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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

作者:一笔风流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61章 生瘾 “鲜花赠美人。”


    “不止。”


    傅文州对他这个答案的批语只有两个字。


    闻言, 孟希不免摸了摸下巴,仔细琢磨着,试探性地再次开口:


    “还有……孟令韬?”


    “不会吧, 嘉艺怎么说也是曾经孟氏旗下最厉害的摇钱树,应该不会是他吧?”


    傅文州从萝卜炖牛腩里夹了块肉, 一只手掌在下面接着, 喂到他嘴里。


    孟希还在深度思考中,下意识张开嘴巴, 咬住他的筷子。


    他嚼了嚼,眉毛一挑:


    “好吃哎。”


    傅文州指腹抹过他的嘴角,再用纸擦一把自己的大拇指,颇为自然地含住筷子头。


    尔后说道:


    “孟令韬新婚后握住孟氏大权,急于证明自己, 他为了夺回嘉艺,是不择手段的。”


    “宁可造出这样的丑闻?对他有什么好处吗?”孟希不解。


    “对他没好处, 对我也没好处, 大不了同归于尽。”


    傅文州淡淡开口:


    “能想出这么阴毒手段的,不会是孟令韬,他蠢得很,怕是被利用了。”


    “对啊, 其实我今天,还碰到了一个记者两次。楚逸的公司以传媒为主业, 应该是他安排的人吧, 想大做一番文章?”


    孟希掏出手机,把视频上定格的记者证拿给他看。


    傅文州匆匆一瞥,伸手按下手机侧边的钮,将屏幕熄灭。


    “吃饭吧, 乖。”


    男人又给他喂了块肉。


    孟希却皱着眉头,死死不张嘴。


    傅文州便自己吃掉了那块牛腩,面色平静。


    “你到底在想什么?”


    孟希侧过头,两眼灼灼地窥探他的神色。


    傅文州咽下最后一口饭,拿纸巾抹干净嘴。


    “这里面牵扯到的事情太多,你做得很好,非常聪明,但这就够了,之后不要再过问。”


    他抬起胳膊,把孟希揽在臂弯之中,捏捏他的手指:


    “今天吓坏了吧?”


    孟希扒拉开他的手,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


    傅文州劲儿大,紧紧箍住:


    “他既然敢这么做,想必已经上下串通好,就算拿着东西,也查不出来。”


    “与其如此,倒不如卖给他一个人情。”


    孟希却不以为然——“楚逸那种人,是不会在意这些小恩小惠的,没准蹬鼻子上脸。”


    他嘴巴一翘,垂眸沉思,不清楚在琢磨些什么。


    傅文州低下头,视线划过他的小脸,比看到那锁扣时凝重了许多。


    “你这么了解他?”男人酸溜溜反问道。


    孟希什么都没察觉,嘴角一抿,只接着往下说:


    “倘若,你想牺牲嘉艺,去麻痹楚逸,倒不如我来。”


    他抬起眼皮,亮晶晶的瞳孔在灯光下闪烁。


    傅文州却心口刺痛,手指滑上来,捏住他圆圆的肩头。


    “不行。”


    男人想都不想,便干脆回绝。


    孟希反倒觉得自己的想法好极了:“为什么不行?他从前找过我,也一直认为你我之间有……那种关系,如果我拿着东西去,他肯定无法分辨。”


    “是这样吗?”


    傅文州抱着他,却忽而仰起头,盯向天花板。


    孟希身上皮肤微微发热,靠住他的胸膛,心中纳闷:


    “你信不过我吗?是打算让阮星辰去做?”


    “就因为他的长相,你就能无条件地信任他么?”


    两人这酸话一句一句,竞赛似地往外冒。


    孟希刚一说完,就觉察到傅文州的力道加深,用力拿胳膊挤了挤他,忍不住哼唧蹙眉:


    “你干什么?”


    “就算他和嘉恩长得一模一样,我也不会将两人混淆。”


    傅文州语气冷寒,惹得孟希霎时惊异抬头,无意间便对上他冰锥一般的眼神,竟定定地凝视着自己。


    “我不管……”


    孟希身子一抖,顶着傅文州的目光,依旧开口:


    “这锁扣是我捡到的,我有权处理。”


    傅文州闭了闭眼,似乎是拿他这犟骨头没办法,不免叹息。


    “这事再议,时候不早了,先回房间休息吧。”男人搭在他膝盖上的手轻轻摩挲。


    孟希便起身,扯开他的胳膊,迈进傅文州刚才洗澡的房间隔壁。


    他舒舒服服冲了个澡,一闭眼,白天那人自威亚上跌落的情形仿佛历历在目。


    浴巾搭在肩头,他推开浴室的门朝屋里走,猛地瞥见傅文州坐在床头,自己一双腿还是光溜溜的,当即扭头往回跑。


    他鞋底湿滑,加之脚步慌乱,滑了在所难免的一跤,后背仰倒。


    傅文州眼疾手快,迅速起身,向前猛跨一步,稳稳接住他,这才没叫人摔在地上。


    男人撇开目光,他们有着相同的身体构造,只不过孟希稍稍白一点,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羞于启齿的。


    孟希脸皮烧起来,下一秒便被傅文州用浴袍盖住。


    “你……你在这儿干嘛?”


    “洗完漱,担心你一个人睡害怕。”傅文州脑袋还是偏向一旁:“我守着你睡,等你睡熟了再走。”


    孟希甩了甩略带湿意的头发,爬到床上。


    他狠狠拍打一下傅文州的肩膀,逼着男人回头看他——


    “我的衣服都在原来的酒店,贴身的也是……”


    “明天我会让人给你准备,你陪我去参加那个无聊的论坛。”


    “啊?”


    “啊什么?好好休息,别搞得明天神情太憔悴。”


    “你要是怕我丢人,就别带我去呀。”


    孟希扭过头,牙齿衔着自己下唇。


    傅文州当即伸手,捏住他的脸,释放那一瓣被凌.虐的唇。


    “不许再咬了。”


    “要你管我?走开。”


    他任性地推了傅文州一把,男人纹丝不动,别过脸来瞧着孟希:“别闹,把头发擦干净,早些睡吧。”


    孟希躺下来,室内灯光灭掉,不自觉眼皮一颤。


    他摸黑睁开眼,却见傅文州变戏法般掏出一台小夜灯,支在床头。


    柔和的暖光打在两人之间。


    孟希侧躺,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男人被阴影划分的五官。


    “还不闭眼?”


    傅文州手背搭在他脸蛋上。


    这次不烫了,冰冰凉凉,手感还算不错。


    孟希两只爪子攀上他的手臂,把他右胳膊搂进怀中:


    “万一我晚上醒过来,屋里黑黑的,你却不在,我又害怕了怎么办?”


    傅文州手臂霎时间酥麻,不是被压得。


    而是爽。


    肌肤相触的感觉,无法用任何言语修辞来表述。


    男人紧抿双唇,牙齿互相咬住,像是生怕从喉咙里泄出什么动静,会让孟希后悔这一刻的邀约。


    “你不要走了吧。”孟希浑然不觉,蹭了蹭他的手臂。


    傅文州攥住掌心,眉头重重一跳。


    孟希被抱到了床另一侧,傅文州则跟个木偶似的,平躺,却全身绷紧。


    他忍不住笑出一声。


    “快睡。”傅文州催促道。


    屋里登时静谧。


    夜已深,男人却毫无困意。


    不仅是心心念念的人正睡在身侧,更因最近频出岔子,叫他沉寂了几个月的烟瘾在喉咙肆虐。


    他忍耐不住,翻过身,盯着枕边人。


    傅文州刚才还忧心孟希会不会被白天的事儿影响而睡不着觉,看来是多虑了。


    他翘起下巴,两只手搭在枕头上,又睡得跟小猪一样,呼哧呼哧的。


    男人不禁哑然失笑,虽然无奈,但也放下心来。


    没心没肺,有时候才幸福。


    傅文州轻轻从背后环过他的腰身,目光模糊之中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耳垂。


    男人咽了口唾沫。


    孟希睡得香,全然没有知觉,只是嘴唇翕动,一副好欺负的软样。


    就算是亲.亲.舔.舔,应该也不会醒过来。


    傅文州深吸一口气,只把额头贴近他后颈,等待内心与身体的燥热自然消去。


    好热的一个晚上。


    孟希睡得极不安稳,梦里,他被一头身形巨大的雄狮包裹住、重重压在身下,喘不上来气。


    他倏地睁开眼,发觉自己后背对着窗帘,而傅文州的脑袋压根没靠在枕头上,脸完全埋进自己胸前。


    两只耳朵瞬间热了,他想撑起身体,却又见傅文州一条胳膊横在自己腰上。


    他对自己有信心,却没料到傅文州的睡相竟这么差。


    孟希轻握住他的手,打算把自己身上那条胳膊挪开,还没开始动,傅文州居然猛地抽动,摸索着抓到他的指尖。


    “别离开我!”


    他眼睛还没完全睁开,身体挣扎,往上使劲一挪,牢牢抱住孟希。


    孟希被傅文州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动不再动,手掌按在他后背:


    “我不走,我不走。”


    他安抚性地拍拍傅文州的背,听对方蹭着自己的领口闷声道:“别再丢下我。”


    孟希仍带有几分初醒的倦怠,没太听清楚。


    “是不是该起床了?你那个论坛是几点钟来着?”


    他伸出双臂撑起上身,连同傅文州一同带了起来。


    “不急。”男人似乎刚刚苏醒,从他身上滑下去,脑袋砸在床上,抬手按住额头。


    早餐和昨晚傅文州承诺的衣服同时送达。


    孟希裹着浴袍吃完早饭,回到房间换衣服时,才发现那是一套正装。


    可以说是很漂亮的修身西服。


    他三下五除二套上去,便走入浴室,站在镜子前左右照了照,意外地相当贴合。


    仿佛量体打造。


    两人同时打开门,那一瞬间,似乎都被对方的装束惊艳到。


    孟希上下打量几眼傅文州穿着的深灰色复古三件式,有些移不开眼。


    而傅文州盯着他的眼神要更加复杂,眸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悔。


    孟希身上的这套偏休闲,没必要打领带,可傅文州不一样,他打开手边的小盒子,勾出那条暗色领带。


    “会打吗?”


    他问孟希。


    孟希眼睛瞧着他手里的领带,只觉得新奇,果然摇摇头。


    男人已经将其搭在脖子上,低头一边整理,一边说道:


    “我教你,你学一学,必须学会。”


    “为什么?”


    “你一定要学会。”傅文州不解释,只是重复。


    他很耐心地放慢了动作,可是手边没有教具,孟希只看一遍,实在记不清楚步骤。


    “会了吗?”傅老师抽查。


    孟希却发觉自己一直在注视着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完全没听讲:


    “呃,好像会了吧。”


    傅文州蹙眉,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没再给他补习。


    “走吧,下次继续教你。”


    男人对这件事貌似有种诡异的坚持,孟希脑子里不由得在想,自己要不要去网上搜搜教程?


    可是他也穿不了几次正装,给谁打呢?


    这论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正式。


    在场都是业内名流,还不乏几张外国面孔。


    傅文州一出现,当即成为了焦点。


    他在签名墙上龙飞凤舞印下两笔,孟希跟随之后,探头探脑。


    刚一进场,便有人凑了上来:“傅总!你也到了?能在这里看到你,可真是荣幸啊!”


    “汪总客气。”


    “哎,怎么会呢?”对方见他态度冷淡,也不恼,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孟希身上。


    傅文州参加这种抛头露脸的活动不算多,身边还带着人,更是头一回。


    许是孟希被这身定制西装衬得器宇不凡,那汪总忍不住开口发问——“这位是?”


    傅文州闻声侧目望向孟希,缓缓启唇:


    “是我秘书。”


    小秘书孟希正要挺起来的腰板瞬间卸了力,扭头瞥他一眼。


    见傅文州面色如常,他便转回脑袋,唇角微勾,冲汪总伸出手掌。


    “您好,我姓孟。”


    汪总同他握了握手,两只手接触的时间超过两秒,傅文州刹那间变脸,迅速把人打发走。


    正当他从侍者端着的托盘里拿酒时,孟希便忽而转身,朝一旁去。


    男人立马放下酒杯,长腿一跨拉住他:“干嘛去?”


    “怎么,傅总还有什么吩咐吗?”


    孟希冷着脸,打掉他的手。


    傅文州不觉凝眉,目光朝四周一滚。


    “不是秘书吗?还跟我拉拉扯扯的干什么?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傅文州喜欢搂着秘书睡觉吗?”


    孟希低声训他两句,撇过头找到一处僻静的位置落座。


    男人脚步停滞在原地,再度被某些知名企业家攀谈上。


    孟希余光留意着傅文州那边的动静,却没察觉到有人悄悄朝自己靠近。


    “嗨?”


    一声响指启在耳畔,孟希猛地回神。


    他看向这个坐在自己身边的帅气青年,面露疑惑。


    “是谁让这么漂亮的小脸忧愁呢?那人绝对是个坏蛋。”


    对方桃花眼一挤,自顾自地说下去:


    “信不信,我能让你立刻高兴起来。”


    孟希保持拘谨的坐姿,不明就里地瞅着他。


    男子叫来服务生。


    “请给这位可爱的先生拿杯番石榴果汁,顺便帮我准备一张扑克牌,谢谢。”他游刃有余,一身白西服,长了张花花公子的脸。


    跟楚逸还不一样,这位是一打眼就能瞧出来的风流。


    孟希端着那杯果汁,没喝,专注地盯住他两指夹住的扑克牌,很好奇他究竟想做什么。


    “看好了哦,不要眨眼睛。”


    他弯了弯嘴角,手里那张红桃八在指间翻转,倏地变成了一朵白玫瑰。


    孟希立即瞪大双眼,嘴唇轻启:“好厉害。”


    “鄙人袁铭,鲜花赠美人。”


    袁少爷挑眉,将手中白玫瑰倾斜到孟希面前。


    孟希一愣,刚要伸手接。


    不远处,傅文州迅速结束了交谈,迈着阔步径直赶来。


    第62章 蛋糕 我会一直缠着你的。


    “咳。”


    傅文州立在沙发边, 嗓子动了动,发出声音。


    孟希早就感觉到他的靠近,此刻却压根没抬头, 低眸看着那支白玫瑰,笑得恬静。


    而袁少仰起他矜贵的下巴, 瞧见一张冷漠的脸, 当即弹了起来。


    “傅总?”那一瞬间,袁铭收敛了他身上的浪荡气:“刚从国外回来不久, 初次见面,我是袁铭,家父袁时承。”


    傅文州看都不看他一眼,垂眸盯着孟希:


    “跟我出来。”


    孟希听到他没头没尾的一句,没动。


    袁少爷压着嘴角, 不经意挑眉,似乎嗅到了什么八卦, 眼中的玩味正浓, 瞥向孟希:“你们二位?”


    言外之意不必明说,连孟希都能听懂。


    他将盛有果汁的玻璃杯搁在桌上,款款起身。


    “我是傅总的秘书。”


    孟希这句话没在跟袁铭解释,却是对着傅文州说的, 下一句也是:


    “傅总是有什么吩咐吗?”


    他表情淡漠,又带着一股惯有的倔强。


    傅文州与之相视, 孟希眼神微滞, 似乎被对方炽热到即将喷火的目光吓到。


    男人捏住他的手腕,把人拽到侧门外的走廊。


    “你干什么?”


    孟希翻过手臂,可傅文州还是抓着不撒开。


    他有点害怕,后背又顶到了墙上。


    想起昨天在医院被傅文州强吻的情形, 孟希紧抿唇瓣,暗暗思量绝对不会让这渣男再度轻易得逞。


    傅文州把他手中那束玫瑰花折断,随意丢开,皱着眉头浅浅开口:


    “他是个玩咖,你跟他凑这么近不好。”


    “什么玩不玩的,他不是主办方请来的魔术师吗?”


    孟希闻言,竟这般回答。


    男人揣摩着他的神情,一本正经,倒不像是说笑话。


    “我还以为他来活跃气氛的,原来不是吗?”孟希把自己从幸运观众的身份剥离,有点不大习惯。


    傅文州捏捏他的手,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他跟他爸没区别,风流成性,身边的伴儿一天一换,就喜欢漂亮小男孩。”


    “是么,但他还蛮有趣的。”


    孟希随口一句,没想到又将男人点爆了,握着他腕骨的手指挪到肩膀,两边一捏:


    “你喜欢谁都无所谓,但不能选他。当然,那个楚逸,最好也不选。”


    “你管得着吗?傅文州,我喜欢谁、跟谁恋爱和你有关系吗?”


    孟希觉得无语,张口便怼回去,说的是气话。


    可傅文州似乎当了真,一瞬间眸色落寞,眼皮耷拉下来:“是,跟我没关系。”


    “……我没有资格管你。”


    他这幅颓丧的样子映入孟希眼中。


    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令人很不爽。


    “你到底什么意思?亲了我、抱了我,又当做无事发生?哦,难不成傅总,你是对每个秘书都这样吗?”


    “是我做错了,我对不起你。”


    傅文州依旧握住他的臂膀,微微塌肩,那是一个极其蜷缩、低三下四的情态。


    孟希嘴唇都在抖:


    “什么叫错了?一次又一次,用一个‘错’字就能翻篇吗?”


    “你不明白,你不会明白的。”傅文州手又抬上去,顺顺他的发梢:“我做的许多事,说的许多话,大都迫不得已。”


    “那你解释呀,我会听的,为什么不跟我解释?”


    孟希揪住他的衣角,力气大到仿佛要把那布料扯下一截才罢休。


    “总有那一天的,而且,那一天应该不会很远了。”傅文州说道。


    这些故弄玄虚的言论,孟希听过不知道多少遍。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别人口中的话,他就从未听懂过多少。


    现在就连傅文州也是这样了。


    “我干嘛要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我,也可以试图离开我……”傅文州眸光阴暗,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但我会一直缠着你的。”


    孟希惊呆了,不敢相信竟然有人可以把这种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其实,更偏激的话,傅文州还没有胆量说出口——


    [你可以不爱我,哪怕恨我,但绝对不能离开我。]


    会让自己后悔的事,他不愿再做第二遍。


    孟希无法感知他心底那些阴郁可怖的念头,只坠入男人一汪深潭似的眸中打滚。


    “傅文州,你这混蛋。”


    他现在完全有恃无恐,伸手锤打两下傅文州的胸膛。


    男人不哄,只等他打够了消气,便带着人偷溜出会场。


    “欸,这样也行吗?”孟希被他握着手,心脏砰砰乱跳。


    傅文州拉开那辆车的副驾驶车门,护住孟希的脑袋,让人坐进去:


    “我能来,已经很给面子了,何况,还是看在主办方借我车的份儿上。”


    他关了车门,自己坐进驾驶座。


    怪不得这车他没见过呢。


    傅文州摸着方向盘,扭过头瞥向他。


    “想吃什么?”


    孟希扣好安全带,抬起脑袋来:“这么是你亲自开车啊,司机呢?”


    “去申请航线了,下午回海市。”


    “哦。”


    “我只给你一个人当司机。”


    傅文州发动车子,打开冷风。


    突然听到他这么说,孟希蓦地呆滞了下,眨着眼睛,有些不知所措,拿起手机瞎划弄。


    “今天就离开庆安了,你确定没有什么想吃的吗?”


    男人继续询问道。


    “没有,随便吃点吧,我也不太饿。”


    孟希口头随意,看上去也不怎么挑食,可海鲜与乳糖加起来,就已经排除了不少美食。


    傅文州最后选择了一家粤菜馆。


    嘴上说着“不太饿”的人吃干净盘子里的湿炒牛河,外加玫瑰豉油鸡的肥美大腿,还喝了不少羊肚菌排骨汤,生菜也咀嚼两根。


    男人目睹他的好胃口,不免咋舌。


    “当心吃得难受。”


    傅文州自然地伸手摸摸他的肚子,纵使隔了件轻薄的衣服,触感依旧明显。


    孟希却揪起鼻子,咬着吸管,似乎还能拿一杯冻柠茶溜溜缝:


    “别碰我肚子。”


    傅文州便恋恋不舍地缩回手,


    吃过饭,孟希又吵着闹着去糕团店,买下不少东西,说是带回海市吃。


    但一上飞机,罪恶的手指便摸了进去。


    在孟希印象中,这还是自己第一次乘坐私人飞机,新奇得很。


    “这总不会是借的吧?肯定很贵。”


    他趴在舷窗上瞧着外面飘荡的云朵,嘟囔一嘴。


    “还好,比起价钱,它的实际价值才重要。”傅文州坐在他对面,笔记本又搁上膝头,手边的苏打水被拧开,还没动过。


    孟希便抢过来,咕嘟喝了两口。


    傅文州抬眸:


    “喝完去洗洗手,躺下睡一觉,睡醒就该到了。”


    “干嘛催我去睡觉,嫌我吵吗?”


    孟希起身,跑到他那边去坐着。


    看似是在骚扰对方,傅文州拧起眉头一脸烦心,实际上腿边的手掌却握紧了,似乎在压制什么情绪。


    “我一点都不困,要不要让我替傅总排忧解难呀?”


    孟希一只胳膊搭在他肩膀,脑袋也靠上去。


    也是,他昨晚翻肚皮呼呼睡得相当美,哪里会困呢?


    傅文州不由得闭了闭眼,手指一拨,合上电脑。


    “你不困,我可撑不住了。”


    他不去单人榻上躺,直接歪倒下去,重重的身体倚着孟希。


    孟希“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被他压在沙发上,两个身影相叠。


    男人趴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按在自己后脑勺上的手掌,发出一些心满意足的抽气声。


    幸好这沙发够大,容纳得下两人。


    傅文州贴在他怀里,不知道在嗅着些什么。


    孟希把脑袋撇向一侧,忽然有种自己变成了一块水果蛋糕的感觉。


    而傅文州亲他抱他,都只是餐前开胃。


    怀里的男人呼吸逐渐和缓,惹得孟希眼皮也无端发沉,陪着他一齐进入梦乡。


    他没有做梦,浑身暖融融的,也不觉着热,嘴角自然松弛。


    孟希再睁开眼,是在那辆熟悉的宾利后座。


    傅文州脸颊蹭着他的额头,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孟希颈窝清晰的锁骨上。


    “到哪里了?”


    他的手撑在傅文州腿面,似乎碰到了某个敏感部位。


    孟希倒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反应,只有傅文州稍稍挪动屁股,躲开了些。


    “马上进公司,醒醒吧。”


    傅文州整理两下他额前发丝,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脸。


    孟希腮帮子动了动,慢吞吞地直起身,两手撑在座椅上,耷拉着脑袋:“唔……”


    【就知道不该睡觉的,好难受。】


    车辆驶入青松集团地下停车场,孟希这边才刚醒盹,心头猛地一跳。


    他又回到这里了。


    不同的是,这次有傅文州在前面领着他,虽然也非完全自愿,但孟希的感受倒略有不同。


    总裁电梯也没什么高级的地方嘛。


    走出电梯门,关毅就矗立着守在旁边。


    孟希还没做好准备这么快就碰到他,着实一愣。


    傅文州从停车场上楼时,就没再握着他的手了,但两个人靠得依然很近,超出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傅总,一切都依照您的要求安排好了。”


    关毅目不斜视,像是并不惊奇于他的存在。


    孟希却一直抬眼看向他:


    “关助,好久不见了。”


    这么大方自然的打招呼,反倒让关毅凝神。


    傅文州面色一沉。


    关助作为傅总多年的左膀右臂,怎能察觉不到他的情绪?


    “嗯。”关毅微微颔首,并没有过多言语。


    孟希路过自己原来的工位,那周围,还是当初熟悉的面孔。


    不过区区几个月罢了。


    董事长办公室,大门开启。


    他跟在傅文州背后走入,因为对此处颇为熟悉,所以一眼便发现了屋里陈设的变动。


    在傅文州巨大的办公桌旁,多了一张稍矮些的桌子,与之配套的,是一把棕褐色的真皮座椅,软垫椅座和扶手上,是同色系的抱枕和毛毯,印了大大的字母“H”。


    不过看上去,实在没有旁边傅文州的尊贵老板椅气派,更像个小孩子的书桌。


    “请坐吧,孟秘书。”


    傅文州的手在他肩膀上滑下来。


    【早有预谋,果然是早有预谋。】


    怪不得关助一点都不吃惊,这些东西肯定都是他得到傅文州授意后添置的。


    关毅走上前,将制作好的工牌交给他。


    孟希捏起那久违的塑封小卡片,看到自己的证件照,以及下方两行字。


    [姓名:孟希]


    [职务:董事长私人秘书]


    怎么写得这么羞耻?!


    霎时间,孟希双颊红透。


    第63章 心脏 我不想死。


    他把工牌挂上脖子, 带着照片的那面反过来贴住衣服,只露出青松集团的商标。


    这样一来,“私人秘书”几个字紧贴他腹部, 似乎在持续散发热度。


    孟希脸才不红了,耳朵又隐隐发烫, 由衷地怀疑傅文州是有什么恶趣味。


    实际男人的恶趣味还不仅于此。


    孟希屁股坐在那真皮座椅上, 浑身骨头都酥软松掉,待遇堪比中世纪的欧洲贵妇。


    有这椅子在, 还怎么工作呢?


    他扭头反观傅文州。


    男人倒是回归舒适区,后脑勺抵住背靠,拿起关助留下的几沓文件夹其中一本。


    【真的是去出差吗?他好像落下了不少工作呢。】


    孟希心跳平复,空调开始起作用,感觉周遭温度也降了下来。


    初秋, 就算热,也没有夏日那般躁动。


    他把那条毯子搭在膝头, 百无聊赖, 有点想睡觉,便撑着身体,打开电脑。


    之前的翻译工作还差一个尾巴。


    傅文州是故意晾着他的,本以为这样, 能再受到一些孟希主动凑上来的骚扰,却没想到余光瞧见他那一双秀气的手在键盘上晃。


    这个位置安排得真是不错。


    傅总只是工作间隙瞧他一眼, 便心情舒畅。


    孟希却忽而停了动作, 把毯子一翻,站起来。


    “这是给我准备的杯子吗?”


    他指着自己桌上的印花马克杯,似乎是在问傅文州。


    男人刚“嗯”了一声,他就携杯子迈开腿。


    “等等。”


    傅文州手指勾起自己的杯子, 冲他抬了抬:


    “我也要喝水。”


    孟希回眸,不咸不淡地瞥向他。


    “哦,等着吧,我一次拿不了两个杯子。”这屋里真正的大王如是说道,并扭过脑袋继续往前走。


    傅文州眸中闪过一丝空白,下意识回答:


    “茶水吧有托盘。”


    “我是服务生吗?”


    孟希这次连头都不回,拉开门走出去。


    傅总短促地呵出一口气,无奈撂下手中杯子,却没想到,一个圆滚滚的脑袋再度从门口探进来。


    傅文州视线移动,眼里倒映着的人,身体陡然靠近,拿走了他桌上的咖啡杯,又迅速离开。


    越来越像只阴晴不定的猫咪。


    孟希一手捏着一个杯子,朝茶水间走去。


    途中,关助迎面走来,不经意抬头望见他,竟瞬间错开目光,打算转身换条路。


    “关助!”


    孟希侧目叫住他,只是双手被占着,没办法同他挥起胳膊打招呼,不过依然热切:


    “你要去干嘛呀?”


    本以为装作没看到默默走掉就能解决问题,关毅被他叫住的时候,四肢都僵硬了。


    关助推了推眼镜,扯出一个不尴不尬的微笑:


    “没事。”


    “你最近还好吗?”


    孟希端着俩杯子,胳膊有点酸,便朝茶水间的方向迈开腿,眼神示意他跟上自己。


    关毅犹豫片刻,身体却率先作出了反应,下意识沿着他的脚步前行。


    “能再见到你真好,我还以为那件事会牵连到你呢。”


    孟希一边接咖啡,一边对他说道。


    关助面部表情产生刹那的裂缝。


    他很不能理解。


    自己是傅总计划里的一环,孟希非但没有记仇,甚至还在这样关心他。


    孟希并不蠢笨,只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恨”。


    “关助?”


    他轻轻喊了对方一声,关毅才抬眸。


    “我在听。”


    “你怎么怪怪的?我们还是朋友吧?”孟希歪了下脑袋。


    “上班时间,不应该聊这些。”


    关毅蹙眉,强迫自己收回落在孟希身上的目光,还是没忍住多嘴:“要我帮你拿吗?”


    孟希还沉浸在他上一句话里,闻言摇了摇头。


    “谢谢,但不用了。”


    如果不是自己进入公司,这一切估计都不会发生吧。


    既然关助都这么说了,他也没必要再厚着脸皮往上凑。


    关毅察觉到他冷淡下来的态度。


    许多人可能会被孟希善良好接触的外表迷惑,其实他是个面热心冷的人,能得到他百分之百的信任,比登天还难。


    傅总凭什么就可以呢?


    关毅望着他的背影,心头浮现过几分难言的惆怅。


    原本不再见面,关毅以为这种爱慕就能消除。


    现在看来,难得很。


    终究是一厢情愿。


    孟希平静地回到办公室,重新窝进椅子里,捧着咖啡浏览电脑屏幕。


    秘书特座的主意似乎又出现了弊端。


    比如此刻,傅文州手指撑起额头,总是忍不住分心。


    好不容易专心翻两页企划书,耳边忽而多了几声小小的哽咽喘气声。


    男人倏地抬起下巴,转眼一瞧,瞧见孟希通红的眼眶。


    孟希抽了下鼻子,手里攥着毛毯的边。


    “这是怎么了?冷?”


    傅文州胳膊撑住椅子扶手,罩在他身前。


    孟希却直起腰,挡住电脑屏幕,两滴眼泪往他侧颈一抹。


    “不是……”怀里人哑着嗓子,嘴里只吐出这两字,就把傅文州心绪搅乱。


    若是在古代,他宁可做个人人喊打的昏君。


    “是看到什么感动的情节了?”


    傅文州抽几张纸,轻柔地擦擦他的脸颊。


    孟希不否认,仅仅说:


    “不告诉你。”


    他还本着不剧透的专业素养,像是没事找事地故意撒娇。


    无论真假与否,傅文州都认了:“那就不看了,想想晚上吃什么。”


    被这样捧在手心里的日子好似没有尽头,孟希感觉自己如同团进一颗甜蜜的脆皮糖壳中,有些飘飘然。


    傅文州只亲了他一口,就已然有求必应、俯首称臣,仍住在那方寸大小的沙发上,从不越界半步。


    孟希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说他传统吧,嘴对嘴的时候实在不怎么温柔;可若说他开放,现在又一副贤惠小意的模样,忙前忙后地伺候。


    或许还是少一个关键节点,叫他释放自我。


    孟希罕见失眠,就是在琢磨这事。


    总不能自己贴上去搂着他的脖子,逼问男人“你亲不亲我”吧?


    周末。


    大早上,傅文州把他约出去,孟希对镜整理片刻的头发,心里想着,不知男人会策划一场什么样的约会。


    万万没想到,汽车驶入的地方,竟是医院停车场。


    孟希面露茫然。


    “先去做个体检,下车吧。”


    傅文州停进车位中,手松开方向盘,熄了火。


    “为什么?”孟希扭过脸来,用一种不解的眼神瞅着他:“我又没不舒服,我不要。”


    他用力拽住身上贴着的安全带,低下脑袋,不肯下车。


    “这是员工入职的条件,体检数据健康是必须,公司会承担所有花费。”


    “你骗人,上次怎么没有?我从来没听说过。”


    孟希攥紧双手。


    傅文州解掉自己的安全带,掌心贴上他的手背,将人半拢在怀里:“我也想过提前跟你说,可总想不好该如何开口,只能用这个办法,吓到你了吗?”


    “以前你也不是正大光明进青松的,自然不用涉及这些,可现在不一样……听话,体检而已,没什么坏处的。”


    见孟希的身体逐渐松弛下来,傅文州又是哄——“下午想做什么,都听你的,行么?”


    “真的?”


    孟希挑起眼皮。


    傅文州看到他眼底的促狭,喉头一凝,来不及思索自己这个提议是对是错,就点了头:


    “嗯,任你处置。”


    孟希被他连哄带骗地拐下了车。


    走进大楼,那种上贼船的感觉更加强烈,孟希攥紧他的手,小心地打量四周。


    他还没见过这么……豪华的医院。


    私立医院是都这样吗?处处洋溢着靡靡金钱的味道,门口居然还有假山造景,仙雾缭绕。


    体检的项目,也跟他想象中不同。


    “为什么要特别查心肺呢?”


    “坐办公室的职员,难免工作强度大,这项是必须的。包括腰椎颈椎的情况,都要一一筛查。”


    傅文州揽住他的肩膀,含糊应付两句,跟在导诊员身后。


    VIP彩超室环境极好,作为家属,男人留在休息间,只让孟希自己进去。


    隐约听到机器的声音,傅文州却如坐针毡,立身在室内,来回踱步。


    孟希自诩身体健壮,对于这种小小的检查没在怕,可迈进屋里,往床上一躺,耳朵边像打鼓似的。


    他盯着头顶的灯光,难以控制浑身上下脉搏震颤,呼吸紊乱,一时间被脑中某些可怕的画面侵袭,胸口格外发闷,喘不过气来。


    仿佛,远处有嘶哑的哭声,哀乐响起。


    这些看似不属于他的记忆,笼罩着孟希的神经。


    “不!”


    他猛地弹坐起身,情绪崩溃:


    “不要,别碰我……我不想死。”


    突生变故,屋里剩余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医生身旁的助手忙弯腰安抚——“哎呀孟先生,你躺好,没关系的,别害怕。只是检查,过程非常快,一眨眼就结束了,不会有什么感觉。”


    孟希身体丝丝颤抖,眼中泪水打转,更多的是惊恐与畏惧,手心发了汗,紧咬嘴唇,摇摇头。


    助手喊人拿来了一瓶水,拧开塞进孟希手里:


    “你先缓一缓吧,我叫傅先生进来陪你,这样可以吗?”


    “傅先生?”


    孟希眼神中似乎蒙着一层雾,什么都看不真切,呆滞又懵懂。


    宛如初日降临在这个世上。


    “傅先生……”他喃喃道,眸光涣散。


    不等人去喊,傅文州就已经察觉到这边的声响,什么都顾不上,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直愣愣闯进来。


    孟希面色苍白,眼神虚晃着努力看清来者长相。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傅文州手里还攥着一只空的薄荷糖盒,明明昨晚,他才刚拆开。


    孟希瞧不见他的脸,却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一言不发地伸手,埋进他胸膛。


    男人手臂滞在半空,眼神中略带惊诧。


    医生瞪大了眼,暂时悄悄地离开检查室。


    幸好傅文州来的是这家医院,还用了金钱的特权,并没有占用公共资源,否则这个样子,实在会被人蛐蛐一年。


    虽然现在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傅文州没时间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轻拍他的后背,只想弄清楚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须臾,孟希捏住男人手臂,缓缓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傅文州摸着他的下巴:“如果真接受不了,我们就改天。”


    “不。”


    孟希晃了晃脑袋,灯光下,唇边的牙印显露出来。


    “你之前说,只要我好好做检查,下午就任我安排,对吗?”


    傅文州听到他这么问,忽然不太敢点头了。


    “你告诉我,对不对?”


    孟希仰起头来,搂着他的脖子步步紧逼。


    男人不得不应下:“是。”


    “我要见楚逸。”


    话音刚落,孟希就脱口而出,不给傅文州任何思考的时间——


    “你答应,我就躺下。”


    第64章 暴雨 他只是想睡我。


    先卓传媒。


    这是楚氏发家的产业, 最开始做电台与纸媒,后来传统媒体受到冲击,略见颓势, 便转到娱乐报刊领域,专营宣传公关。


    老楚总过世, 楚逸坐上第二把交椅, 大刀阔斧搞改革,跟短视频公司搞合作, 弄起了网红孵化。


    公司里的其他元老坚决反对他直接砍掉传统纸媒的想法,结果反而丢了工作,怨声载道。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孟希踏进大厅,瞧着室内装潢, 还是挺有派头的。


    “下午好,请问有什么能帮您的?”


    前台员工露出和煦微笑。


    孟希不由得也跟着提起唇角:“我找你们楚总。”


    “不好意思哦, 楚总目前不在公司, 请问有预约吗?”


    “没,你告诉他我有重要的事,他会……”


    孟希还没解释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抱歉, 您没有预约,我是不可以贸然打扰楚总见客户的。”


    见这人坚持, 孟希也没办法, 说句“打扰了”,就扭头移到一边。


    为难一名员工也没什么用,何况照楚逸的性子,工作时间往外跑倒不是没可能。


    孟希循着记忆, 拨了一串号码。


    嘟、嘟……


    “喂?谁啊。”


    楚逸的声音很好认,哪怕是沾了一些酒精。


    孟希握着手机,人却顿住了。


    在楚逸挂电话之前,他才匆匆启唇:“是我……孟希。”


    “呦?原来是傅嫂啊,立了这么大功,傅文州爱死你了吧?还以为你乐不思蜀,早把我们这些小人物抛在脑后呢。”


    “听说你结婚纪念日快到了,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孟希微微蹙眉,看似平静地开口。


    对面骂了一声——“你想干什么?”


    “我在你公司楼下,相信我,你会喜欢这件礼物的。”


    孟希说完便挂了电话。


    果不其然,楚逸发短信过来:


    [位置]


    [五分钟,马上滚过来。]


    孟希从旋转门晃出去,外面乌云密布,处处灰暗。


    他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地址。


    “汝阳会馆。”


    孟希念出这名字,脑袋里似乎生出一些模糊的印象。


    他后脑勺压在后排座椅上,余光掠过窗外的湿暗风景,心里溢出一股酸楚。


    完全没有来源。


    只是因为天气阴吗?是的吧。


    毕竟……


    天气不好,心情也会不好的。


    孟希分明是第一次踏足这里,却总有一种熟悉感。


    “您好,有预约吗?”


    “我来找楚逸。”


    “哦,好的,请这边来吧。”


    小楚总哪里在会见客户,孟希进门的时候,他正跟一个白皙小男孩嘴对嘴喂葡萄。


    孟希下意识皱起眉头,撇开目光。


    楚逸撑起脑袋,兴味盎然地斜眼瞥过去一眼,胸腔震动,轻笑两声。


    “宝贝儿,你先出去吧。”


    他捏捏面前小男生的脸颊。


    小男生不悦地哼哼,起身,抬起下巴盯住孟希,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像是在提防情敌,离开时,还刻意朝孟希肩膀上撞了撞。


    “嗯?”


    孟希摸着自己的胳膊,轻轻转头,门已经被关上了。


    “哈哈!”楚逸开怀,两条腿叉开来坐,身子前躬,去够桌上的酒杯。


    孟希看向他,迟迟才迈开腿走过去:


    “你现在已经不跟阮星辰在一起了吗?”


    “呵,那个人啊,也就一张脸难得,性格索然无味。”


    楚逸握着酒杯,再度躺下去,翘起二郎腿,啧啧摇头。


    孟希一双眼睛注视他的神情,不知为何,觉得很痛心:


    “这才多久,就没热情了?你对程嘉恩,也是这样吗?”


    相当平常的一句话,只是触及到某人姓名,本来就属炮仗的男人瞬间被点炸。


    楚逸猛地坐起身,水晶酒杯砰一声摔在桌面,两条腿迈开,突然立到孟希跟前:


    “闭嘴,你还不配提他的名字。”


    “真这么爱的话,为什么那么快就移情别恋跟其他人结婚呢?”


    “你他妈是疯了么,孟希?”


    楚逸愤怒神色中带有深切的惊讶,伸手掐住他的脖子:“以为有了傅文州做靠山,就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


    “他不是我的靠山。”


    孟希表情淡淡,丝毫不躲,眸子一晃不晃地望向他的双眼。


    一瞬间,楚逸变成了被操纵的提线木偶,霎时松开手。


    奇怪的感觉转瞬即逝,他张嘴依旧可以把人气死:


    “怎么,傅文州对你不好?打算红杏出墙啊?但我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先验验货吧。”


    男人勾唇,孟希只沉默地退后半步,将手里东西拍在桌上。


    楚逸随即转移视线,往那锁扣一瞥。


    “这是什么?”他微微挑眉。


    “楚总如果不认识的话,那我就更不认识了。”


    孟希两手揣兜,坐了下来:


    “能正经聊一聊了么?”


    闻言,楚逸眯起眼睛,总觉得面前这人今天有什么不同,却又说不上来。


    “你从哪儿弄来的?”楚逸问道。


    孟希抬眸看向他,如实回答:


    “剧组出事那天,我在现场,这是地上捡的。”


    “是吗?那你想做什么?傅文州叫你来威胁我的?”


    “楚总,你把我们两个的关系想得也太坚不可摧了。”孟希浅浅勾唇:“这东西,我没拿给傅文州看过。”


    起初,楚逸还很防备,听他说完,那点戒心逐渐转化为了玩味——“这是什么意思?我得知的是,你撵走了我派过去的记者,对傅文州好一个忠心狗腿呢。”


    “在他面前做的事,自然是对他做戏,不然我怎么重新回到青松,为楚总所用呢?”


    孟希眨了眨眼睛。


    楚逸对他的兴趣更上一层楼,终于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那我怎么知道,你现在不是跟我做戏?”


    “是真是假,楚总自有分辨。我替傅文州卖命,得到了什么呢?钱、权……什么都没有。”孟希苦笑,清了下嗓子,竟说道:“他只是想睡我,到时候腻了就一脚踢开,哪像楚总这样对情人这么大方呢?”


    他努力不让自己脸红,也不去回味从自己嘴里说出来那些难以启齿的话。


    楚逸点了点脚尖:


    “没错,他就是这种人。”


    “我一个私生子,毫无地位,只能在旁人的庇护下苟延残喘,他仅仅许我甜言蜜语,有什么用呢?我要钱。”


    孟希垂眸。


    楚逸深以为然,顾虑消了一大半:


    “那你想怎样?投诚?打算跟着我?”


    “延续你我的合作罢了,纯粹的利益关系,不沾染其它。我帮你做事,你给我报酬。”


    两人视线撞在一处。


    楚逸面露思考,只是他不常用自己的脑子,琢磨了好一会儿。


    “你舌灿莲花,实在不可信,我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看看你的诚意。”


    “当然,这个要求无可厚非,东西我已经送到了,怎么处置全凭楚总心意。”


    孟希从椅子上起身:


    “但我有一件事始终搞不懂,不知道楚总能否解答?”


    “什么?”楚逸抬头。


    “我那位好大哥,为什么会答应你这种铤而走险的要求?”


    “呵呵,你还没成年就被丢到国外去了,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程董事长当年闹出了那么大的丑闻,是你家老爷子帮着擦屁股的。”


    “说起来,这件事跟你还有点关系呢。”


    楚逸眉头轻轻一抬,眼神带着戏谑:“不过你母亲并没有留下什么遗书,还算容易,没那么难处理。”


    “最严重的,是去年年初孟董事长一个错误决策,导致孟氏资产大额亏损,甚至还因此把嘉艺拱手让给傅文州,老爷子气疯了,当即撺掇董事会,把他拉下了台,大号练废了练小号,儿子不顶用还有孙子嘛。”


    “孟令韬听话,顶替了孟董事长的位置,又甘愿联姻拯救孟家,他现在急于向你家老爷子表现,赔本赚吆喝也值得。”


    这些恩怨太复杂,孟希大脑过载,一时有些迷茫。


    “我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孟希只关心这一件事。


    可这件事,也是楚逸唯一不能告知他的: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你若是想安稳度日,就不该纠结这些。”


    他看着孟希颓丧彷徨的状态,诡异地心软一瞬。


    “我让司机送你回去,至于合作的事,等通知吧。”


    孟希被楚逸打发走,塞进车里,甩上门。


    跟这台车不是他的一样。


    “小孟先生,您家在什么地方?”


    “嗯?”


    孟希忽地缓过神:“把我送到海市音乐学院就好了。”


    外头风刮起来,开始有些冷意。


    他下了车,身体不禁抖一抖,两胳膊弯曲,指尖互相摸着对侧的手肘,站在一棵梧桐树旁,望向校匾上“海市音乐学院”几个大字。


    孟希心中略有异样。


    他也觉察出了自己今日情绪的奇怪,至于为什么来这里,亦是不清楚。


    “校外人员要登记才能进。”


    保安拦住他。


    孟希便握住桌子上的圆珠笔,利落地在表格中落下一个禾字旁,猛然愣住。


    他连忙涂掉,在后边改成——“孟希”。


    阴天时的海音校园,更加复古神秘。


    孟希只觉得心口堵塞,散步也无法缓解,深呼吸几下,环顾四周。


    阴云越积越厚,叠到一定程度——啪嗒,坠下一颗雨珠。


    恰巧,洇湿在孟希脚边。


    冷风掠过,雨丝斜斜地打了下来。


    孟希站在路中央,头顶没有丝毫遮拦,水滴就顺着鼻梁划过。


    突然,他的肩膀被用力拽动。


    一片乌云跑到了自己头顶。


    孟希定睛一看,是把巨大的黑伞。


    “怎么自己跑到这里来了?还傻站着淋雨。”


    听到熟悉的声嗓音,孟希回首,抬高下巴看向傅文州的脸,眉宇间沾染了一层薄薄的忧伤。


    傅文州急色,正欲抬手碰一碰他潮湿的发梢,却未想到,孟希先仰起胳膊。


    指腹按在眉尾时,男人如同被点了穴位,愣愣地呆住,都没有俯下头。


    孟希左手摸着他的脸,指尖一寸一寸地描摹,似乎是想要把男人的样子牢牢刻在心上。


    半晌,傅文州才伸出那只没有打伞的手掌,将孟希的五指团起来,连同伞柄,一齐推入他怀中。


    孟希回过神时,傅文州已然转身,蹲在他面前。


    “上来。”


    男人侧目。


    孟希停滞片刻,感受到耳边雨声沥沥,才弯了腰,趴到男人背上,手臂环过他的脖子,紧紧握住伞柄。


    两颗脑袋挨在一起,心跳贴近心跳。


    搂搂抱抱也是常有的,但被男人背起来,还是头一次。


    傅文州把他往上颠了颠,孟希的双脚晃动,几滴撒落的雨水便砸在鞋尖。


    这样纯粹相贴的姿势,居然让孟希更有深深眷恋。


    原来爱上一个人,真的很简单。


    没有理由。


    从过去到现在,都是如此。


    第65章 健康 抖什么?


    “浴缸里已经放好热水了, 抓紧去泡一泡。”


    傅文州从浴室走出,身上还是白天上班时的正装,姿态却妥妥一位家庭主夫。


    他蹲下身来在沙发旁, 冲懒散躺着的孟希又道:


    “可以吗?我抱你进去。”


    孟希迟缓地摇了摇脑袋,慢腾腾起身, 沉默绕过他。


    从学校回家至今, 他一句话都没说。


    傅文州心里隐约发慌,孟希忽而这么安静, 还真让人不习惯。


    楚逸跟他说了什么?


    他在孟希面前,向来是没有把握的。


    于是,男人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系上了围裙。


    孟希这一顿泡澡洗得透彻,头顶盖着毛巾还上睡衣走出来时, 浑身热腾腾的水汽缭绕。


    傅文州那边还没开火,这里就已然多了盘香喷喷的菜。


    他慢慢悠悠地搓一搓自己的头发, 迈开腿, 顶着两边脸蛋各自一团粉红,朝厨房走去。


    傅文州耳朵灵,早就察觉到他的步伐,从煮得翻滚的红枣姜茶中盛出一勺。


    因怕烫到他, 男人伸手虚搭在他后肩,将其拉回客厅:“来。”


    孟希身上又被盖了一条毯子, 傅文州俯身, 用勺子舀起一点,稍微吹吹就送到他唇边。


    瓷勺抵在他双唇之间,却没能让那两瓣唇打开。


    “听话,喝一点, 驱寒的。”


    傅文州耐心哄道。


    孟希才不听,伸手夺过碗,嘴唇撅起来呼呼吹两口,水面随即泛起涟漪。


    下一秒,他就咕嘟咕嘟地喝进去,把碗往茶几上一搁,抽张纸朝嘴角抹,颇有些豪迈姿态,却没忍住喉咙的辛辣,咳出几声。


    男人看着他的动作,眉头紧锁,将碗端起来,没说话,刚扭头要走。


    “等等!”


    孟希那张纸巾还没丢,便伸手拽他,很难说是不是故意,竟不偏不倚地握住他的手掌。


    傅文州一愣,随即转过脸瞧他,手指马上曲起,可手里的几根指头像小鱼儿似的滑,瞬间溜走。


    孟希垂下眼睛,牙齿磨了磨嘴唇又放开:


    “你收拾东西离开这里吧。”


    他今晚对男人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傅文州手指都僵住了,平日从容不迫的表情全然破裂:


    “为什么……这么突然?是楚逸跟你说了什么吗?”


    “你怕他跟我说什么呢?”


    孟希抬眸,客厅顶灯被男人头颅遮挡,连同眸中的光,也消失不见。


    傅文州喉头猛地一滚,心脏砰砰。


    男人单膝跪上沙发,两只胳膊撑住,把他紧紧笼罩:


    “你还没吃饭,起码要我给你做点东西填饱肚子再说。”


    孟希依旧垂着眼睛,眼皮似乎合上了,不去看他。


    傅文州脑袋低下,眼角泛红,尾音拉得很长——“天气预报,今晚有特大暴雨。”


    他说完,孟希便阖了阖眼,再度睁开时,已经满是不忍,抬手碰碰傅文州的脸。


    傅文州凑上去,脸颊贴紧孟希温热的掌心:


    “为什么非要我走?”


    “你在这里,楚逸怎么会相信我跟他真心实意合作呢?”孟希轻轻启唇,想把手缩回来。


    可傅文州立马伸手盖上去,把自己的半张脸使劲往里埋。


    “我们两个亲密无间,才是他想看到的,不然你对他有什么价值?”


    “亲密、无间?”


    孟希重复一句,那神色却像是听不懂中文,在思索这个词语的意思。


    傅文州企图用自己手腕跳动的脉搏唤醒他一刹那的心软。


    暴雨天被遗弃的狗狗,闪烁着被淋湿的黑亮双眼,祈求他——[别赶我走]。


    “你今天受到了惊吓,是不是?”傅文州将他拥入怀中,动作小心翼翼,语气也弱下来:“都是因为我,我的错,别怕。”


    这一刻,孟希还是很乖,把脑袋搁在他肩上,感受着他的手掌轻拍后背。


    “我没事……”


    “那我去做饭了,你晚上多吃一点,明天陪我去高尔夫球场见客户,好吗?”


    “可我打得不好。”


    孟希小声说了一句,傅文州听清楚以后,不免敛眉。


    没说不会,却是——“打得不好”。


    “没事,谈合作是第一位,打球是次要的。”


    傅文州摸摸他自然干.透的头发,便起身去厨房继续忙活了。


    孟希蜷缩在沙发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傅文州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雨水拍打窗户,在玻璃上作出一副抽象派艺术画,痕迹纵横,正如孟希现在混乱的心。


    傅文州做出来的菜还是那么好吃,但孟希脑袋里只蹦出“好吃”这么两个字,味蕾却是麻木的。


    男人当然能察觉出他今天的反常。


    “早点休息吧,别考虑那么多,有我在。”


    被触碰到的手臂皮肤隐隐发热,孟希抬起脑袋看他一眼,抿唇不语,转身进了卧室。


    前一日还在撒娇耍赖的人,现如今变成了这样,傅文州何尝不是头疼难忍。


    他对待孟希的谨小慎微,到头来,反而作茧自缚了。


    翌日清晨,男人被一些细小声响唤醒,从沙发坐起身,头探出来,瞧见了浴室里对镜刷牙的孟希。


    才不到七点。


    孟希看上去人呆呆的,动作很机械,眼神倒清明。


    许是意识到客厅中投来的目光,他吐掉嘴里泡沫,缓缓扭过脸:“早。”


    “嗯,早。”


    傅文州眉毛一抬,有些意外。


    孟希仔仔细细地把脸洗干净,毛巾蹭掉水珠,露出容光焕发的五官。


    男人被这样美好的早晨牵绊住双腿。


    “想吃什么?”


    “三明治和果汁就好,我帮你吧。”孟希侧过身,勾唇一笑。


    这笑容很标准,温暖和煦,把傅文州一下子拽进春天了。


    “不用你帮忙,好好歇着。”


    傅文州洗漱完,又钻进厨房烹饪早餐。


    他在孟希家里的活动范围,就这么大,离了厨房就是沙发。


    孟希听到敲门声,下意识起身,朝厨房里望了一眼,就迈到玄关。


    “关助?”


    他略带惊奇地看向男人。


    关毅端正立在门外,两手都是东西,冲他轻轻点头。


    孟希便赶紧让开身子:“请进吧。”


    “不用,我跟傅总打声招呼就好。”


    “可他在忙呢,你还是先进来吧。”孟希态度强硬,分担他手中一袋,伸出胳膊将人拽入门。


    关毅没办法,只得踏足,稍稍探出半个身子:


    “傅总,你要的东西我送来了。


    傅文州把压好的三明治送上桌,转身瞥向他:


    “好,辛苦。”


    “那我就先走了,两位再见。”


    关毅欠一欠身,将东西一搁,便扭头离去。


    “欸?”孟希还在嗅着早餐的香味,忽而便与关毅擦肩而过。


    他送来的那堆东西里,有一套衣服,是孟希的尺码。而除此之外,另一个袋子上,印着医院的名字。


    昨天的检查结果已经加急到达了他手中。


    傅文州把榨好的鲜橙汁拿到孟希面前,自己拆开那文件。


    他的手颤颤发抖。


    签订上亿的合同时,都没见过男人这个反应。


    孟希掀起眼皮,将他的神情尽收视线中,心里不免咯噔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什么问题都没有。”


    傅文州半晌才回答,语气飘忽,顺手把诊断报告折了起来。


    这个反应太奇怪,孟希一把抢过那张纸,焦急地背过身去匆匆浏览,瞬间愣了神。


    还真没有任何问题。


    身体健康,吃嘛嘛香。


    他捏着报告单,迎面便是刺目阳光,身后,傅文州仰起头,眼神注视他的后背。


    两个人皆古怪地沉默下来。


    “要不要庆祝一下?”


    傅文州忽而握住自己装着橙汁的杯子站起身。


    孟希恍惚回眸,手里的纸已经皱得不成样:“庆祝什么?”


    “你生龙活虎、健健康康,有个好身体,难道不值得庆祝吗?”


    听着男人的话,孟希却撇开了眼,目光捕捉到窗外适时掠过的飞鸟:


    “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这是最基本的吧。”


    他平静开口。


    “知足常乐,有个好身体和吃一顿饱饭,都值得庆祝。”


    这话从傅文州嘴里说出来,倒颇有些接地气。


    昨晚下了那场暴雨,今天气温骤降,显示最高仅有十五度。


    孟希换上傅文州一大早上让关毅带来的衣服。


    上身针织羊毛衫,下面则是休闲长裤。


    傅文州亦是罕见穿了休闲风。


    俱乐部在近郊,车程起码一小时,孟希还没碰到杆,就开始困了。


    “孟秘书,打起精神来。”


    后座身旁的傅文州倚着靠背,转过头对他说道。


    “哦,”孟希又打了个哈欠,忙坐起身:“早饭吃得太饱就是容易困。”


    他伸了个不大舒展的懒腰,捶捶自己肩膀。


    “你是醒太早,该多睡会儿的。”


    傅文州这样说,孟希反倒不言语了。他不想告诉男人,自己是睡不着。


    毕竟他很少有睡不着的时候。


    俱乐部坐落在一处山脚下,依山傍水,本来遥遥望去,风景便极佳,经过雨水润泽,更是平添俏丽。


    今天还真来对了。


    孟希迈开步子,贴紧傅文州,狐假虎威似地听老板奉迎招呼,一口一个“傅总”。


    空气清新,场馆中居然只有他们两人。


    “好清静呀。”


    孟希这下子两条手臂便能伸展开来,原地蹦了蹦。


    傅文州两眼满是纵容,随口解释道:“包了场,自然清静。”


    “啊?”


    孟希的热身动作猛然停住,两只眼睛望向他,再度对他的财力有了切实体会。


    男人十分平淡,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球包,取出一根铁杆。


    孟希被他一声响指吸引过去:“你的客户老总呢?怎么还没到呀。”


    “不等他,你先过来。”


    傅文州冲他勾勾手,孟希便凑了上去。他探头探脑,好不新奇。


    “干嘛呀?”


    孟希由他牵着手拉到台子边,手里被塞了一根杆。


    “这是七号杆,适合你这样的小白。”


    傅文州叫他摆好站姿:


    “把你教会了,才能下场。”


    “那应该早说呀,我要提前来学嘛。”


    孟希没反驳“小白”这个词,立马紧张起来。


    傅文州也真是的,哪有兵临城门现教学的?他还以为自己今天的任务只是满场捡捡球而已。


    傅文州却道:


    “我有时间么?”


    是呢,没时间来这里,但有时间往剧组跑。


    “我随便打打不可以吗,这东西很严格吗?”孟希挠挠脸。


    “认真些,技多不压身……脚再分开点。”


    傅文州离他这么近,手掌完美包住了孟希的指头和球杆。


    孟希感受到他贴上来的温度,精神紧绷——


    “不然,帮我约个专业的教练吧。”


    他话音还未落,傅文州的手竟不知何时移动到他的肩膀,再沿着胳膊一路下滑,朝两边胯骨按下去,恬不知耻道:“抖什么?”


    “我就是专业的。”


    第66章 冷战 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清风拂过, 孟希皮肤的燥热并未得到解救。


    傅文州身躯贴着他后背,臂膀一环,像大鹰用翅膀裹住小鸟宝宝, 把怀里孟希笼罩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孟希感觉自己要被闷死了, 手臂握着铁杆, 注意力却无法集中。


    “手腕不要乱动。”


    男人说完这句话,察觉到孟希彻底软下四肢, 脑袋后仰,朝他颈窝一搁。


    孟希逆光抬眸,试图看清眼前他的下颌轮廓,腰上却被紧紧箍了箍:


    “看球,不要看我。”


    “我不学了……”孟希破罐子破摔。


    那位老总还不来吗?迟到这么久傅文州都不生气?


    还是早就生气了, 所以才这么玩自己。


    孟希忍不住撇了下嘴巴。


    傅文州似乎笑出一声。


    笑声短促,叫孟希有些分辨不清楚。


    “哇哦, 我还纳闷, 谁如此出手阔绰,原来是傅总啊。”


    两人背后传来陌生的嗓音,紧接着,又是另一声急切话语——“先生, 您不能进去……傅总!”


    工作人员无可奈何地停住脚步,两手攥在身前, 微微欠身, 求助一般望向傅文州。


    孟希从傅文州的衣物缝隙里投过目光,看到来者真面目,不免惊奇。


    袁铭?


    是叫这个名字吧?


    傅文州略一抬手,示意工作人员他来处理。


    工作人员迅速松了口气, 悄悄后退。


    “抱歉啊,打扰二位的好兴致了。”


    袁公子优雅勾唇,身上装束专业但又透着一股骚包,尤其是脖子系着的花丝巾。


    “你怎么跑到海市来了。”


    他家不是庆安本地的嘛,难不成,傅文州要见的老总是他?


    孟希下意识发出疑问。


    “傅总可以为爱赴庆安,我又何尝不能到海市来求爱?”


    初生牛犊不怕虎,袁铭身浑身散发着一股死生无惧的气场,昂首挺胸,目光毫无遮拦,使劲往傅文州怀里扫。


    傅文州扭头,神色淡淡地瞥向他。


    “亲爱的,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这次偶遇,是否有这个荣幸?”


    孟希被他的大胆吓到,瞪圆双眼,腰上依旧还黏着傅文州的手掌。


    “我……”他正欲启唇,傅文州便控制着他的脊背侧向一旁。


    男人言简意赅:


    “滚。”


    这下子不止孟希呆住,袁铭处变不惊的眸中闪过一丝浓重的诧异。


    凭他的家世背景,自然不能与傅文州匹敌。


    可对方并未承认那个小秘书的身份,自己也不算抢他的人。


    就算他傅文州喜欢,玩过之后再给自己,袁铭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现如今,这样一点面子都不给,倒真让袁公子有些下不来台了。


    “别这样啊,傅总,我知道你跟家父交情颇深,我千里迢迢赶过来,起码让我蹭一杆吧?”


    他还腆着脸说道。


    傅文州再度握住孟希的手,操纵着怀里的小人挥杆击球。


    看到高尔夫球倏地飞出,孟希盯住空中那转瞬即逝的抛物线,嘴巴下意识张大,惊奇地“呜呼”一声,心潮澎湃。


    傅文州没戴手套的那只掌心覆在他额头,拇指擦过他毛茸茸的发际线,似乎轻笑,但开口仍是冷漠:


    “不想毁掉你们家和青松的生意,就闭嘴,夹起尾巴滚蛋。”


    孟希自挥球的喜悦中抽身,侧过脸瞧他一眼。


    袁铭脸色很精彩,只看脸颊形状,就知道他牙一定快咬碎了。


    这人灰溜溜的离开,孟希却也待不住,挣扎着钻出他的桎梏。


    “他不是你的客人吗?你怎么把他赶走了呢?”


    “做我的客人?他还不配。”


    在孟希面前,他很少这般锋芒毕露,言语也相当冷厉,低着头整理衣服:“客人今天不会来了。”


    孟希晃了晃神,望向他透过阳光展现出的身形线条,瞬间摘掉手套,茅塞顿开:“你骗我?”


    “我不学了。”


    他将那手套随意丢开,转头就走。


    这次,傅文州并未着急追上去,反而不动如山地立在原地,目光追随孟希任性恣意的身影,脸色一沉。


    这时候,室内反倒比外面暖和了不少。


    孟希拧开一瓶水,站在吧台旁,打开手机,一眼就看到了锁屏上显示的新闻推送——


    [威亚断裂!《醉花阴》剧组拍摄过程替身坠落,制片人回应:]


    他眉头一跳,当即点开搜索词条,里面最早那条资讯,在出事第二天就已经出现。


    想不到,楚逸做起这种事来,还真利索。


    孟希咽下一口气泡水,视线流转,立马瞧见了大厅角落中、瘫倒沙发上的袁铭。


    他隔着玻璃,瞄了一眼站在发球台挥洒自如的傅文州,两侧眉头忍不住朝中间挤,收回目光,迈开腿往前走。


    袁铭坐姿懒散,手机里正在播放着某部动漫。


    孟希一眼就认了出来:


    “你也看萌萌小厨神啊?”


    袁少忙暂停播放,像是一秒钟都不愿落下,才摘掉左侧耳机抬头,眉宇间略有惊喜之意。


    “是你?傅总肯放人,可真不容易呢。”袁铭本来打算站起来,见他有意挨着自己坐下,就没动,只调整了姿势:“我看这番很久了,周围朋友们都嫌我幼稚,没有同好呢,没想到你会看。”


    “我是今年才开始看的,之前看过ZONO和春日高校。”


    “ZONO?!那可是好多年前的老番,你中学时候看的?”


    “嗯,高中……”


    孟希低眸,指腹摩挲着手里的水瓶。


    袁公子忽而来了兴趣:“你是海市人吗?高中在哪儿读的?”


    “海大附属一中。”


    “哦?全国闻名的顶尖高中,怪不得,你跟傅总是校友啊。”袁敏翘起嘴角。


    闻言,孟希却愣住了:


    “是吗?”


    见他神色微变,袁铭适可而止,不想再浪费宝贵时间扯有关傅文州的话题——


    “ZONO里你最喜欢哪个角色?前段时间,我买到了剧场版3的原声蓝光碟。”


    “真的吗?那可是超级稀有的呀,能不能借我看看?”


    孟希刚才突现的那点情绪飞速消失,颇为激动地瞅着他,眼睛亮亮。


    袁少爷眉开眼笑,被他这表现讨好到,心痒无比:“不用这么麻烦,你来我家看不就好了?我家还有很多谷子,当初花高价拍下来的。”


    “你家在庆安吧?”


    “嗯,但现在这个社会,距离不是问题,我来接你,你在海市招待我,我呢,就陪你去庆安转转,那里我可说了算。”


    言外之意,傅文州就管不着了。


    孟希有点想笑:


    还记得论坛那天,这二世祖不还是恭恭敬敬的么?就会背后逞威风呢。


    他腹诽一通,还在考虑如何委婉拒绝,余光却瞥见傅文州一边摘手套,一边径直往他们两个的方向走来。


    “好啊,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孟希当即开口说道。


    袁铭整张脸的色调瞬间亮了几度,受宠若惊。


    “你扫我吗?”孟希已经掏出手机。


    同时,傅文州已经走了过来,未置一词,缄默地坐在沙发另一端,与两人之间相隔甚远。


    服务生为他倒了一点威士忌。


    大白天就喝酒呀?


    孟希忍不住抬眼瞥过去,耳边传来扫码成功的声音。


    “嘻、嘻?”袁铭念出他的昵称。


    “是,我姓孟,单名一个希。”


    “今天真是太幸运了,我没有白来。”


    袁铭显然也留意到傅文州的身影,收起手机后,抬腿站起——


    “不好意思,今天扫了傅总的兴,如果你再有机会去庆安,我一定好好赔罪,回见,告辞了。”


    他神采奕奕,掸了掸衣角。


    傅文州当然是不搭理。


    “小希,很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拜拜。”


    袁铭临走之前,还俯身挑逗孟希一句。


    只是后者始终瞅着傅文州,等袁少走远,才恍然反应过来对方叫了自己的名字,目光眺望过去。


    傅文州也在这时刻抬头,将他眺望的眼神归为“不舍”。


    男人搁在大腿上的手陡然握起。


    听到酒杯磕碰的声音,孟希猛地回神,扭过头,倏地与挪动到他身旁的傅文州对上目光。


    “啊!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有么,是你太专注了。”


    傅文州一只手搭在他身旁,幽幽开口。


    孟希刹那间不知道该用何种情绪面对他,就拧开瓶盖喝水。


    “他明知道我们的关系,还对你如此谄媚,居心不良。”


    男人咬牙切齿,貌似对袁铭一顶一的厌恶。


    何止袁铭呢,他对待出现在孟希身边的其他男性皆是如此,更别提楚逸了。


    孟希补充完水分,双唇润润的,露出甚为不满的眼神,盯着他:


    “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这回轮到铁齿铜牙的傅总语塞了。


    久得不到他的回答,孟希便起身,遮掩下怅然若失的神情。


    两人闹得不欢但没散,坐在后排一边一个,谁也不说话。


    司机战战兢兢地启唇:


    “傅总,是去吃午饭吗?”


    “附近有什么店?”


    傅文州双臂环胸,倚着座椅开口。


    “有家小炒还不错,滨江路那边的老牌西餐厅,开了很久了,味道很经典。”司机连忙给出建议。


    他的大老板没表态,而是侧目看向身边板着脸的小孟先生。


    司机便抬眸,瞥了眼后视镜。


    孟希不知因何事气鼓鼓,气得太明显,甚至有些可爱:


    “我不吃。”


    傅文州见状,只告诉司机——“绿锦庄园。”


    话音刚落,孟希瞪了他一眼,不过男人头转得快,压根没发觉。


    抵达小区楼下,傅文州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干什么呀?”


    他俩朝电梯里去,若是远远望着,感觉还是在甜蜜牵手,没有这么大的力量对抗。


    可事实并非如此,孟希扯着自己的胳膊,傅文州赶紧松开手,仍是在他皮肤上留下了印。


    傅文州舒出一口气,等待对方开门。


    而后,在孟希的目光下,傅文州进屋将自己的行李箱拖至客厅。


    “你到底想干什么?”孟希手里还拿着钥匙,见状不免抱臂,靠住了墙,视线一路下移,好整以暇地望向他。


    男人沉默地收拾行李,将孟希买给他的睡衣拖鞋都塞进去。


    孟希看愣了,露出难以置信的苦笑:


    “傅文州?”


    傅文州拎起箱子拉杆,居高临下地瞟他一眼。


    “这不是遂了你的意吗?你不就想让我走么?”


    男人迈开腿,周围这么大空间他不走,便要步步逼近孟希面前——“让开。”


    第67章 酸楚 扫地出门


    不让他再这里继续待着的话, 的确是由孟希昨晚亲口说出。


    所以自己现在应该满脸平静吗?


    孟希猛地转身,看到傅文州已经提着行李箱越过门槛,便大步一跨:


    “文州!”


    傅文州闻声当即扭过头, 眸中有一丝期待的身材。


    而孟希冲上来,伸手触碰他的胳膊——


    就这么使劲一推, 关上大门。


    孟希两掌互相拍了拍, 呼出一口气,撇过脑袋朝屋里走。


    傅文州站在楼道里, 刚才没设防,被孟希推得一趔趄,箱子都倒了,全然是狼狈的样子,身体力行地展现了那个成语:


    “扫地出门”。


    傅总蹲下身, 十分窘迫,扶正那行李箱。


    他在这里住了不到三个月, 仅仅睡过一次床, 对厨房的构造比孟希更熟悉。


    男人死盯身后紧闭着的冰冷大门,心中从昨日便产生的念头似乎得到验证。


    不论是以前的孟希,还是现在这个,都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答案或许只有……


    傅文州心脏快要冲破胸膛跳出来了。


    第二早。


    孟希撑着懒腰从卧室走出门。


    平日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他鼻子动动,没闻到饭香味, 还难免有些吃惊, 倏地把眼睛睁大了不少。


    环顾四周,客厅里空空荡荡,恢复了当初的模样。


    也许,本来就该这样才对。


    孟希钻进浴室, 目光呆滞地拿起牙刷。


    刚刷到一半,他就听到自己放在卧室床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含着牙刷走过去,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备注,着实顿住,犹豫接不接,心里偏向于不接,可——


    孟希点了绿色按钮,打开免提,返回浴室,把手机搁在洗手台上。


    他没吭声,对方便试探着出声:


    “喂?起床吧,十分钟到我家里,地址发你。”


    傅文州言简意赅地说完,挂断。


    孟希瞥了眼屏幕,继续慢悠悠刷牙,上下左右,每一颗都清洁得干干净净。


    他空着肚子,换上衬衫长裤推门出去。


    气温没有过渡期,一夜之间骤冷。


    傅文州发来的地址在市中心不远处,幸好他出发得早,没碰上堵车流。


    之前去过阮星辰的公寓、还有程家庄园,孟希开了眼界,而今,他迈向傅文州房子所在大厦的入户大堂,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我去顶楼,帮我刷下卡可以吗?”


    “顶楼的傅先生家?那我要先知会他一声,先生贵姓?”


    “孟。”


    孟希站在前台等待,目光抑制不住地往旁边瞥,物业那人挂了电话,走出来:“久等了,您请。”


    顶层。


    孟希踏出电梯,立即进入了傅文州的领地范围。


    他走马观花般观赏完墙壁两侧悬挂的艺术画作,以及摆满了展示柜的瓶瓶罐罐,才来到大门前。


    应该都是些很昂贵的文物吧,居然直接放在外面。


    孟希眨眨眼睛,想来这也正常,傅文州最不缺的就是钱,这些东西随便丢也不会在意的。


    他刚要抬手按下门铃,面前的双扇大门便被拉开。


    麦色的皮肤蓦然出现在眼前。


    孟希抬起眼皮,霎时间呆住了。


    傅文州只穿了件浅灰运动运动裤,上身大大方方地袒.露,挺着胸,皮肤纹路都沾着汗渍,发丝也是潮湿的。


    男人喉结滚动,让开身体,叫孟希进来。


    孟希忙撇过眼神,僵硬地迈开腿,近乎同手同脚地进了屋。


    下一秒,他已经不再关注男色,转而仰头望向面前挑空的落地窗,将外面的风和日丽框住,犹如一张巨大画布。


    这就是顶楼三层复式的魅力吗?


    傅文州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你、你在健身啊?”


    “嗯。”


    “那找我来干什么?”孟希搓搓手,余光打量着周围,对陌生的环境充满新奇。


    “今天周一,你不上班么?”


    傅文州拿毛巾擦了擦汗:


    “待会儿要开早会,你把文件先拿到公司去整理。”


    “哦,文件在哪里?”


    孟希又光明正大地环视一圈。


    “等我洗个澡,你先去吃饭吧。”傅文州说完就转身,应该是去了浴室,但孟希稍微走神,再一抬头便不见男人身影。


    “欸?”


    孟希摆了摆脑袋,四处寻找一番,误打误撞地摸到餐厅。


    看到那大圆桌,他又是眉头猛跳,半晌才坐下来。


    什么意思?


    大早上喊他来,就为了吃早饭?


    孟希伸手握起筷子,同时碰了碰碗,饭菜居然还是热的,尝一口,仍与记忆中相差无二。


    不好,他又要心软了。


    撕了一角葱油饼在嘴里嚼,酥脆可口,孟希清楚得很,做这东西很费时间的。


    傅文州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又是哪来的闲情雅致起个大早揉面做饭呢?


    脚步声起,而后,男人走到餐桌边,把一沓文件放下,自然地坐在他对面吃早饭。


    两个人似乎都忘却了昨晚的不快。


    孟希把碗筷摆好:


    “谢谢傅总的早餐,我吃饱了。”


    他从餐椅起身,准备绕过桌子去拿走文件,指尖刚碰到,傅文州的手掌便压在上面。


    孟希疑惑地瞅着他。


    “等我跟你一起走。”男人开口。


    这样前后矛盾的话,惹得孟希眉头一皱。


    “你坐下,就在这儿看文件。”


    男人瞧了瞧他,如此说出一句,便继续大口吃饭。


    孟希是真看不明白他,倒也不打算生气,能在这豪宅里多待会儿,又不是不行。


    他选择了傅文州身旁座位,翘着二郎腿,把文件搁在膝头,随意翻开。


    时间暂停,环境随之安静下来,阳光洒进屋子里,落在孟希头发上,照着他认真的侧脸。


    孟希就是有这样的能耐,上一秒心里还很乱,下一刻读些什么,就能沉浸。


    “矿业?”


    里面有许多名词术语,他都不大懂,一提出疑问,傅文州便解答。


    孟希轻轻点头,觉得这枯燥无味的企划书突然有了点滋味。


    “青松集团涵盖的行业可真广。”


    他终于明白傅文州为什么做到这个位置还会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了。


    孟希表情都柔和几分:“你慢慢吃,还有时间呢。”


    没有父母的托举,他独自矗立在绝顶之上,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狂风。


    一旦松懈,便是万劫不复。


    经历过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才成就了如今的傅文州。


    心狠手辣的傅文州。


    今日的早会,孟希破天荒地加入了进去,从头到脚冒出来的青涩气质,与这群精英或老总们格格不入。


    孟希和关毅面对面,坐在与会人之后,分别找了把自带小桌板的会议椅坐下。


    两个人进行的是同一工作内容,即会议纪要。


    孟希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人还没认全,他们就开始了,你一言我一语,完全跟不上。


    他走出会议室时,似乎头都肿胀了一圈,回到座位上一趴。


    “感觉怎么样?”


    傅文州喝着咖啡,瞧他倦怠又蔫巴巴的样子,兴致盎然。


    孟希把毯子一角垫在桌面,脸蛋贴上去,闻言转过脑袋:


    “我都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打字也跟不上,写又提笔忘字了。”


    他将自己乱涂乱画的草稿丢给傅文州。


    男人粗略一扫,竟笑出声。


    “这个小猪头是什么意思?”


    “是从这里开始我就跟不上了的意思。”


    孟希撑起身体,又将那纸团夺回,打开电脑。


    他这边刚开启工作,关助便叩开门,呈上一份整理好的会议纪要。


    孟希目瞪口呆。


    “直接录音不可以吗?为什么要写这种东西呀。”他深刻不解。


    傅文州浏览着关毅梳理的内容,启唇:


    “你觉得刚才会上发言乱不乱?”


    “乱呀,我有时候都分不清楚谁在讲话。”


    “这是常态。”傅文州把纸搁在办公桌上,扭脸看向他:“开会不是演戏,大家手里都没有剧本,只能发散表述自己的观点,你说这种情况下,录音和简单地抄录每一句话,有作用吗?”


    孟希听了他的话,孟希思考,孟希摇摇头。


    “这个东西,就是刚才两小时浓缩的成果,也是公司各方接下来的执行依据,只有提炼出关键信息,并进行整合处理,才是一份合格的会议纪要。”


    男人手指在那张纸上点了点。


    直至此时,孟希才反应过来,这次傅文州把他带回青松,并不打算让他继续做以前混吃等死的关系户。


    真正接触到与公司运转相关的事务,孟希才跟身边这位决策人缩短了一些距离。


    他拿过关助的成果,细细阅读。


    “好吧,我要学一学,你别打扰我。”


    他煞有介事地挺直腰板,把自己那小破草稿和关毅的范本都摆在键盘旁边。


    到了中午下班,傅文州正要提吃饭的事,却见他一伸懒腰,把电脑拿到自己面前:


    “看看如何?”


    傅文州猝不及防,只得又将往前挪了挪。


    “这是你整理的?”


    “对呀。”


    孟希邀功似的,站在他身边守着,好像不看完就不叫他走。


    男人认真地读了半分钟,忍不住抬起头注视着他。


    “怎么了?”孟希莫名紧张。


    傅文州却忽而起身,替他扣上笔记本:“很不错,去吃饭吧。”


    “真的?你说如果我能出师的话,是不是就可以经常跟你开会了呀?”


    “你现在也可以。”傅文州盯着他的头发,嘴唇一碰:”还是这么要强……”


    后半句孟希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希望你早日出师。”


    傅文州走在前面,留给孟希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下午,孟秘书的正经工作又飞了,除去无聊还是无聊,便再度打开文档开始翻译小说。


    被男人感染,孟希满心思扑在写会议纪要上,暂且把领导傅总和渣男傅文州做了划分,可一闲下来,关于情感难以逾越的沟壑,又显露出来。


    特别是小说桥段到了结尾的悲情,更让孟希满心酸楚。


    他知道,这些跟傅文州是根本讲不明白的。


    对方只会沉默,再多,就是一句抱歉。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


    老板不加班,孟希当然也开始收拾东西。


    “晚上想吃什么?”


    “我有约了。”


    孟希这回答,叫傅文州瞬间脸色一变。


    “和谁?”男人问。


    “下班时间,傅总确定要问这么清楚吗?”


    孟希叽里咕噜吐出两句,随即转身进了电梯:“再见。”


    电梯里没有旁人,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自己好像快要变成精神分裂了,半颗心为傅文州解释,怜悯他的童年和孤独;另外半颗,则又不断提醒着男人的薄情寡义与忽冷忽热。


    孟希状态比昨天、甚至于前天还要差。


    今晚还会有暴雨吗?


    几公里外,坐在餐桌上数咖啡豆的阮星辰,与他一样心事重重。


    妹妹的手术还未进行,自己却已经被楚逸厌弃,长达一周没有接触,连隔壁的房子里也没任何动静。


    要是他没了利用价值,妹妹换骨髓的手术会不会一延再延……


    阮星辰烦躁不已,挥手把桌上的咖啡豆全部打翻在地。


    叮铃——


    自剧组回来之后,从没有人上门过。


    阮星辰相当不耐烦,脚底往地上一蹭,踢开那些咖啡豆,沿着路径走到玄关。


    打开门,面前弹出一张明媚鲜活的笑脸。


    孟希身上一件薄风衣,单手插在兜里,身段笔挺,立于门前。


    看见阮星辰的脸,他朝右边缓缓歪了下头,眼睛一眯,抬起手里便利袋,易拉罐碰撞的声音轻响:


    “要喝点吗?”


    第68章 焚心 “我爱你,宝宝。”……


    阮星辰怔住, 身体下意识侧过来,等孟希长驱直入后,才恍然抬头, 带上了门。


    “你……”


    孟希往餐桌边一坐,东西放下, 把那一罐一罐从袋子里拿出来, 阮星辰定睛,才看清。


    足足十罐冰啤酒。


    “你怎么了?”阮星辰瞪大双眼。


    孟希看上去可不是个酒量多好的人。


    “没怎么呀, 就是想喝点酒,自己独酌显得好像很命苦,可我又没什么朋友,只能来找你了。”


    “没什么怎么会想喝酒呢?这东西最难喝了。”


    阮星辰嘴里这么说,却顺从地坐在他身边, 面朝孟希的方向,一手搭着桌面, 垂眼望向他。


    听了这话, 孟希不由得抬眸:“你不爱喝酒吗?”


    “一般吧,怎么,你喜欢借酒浇愁?”


    “我也不太喜欢,可有时候觉得, 别人都喝,我为什么不能?”


    他手肘撑起上身, 举着手机在脸前:


    “我来点下酒菜, 你要是不喜欢,就只吃不喝好了。”


    阮星辰眼睁睁地看着他伸手,噗呲一声单手拽开易拉环。


    孟希喝了一大口,有点急, 细腻的泡沫混着麦香气息倾入喉咙,刺得味蕾猛颤。


    冰凉液体滑了下去,孟希透过肚皮,能感受到它的路径,进入胃里的那一瞬间变为滚烫。


    阮星辰见状,也开了一瓶,伸手跟他放在桌上的罐子碰碰:


    “别喝太急。”


    他小口浅尝,当即拧起眉头,意识中的啤酒本来就难喝,而孟希挑的这款,又是难喝中的战斗机,简直难以下咽。


    反观孟希,他似乎丧失了味觉,抿着嘴巴一副陶醉回味的模样。


    一口就晕了?!


    阮星辰嘴角抽动,低下头打量一下他的脸色,视线所及,他颊边已经染上微红。


    等外卖到了,孟希便摇摇晃晃地往餐桌一趴,仍旧举着手机,嘴里念叨:“我要设置好明早的闹钟,再把手机关掉。”


    “你可以收留我的吧?我睡在沙发上就行了,我不挑的,如果你家有小毯子更好,有的吧?”


    他喝光一罐,口齿不大清晰,舌头打不了弯。


    阮星辰趁机戳了戳他的脸,开始套话:


    “你到底碰上什么事情了?”


    他似乎还是第一次碰到孟希这幅状态。


    孟希肩膀带动脑袋,额头在桌面上滚了滚,嘴里还嚼着花生米。


    “什么事?什么事呀……”


    他哼哼两声,像是突然灵光一闪,倏地支起上身,扭头凑到阮星辰眼前,双眸水蒙蒙的,视线努力聚焦于他的脸:


    “兄弟,我的朋友,你有喜欢过某个人吗?”


    闻声,阮星辰呼吸一滞,下意识回望他,四目相对,脉搏激烈跳动,耳朵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启唇又闭上,最后撇开了脸,摇头。


    孟希眼神跟着他脑袋晃动的幅度左右转了转,半晌才反应过来,失望地长长叹口气。


    “是傅先生吧。”


    “嗯?”


    他虽然反应慢半拍,却能看到对方张嘴就瞧过来,脑袋里过滤着阮星辰的话。


    阮星辰似乎能理解他的迟钝,把头转回来,冲他继续说道:


    “让你变成这个样子的人,是傅文州吧?你喜欢的那个人,也是他。”


    不是问句。


    他的问题面前这个醉醺醺的孟希回答不了,直截了当才管用。


    孟希挤了挤眼睛,呆愣愣地抿唇,剥了一颗花生,丢进嘴里:


    “嗯……”


    他托起下巴,像液压机一样,上下两排牙齿咔嚓一碰,嚼碎口中花生粒。


    “你怎么会知道的?为什么你们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事情,我却看不透呢?”


    孟希嘴唇微翘,他为虚无缥缈的爱情忧伤,可瞧上去像是在纠结下一顿吃什么。


    阮星辰眼皮耷拉着,仰头把自己罐子里的底干掉,打了个酒嗝。


    他身旁的孟希转头,愣了两秒,嘿嘿笑出声来——


    “你吃饱了呀,还是喝饱了?”


    “……”气饱了。


    阮星辰心中想到,但没言语。


    他这样的人,哪里有资格把这份隐蔽的爱意宣之于口呢。


    话虽如此,阮星辰看向此刻待在自己身边的孟希,某些上不得台面的念头潜滋暗长。


    “他不值得你这么爱。”


    阮星辰还是没咽下这口气,忽而开口:


    “你这么好,孟希,这天底下优秀的人千千万万,不要把眼泪都流给他一个。”


    “可是我喜欢他呀,他就算不喜欢我,我也依然喜欢他。”


    孟希双手捧着自己的下颌,朝两边歪歪头:


    “你能明白吗?”


    阮星辰忍不住泛起一抹苦笑。


    岂会不明白呢。


    他又何尝不是这么犯贱?偏要喜欢一个绝对不可能爱上自己的人。


    可孟希跟自己不一样。


    “他不可能不喜欢你,我看得出来。”


    “是这样吗?”


    “他明明喜欢你,却让你这么痛苦,就说明你们两个是不合适的。”


    阮星辰皱起眉头,按下他继续要开第三罐啤酒的手,整张脸皆是担忧。


    孟希被他抓住手腕,有些呆滞地没有挣扎,只是扭头瞥他一眼:


    “如果,爱情本来就是痛苦的呢。”


    阮星辰被他的鬼思路搞得语塞,心想倘若爱情的本质是痛苦,那世间人熙熙攘攘,莫非都吃饱了撑地去谈恋爱?


    他不知该如何与此时此刻脑袋不清醒的孟希解释,迟疑之时,手机铃声却响了。


    “谁呀!”


    推心置腹的交谈被打扰,孟希很不高兴,翻开自己已经黑屏关机了点手机。


    “嗯?”他难免疑惑,貌似很不解这玩意怎么不亮还能出声。


    阮星辰却已然起身,拿着手机走到一边,怕他自己在整出什么幺蛾子,又不敢离开太远,就在几步之外接通。


    “喂?傅先生?”


    他小声道,弯腰,手掌团住手机末端,担心孟希制造出的声响会传过去。


    男人却单刀直入,劈头盖脸一句:


    “让孟希接电话。”


    阮星辰当即愣住了,他正不知道该怎样扯谎,没留意到身后有一双脚步缓缓靠近。


    “傅先生,我……”


    听到他说话,孟希双眼一亮,做出了他在清醒时绝对不会做的事情——抢过阮星辰的手机。


    阮星辰身体僵住,侧目,猛地一转头,瞧见孟希宝贝似地双手捧着自己的手机,盯住屏幕:


    “傅文州……是你吗?”


    “不许再喝了,我马上过去。”男人的声音冒出来。


    “那你不可以挂电话哦。”


    孟希对着电话那头耍无赖,全然忘了这是谁的手机。


    手机的主人眼神幽暗,瞳孔中倒映出孟希乖顺的脸。


    为什么?


    阮星辰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掌攥起。


    孟希这时候可谓是听话极了,抓着他的手机在沙发坐下,一刻不停地同傅文州聊天。


    “我没有吃饭,但是吃了卤鸭货、水煮花生和炸玉米。”


    “当然没吃饱呀。”


    他这边刚说完两句,对面就只剩下了语气词,直至敲门声与现实对上号。


    阮星辰迟迟未动,孟希却先跑了过去给他开门。


    “你好快呀。”


    孟希傻傻地扬起脑袋来。


    男人来得相当着急,外套都没穿,此时扯掉了领带,缓两口气,把人拽住。


    孟希被他牵着手,平衡失调,身体压在男人臂膀。


    傅文州没理会阮星辰,低头直视他的眼睛:“喝了多少?”


    “喝什么?你也要喝吗?”


    “只喝了两罐啤酒,550ml的,就成这样了,我没让他再喝。”阮星辰目睹两人的互动,只觉得心脏伤痕累累,把孟希的手机递了过去:“他清醒的时候自己关机的。”


    傅文州接过来,揽住趴在自己肩头的孟希,轻轻点头——


    “有劳你照顾他。”


    “这……都是我应该的。”


    傅文州没再跟他说话,带着孟希便果断离去。


    “啊,小阮老师再见——”


    孟希虚浮的声音被隔离在大门之外。


    阮星辰立在玄关出,情绪复杂,但眉头皱了又松开,最终忍不住轻笑一声。


    带着无奈与苦涩。


    傅总今晚又是自己开车来的,他几乎将孟希绑在副驾驶座椅上,才从车头绕到主驾。


    黑夜中,一辆大G与之擦肩而过。


    车后座的楚逸立马瞪眼:


    “傅文州!”


    小楚总骤然坐起身,着实吓了司机一跳:“哪儿呢?”


    “那辆宾利全海市就一辆,我不可能认不出来,老东西,还真他妈死性不改。”


    “那孟希也是个废物,长得这么漂亮连勾引男人都不会,傅文州还不是三天两头往阮星辰这儿跑!想想我就恶心,他怎么有脸找替身的。”


    司机后背不免冒冷汗,他对楚逸的风流逸事也有所耳闻,这一句句描述,完全跟老板本人相符了嘛。


    倒不知道在骂谁。


    被小楚总瞧不上眼的孟希,正窝在傅文州的副驾驶昏昏欲睡。


    这个点,男人兜兜转转许多地方,最后竟在KFC买了份热粥,让他在车上吃。


    孟希填饱肚子,迷迷糊糊地上楼,迈入熟悉的门,才发觉这里是他的公寓。


    而傅文州是自己拿钥匙打开的。


    他就说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来着!


    “把钥匙还我。”


    孟希直直站在傅文州身前,冲他摊开手。


    傅文州不紧不慢开口:


    “谁刚把你送回来的?转头便忘恩负义了?”


    “拿来!”


    喝醉的孟希听不懂,只知道要付诸行动,上前一步,两手在他身上摩挲。


    “别闹了,快点洗洗去睡觉。”傅文州不堪其扰,把人锢在怀里压制住。


    孟希却突然爆发,像个小牛犊子一样挣脱,抬手捧住他的脸,表情故作凶狠:


    “你不许抱我,你不说喜欢我,就不许抱我!”


    傅文州被迫与之脸对脸,心跳当即漏了一拍,而后节奏全部乱掉。


    “你为什么不敢承认呢?傅文州,你是喜欢我的。”


    他的话如同精准定位的刀刃,准确刺进傅文州命门。


    似乎是感受到男人一如既往的态度,孟希手掌滑落,搭在他肩上,掌心贴着他的脖子,然后踮起脚,轻轻在对方唇上贴了一下。


    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他呼出一口气,手指卸了力道,想要收回去。


    刹那间,他的手腕被傅文州锁住,来不及惊讶,又被粗鲁用力地封住口.舌。


    孟希瞳孔倏地放大,嘴巴已经不受控制。


    傅文州的吻急切、热烈、毫无章法。


    但生平第二次接吻的孟希还是双膝酸软,整个人倚靠在傅文州怀中。


    男人暂且放过了他,低头跟他脸贴脸,呼吸的热度纠缠在一起:


    “你一定要我承认吗?我爱你,宝宝。”


    孟希听清楚这几个字后,疲软无力的眼皮猛地睁开了。


    第69章 爱意 我不知道我是谁。


    孟希舌头都麻了。


    他晕头转向, 手撑在男人胸前,身子一点点往后退,竟碰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


    是抱枕?


    自己怎么来到沙发上的?


    傅文州沿着他的侧面线条, 从太阳穴吻到下巴,整张脸埋进孟希脖颈间, 气息黏黏糊糊, 嘴唇依旧贴上去。


    孟希撑起肩膀,胸口起伏, 用力吸了口气。


    “你刚才的话,能不能再说一遍?”


    他扶起傅文州的脑袋,而男人像是没力气一样,失去自己的支撑,便倒下来, 磕在孟希额头上:


    “爱你,我爱你, 宝宝……最爱你, 只爱你。”


    男人每说一句,就更触及孟希心脏一寸,最后将他填得满满涨涨。


    “我这次听到了,听得很清楚哦, 你不要反悔。”


    他捧住男人的脖子,嘴唇凑上去, 在对方脸上响亮地一亲, 大声喊道:“我也爱你!傅文州!”


    孟希的笑声显得有些憨傻。


    “爱情果然不是痛苦的,你回应我,我就好幸福。”


    他迷迷瞪瞪地睁着眼,跟傅文州对视, 再嘻嘻一声乐出来。


    这幅样子,尽收傅文州眼底,男人抚摸着他后脑勺的头发:


    “那你呢?”


    “嗯?什么呀?”


    “你得跟我保证,宝宝。”


    傅文州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


    孟希眨了眨眼睛:“我说了呀,我爱你。”


    “不,不对。你没有说只爱我。”男人捏着他的下巴——


    “楚逸、阮星辰、关毅……还有那个袁铭。”


    傅文州可汗大点兵,愈说愈气得牙痒痒。


    孟希抿起嘴巴,琢磨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脑筋动没动,便回答道:


    “但我并不喜欢他们呀,他们对我的感情是他们的事,你总不能去左右别人吧……”


    “我在问你。”傅文州再次贴上他的额头:“你要保证,永远在我身边,不许爱上别人。”


    孟希迟钝地理解着他的话。


    傅文州此刻并不理解醉鬼的停顿,认为他是犹豫了,便愠怒,张嘴咬在他唇上。


    “唔!”


    男人紧缺的安全感带来深深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求求你,快点说,快向我保证。”


    孟希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相较之下,似乎男人比自己醉得更加厉害。


    他刚要启唇,却猛地张大嘴,打了个重重的哈欠。


    傅文州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眸间还隐约溢出些委屈情绪。


    孟希脑袋往后躺,倚着沙发,目光却盯住男人撑在自己身侧的胳膊,忽而灵光一闪。


    他手伸到衬衫领口,解开了第一颗纽扣:


    “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想通的呢?本来对我忽冷忽热,现在却诚实了,是因为我去找阮星辰,你吃醋吗?”


    孟希歪了歪脑袋,他现在无法回答旁人的疑惑,倒是很喜欢提问。


    “是。”


    傅文州点头,眼神直直望向他缓慢移动到第二颗扣子的手。


    男人好像知道他想做什么了,忽然神情微滞,嘴唇跟着抖动一下:“不……”


    “嘘!”


    孟希冲他发出一声短促气音,继续开口:


    “下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喜欢我的?”


    衬衫下的肌肤若隐若现,傅文州顿时失去了思考能力,居然被一个喝醉酒的小孩牵着鼻子走——


    “第一眼。”


    “你来公司第一天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听到傅文州的话,孟希不禁倏地抬起脑袋,动作一顿。


    男人立马探出手,抓住他的手腕:


    “我回答你很多问题了,刚才的话,能不能对我重复?”


    孟希没说话,就在他灼灼视线中,脱掉了衬衫,起身,手臂勾住男人脖子,两具身体紧紧相贴。


    傅文州霎时间僵硬如冰雕,一动不敢动,两只手也没想好往哪放。


    “我好累,不想再说话了,行为比言语更重,对不对?我愿意和你睡觉,只能接受跟你一个人做这件事,这样算不算保证?”


    孟希趴在他耳边道。


    他脱得光溜溜搂住自己,傅文州完全不认为这个“睡觉”只是单纯地裹着被子纯聊天,孟希不懂太多,所以仅仅这么表达。


    可傅文州作为年长他许多的人,不舍得拒绝,却也不敢点头,方寸大乱。


    “宝宝……”


    半晌,他再度开口时,孟希已经在怀中发出微弱的轻鼾。


    男人神色复杂,说不清遗憾和庆幸哪个情绪多些。


    孟希窝进他臂弯,脑袋一点点向下滑落。


    傅文州将他打横抱起来,送入卧室。


    傅总跪于床边,脱掉他的鞋袜,犹豫片刻,还是伸手解开孟希的裤带。


    裤腰掉落,傅文州本来坐怀不乱的心被一抹莹白晃到,下意识抬眸。


    这一眼不要紧,他蓦然怔愣。


    傅文州瞳孔之中,映射出了孟希腰窝处米粒大小的痣。


    他眸光凝住,呼吸都暂停,拇指不听使唤地按了上去。


    “嗯……”


    把小痣搓红了的力道,自然惹醒了孟希。


    小希翻了个身,脚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臂:“流氓,你在干什么呢?”


    嗓音绵软无力,跟他醉酒的骨头一样。


    傅文州脑子一片空白,猛地深呼吸,同时攥住他的脚腕,把人往下拖了几寸,倾身上去——


    “你是谁?”


    男人的眼光带着质疑与询问。


    这一眼,孟希也蒙了。


    他望向卧室灯灼目的白光,只能眯起眼,视线涣散:“我是谁?”


    他也在问自己。


    “我是宝宝。”


    孟希压着嘴角,不想再思考了。


    傅文州恍然回过神,无奈至极地低下头:


    “知道你是宝宝,我在问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宝宝。”


    孟希手指攥住他的衣袖,眉心攒起,很是苦恼地在脑袋里搜寻线索,然而半点都找不到。


    “我不知道……”


    他嗓子一紧,急得快哭了,挺起上身往傅文州怀抱里钻:


    “我不知道我是谁,你告诉我好不好?”


    傅文州搂住他,手掌轻轻在他后背拍抚。


    “好、好,没关系,不知道也没关系……不用再想了,你后面那颗痣是新长的,对吗?孟希不可能有那颗痣。”


    孟希终于抓到关键词——“孟希!对,我好像是叫这个。”


    “你不是。”


    傅文州喉结滚动,孟希已然合上眼睛,看不到他眼底汹涌的暗.欲:


    “睡吧。”


    他的话似乎有魔力,催眠一般,话音刚落就让孟希陷入沉睡。


    酒后的梦境风格诡谲多变,毫无逻辑,孟希漫游奇境,呼吸的频率紊乱掉,直至被一头可怖怪兽吓醒。


    “呼!”


    孟希扑腾坐起身,脑中稀里糊涂,条件反射地摸到手机,长按开机。


    九点半了?!


    他倏地瞪大了眼珠。


    依稀记得,自己昨晚分明定了闹钟呀!


    从后台应用点进去,孟希看到计算器输入的“7.30”。


    他懊恼地抱头,忙从床上跳了下来。


    这个时间了,怎么连半个催促的电话都没有?!


    慢着。


    他挤牙膏的手一顿,恍惚抬眸,看向镜子里自己红肿的双唇。


    昨晚……发生了什么!


    孟希咽了咽唾沫,脑海中闪过几个残缺的画面。


    傅文州把他从阮星辰家带走、自己解衬衫纽扣、男人在床上脱他的裤子……


    这一幕幕,实在太引人想入非非了!


    怪不得一早上醒来,浑身就酸痛无比。


    傅文州呢?!


    作为当事人,居然吃干抹净就跑了!


    孟希气得头顶冒烟,粗暴又快速地刷完牙,晃荡着沉重地脑袋坐到沙发上。


    他琢磨起昨晚的事,屁股突然弹了起来。


    想到这套沙发貌似也是战场之一,他的脑子霎时间不再纯洁了。


    俗话说债多不愁,现在已经快十点钟,孟希也不急着上班,只绞尽脑汁回忆昨天那个夜晚究竟有多荒唐。


    他打给阮星辰,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思来想去,恐怕仅有另一位主人公清楚来龙去脉了。


    真要去青松?


    倘若他和傅文州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该怎么面对彼此?


    孟希心跳砰砰。


    私人秘书这几个字,居然不负所望地染上了“肉.体关系”。


    自己的初次,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去了?


    孟希实在感觉很不爽,他酒后乱.性也就算了,傅文州怎么可以趁人之危呢!


    是享受还是痛苦,他统统回忆不起来。


    事情的真相,估计只有亲自去见傅文州了。


    他给自己打打气,旋即迈进卧室换衣服。


    除了嘴唇,身体其它各处的痕迹倒不大明显,他轻蹙眉头,咬住下唇,衣冠楚楚地出门,然后在路边买下两个鲜肉大包子啃。


    孟希填饱肚子之后,才终于觉得安稳些。


    快到下班时间,大厅来往人员不多,就这么明晃晃地走进公司大楼的,仅他一个。


    他深吸一口气,叩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


    无人应答。


    孟希等待片刻,伸手推开门。


    尴尬的画面定格在他眼前。


    关毅站在办公桌边,正跟傅文州汇报着什么,察觉到有人靠近,两个男人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孟希一怔,赶紧跨开腿冲自己的座位走过去。


    “继续。”傅文州点点桌子,迫使关助的目光从孟希今日略显丰满的唇上脱离。


    关助忙转过头,清了清嗓子道:


    “哦,那您看下午的酒会?”


    “你们两个都去。”


    傅总下达了命令。


    孟希注意力始终在两人身上,自然听到了这句话。


    他与关助的眼神相对,才反应过来傅文州的部署中也有自己的位置。


    屁股还没坐热,他又起身走了。


    跟傅文州说话太尴尬,孟希便做好秘书的自觉,和关毅并肩站在他身后。


    “什么酒会呀?”


    他叫关助头靠过来,小声问道。


    关毅就小声解释了两句。


    “可我穿的一点都不正式呢。”


    孟希不由得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圆领卫衣。


    关助勉强扯动嘴角:“傅总没说话,就代表没问题。”


    闻言,孟希忍不住抬眼,瞟向男人俊逸挺拔的背影。


    联想到昨晚的亲密接触,自己脸颊难以控制,浅浅发热。


    他们两个真的……发生了吗?


    孟希摸不准自己的态度。


    刚吃了两个肉包子,他一点都不饿,只在酒会上喝果汁,至于——酒这东西,短时期是不敢碰了。


    他目光追随着名利场中往来穿梭的傅文州,心里总有种别样的感觉。


    见过面之后,他们还没说过一句话呢。


    傅文州也不看他。


    那个熟悉的渣男好像又回来了。


    跟孟希待在一起的,和现在这位,难不成是两个人吗?


    他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今天温度没有昨日低,孟希呼吸着建筑外的空气,与和自己作别的关助挥了挥手。


    下一秒,那只半空中的手就被傅文州握住。


    孟希一愣。


    大门口往外出的还有不少名流宾客,两个人站在台阶上牵手,太引人注目了。


    傅文州却神色自然,拉着他往下走。


    “关助去干嘛了?”


    明明来的时候还是一辆车,关毅坐在副驾驶。


    而如今,傅文州领着他来到车前。


    宽敞的商务座驾不知何时已经摇身一变,换成了傅文州常开的那辆,司机也不翼而飞。


    男人牵起他走到副驾驶门前,就不动了,挑眉示意他自己拉开把手。


    孟希拉开车门,一大捧娇艳鲜红的玫瑰花映入眼帘,视觉冲击力极强。


    粗略看上去,估计有九十九朵。


    第70章 伴侣 [我答应你了!]


    “喜欢吗?”


    身后男人问道。


    孟希有些微微呆住, 面前是玫瑰,旁边是傅文州,这一刻仿佛天地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说不动容自然是假的。


    “嗯。”他轻轻点头。


    说实话, 孟希现在还很懵,傅文州让他坐上车, 他便跟那捧花“面面相觑”, 想到是既然人家先来了,也不好意思把它丢到后座, 人和花就一起挤进副驾驶。


    而这样的举动在傅文州眼里,则是他对这捧花满意的证明。


    验证了爱屋及乌那个词,男人下意识希望花是承了自己的光,弯腰从他膝上拿来:


    “不是多贵重的东西,抱着干什么?”


    他关上副驾驶的门, 又将后座车门的把手拉开。


    孟希抬眸望向车内后视镜,又瞧见了另一视角的玫瑰花。


    傅文州坐进车里, 沉默地启动, 驶出会馆停车场。


    副驾驶的人缩成一小团,眼神从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瞥至窗外。


    路边竟已然开始有落叶纷飞了。


    孟希喃喃出声:“傅文州,现在是什么日子?”


    “已经九月份了,过几天就是中秋。”


    中秋啊。


    他在海市, 度过了一整个夏天。


    轮胎越过减速带,孟希感觉到些许的颠簸, 扭头眺望前方, 落日的余晖穿过挡风玻璃,洒满他全身。


    傅文州将车停在江边。


    “来吧。”


    他绕到副驾驶,把孟希请下来,将车钥匙递给泊车小弟。


    孟希被他牵着手, 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看向眼前这金碧辉煌的的豪华大楼。


    电梯抵达六十八层,两人在服务生的引领下走入空中餐厅的包厢,俯瞰两岸江景,如同置身云端。


    屋内显然也是精心布置过的。


    蜡烛、花、气球与小熊,除了缺张横幅,一切气氛都像即将求婚。


    孟希愕然,霎时间紧张起来,用力攥了一下他的手,二度垂眸看看自己的装束。


    卫衣牛仔裤,外加白球鞋。


    他不免深吸一口气,坐在傅文州为自己绅士拉开的椅子上。


    两人各自拿了一本菜单。


    孟希翻页,手指触碰到上面卖相一流的菜品照片,心思却飘向身侧,余光打量着摇曳的烛光。


    走神的时候,傅文州点完了餐,见他久久不出声,便打了个响指在他耳边:“点菜还能开小差?不像你的风格。”


    闻言,孟希不由得掀起眼皮瞪他一眼,转而才正式开始翻看菜单。


    “我就点肋眼吧,要熟一点的,七分……再来份蜜瓜火腿和黑松露薯条。”


    服务生将他的话记录完,添上一句:


    “甜点不需要吗?”


    “不用了,饮品的话,薄荷水就好。”


    孟希合上菜单,放到一旁。


    待服务生离开包厢后,他才抬起脑袋与傅文州算账:


    “我在你心里是什么风格?饕口馋舌?”


    “怎么会。”


    傅文州平静开口。


    孟希偏过头哼了一声,听到门口的声响,不再言语。


    是服务生来倒水,男人今晚开了车,似乎也不打算沾酒。


    餐盘陆续上桌,孟希看到超大块的牛肉,当即捏住刀叉。


    他小心切片,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片刻。


    “嗯,好吃。”


    唇齿间丰润的油脂爆开,孟希满足地连连点头,无意发觉对面傅文州的视线。


    他不好好吃饭,看着自己干什么?


    以后,两个人基本不交谈,说话也只是聊一聊味道。


    一顿饭下来,孟希闷头,吃得却提心吊胆,他意识到傅文州的反常温柔,时刻提防着对方突然单膝跪地掏出戒指盒。


    随着盘子里的最后一根薯条被吃掉,饭局结束。


    他期待的事情没有发生,困惑的问题也未能得到解答。


    傅文州要送他回家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约会让孟希有些不安,难不成昨晚在自己意识混沌的时候,早就跟傅文州确定关系了吗?


    可醉鬼说的话怎么能当真?!


    男人居然也不再确认一下吗!就这么诡异地开始交往?


    谁都不会知道孟希此刻的心跳有多乱。


    此时夜色已深,他轻轻研磨着自己的下唇,眉头蹙起,思绪纷杂。


    豪车驶入小区大门,停在孟希的公寓楼下。


    车子还未熄火。


    “谢谢你,送我回家。”


    孟希还未摘下安全带,先说了这么一句。


    男人顿了顿,只回答:“不客气。”


    “我不仅指的是现在,还有昨天,我喝醉酒,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吧?虽然我记不太清楚了,但……”


    这次孟希还没说完,就被傅文州打断——


    “你记不清楚了?”


    一句话清晰地响在车内狭小空间,孟希听着,不免呼吸停滞。


    傅文州这语气,惊讶中带着几分失落,恰恰印证了他的猜测:


    “是,是啊,如果我干了什么事,你可不要当真呢。”


    孟希说完,立马抬眼去观察他的神色。


    傅文州转头盯着挡风玻璃,手掌又拿上来,攥紧方向盘。


    难道自己说得太不负责任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但你也清楚嘛,酒精会麻痹人的大脑神经。”


    孟希搁在膝盖上的两只手互相交握,很是局促,脑袋飞速旋转斟酌措辞,耳边却传来傅文州的轻语。


    “你说喜欢我,只喜欢我,想跟我睡觉,也是假的么?”男人侧过脸,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孟希倏地定住了,一刹那,脑子里的齿轮全部报废。


    傅文州只是静静地瞅向他,没再说话,神色认真且严肃,好像在渴望一个答案。


    而孟希恢复知觉的第一反应,把手放在了车门上。


    “等等。”


    傅文州立马锁上车门。


    孟希不由得一惊:”你……”


    “我爱你。”


    傅文州上身朝他的方向倾,伸手过去。


    孟希下意识躲开,但没料到,眼前竟是一个精致的首饰盒。


    “打开看看。”


    听到傅文州开口,孟希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手指掰开盖子。


    里面安稳躺着一条漂亮的钻石手链,圆形环绕的中心,摆了张小纸条。


    孟希拿出来,趁着月色,才看清上面的字——


    [收下即代表同意成为傅文州先生的伴侣。]


    他蓦地转眼瞥向他:“这,这是什么?”


    “礼物。”


    傅文州依旧面不改色,可手臂上青筋突起,全然暴露了他此刻的紧张情绪——


    “我专程去问了身边的已婚人士,他们告诉我,想确定关系,要按照这一套流程来:买花、去高级西餐厅单独吃饭和送礼物,我每一件都做到了。”


    他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


    孟希握着那犹如烫手山芋般的手链和纸条,灵魂似乎已经冲出车顶,神游到天际。


    “我……我现在脑子很乱。”


    “所以,你愿意吗?”


    “我不知道,对不起文州,很晚了,我得睡觉,我要回去了!”


    孟希眼神飘忽,聚焦不到实处,飘来飘去地都在傅文州身上打转。


    男人将他的表现看在眼里,叹了口气,终是投降似地按下钮。


    咔哒一声,孟希反应过来,慌张地推开车门,一只脚落地,脖子被勒住,他才恍然发觉安全带还没摘。


    这样看起来,仿佛他是要把驾驶室里的人连车一起背上楼。


    孟希窘迫无比,手在座椅上胡乱摸索,傅文州却先一步下了车,来到他面前。


    他扬起手,理了理孟希额前凌乱的发梢。


    小希从安全带中解脱,浑身发热地站在路边,想把手中的首饰盒还给他。


    “收下吧,不答应也没关系。”


    傅文州舒出一口气,塌下肩膀。


    路灯底下,他这状态显得异常颓废。


    颓废这个词原不应该出现在傅文州身上。


    孟希扭头朝单元门踏出几步,在傅文州的注视下,他猛地顿住。


    男人视线中,孟希忽然转过身,飞快地朝自己扑过来。


    孟希不待他反应,两手便按在他肩头,踮起脚,轻吻点至嘴角,被水光浸湿的眼眸望着他:


    “明天见。”


    同样是第一次谈恋爱的傅文州,瞬间化身一株木讷的梧桐树。


    孟希早就进了单元楼,他还傻傻地立在远处,眼神可谓呆滞茫然。


    男人抬手,指腹碰了碰刚才被孟希亲过的唇角。


    貌似那里有只蝴蝶降落,扇动翅膀。


    好痒。


    傅文州目光一点点顺着楼层爬升,抵达孟希所在的那层,心里数了几秒,窗台便亮了。


    一颗小脑袋从玻璃后闪过,男人迅速捕捉到,再抬眼,那抹影子早已消失。


    孟希拍拍自己的胸口,倏地把窗帘拉上了,透过缝隙朝楼下看,车与车旁的身影仍在。


    实时气温十摄氏度。


    他想,傅文州该不会是打算在下面等到明天吧?


    孟希在客厅来回踱步,几分钟后,再次来到窗台偷瞄。


    男人还在路灯底下,身姿挺立。


    哎呀,真是拿他没办法!


    [嘻嘻:外面这么冷,你怎么还不回去?]


    孟希发完消息,眼睛又贴到玻璃上。


    男人只是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没回复,依然抬起头,看向他灯火通明的房间。


    这外头有很冷吗?


    傅文州不觉得。


    他握住手机,另一条手臂搭在后视镜上,从没觉得秋日的夜晚如此温暖过。


    嗡嗡——


    震动一响,屏幕随即亮起,傅文州不用点进去,就瞥见了那两条消息。


    [嘻嘻:你快回去吧!]


    [嘻嘻:我答应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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