭。
“我可能需要再等等,”和冬说:“我目前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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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节被卡特琳宫护卫队当成了庆功大会,大家要么手拉着手跟杂技舞团的演员一起跳圈,要么就是拿着餐点跟人碰头说话,热闹非常,旁人的热闹更衬得雅各布王子身边的清冷。
要知道以往在这种场合,雅各布凭借王子身份可是混的风生水起、无往而不利呢。
巴里特冷笑道:“活该。”
这一声嘲的够大,雅各布身边的哨兵不悦的看过来,巴里特跟人眼神对峙丝毫不怵,直把人看得转过脸去,这才跟和冬一起走进同伴们的怀抱。
和冬是今天的大功臣,众人对其十分推崇,一会儿问问她在圣巴巴拉宫的生活,一会儿又七嘴八舌的给她出主意。
“你帮了公主这么大的忙,她不会坐视你继续蹲在那山疙瘩里,肯定能帮你调回来的!”
和冬对自己的调任不抱希望,她很难想象自己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的样子,闻言只是笑笑,跟他们碰了一杯。
酒水一向是打开话匣子的利器,他们本来就推崇和冬,这时候她只要一问雅各布是不是最近都这么猖狂,就能得到一连串的消息。
“雅各布王子最近经常被王后玛丽训斥。”
“他一生气就会来卡特琳宫。”
“虽然公主不常常见他一直呆在寝殿,但总有碰上的时候,我们看见的几次两人都闹得很不愉快。”
更别提最近王后宫中还一直放出公主要婚配的消息。
有一个人叹道:“……公主着实辛苦。”
这话音刚落地,人群一阵鼓噪,慢慢从中间让开一条路,公主普琳身着盛装、面带微笑,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走到高台讲话。
和冬的目光不自觉跟着她移动,眼看着她拿出词卡介绍篝火节起源、今日举办的趣味活动的冠军——正是巴里特阁下,这小子比赛搞到一半看见自己哥哥被打直接掀翻桌子过去揍人,众人知道原委后都很宽容的将他那稀巴烂的作品投成第一。
普琳讲到这里,有人带着第一名的作品在场下转了一圈,看客轰然大笑,巴里特扶额:“我就不应该来这里,救命。”
等场内气氛调动起来,乐者开始弹奏舒缓的音乐,普琳这才宣布晚会开始:“请大家自行选择舞伴,好好享受这美丽的夜晚,不要拘泥于身份。”
她致辞结束,还没走下台,和冬就被卡特琳宫护卫队成员挟持着一起跑到台下,一个护卫甚至抓起和冬的手教她怎么弓下腰邀舞:“腿伸直,腰再低一点哨兵,你要拿出你的诚意,你要表现出公主不选择你你便痛不欲生的情绪……”
一般在这种活动中,默认前来主持的王室成员会跟胜利者跳第一场舞。
和冬的交谊舞学得很烂,这很大程度上都要归功于她那个跳的更烂的青梅。莉莲在向导学校学舞的时候不认真听,考试前夕就抓着和冬突击,高跟鞋踩的和冬痛不欲生,于是练就出一手躲避人的好舞步,后来躲人的功夫一日千里,反倒将正经的东西全都忘了个干净。
她此时还在想回去一定要好好练练,要是因为不会跳舞像今天一样错过跟公主接触的机会怎么能行呢。
但下一刻,她的掌心就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和冬心头一跳,缓缓抬起头,普琳正冲她微笑:“我跳得不太好。”
和冬不经思考便说:“没关系,我也跳得不好。”
可等她真的揽着公主的腰,在众人的目光中滑入舞池的时候,又后知后觉的在晚风、对面的轻笑声中对自己的‘自大的谦虚’感到羞赧。
公主从小在王宫中长大,不知跳过多少支舞。
而她是真的不会,走步都乱七八糟的,还时不时低头,生怕踩到人家的脚。
哨兵的不安带的普琳也乱了一拍,——这种情况很少见,因为社交需要她精通各种交谊舞,在繁忙无比的社交季她曾有一天从清晨跳到深夜。
无论被迫跟人跳舞痛不痛苦,舞步都在一日又一日的磨练中刻进她的肌肉。
她知道怎么引导一个生手也知道怎么躲避这些糟糕舞技带来的伤害,甚至还跟舞蹈老师、礼仪老师学了一嘴委婉但又不会伤人面子的拒绝措辞。
但在此时此刻,她看着和冬手忙脚乱的样子——与平日沉稳正直的模样不同,跟穿上外骨骼和人打架的英勇不同,和冬的局促如此鲜活,好似一只小鹿在森林深处好奇的探头。
普琳轻声说:“别紧张,他们看不到的,今天不是什么重要场合,我们慢慢晃就行了。”
她握着和冬的手,让人收紧搂住自己的怀抱,两人距离甫一拉近,她便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僵硬,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真的很想将头倚靠在这人的肩膀上。
“我很累,”普琳这么对她说:“我不太喜欢跟人跳舞,不喜欢跟人应酬,更不喜欢执行一次又一次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公务。”
“别人都可以梦想回到自己幸福的童年时期,逃避长大后因为必须承担责任而带来的痛苦,但我的童年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和冬的眼里只有她。
她的裙摆挡住哨兵的脚,晚风温柔的抚过公主的金发,发丝在灯光下闪烁着美丽的光泽。
“但我今天很开心。”公主说,“果然跟喜欢的人无论做什么事,哪怕是再厌烦的东西也会让人感到幸福。”
第28章 殿下。 两人跳了开场舞后,整个舞池的青年男女全都活泛起来,不仅公主被哨兵围追……
殿下。
两人跳了开场舞后,整个舞池的青年男女全都活泛起来,不仅公主被哨兵围追堵截,就连和冬也被几个贵族向导青睐,她脸上轻微到懒得处理的擦伤,在他们眼中似乎也成了英勇的标志。
他们矜持的追捧和冬,并通过暗示要求哨兵主动跟自己交换联络方式,——这似乎才是这场晚会的终极目标,诚如艾伦所说的相亲大会。
和冬要是真在这里挑选出一位贵族向导,通过家族操作成功跟其结婚破解当下的困境也不是不可能。
和冬刚开始还有点局促,被他们的热情弄得好不狼狈,在她预想中相亲应该如自己跟公主初次见面那样正式,长辈介绍、挑选地址、亲自赴约缺一不可,像现在这样给她一种自己是块肥肉,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吞吃入腹的错觉。
而且公主,和冬抬起头望去,公主在那群人的追逐中安之若素,面带微笑,没有不耐也没有欢喜,跟让自己收紧怀抱一直诉说心意的向导判若两人。
这时候跟人交换联系方式,总给和冬一种自己背叛她的错觉,所以她一整场即使被人逼的额头冒汗,也愣是装作看不懂听不见,没表现出跟任何一个人进行下去的想法。
这让心中有个英雄梦的贵族向导好不失望,篝火晚会结束,甚至还有个向导急得红着眼在她面前跺脚,轻声骂道:“傻子。”
这一声哭音,弄得和冬也不敢看她,只在心里默念对不起。
但别人口中傻子和冬却在看到公主返回寝殿时立马追了过去,一路上皆无视亨瑞的暗示,顶着心中对自己动摇的唾弃、忍受着自己主动到毫无顾忌的羞赧,坚持将人送到宫殿大门。
公主疑惑回眸,和冬就说:“我不放心让您一个人返回。”
这甜言蜜语气的亨瑞直冷笑,在一旁阴阳怪气道:“那可真是谢谢你了,哨兵。”
公主捂唇轻笑,和冬侧过头不想再说话面对这一切。
狂欢过后已经是深夜,卡特琳宫那帮装点门面的护卫队全员喝高,所以没太多人看到哨兵亦步亦趋的追随那在黑夜里摆动的裙摆。
普琳的脚步很慢,两人一前一后路过中央花园,即使在初冬,勤劳的星际园丁也能让百花开放,珍稀的昙花在人衣角擦过时静静开放。
和冬后半程路上沉默的像一道影子,令亨瑞心气儿稍稍顺了一点,他满意的是:即使公主明摆着对她表现出青睐,她也没张狂到试图去挑逗或者做什么令人为难的事。
她一直追随在公主身后,像尽忠职守的骑士,这种姿态即使有人说普琳才是那个追求者也没人相信。
宫殿门口,侍从官呼啦啦一大群过来迎接晚归的公主,和冬停住脚步,等到普琳扭头跟她说晚安。
亨瑞关闭宫门前,她看见公主冲自己做口型,她们像一对背着‘父母’拥有秘密的孩子,普琳讲:“我今天很开心。”
我也是。
和冬回到宿舍就一直失眠,半夜那帮醉鬼一如既往的高声嚎叫,不知是不是今日狂欢太累,也无人出来管教。
她其实在想自己明天应该回去了,她追来卡特琳宫本来就不太恰当,即使因为帮了公主小忙可以在原来的宿舍休息,也不能一直强占下去,她到底是被分配到了圣巴巴拉宫。
对于和冬来说,没有名目的留在这里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她发誓投身于帝国建设,留在这里那种贪恋舒适生活的自责,会给她带来一种极大的心理压力。
但公主在这里啊,公主在首都星啊。
她无法控制自己立马退出,踏上返回圣巴巴拉宫或者别的地方的飞船。
和冬辗转难眠,翻个身想:公主现在的处境很艰难,她需要我,她亲口跟我说的她需要我的陪伴,我留在这里有充足的理由。
但再翻个身,公主身边的人诸如亨瑞、艾伦都在她脑海中过了一遍,这中间哪一个不是对公主忠心耿耿?她除了因为军队生涯打架厉害点,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吗?
她一直想一直想,等到天亮,第一缕晨光从窗户透进来,和冬结束一夜的辗转,立马打开窗户望向宫殿大门。
——卡特琳宫分内外宫,内宫是公主及其侍从官的寝殿,从不对外开放,没有引路者闲杂人等根本进不去。
而哨兵公寓则位于外宫左侧充当警戒的哨所,虽属于卡特琳宫宫殿建筑群范围,但实际上是个半开放区,像昨晚的篝火节,所有抢到门票的公民都可以在这附近活动。
和冬知道她看着大门也没用,内宫大的犹如一个独立的世界,公主即使出了寝殿,也不一定会选择走出大门。
但她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做这些无用功,公主像是给她注射了一针毒药,只要跟这人有关的东西,哪怕只是遥遥一望,一想到‘或许能见公主一面呢’,就是生活再操蛋,她也痛苦不起来。
直到门外传来急促的拍门声,和冬这才收回视线,披上外套整理宿舍。
她虽然手脚利落,但开门时还是耽误了一点时间,布鲁斯大叫道:“和冬,你怎么不开门,是不是在搞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说着还警惕的探头朝她宿舍看。
和冬毫不犹豫的按住布鲁斯的脸一把将人推出去,随即自己也出来背手关上房门:“有事找我你就好好说。”
布鲁斯丝毫没有自己被人赶出来、不受主人欢迎的觉悟,勾着和冬的脖子爽朗道:“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艾伦他们想请你吃饭!已经朝内勤厅递了假条,走吧走吧,我们快点出去还能赶上坐他们的车。”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和冬甩开布鲁斯的手就想起琥珀会所、红丝绒城堡,她已经不再对艾伦这帮人的选址抱什么希望,上次在红丝绒袭击自己的向导还没被治安队揪出来,那种精神世界差点被人搅碎的惊惧仿佛还刻在脑海,她是真没心思再跟他们一起去探索美人窟了。
布鲁斯是怎么做到记吃不记打的?他之前不还暗搓搓举报给艾伦下绊子吗?艾伦后来也针对他,怎么她就离开这一段时间,大家突然就成了勾肩搭背的好兄弟了?
不会还憋着什么坏吧?
更何况……和冬不自觉回头,好像这样就能透过关上的门板看到公主的寝殿,要是公主误会了怎么办?
她喜欢自己。
和冬在普琳的不断诉说中终于放下戒备开始相信这一点,她认为即使自己碍于道德或者碍于别的什么不能回应公主的感情,也绝对不能让她伤心。
她其实一向都不太喜欢这种场所,即使刚步入军队那段时光再怎么艰难,也从没想过去哪里‘放松’一下。
之前两次应邀都是考虑到同事社交问题,但现在他们已经不是同事了,那就更没有必要勉强自己了。
和冬说:“我不去,你们好好玩吧。”说完转身就要打开房门。
布鲁斯惊的连声哎哎,抓着和冬衣角不想放人,犹自挽留:“你不会还记着以前的仇呢吧?多大点事儿啊,你可是哨兵,心胸开阔点行不,再说艾伦现在已经改了很多了。”
布鲁斯是少有的知道红丝绒过后艾伦被王后和公主接连召见的人物。
他认为艾伦一定是受到了一番严厉的训斥,所以在后面的日子里表现出了一个领导者应该有的样子,虽说水平也不咋地,但至少不会再幼稚到跟一众成员玩什么排挤人的游戏。
布鲁斯真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特别好,和冬跟他同期进来如今却被发配边疆,他对自己这个同期还是十分敬佩的,所以想当一回两人握手言和的桥梁。
但没想到和冬根本不领情:“我不喜欢去外面玩,你们去吧,我没有介意之前的误会,毕竟都已经过去那么久。”
她想起昨天艾伦巴里特兄弟俩的表现,又补充了一句:“他们也有可取之处,布鲁斯,我真的不介意,你们好好玩吧。”
艾伦想请的主人翁都不在,他们去也没什么意思,但假期也下来了,一大帮公子哥儿还是决定聚在屋里打牌。
他们做出如此‘退让’,和冬再不赏脸就真的说不过去,中间也过去摸了两把,赢了一个戒指、一把装饰着红宝石的精致小匕首。
众人还在回味昨天的篝火晚会,其中有两个成员已经成功跟晚会上的向导交换联络号进行下一步接触,而被艾伦赋予厚望的巴里特却仍旧没有什么收获。
有人说巴里特是恋慕公主,因为公主实在太过出众,所以他才对其他向导没什么兴趣,还问:“和冬抢了你跟公主跳舞的机会,你不会嫉妒吧?”
嫉妒什么?要是真靠那个丢人的玩意儿跟公主跳舞,巴里特就算百年后入土想起来也能跳起来将自己踢死。
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声中,巴里特撂下牌大叫着:“我没有嫉妒,我不嫉妒,公主选谁跳舞都是那个人的荣幸,我对此毫无异议,我都不介意,你们这帮没入选的在这里酸什么?”
和冬跟着他们笑,笑完艾伦走过来说:“你放心,公主绝对不会让一个帮助过自己的勇士失落,我认为你离回到卡特琳宫的日子不远了。”
其他人也说:“房间都还给你留着呢,肯定能回来。”
“送和冬走也是为了避避风头嘛,那阵子实在闹得太大了,风头过去肯定能回来。”
和冬只能对众人的好意道谢,无论艾伦有意无意都戳中她内心的隐忧,如果公主不挽留,她真不一定能腆着脸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圣巴巴拉宫离首都星如此遥远,甚至都不能过同一个季节,如果能离公主近一点,她怎么可能不开心呢。
第29章 出乎众人意料,内勤厅一直没下达要和冬调任的任命。 但
出乎众人意料,内勤厅一直没下达要和冬调任的任命。
但要是说公主对和冬不满却又不像,因为首席侍从官在公开场所明确表示和冬是卡特琳宫的客人,卡特琳宫建筑群除公主寝殿外全部对其开放。
此举变相给了和冬只有公主直系亲属才能享有的进出内外宫的权限,要知道就连摄政王进入内宫也需要人通传呢,一个护卫超越了摄政王的待遇,说她不受欢迎肯定说不过去吧?
可要是欢迎,怎么不给人家一个名分呢?
艾伦猜不透公主的心思,从他被公主召见开始,他就不能再简单将其当成一个天真烂漫的贵族向导,他私心里觉得她像自己的父亲,专制、强横、控制欲极强,事情一脱离自己掌控便会大吼大叫,——虽然公主没在他面前表现出这副样子,但他仍旧这么觉得。
他现在只能安慰和冬:“也许是距离你上次调任还没有多久,调任频繁实在惹人注目,公主不好朝内勤厅要人,只能想出这么个折中的办法。”
和冬低下头没有说话,她实在没法说从昨晚她去内宫中央花园看望公主——夜深人静,没有多余的视线,普琳坐在长椅上任由巨蟒在花丛中游曳,她赶到的时候,人家恰好扭头对她露出一个笑,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坐在这里。”
和冬没有坐,那张长椅实在太小,也许设计师从没考虑过这种装饰物会被人使用,长度设计的实在不太合理。
坐一个人坐绰绰有余,要是挤上两个人,她的手臂不可避免地会触碰到公主的衣物,这样实在有些冒犯,即使公主不在意她也不能占人家便宜。
所以一整晚都沉默的站在公主身侧,静静听着蛇尾滑过花丛叶子碰撞时的簌簌声。
公主声音轻的像是怕惊醒谁的美梦:“你回来后斐就很开心,它一直闹着要见你,让我也睡不好。”
斐,就是那条巨蟒,听到主人喊它的名字,即使玩的正开心,也从花丛中回身,赤红色的眼眸在夜光映照下闪烁着像宝石一样温润的光泽,见到和冬,更是将尾巴伸来,松松缠着她的腰。
和冬架起胳膊,尽量不去碰到这个大家伙,在主人面前触碰她的精神体,实在太过亲昵。
公主不像是莽撞到跟哨兵私会的人,和冬接到通讯消息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冒充,深夜赴约也是担心冒充者知道自己计划失败再做出别的举动,从而毁坏公主名誉。
见到公主那一刹她确实有点惊讶,听到这个解释虽然有些意外,但细思起来竟然合情合理,就连她自己面对耍赖的卡洛夫也毫无办法,公主怎么能制服巨蟒呢?
和冬道:“是这样啊。”
可哨兵的心里除了庆幸外还是不可避免地涌上一股失落。
和冬用余光描摹着公主的侧脸,光洁、柔和,即使在夜晚带精神体出来玩,也严严实实的戴着手套,坐在长椅上的仪态无可挑剔,是悬挂在宫殿中任何一副贵族肖像画都不能比拟的鲜活与美丽。
真正靠近这人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贪婪——想要靠近,不顾外人看法,考虑不了两人中间横亘的鸿沟,只要能见到普琳,所有伤痛便能不药而愈。
初冬时节,夜晚风寒,和冬不着痕迹的变动位置,用身体为她阻挡那些烦恼。
她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一个合格的哨兵不应该让场面沉默,更不应该一直让向导挑起话题。
她可以向像艾伦、像布鲁斯,像任何一位在交际舞会上跟向导继续发展的哨兵那样,主动跟他们调情,开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若有若无的试探两者中间的那条界限。
但她看着公主,看着那裙摆上的钉珠在月光下闪烁的光泽,和冬又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这么对她,公主犹如明月高挂空中,不应沾染一丝尘埃。
她的憧憬真要说起来应该是一种亵渎。
想到这里,她因深夜私会而产生的那种背德感更加强烈,黑夜化作无数双眼睛,它们默然屹立都在指责哨兵的自私。
“殿下。”
在普琳看来前,和冬低下头,一副时刻谨记自己的职责样子:“殿下,不早了,回寝殿休息吧,明天您还要按时起床。”
公主微微蹙眉,看她一眼,好像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直接站起身,走在前面。
不一会儿两人就拉开一大截。
和冬隐隐觉得不对,公主好像是生气了,为什么生气?偷偷溜出来让斐放风,结果信任的哨兵却如亨瑞一样规劝她回去吗?
她突然有些后悔,这对公主来说应该是很难得的一段休憩时光吧?她怎么能因为自身的狭隘和痛苦,就让公主中止享受呢?
斐的身体也游过来,用巨大的脑袋轻顶哨兵的腰,好似在催促她上前,和冬这才回过神来,不过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立马追上去,而是伸手温和的将其抚开:“斐,听话。”
精神体属于主人,她无法在没有主人允许的情况下对其表现出亲昵。
现在听到艾伦的安慰,和冬恍惚间觉得公主如果不喜欢她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相信公主,”和冬这么回复艾伦:“如果她让我回到卡特琳宫,那我便回;如果她不愿意,那我便回到圣巴巴拉宫,我在那里也有如你们一般的朋友,你不用为我担心。”
—
首都星国王诞辰的热闹劲儿一直没下去,卡特琳宫办完篝火节,其他宫殿又相继举行活动,好像王室突然拍板决定解决整个贵族男女的婚恋问题,一直在下面托着不让人停下交际的舞步。
而正值休姆默克宫举办宴会的时候,和冬收到了一份意想不到的请柬,——王储阿姆斯特朗邀她共进晚餐。
“你是我最真诚的朋友,你跟母亲对帝国的忠诚至今想起来仍让我震撼,今夜休姆默克宫正好举办宴会……”
亨瑞在一旁为公主诵读邀请函,读到这里,公主突然停下抚摸斐的手,他赶忙看过去,还以为王储如此光明正大的抢人惹了她不快,谁知道公主竟然笑了起来。
“大哥可真是贪心,”公主笑着说:“总是做出一副明君的样子,什么人都想拢到自己身边,但是人来了又不肯给他们好处,这些年我只听见他的心腹升职、搂钱,从没见过别人得到什么嘉赏。”
“想让马儿跑还不让马儿吃草,你说我那表弟知道自己投靠的是这么个抠门儿的家伙吗?”
亨瑞听到这里面色也不太好,但他无法当着公主的面对库帕发表看法,即使这个表弟如墙头草一般,昨天还对卡特琳宫表示忠诚,今天就跑到休姆默克宫当座上宾,可他仍是公主的家属,自己要是议论未免太过自大。
亨瑞只拿和冬开刀:“这位哨兵真是不听话,之前她在阵亡将士陵园跟王储见面我都已经传话训斥她了,没想到她一点都不长记性,今天竟然还去赴约!”
亨瑞越说越恼火,国王眼看着是不能好了——要不然王室也不用三天两头的溜人办舞会转移视线,把那些贵族溜的半死,他们才能腾出手做自己的事。
在这个帝国权力交接的关键时期,库帕、和冬不约而同的参加王储的舞会,这让亨瑞深觉公主被背叛:“和冬一定后悔的。”
“我让她去的。”
“她这种墙头草……”亨瑞反应过来:“您说什么?”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普琳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观礼台,她没有阻止库帕临阵倒戈,也没有在和冬汇报后就阻拦哨兵赴约。
对于库帕,他除了是她表弟、是向导,可以在关键时刻背刺舅舅一刀外,对她来讲真的可有可无。
而和冬,普琳不自觉回想起那个夜晚,她兴冲冲出去跟人约会,结果哨兵却刚正不阿的劝她回去。
好在和冬没笨到底,察觉自己生气便匆忙追过来,爱情竟然拥有如此大魔力,竟然能让训练有素的战士乱了呼吸,那喘息声、那手掌握着自己手腕低声道歉时的力道,都让普琳感到愉悦。
那个刀枪不入、软硬不吃、不解风情还能把人气个半死的人,怎么可能因为一番谈话就倒戈到大哥那里?
王储还没当上国王前永远都是王储。
只有等到国王死去,和冬才会向新王效忠。
“她现在已经到宴会厅了吧?”
亨瑞听到公主说,“休姆默克宫到处都是钻营的味儿,和冬要受委屈了。”
和冬没有受委屈,惊讶倒是真的有一点,因为阿姆斯特朗在跟她短暂攀谈后,就是保媒拉纤,为她介绍向导。
王储几乎与南希中校同龄,看待和冬时也不自觉以长辈自居。
王储明显不赞同她‘虚度时光’,在他看来没有得到提拔的日子都是虚度:“上校,正巧,我这里有一个合适的向导,他听说你是战争英雄,特意求我想跟你见上一面。”
“库帕。”
库帕风度翩翩,从阴影中走出来,阿姆斯特朗笑道:“听他说你们之前还见过,这不是上天给的缘分吗?”
库帕走到和冬面前,笑眯眯道:“又见面了哨兵。”
第30章 库帕? 和冬终于将名字跟来人对上,认出他是篝火节那天出现在公主身边的表弟。 ……
库帕?
和冬终于将名字跟来人对上,认出他是篝火节那天出现在公主身边的表弟。
公主的表弟为什么会来休姆默克宫,成为王储的客人?拥有一个成年王子的格林家,竟然跟王储的关系这么好吗?
哨兵的沉思被阿姆斯特朗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对向导的惊艳,毕竟向导天生就是有一种吸引哨兵心神的魔力,就连军队战士也不能例外。
阿姆斯特朗适时退出,“你们年轻人共同语言多,趁着这个时间好好聊聊。”
可在他走后,预想中哨兵向导热聊的画面却并没有出现,和冬丝毫不认为这是一场精心安排的相亲大会,反倒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库帕一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库帕先生,你那天还在公主身边。”
和冬身高腿长、面容冷峻,本来是很对库帕胃口的相貌,但此时话里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个人情绪,看来对普琳十分推崇,这可难办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库帕说:“哦,对,是我,难为你还记得我,有什么问题吗?”
他故意靠近,两人间的站位慢慢突破社交距离,和冬并没有因为他这种进攻的姿态退缩,甚至没有一丝暧昧的想法,这让库帕好不气馁,拨弄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接到邀请函参加宴会,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交际吗?你要是因为一场宴就怀疑我,那王储早就揽尽民心了。”
库帕不甘心自己的失败,他费那么大劲儿从闭口不言和冬的表姐那里转投到王储手下,都是为了她:“真要说起来我的姑姑是王后,王储是她的继子,那也是我们格林家的朋友,我出现在这里不奇怪。”
“真正奇怪的是你,”库帕说:“从卡特琳宫到圣巴巴拉宫,人生境遇呈悬崖式下跌,如今又来休姆默克宫,哨兵,你是不是对公主心存不满,早就有改弦易辙的打算了?”
库帕倒打一耙,那话语中的怀疑意味丝毫不少的朝她丢掷过来,和冬看出库帕的装腔作势,也不想跟傻瓜一样在这里表明自己的忠诚。
即使公主所作所为称不上正派,但在这中间反复横跳的库帕也不过投机取巧之辈,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和冬不想再跟他纠缠说了句抱歉:“我还有事要忙。”说完转身,眼看着打算结束这场谈话。
库帕不防她不按套路出牌,看着和冬走了三两步,眼见她去意已决,这才大喊道:“喂!哨兵,我这里有个关于你的秘密,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这一声把周围人的目光全都聚集过来。
可库帕却丝毫不受视线影响,反而直勾勾看着和冬,大有一副她不回心转意便将一切公开的意思。
和冬不耐烦受人威胁,她也自信库帕根本掌握不了什么能影响自己的秘密:“不想,我没那么多好奇心,既然你不愿意讲,那就让秘密烂在你的肚子里吧。”
众人因为这一个小插曲拿着酒杯交头接耳,和冬从人群中走过,跟每一位对自己投以注视的人礼貌微笑。
直到那道亮眼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库帕的脸才慢慢沉下来,他挥开跟苍蝇一般抓准时机就围过来献殷勤的哨兵,嫌恶道:“滚!”
抓起桌上的红酒,直接对准瓶子喝了一口:“你会后悔的哨兵,我敢打赌,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
休姆默克宫的晚宴让人心累。
晚宴结束已经是深夜,卡特琳宫内宫早已关闭,和冬失去了第一时间向公主汇报的机会,公主知道自己的表弟是个墙头草吗?
想起最近一波接着一波丝毫不给人喘息机会的庆祝活动,和冬心里陡然升起一股紧迫感,首都星的气氛实在不能说好,有人在下面架着不让民众沸腾的脑子冷却,仿佛在酝酿着什么东西。
而如今可以称得上公主依靠的雅各布又是那么一个货色,至于王后……王后对公主实在不能称得上慈爱。
和冬看着精神图景中趴在岩壁上无聊甩尾巴的卡洛夫,突然很想用它将人召唤出来,她的精神图景中至今仍旧保留着公主的精神触手,两人可以说一直建立着一种隐秘而稳定的暂时链接,在这种情况下属于另一个维度的精神体是可以代替主人传递消息的。
早在战争时期就有人借助哨兵向导的这种特性规避虫族的磁场干扰,稳定的传递军情。只要控制得当并不会过多窥探他人的精神世界,相当于现实世界路过别人领地上前敲敲门的样子。
但幸好和冬理智还在,‘勾引公主深夜私会’的想法实在太过大胆,她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安心等待天明。
公主需要休息。
深夜私会对公主名声不好。
可第二天一大早,媒体深夜上传的新闻稿刚刚发酵,和冬跟侍从官打了招呼正准备出门,就接到了一直神隐的老领导的电话。
老领导在电话里将和冬臭骂一顿,认为她此举损人不利己,是对军部决定心存不满,所以立志给大家找麻烦。
“堂堂一个上校为什么没一点政治觉悟,非要跟那些人掺和到一起,和冬,你说说你,你你你……”
“是你同意将我调到这里来的,”和冬扯开衣领,将床上试过的衣物一一整理好悬挂在衣架上,“领导,你应该还记得我是怎么恳求你的吧?我当时做了一切我可以做到的努力,但最后还是接到了调任,我不想再跟你形容我那一刻的心情。”
老领导说:“就是这样你也不该如此莽撞,和冬,你真的不明白跟王室成员纠缠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吗?”
“别嫌我说的难听,你要是执意如此,就算以后能回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和冬当然不能说自己此次前去是得到了公主授意,这无异于将疑罪变成了定刑,她讲:“早就解释不清了,谁不知道我来这里的事?”
她在众人视线中坦然进入内宫时也在想:谁还不知道我来这里的事?
公主正在前厅接见客人,和冬被侍从官带着坐在休息室,他们送上精致的茶点让哨兵安心等候,但到了该下去的时候,却故意放慢手脚,以便于观察这位‘传奇护卫’的面貌。
走了几个人再来几个人,小小一个休息室竟然有那么多活要干,和冬如坐针毡,却也忍耐着一直等待公主的召见。
但这次会见客人的时间实在太长了,长到她在这里吃了午餐,侍从官收起小桌子上的茶点补上新的,走时轻轻带上门的咔嚓声都令和冬记忆深刻。
她在这些人解了好奇心都退出去后,站起身活动一下因为久坐而僵硬的手脚,休息室整体装修跟卡特琳宫大差不差,复古绿的墙壁,墙壁上用深深浅浅的线条做出大致框架,上面悬挂着名画。
再往左手边是一对硕大的珐琅花瓶,里面放着装饰性的巨型花束……嗯?为什么有一个花瓶耳朵对不上呢?
和冬本以为是侍从官装模做样打扫时造成的失误,想顺手将其扭转过来,可离得越近越是能察觉出不对劲,花瓶底被人转动的痕迹真的不能再显眼,即使下面铺着一层地毯遮盖,她也能从地毯短绒上的走向大致判断出开关的位置。
往前推是开。
她刚意识到休息室竟然有个暗室,就在同一时刻听到一道冷酷的声音:“不可能,普琳,你必须嫁给他。”
和冬一顿,下意识看向大门,不知道这种声音是因为五感敏锐还是因为其他,但一直没人来阻止,这也让她悄悄放下心。
即使没能得见王后玛丽尊容,她也能从公主强忍颤抖的声线中分辨出来这人的身份:“我不喜欢他!我从来没想过要跟这种人在一起!”
玛丽说:“那你喜欢谁?你要跟谁在一起?!你说啊,你只要说出来我立马就成全你!”
公主沉默。
而玛丽似乎也在这种沉默中明白自己刚才那番话伤人心肺,特意放缓声音说:“普琳,菲比,妈妈的小宝贝,你是妈妈九死一生才换来的孩子,我怎么可能害你?你永远都是帝国的公主,你要不要嫁人、嫁给谁其实都没那么重要。”
“如果可以,妈妈也希望你能永远留在我身边,但现在,现在,爱德华病重,他已经宣摄政大臣立下遗嘱,等他一走,你那个早就仇恨格林家的大哥就要坐到我们头上了!”
“这些年我们明争暗斗多少次,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只要你点头,阿姆斯特朗一切努力都成空话!”
短暂的停顿过后,和冬突然听到一道响亮的巴掌声,她意识到什么,想要转动花瓶将暗室打开,但等手放上去却又立马意识到自己此番闯入会带给公主更大的难堪。
她僵在原地,听见玛丽哽咽道:“你这个狠心的孩子,你真要亲眼看着妈妈跟哥哥死了你才能甘心吗?”
安静的宫室里回荡着女人的轻声啜泣。
良久,这种啜泣又在无人回应后演变成一股羞恼,玛丽冷声道:“你这个白眼狼,待在你的寝殿里好好忏悔吧,没有我的手令,你别想离开这里一步!”
普琳抚着肿痛的脸颊,在宫门关闭后,冷声道:“谁在那里?还不给我滚出来!”
一阵微妙的停顿过后,她不耐烦的说:“听不懂人话吗?”
暗室扭转时特有的轰隆声才缓慢响起。
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那里走出来,和冬满眼疼惜,像是被人踹了一脚的大狗,不知道该不该靠近,她低头道:“殿下,是我。”
普琳感受着脸颊上的胀痛,我当然知道是你。
可她却发出自己预想中惊讶、悲伤两种情绪相混合的声音:“你在那里干什么?我问你在那里干什么?”
公主眼含热泪:“难道连你也在看我的笑话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