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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笔风流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51章 食欲 为什么不喊哥哥了?


    女人裙摆一甩, 潇洒离去,凭空抹去踪影。


    孟希还在原地消化她那些话,迟迟才迈开腿, 脸上光影忽而亮起,又暗了下去, 身体从一个阴影揉入另一片阴凉中。


    他长长舒出一口气, 走出小区,左右张望, 寻到了公交站牌。


    太累了。


    他能不能隐姓埋名,逃去别的城市,远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孟希,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他倚住座位靠背,眼前晃荡着车窗外路边飞驰而过的人群。


    来来往往, 脚步不辍。


    大家也像他这般身不由己么?


    现在仅存的线索还不足以让孟希拼凑出全部的故事。


    他只能知道,姜悯的死确有蹊跷, 三月八日那晚, 许玉容到公寓去找自己,也是为了说这件事。


    至于最后为何谈崩起了争执,“孟希”还突然寻死,就又没头绪了。


    他在嘉艺娱乐人微言轻, 恐怕也打听不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如果太明显,怕还会引起孟家的注意。


    虽然目前为止, 嘉艺是属于青松集团, 但公司上下,不乏以前效忠孟祥森的肱骨老臣。


    他们知道的秘密一定不少。


    没准,傅文州也了解一些,不然他又怎么会忽然决定收购?


    孟希琢磨来琢磨去, 得不出什么有用的结论,索性放弃了,到嘉艺转两圈,便去超市里大采购一番。


    傅文州打来电话时,他找了把椅子坐下,正嗦着冰棍儿,考虑怎么把这大袋的东西抬回家。


    “都七点钟了,你在哪儿?”


    男人单刀直入,丝毫同他不兜圈子:


    “牛肉已经在锅里煨着了。”


    一听到真有馋了多日的菜肴,孟希两眼放光,两口把冰棍儿咽下去,报了商场名给他。


    这儿离绿锦花园应该不近,也不晓得傅文州是开的直升机还是赛车,自撂了电话算起,似乎没到十分钟就抵达门口。


    [文州:出来。]


    孟希忍不住一挑眉,打字:


    [不行哦,我拿不动,你进来帮我。]


    他拍了一张附近的照片发过去,捧起下巴耐心等待。


    人群中,有个身影实在让人难以忽略。


    孟希视线眺望而去,牢牢黏在男人考究的黑缎衬衫上,瞧着那亮晶晶的扣子一点一点靠近自己。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傅文州在他面前站定,侧过头往孟希脚边那堆大大小小的袋子上瞥一眼。


    见孟希久无回应,傅文州俯下头,打了个响指。


    孟希眼波流转,目光挪到他脸上,唇角一扬:


    “帅哥,你来啦。”


    他把脑袋往前凑过去,伸手模仿着男人的样子,在对方鼻尖旁也打了个不出声的响指。


    傅文州按下他的手,眼神微动,单手把那些东西提起来,还能空出另一只将孟希拉住。


    “你倒是干一行爱一行。”


    男人这话满是讽刺,毕竟孟希在他身边时,可没这么费过心。


    准备工作如此充分,亦是闻所未闻的。


    孟希却听不出来,反倒还乐呵呵抓着他的手:


    “其实这工作还蛮有趣的,能见到大明星拍戏,多有意思嘛……不过说起这事,还得谢谢你呢,要不是你,我哪能有这种机会?”


    他虽听不懂,但自然而然运用了回怼阴阳的口气。


    傅文州扭头瞧他一眼,没说话。


    孟希钻进他车里,自己老实扣好安全带。


    依照许玉容所说,昨晚傅文州不知道如何就找去了豪盛,又顺利找到他,还亲手把自己“抱”上车。


    这个说辞孟希一开始不信,现如今又觉得傅文州的确能干得出来。


    女人说盯着自己,难道就只盯一晚吗?


    想到这里,孟希不由得朝后视镜瞧。


    车门轻轻响动,傅文州把他买的那些东西塞进后备箱,刚刚坐进来。


    “在看什么?”


    “没事。”


    孟希下意识地侧过脸去瞅他。


    今天又是自己开车,没有喊司机呢。


    傅文州没急着发动引擎,倒先找出一条毯子披在他腿上:“别冻着膝盖。”


    孟希垂头,瞧见这条昨晚不知何时出现在床上的毛毯。


    软乎乎的还挺舒服。


    【系统系统系统。】


    【在吗在吗!】


    【喂喂喂喂喂——】


    他今天已经这般在心里喊了好几遍,只是半句回应都没得到。


    难道就连这个铜手指榜单都排不上号的系统,也不打算管自己了吗?


    “哼。”


    孟希无意识鼻孔一出气,眉毛也跟着压下来。


    傅文州察觉到,也只是余光略扫,未置一词,手臂伸过去,握了握他的手。


    小了一号的手掌被他指尖包裹住,不明就里,不自觉地微微发着颤。


    孟希又把毯子带下了车,抱在怀里,跟男人一同进电梯。


    屋内充斥着肉香和米饭味。


    “好香啊。”


    他动动鼻子轻嗅,转头往厨房瞧一眼,里面炉灶上的锅子正咕嘟咕嘟冒泡。


    “天呢,你开着煤气就出门了呀,这也太危险了。”


    孟希夸张地眉毛乱飞。


    傅文州淡定解释:


    “牛筋和牛腩要炖一个多小时才能软烂,总不能一直守着,这灶有安全监测,不会出事的。”


    “又不是你家,你当然不担心咯。”孟希换完鞋子,如此嘟囔两句,抱住毛毯躺上沙发:“牛腩煲欸,可惜了,我今晚食欲不佳呢。”


    他揉揉肚子,故作惋惜。


    傅文州只把这话当耳边风,又去拌了一盘嫩菠菜。


    荤素两菜端上桌,孟希洗干净手,被塞一碗满满的米饭,忍不住吞了吞唾沫。


    “小萝卜,让我先尝尝你。”


    他嘻嘻两声,朝浸满汤汁的萝卜块下手,一夹便碎在饭碗里了。


    他舀一大勺底汤,连捞几片腐竹,全部盖在米饭上。


    看他吃饭真是省心,即使“胃口不佳”,也能荤素搭配地大快朵颐,吃得干干净净。


    “要添饭么?”


    傅文州单侧眉毛一抬,瞥向他。


    孟希早就预备着起身:


    “我自己去。”


    等他捧着碗回来,傅文州对他那高高的饭尖面露惊讶。


    男人斟酌说辞,最后只劝道:


    “晚上别吃太撑。”


    “可等我进剧组之后,就摸不到这些好吃的了。”


    他瘪起嘴巴,咯吱一声嚼动嘴里的菠菜。


    孟希说得这样委屈,傅文州手腕停顿了片刻,似乎在叹气。


    饭后,他便盘腿坐在客厅中,对照清单,仔细整理那些买回来的小玩意。


    “欸,你看我这腰包,酷不酷?”


    孟希把袋子一系,两腿叉开,挺着胯给他瞧。


    傅文州后背紧贴沙发,依旧只戴半边耳机,轻轻抬眸:


    “嗯,漂亮。”


    【真是的,没听见我在问什么吧。】


    孟希心中暗道一句,刚要伸手把包解下来,却听耳边声音响起——


    【他听见了。】


    千呼万唤始出来。


    孟希喉结滚动,抬起脑袋扫向傅文州。


    男人正专心工作,完全没在意他。


    【系统,你是每回感知到我的苦恼,才会出来吗?】他忍不住探究。


    系统并未直面这个问题,反而开口:【为什么不喊哥哥了?】


    闻言,孟希竟沉默下来。


    他总觉得这个称呼怪怪的,特别是近些日子。


    【好吧,那让我了解一下你的苦恼,可以么?】


    系统居然轻而易举就退让了。


    孟希被它今日的温柔态度惊讶到。


    长久不见,它们机器人的共情能力做了新升级吗?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感觉我像是被所有人蒙在鼓里一样,周围全是迷雾,我什么都不知道。】


    系统想了想,没有展开分析,只说:【你只管无拘无束地做自己便好,傅文州可信,你要试着依赖他。】


    【文州?】


    啪——


    孟希听到声响猛地抬头,看见了傅文州意外手滑掉落在地的文件夹。


    他倾身俯过去,替男人拾起来,扬起脑袋望向对方:“给。”


    傅文州却赧然撇过脸,无措地碰了碰自己的耳机,又摸摸喉咙。


    “谢谢。”最后仅挤出这么俩字。


    【你现在都这么叫他?】


    系统的骤然发问将孟希的注意力拢了回去。


    【没有呀,但他对我很好,总用全名代称感觉有点生疏。】


    孟希垂下脑袋,瞧着自己手里新拆封的驱虫喷雾。


    系统忽而安静了。


    【对了,我倒还真有问题想问你。】孟希二度开口:【你知道楚逸跟孟家有什么关系吗?】


    心里那个声音没有迅速回答,叫孟希疑惑了下。


    【系统?】


    系统:【怎么又问他?你很关心他吗?】


    【这倒是,我确实挺“关心”他的,从没见过这种人,今天还又碰到他了,真是……】


    他还没发泄完,系统便不负责任地悄悄溜了。


    因为有过许多前科,孟希已然习惯它毫无征兆的掉线。


    孟希安稳度过两日,便踏上前往隔壁省榆州市的高铁,携带两只大皮箱。


    剧组订的酒店是一间二室套房。


    孟希了解过,他这个咖位,本不应该待遇如此好。


    肯定是楚逸开了后门吧。


    他撇撇嘴角,努力不被这些事占据大脑,收拾好房间,开窗通风,又加了导演、副导演、制片、编剧等等一系列联系方式,成功领取到剧本。


    厚厚一沓,还挺沉。


    孟希新奇无比,翻了几张,啧啧称奇,情不自禁陷入到故事里。


    他本来打算拍两张发给傅文州,让对方也见见“世面”,可这应该是剧组机密,不好泄露,就只跟阮星辰提了一嘴。


    熟悉完周边的基础设施,他去认领了他们家大明星的休息室。


    居然还是单人单间,明亮又宽敞,气派极了。


    孟希十分满意。


    然而,就他自己满意,那还远远不够。


    于是孟希举起手机,三百六十度拍了一圈,例行公事般发给阮星辰。


    [孤岛:能不能别剧透了,我大后天就过去。]


    [嘻嘻:OK]


    新鲜劲儿过去,他工作节奏就变得没那么积极,扭头立马回了酒店。


    这里与海市气温差不了多少,尽管夏末,还是热得人待不住。


    酒店里,空调有人专门设置温度,孟希瞧了一眼,差不多是平时自己喜欢的数值,便轻快地踏进左手边较小的那间屋。


    虽然比主卧稍稍狭窄些,但里面堪称五脏俱全,还有个独立小浴室,他脱掉衣服,果断给浴缸放满水,享受了一下泡泡浴。


    他还点了果盘,咔嚓咔嚓咬着苹果块,而放在手边的电话却不合时宜地乍响,打扰了他的惬意。


    “喂?”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好像傅文州现在的每次开场白都会是一个问句。


    他找到规律了。


    “我在泡澡呀。”


    孟希直来直去,倒让电话那头的男人喉咙霎时间哽住。


    傅文州深吸一口气:


    “那我待会儿再打给你。”


    “欸?为什……”嘟——


    第52章 见闻 希希片场小记。


    孟希迷惑, 手机丢到一旁,又悄然将身子埋入水中,脖子贴靠住垫在背后的浴巾。


    水温降下去些, 他才滴着水珠起身,慢悠悠地迈出腿。


    他身上热气散去, 再过几分钟, 敲门声响起,外卖便都到齐了。


    孟希将手机立着, 点开拍摄,反转镜头朝向自己,整理两下头发,随后给傅文州弹去视频邀请。


    男人似乎受宠若惊,匆忙地调整画面方位, 许是怕接的不及时,就错过这次机会。


    “你吃饭了吗?”


    画面里, 孟希额边发梢安然垂下, 白皙脸蛋占了镜头大部分,双唇轻启。


    傅文州盯着屏幕愣住,转瞬才道:


    “没有。”


    孟希身体往后退了退,跟他展示自己点的外卖。


    “我做了好多攻略的, 这小笼包和鸭血粉丝汤都是当地特色,对, 还有这个, 叫玉兰饼。”


    他咬开一口,肉眼可见地露出惊艳神色。


    傅文州忍不住语气轻快,从书本中抽身,抬眸瞥向他的雀跃和久违吃相:“好吃?”


    “嗯嗯, 今天只买了两颗,明早我还要吃。”


    孟希嘴上沾了些油光,眼角上挑,又掀开粉丝汤的盖子。


    “好鲜!”他由衷赞叹一声,眉毛攒动,脑袋朝肩头靠了靠。


    傅文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


    网络不太好,画面稍有模糊,却也遮挡不下他眸中的柔软色彩。


    “你好好吃饭吧,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傅总收起目光,忽然重塑往日威严神色。


    孟希“哦”了一声:


    “那拜拜,我往后估计也会挺忙的,你没什么重要的事就别总打电话了。”


    傅文州没应这话,只是把手机拿近。


    “晚安。”


    他的嗓音几乎和挂断的提示音共同响起,但孟希却听了个真切。


    时间飞逝,仿佛仅仅一觉醒来,就见到了阮星辰。


    孟希浑浑噩噩,一直闷在酒店里,接机当天才出门见了太阳。


    而被接机的大明星,远远便看到他发呆的傻样,转到身后朝孟希肩上一拍:


    “干嘛呢,这么不情不愿?”


    孟希头发旋即竖了起来,忙转身,朝一边儿躲躲。


    “你到了呀。”他恪尽职守,探出胳膊够阮星辰手里的行李箱拉杆。


    他掂掂重量,又撂下了。


    “嗯……你还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吧。”


    孟希掌心互相一拍,把两只胳膊缩起来,迈开腿在他身前带路。


    阮星辰倒是任劳任怨,没说什么。


    “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这几天我可把周围走过一个遍,希望这次不会犯路痴。”


    “待会儿你得先去跟团队开会,我发给你的通告单上有地址,司机会带你过去,我要把你的行李放上楼,再到那边。”


    即使孟希瞧上去还是那样,软绵绵不怎么靠谱的模样,可听这两句话,倒真有点意思。


    “你笑什么呢?听清楚没有啊?”


    孟希打了下他的手肘,把车门拉开,收起手里的遮阳伞。


    “拜托,我是你的老大,私下里也就算了,在剧组里当着别人的面,别这么凶成不成?”


    阮星辰压着墨镜,暗暗瞧了眼那司机大叔,小声对孟希说道。


    “好,小阮老师,请喝水。”


    孟希从善如流地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调整座椅:


    “师傅,可以出发了。”


    他们围读剧本时,助理只能在外面等。


    及中途休息的空档,孟希便迅速探身进去,把准备好的小零食塞给阮星辰垫垫肚子。


    可惜,尽管伺候的这么无微不至,才一天结束,他就已经受不住。


    “累死个人,这叫什么事儿。”


    阮星辰洗完澡出来,裹着浴袍,愤愤而坐。


    孟希把饭摆好:


    “这不是挺有趣嘛,跟过家家似的。”


    “倒还不如过家家,居然真的一坐一整天,腰酸嗓子疼,那些大咖还真能忍。”


    “不是跟你准备腰靠和胖大海水了吗?”


    孟希垫了个抱枕在屁股底下,席地而坐,吃得俩腮帮子鼓鼓囊囊:


    “还没正式拍戏呢,你就撑不住,那当初干嘛还要选这条路?比起门外的建筑工人们,能一直坐在空调房里简直不要太舒适了。”


    “喂!你是哪里来的老妈妈?怎么这么能唠叨,难不成还想道德绑架我吗?”


    阮星辰嘴巴扁得像唐老鸭,对他这番话相当不满。


    孟希眉头一跳,想着他要保持状态,明天不能肿脸,只给他碗里夹了点蔬菜:


    “我只是想叫你比一比,起码心里能平衡点。”


    “有些事情,不是我能选的。”他还是那副说辞。


    “你以为我就活得很轻易吗?阮星辰。”


    孟希深吸一口气,不打算再把那些苦水闷在心底。


    这话叫阮星辰紧皱的眉头一顿,嘴角绷住,仔细望向他。


    “一个私生子,连亲妈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家里容不下我,为了利益把我塞给傅文州当人质,你只看到他对我举止亲密,可背后……”


    我看不清楚他的心。


    “你之前不是说,是他亲自把你调到嘉艺的么?”


    阮星辰霎时间起疑。


    “是啊,我得罪了他,你不知道,我原本在青松集团任职,做他的助理,他一开始很讨厌我,不知道后来怎么就忽而判若两人。”


    “你不信任我,我又何尝不是时时刻刻提防怀疑,唯恐自己被人利用,咱们同病相怜,都是身不由主的。”


    阮星辰定定地瞅他,打量着他一对我见犹怜的雾蒙蒙鹿眼,心里霎时间全部空白了。


    孟希不再讲话,等他吃完饭,将外卖盒子收拾好,回到房间漱了口便睡下。


    剧本围读的几天对于阮星辰来说度日如年,可孟希这边却被按下了加速键,眨眼就来到开机日。


    他头回见这阵仗,新奇得很,却还没忘记职责所在,拿起手机咔咔一顿拍,小风扇对着脸猛吹,兜里还多了两个不算大的红包。


    阮星辰与其他演员和剧组人员合照完,便游走到孟希身边。


    孟希连忙把手里的冰咖啡递给他,又点亮屏幕:


    “你瞧,化妆组老师把你的定妆照发给我了,真好看呢。”


    这样的赞美似乎对他来讲司空见惯,因而,阮星辰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轻挑眉头,脸颊凹下去,猛咽了一口咖啡。


    吸管碰撞满杯冰块,在烈日下发出悦耳声响。


    他们由室外转到室内,又拖了整整一天,翌日才开始正式拍摄。


    而阮星辰第二日下午才有戏份,孟希便中午才把标记好的剧本给他。


    对方摸着剧本侧边的便签纸,面上掠过一丝惊讶,翻开来看,他的每一句台词都被荧光笔标注了出来。


    “这……都是你做的?”


    “那当然呀,这是每一个称职艺人助理的必修课好吧?”


    “我还以为那些演员晒出来的剧本,真都是自己钻研的呢,原来是这样。”


    阮星辰嗤笑一声,把剧本放在膝头。


    孟希倒觉得这些只是举手之劳:


    “别人我不知道,但你积极性不强,这一点我可以弥补。”


    他对阮星辰的演技有心理准备,但真到了一睹风采时,还是被惊掉了下巴。


    倒是没见过能把角色演成这么呆的,纵使自己不应该评判他,可阮星辰一瞧就是心不在焉。


    他依旧对这份工作没有丝毫热爱。


    导演盯着显示屏上阮星辰精致的五官,耳边是他棒读的台词声,长长叹了口气。


    幸好幸好,还有一张脸。


    天气仍是炎热异常,今天是女主请全组喝冷饮,明天便男主接过担子。


    轮流到某天,孟希手里又多了杯没听过牌子的柠檬水。


    他当即拍照上网搜索。


    “干嘛呢?”阮星辰好奇问他。


    孟希示意他凑近些,在他耳边回复:


    “查查价格。”


    “啊?不是吧你,你不是这种性格,再说之前余思思那杯你怎么不查?她的更贵吧。”


    “Bingo!说到点子上了,”孟希朝他一打响指:“进组每天开工请饮料是人之常情,每个演员都得买,但这里面可也是有门道的,你不能把前辈的风头压过去,价格把控上就得十分注意呢。”


    听君一席话,阮星辰不禁身子后仰,着实吸了口热气。


    孟希这个助理当的还真事无巨细。


    他忍不住说道:“你没必要这么谨小慎微地替我打算,这部戏之后,能不能再有进组的机会,还说不准。”


    “呸呸呸,只拍一部戏,怎么做大明星呀?”


    孟希咽下两口柠檬茶,全身毛孔都透气清凉多了,对他给予“严厉批评”:


    “我知道你不是自愿走上这条路的,可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没有办法改变现状,为什么偏要沉溺在痛苦之中呢。”


    工作人员来喊,说让阮老师再来补拍几条。


    阮星辰僵硬地起身,脑袋里始终回荡着他的话。


    演技是没办法瞬时提升的,孟希望向监视器时都带着些许揪心,不过,他似乎感受到阮星辰态度隐约发生了转变。


    三餐由剧组统一提供,主演也有专门的特餐。


    孟希本来去领他和阮星辰的盒饭,那里的人却恭敬万分。


    “诶呦小孟老师,怎么敢劳烦你亲自来呢?以后这每顿饭,我们都给您送到休息室去。”


    “是吗?谢谢你们了,不过这样也太麻烦,我自己过来一趟倒不碍事。”


    不愧是投资商啊,楚逸给阮星辰开的后门就是强,工作人员对他的态度就可见一斑,处处恭敬,拍个古装剧反而真像进了宫一样。


    他拎着袋子回休息室,把那份写有“特餐”俩字的盒给阮星辰。


    说是特餐,孟希倒也没看出什么不同,看上去没什么食欲,差不多是正常工作餐的减盐减油减主食版本。


    但自己这份,却沉甸甸的都是大菜。


    “是不是拿错了啊?”


    孟希瞪大双眼,不由得发出质疑。


    阮星辰已经拆开了筷子,闻声朝他饭盒里一瞥,不免也愣住。


    “可,这是那儿的人帮我拿的呀,应该不会错的。”


    孟希搞不清楚了。


    “哟,椒盐排骨、清炒芹菜、干丝还有狮子头,挺丰盛啊。”阮星辰挑眉一笑,掩饰掉心中的落寞:“盒都不一样,工作人员原来比我们吃得好,也是,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我就只能保持身材。”


    “什么嘛,你只吃那些肯定吃不饱,咱们一起吃咯。”


    孟希把自己的盒饭推到中间。


    他已经给傅文州发了张照片过去。


    [嘻嘻:剧组里都这么豪横吗?看起来比会议餐还好。]


    [嘻嘻:【吃惊】]


    孟希夹下一小块狮子头尝,没料到,味道也比阮星辰那边的强,强多了。


    叮。


    傅文州回了消息:


    [吃得惯就好。]


    [当然没有你做的好吃啦【呲牙】]孟希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笑嘻嘻地撩拨他一句。


    夜戏拍完,十一点钟左右才收工。


    孟希哈欠连天,嘴巴里差点飞进去一只蚊子,终于感受到了剧组真正的强度。


    他睡了个极沉极踏实的觉,第二早,还要比阮星辰早起一会儿,把对方从床里拽起来。


    迟到,与扣钱可是挂钩的。


    阮星辰要是真被扣钱,四舍五入,也就等于他也亏损了呀。


    不划算不划算。


    他的盒饭一如昨日,丰盛的菜式时常调换,偶尔还有水果和酸奶。


    午后,孟希订了某知名品牌的果咖,选的是低糖低因,分发到剧组每位工作人员手中。


    阮星辰要拍一条情绪鲜明的哭戏。


    但他翻来覆去地就是不掉泪,面对“深爱”着的女主,仍然一张木头脸。


    孟希自认为以前还蛮爱哭鼻子的,但如今也给不了他什么指导。


    剧情久久不能推进,导演只能宣布,暂停休息。


    阮星辰瞧上去是满脸颓丧,想来也是努力过的,只是没有天赋。


    孟希便说不出苛责的话,轻抚他的肩膀安慰。


    “要不要我去跟导演交涉一下,先空着这部分,等你酝酿好情绪之后再补拍?”


    阮星辰低着脑袋不说话。


    要是傅文州的话,孟希倒可以耍个流氓动手动脚,但面对阮星辰,他便无计可施,只得一个劲劝:“好啦。”


    “我没事,缓一会儿就好,把手机给我吧。”他终于开口。


    剧组里只要开机,全场手机必须静音,这是铁律。


    孟希从腰包里翻出两部,把他的物归原主,无意间瞥到了锁屏上宛如爆炸一般的消息。


    阮星辰拿到手机,神情一滞,竟起身,朝远处角落走去,像是要打电话。


    好死不死,场务恰恰这时候来喊人了。


    “抱歉啊李哥,阮老师处理一些急事,您跟导演说一声,稍微等那么一小会儿,我们马上就过去!”


    孟希赶紧起身解释,待他走后,频频回首望向通话中的阮星辰。


    生怕他今日惹导演不快。


    实际上,已经惹了,总不要让梁子越结越大才好。


    所幸,场务来催第二回时,阮星辰挂了电话走来。


    他没理会两人,沉着脸,把手机丢在折叠椅上,而后径直走向刚才的站位。


    孟希不禁愣了愣,把他手机收起来,再度靠近监视屏。


    随着导演一声令下,镜头往他脸上甩去特写。


    那眉宇间的悲痛仿佛瞬间生长出来了,感情浓烈而真实,罕见地一条过关,直接完成了他今天的戏份,得以早早收工。


    孟希还未反应过来,半晌才收拾起东西,跟上他的步伐,显然是高兴了:


    “哇塞,你得到什么高人指点啦?”


    他凑近一瞧,男人眼角依然挂着泪珠,眸中情绪并未完全释放。


    “你怎么了?还好吗?”


    沉默一路。


    刚回酒店套房,“哑巴”阮星辰便一把将他抱住,号啕大哭。


    孟希怔愣地抬手,摸摸他的后脖颈,全然不知就里。


    再三追问下,阮星辰才缓缓开口——


    “我妹妹、我妹妹她病情好像又恶化了。”


    第53章 替身 傅先生不肯见我。


    妹妹?


    孟希思索, 先搀扶着他坐下来,又去拿了瓶水:


    “先别着急,你妹妹几岁, 是生的什么病?”


    他俯身,手掌搁在他后背上, 关切地问道。


    阮星辰骤然一顿。


    他悲痛欲绝的表情产生了几分裂痕, 隔着眼泪,抬起头努力想看清孟希的目光。


    不可能是装的, 他骗人的手段不可能有这么高明。


    阮星辰心里这般想到,颤抖启唇:“你居然真的不知道……”


    “我要知道什么?”


    孟希脱口而出。


    听到他的茫然疑问,阮星辰莫名,无力挤出苦笑,把头转回去, 仰起脸直冲着天花板,又来了一波痛哭。


    这哭声来的突然, 孟希搭在他后背的手滑了下去, 身子也倏地直起来,完全不明所以。


    “她才七岁,前年被检查出了白血病。”


    阮星辰把脸埋进双手中,指腹抓着头发, 无意识抽搐,哽咽道:


    “我母亲精神有些问题, 自从妹妹查出病来, 我父亲就一直说……不会给她花一分钱,要眼睁睁看着她死。我不同意,就离家出走,只能自己带她来到海市治病。”


    孟希听着他含糊的解释, 疑惑更深。


    前几天,他不是还坐着豪车住豪宅吗?


    “你先别着急,她在哪个医院?我们现在过去来得及吗?但,无论情况如何,你明天必须还要回来的,我可以先替你在医院里照顾着。”


    事发突然,紧急得很,孟希只被他的情绪感染,一时间没继续往下纠结那些破绽,迅速给出初版的解决方案。


    泪水从阮星辰指腹淌出。


    孟希瞧见他摇摇头,便递了几张纸过去:


    “那该怎么办呢?现在不是该一味难过的时候。”


    “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你不明白!你根本不会明白的——”


    “傅先生根本不允许我去看她。”


    阮星辰崩溃开口。


    闻言,孟希手脚瞬间像被点了穴一般麻住,动都动不了。


    “你说什……”


    阮星辰口中的“傅先生”是谁,一清二楚。


    孟希无法还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他调整呼吸,声音细小:“为什么?”


    未成想,原本坐得好好的阮星辰,突然转过身握住他的胳膊,扑通一声栽倒下去。


    “欸!”


    孟希想朝后躲,手臂却被他死死抓住,只动了动脚。


    “我求求你,孟希,你帮我去跟傅先生求个情,让我去见英英一面吧,她还那么小,她一定会害怕的。”


    脑袋里乱成一团,孟希喉结下压,试图梳理清楚他的话。


    孟希把手覆在他手背,将他的胳膊拽下去:


    “你起来,别发疯了,冷静点好不好?”


    阮星辰虚脱地瘫软在地,又伸手撑住凳子,才没四脚朝天。


    “这左右住的都是剧组人员,待会儿要打电话给前台说你扰民了。”


    孟希冷酷地捏着几张纸,往他脸上胡乱一揩:


    “我问你,既然不让你见妹妹,那是谁告诉你她病情恶化的?”


    “我、我私下里买通了其他病房的一个护工,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让她能时常告诉我英英的情况,我想知道她好不好,吃不吃得下去饭。”


    “傅先生对我、对英英都很好,让基金会也承担了所有的医疗费用,还一直在积极寻找合适的骨髓配型……但、但我心里依然不踏实。”


    “我没读过书,当初刚来海市,只能在餐馆端盘子,挣的钱杯水车薪,要不是恰好与那个人长相有几分相似,恐怕英英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吧。”


    阮星辰沉浸在无边的惆怅之中,眼神涣散呆滞,三魂六魄不知丢了多少。


    孟希拧着眉头,没再伸手把人扶起来,而是自己坐下了。


    “你原本就长这样吗?”他冷不丁问道。


    “嗯?”


    阮星辰抬眸,仰视着他,灯光太晃眼,一时间,他竟出了幻觉,把面前的人和他每天都要看几遍的照片重合,艰难地扯动嘴角:


    “微微、调整过一些地方,傅先生说他是天之骄子,性格娇纵却又温和可爱,他大胆、热烈、总是直率地表达自己……可这些描述,我根本无法理解,这个距离,对我来说实在太过遥远了,我是地上的一滩泥,就算极力模仿,也达不到他半分,甚至连个小提琴都学不会。”


    “傅文州对你花了那么多心思,怎么会同意让楚逸接近你的?”


    孟希简直搞不懂。


    楚逸曾对程嘉恩作出不可饶恕的背叛,傅文州分明恨之入骨。


    “你错了,孟希,他们两个对我这张脸的态度根本不同。傅先生从来不肯直接见我,就算偶然碰到,也对我满眼厌恶,总不会看向我的脸。”


    “你知道吗?尽管这样,我依然觉得楚逸那副伪装出来情根深种的嘴脸才更令人作呕,如果真正爱一个人,绝不会接受另一个与之相似的赝品。”


    阮星辰咬住牙关。


    “你的意思是,傅文州并不是因为你跟他弟弟长得像,所以施以援手。”孟希醍醐灌顶,聪明的智商当即占领高地:“而是精心为楚逸培养了一个替身,再让作为替身的你去接近他。”


    怪不得在楚逸心中,一直认为自己是傅文州派到阮星辰身旁的护卫。


    楚逸沾沾自喜于再度跟傅文州抢“弟弟”,却没料到这回,正是男人设下的精美圈套。


    “我不知道,孟希,你别再问我了,我想让我妹妹活下去。”


    阮星辰好像忽然缓过了神,如同被浇了桶冷水般,肉眼可见地立马熄了火,慢腾腾地站起身:


    “既然你不知道这些事,那就证明傅先生并没有多信任你,所以,我自然也不能告诉你。”


    “抱歉了,今晚有些失态。”


    孟希还处于彷徨之中,看了看他,有些理解无能——“你妹妹的病呢?你不关心了吗?”


    “只要我对傅先生还有用,我妹妹就能健康地活下去,他救了我和妹妹的命,就是我报答他的恩情,有些事情我也必须做下去,哪怕是我不情愿的,反正,像你说的,我只是个傀儡替身而已。”


    眼见他旁若无事地朝房间迈腿,孟希不觉用手臂抱住自己。


    自己身边都是一群疯子吗?


    想到这里,孟希望向阮星辰落寞的背影,蓦然惊醒。


    “站住!”


    阮星辰被喊得一愣,居然下意识真地停住脚步,反应过来回过头时,孟希已经紧紧掐住了他的小臂。


    “你——”


    “阮星辰,世界上没有谁能够代替谁。”


    没等他惊讶,孟希便毅然决然地张口。


    阮星辰并未站在空调下,浑身血液却顿时凝结住。


    “不管别人怎么否定你,你都是你自己,是那个重视亲情、勇敢带着妹妹来到海市治病、有责任心的好哥哥。”


    “你不需要模仿他的一颦一笑,模仿到走火入魔乃至迷失自己,我不认识那个人,虽然第一面就觉得你们很像,可后来的接触中,我能感受到,你们一点都不相同,你也有你可爱独特的地方。”


    “傅文州应该和我的想法一样,真正认识你,或者真正认识另外那位的话,都不会把你们两个搞混,至于楚逸,他既不爱那个人,也不爱你。”


    “你只是阮星辰而已,别把自己忘掉了。”


    阮星辰完全怔住。


    他痴痴地注视着孟希的眼睛,脑中却是傅先生曾经说过的话——


    [恩恩大胆、热烈,永远保持着纯粹本真的心。]


    [没有人会不爱他的,只是时间问题。]


    视线定格,孟希的脸庞依稀可见。


    阮星辰霎时间抬眉,嘴唇微微张开。


    他说得对,那种熟悉感并不是长相差不多就能做到的,就算一模一样的人站在这里,都不如此刻的孟希更像程嘉恩。


    那个他从来没见过的人。


    “你妹妹的事情,不用担心,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旁敲侧击地去打听些消息回来,不会把你委托护工的事说出去的。”


    孟希见他深沉地盯着自己,便不再多说,开口安慰道。


    阮星辰没出声,轻轻点头。


    “好,那就快去休息吧,明天还得起早呢,我给你拿几片面膜,导演已经对你颇有微词,千万别影响上镜了。”


    孟希哄孩子般带着他洗漱完毕,看他上了床,才回到自己房间。


    手机在桌面震动,不知道是第几次。


    他扫一眼屏幕上弹出的备注,没什么心情,抬手点击挂断。


    男人发来的一堆消息中又多了一条。


    [文州:怎么了?]


    随后又一个电话打进手机,仍是来自傅文州的。


    孟希想都不想,再次挂断,点开两人的聊天页面,敷衍地敲下一个“累”字发了过去。


    他现在没办法面对傅文州。


    这个男人城府之深,深不可测,而他那些从来不向孟希袒露的话,究竟又藏了多少秘密?


    [那就好好休息吧,缺什么记得告诉我。]


    孟希左滑删掉消息,设置好闹钟,把手机反扣在床边,紧接着,脑袋便往枕头上一砸,两只眼睛虽闭上了,却依旧心神不安,睫毛颤动。


    一大清早,他瞧着镜子里自己下眼皮的点点青黑印子,长叹一口气。


    阮星辰昨晚哭了那么久,靠着面膜和各种护肤品急救才没让眼睛肿成悲伤蛙,反观孟希,倒比他更憔悴。


    “你失眠了?”


    “嗯,好像有点,记不清了,总是觉着睡不沉。”


    孟希没忍住,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身上汗毛仿佛都跟着摇两下。


    阮星辰起初还没觉得有多严重,可发觉到他连吃早饭都少了几分热情,不由得惊讶,难免生出满怀歉意。


    “跟你没什么关系,我也有自己要烦心的琐事。”


    孟希一脸疲惫相,反而劝慰着他。


    两人准时来到片场。


    没到中午,组里又分了咖啡冷饮,孟希喝不下去,只怕自己血液里都流淌着咖啡因,就用杯壁稍微贴一贴眼皮。


    听工作人员说,今天有资方老总前来探班。


    孟希一凛,下意识想到楚逸。


    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勾着笑,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脑海中。


    倘若真是这人来,又得一顿鸡飞狗跳不可。


    他喉咙里提着一口气,指腹用力搓捻两下眉心。


    “欸,真是他,好像过来了!”


    身旁传来声音,孟希便警惕抬起下巴,眺望到人群成簇的地方。


    第54章 赞助 小美人勾引我呢?


    目光所及, 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头顶上不怎么茂盛。


    孟希不认识。


    “朱总!您到了!”


    拍完手中这条,导演便宣布全场休息, 忙不迭前去迎接这位老总。


    孟希还在打量那边的情况,没留意阮星辰已经走了过来, 抢过自己手里的咖啡, 自己咕嘟喝两口。


    “慢点喝,这很冰的。”


    孟希蓦然回神, 转身举起小风扇对着他吹。


    大热天拍古装戏最是难熬,衣裳厚,发包还要贴在头顶,一场下来便汗涔涔。


    “哈——”阮星辰咽下冰凉的液体,才稍稍缓过劲儿, 开口问道:“你抻长脖子看什么呢?”


    “哦,我瞧那边挺热闹的, 听说是什么老总来了。”


    孟希抽了两张纸给他, 又喊来补妆的老师。


    如今这些事情,他已经做得轻车熟路。


    阮星辰便坐下来,顺着他刚才的话接着聊:“那个朱总啊,我听说, 他公司好像是做燕窝补品的,加了几场广告戏份。”


    “燕窝啊, 倒也不容易出戏。”


    孟希了然, 轻轻一点下巴:


    “你说他会在剧组里送点试饮吗?我还没吃过那玩意呢。”


    阮星辰不自觉去看他。


    “你想吃我给你买,应该跟银耳羹也没什么区别。”


    孟希正想说不用了,商家吹捧出来的养生圣品,有机会尝一小口还成, 要是自掏腰包,不就成了冤大头?


    只是他还未曾说出口,想到那位卖燕窝的老总还在剧组中被簇拥着,“谨言慎行”四个字顿时点亮,瞬间抿住了嘴巴。


    这会儿,便有个人走过来:


    “阮老师,李导说下午的戏照常,晚上提前两小时收工,朱总要在酒店设宴,请主创团队和工作人员们都去。”


    “好,我知道了。”


    阮星辰高冷地瞥了个眼神过去。


    孟希随手拿起一包坚果和湿巾,塞给那人:


    “陈姐辛苦了,晚上见。”


    他笑靥如花,任谁看了这么明媚的一张脸,都不能保持冷漠。


    “好嘞小孟老师。”女人冲他倒了句谢,就摆摆手离开。


    晚上,阮星辰回酒店换衣服,手机忽然响了。


    孟希适时从房间走出,依旧是短袖短裤的清凉套装。


    “你就穿这个?”


    阮星辰抬眸,瞧了瞧他白嫩纤细的小胳膊小腿。


    “怎么啦?又不是什么特别正式的场合,而且主角又不是我,没人会在意的。”


    他纯属奔着蹭饭去。


    听了他的话,阮星辰悄悄舔唇,似乎欲言又止。


    “有什么问题吗?”孟希再笨也能看出他的踌躇,直截了当地出口问道。


    “楚总晚上也会来,还有孟总。”


    “孟令韬?”


    孟希重复着这个名字,眉头猛跳,转身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那我不去了。”


    阮星辰见他这般模样,打领带的手猛地停住,匆忙上前一步,弯腰凑到他身边哄——


    “别啊,我知道他们对你态度不是很好,你讨厌他们,我也是,你就当陪我,可以吗?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阮星辰碰碰他的胳膊,被孟希躲闪掉。


    这是下意识的行为。


    “咳。”


    孟希也没想到自己身体的条件反射这么伤人,愣愣地站起来。


    他最终还是同意了跟阮星辰一起去。


    这么多人在,楚逸和孟令韬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佬,总不能当众给自己难堪吧。


    孟希缩在阮星辰背后,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朱总,这就是我们剧里的男三号,楚总特别举荐的。”


    “哦?”


    朱老板淫.邪的目光听了这话之后,顷刻间收敛了不少。


    与这个地中海肥胖大叔相比,楚逸都显得英俊异常。


    “宝贝儿,你来了?”


    小楚总的嗓音只够方圆两米内的人听到,伸手把阮星辰拉到身边坐,压根没搭理孟希。


    孟希一下子没了遮挡,灯光落在脸上,他便懵懵地抬眼。


    朱总立马瞥过去,待他清丽的五官入目,眼前登时亮了,挤出满脸的褶皱:


    “欸,这位小男孩是?”


    中年男子嘿嘿一乐,起身探出手,明显是想朝他肩上摸。


    孟希反应很快,往后一撤,却意外撞到人。


    他猛地扭头,来者竟是孟令韬。


    “哥?”


    孟希原本不想承认他们的关系,可这一声,是非叫不可。


    桌上的人际关系,陡然变得错综复杂。


    孟令韬平静地扫他一眼,又望向楚逸手边面露紧张的阮星辰。


    有意思。


    “你果然挺能耐。”


    便宜大哥意味不明地笑出声,把他打发到隔壁桌坐着。


    朱老板的视线便一直追上去:


    “等会儿,他喊你哥?孟总,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还有个弟弟啊?”


    他笑得猥琐。


    孟令韬瞧他盯孟希的眼神,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他存着什么心思。


    “不相干的人而已,朱哥有兴趣?”


    “长得倒是清秀,嫩呐。”


    朱总咂咂嘴,一屁股坐了下来。


    全屋有制片人的带头,用餐前皆举杯向几位老总祝酒。


    孟希杯子里是冰镇柳橙汁,只顾着埋头吃饭,整个过程却如芒刺背。


    而隔壁,孟令韬跟副导演出了门。


    “孟总,抽根烟?”


    孟令韬把烟叼在嘴里,稍稍俯身,手掌挡风,用他按下的打火机外焰点着。


    “我说你是怎么办事的?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朱振东这个大财主,不想要了?”


    “怎么可能不想要啊!除了燕窝,他还有一整个饮料厂呢,但孟总,那个孟希不是你……而且他好像跟傅总有点关系,身份不简单呢。”


    副导演隐晦地提醒两句,拧着眉头。


    孟令韬冷哼,全然没放在心上:


    “傅文州要是真拿他当回事,会把人丢到这里?”


    “放一百个心,我能做主,你尽管去做,不可能出事。要是错过今晚,可就再也没讨好朱振东的机会了。”


    副导演闻言,不禁神色纠结,权衡好一会儿利弊,才重重点头:“行,我干,孟总可得帮帮这个忙啊。”


    孟令韬灭掉烟头,侧过头在他脸旁耳语。


    副导演眉尾忍不住一抽。


    “这……”


    “怎么,这不是咱们的老营生吗?你怕了?那小子不会心甘情愿的,只能用这种手段。”


    他倒是面色平静。


    副导演摇摆抉择许久,但目前有孟令韬当靠山,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孟希这边吃得正开心,手机里忽然多了条消息。


    [孤岛:楚总说要到楼下酒吧喝一杯,我要先走了,你吃饱之后自己会酒店吧。]


    看到信息,孟希咽下口中食物,扭头往阮星辰那边一瞧,在胸前比了个小小的OK手势。


    阮星辰瞧见了,没忍住扬起唇淡淡微笑,耳边却响起朱老板醉醺醺的声音:


    “欲拒还迎啊,小美人勾引我呢。”


    阮星辰差点吐出来。


    他不免又跟孟希发了一条:[算了,你还是到下面找我吧,别自己走,太危险了。]


    阮星辰还没发出去,手机就被楚逸猛地抽走。


    他一惊,又被握住了手:


    “走吧宝贝儿,这人太多了,真烦。”


    阮星辰来不及抵抗,就被他拽了出去。


    孟希瞧见两人的背影,嘴唇一抿。


    而孟令韬返回,座上似乎又少了几个人,倒没见到副导演人影。


    他喝掉杯中最后一点饮料,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身后便探过一只手。


    “我帮你倒吧。”


    孟希看清楚了女人的脸,是主演里面的一员,他见过。


    “沈老师?不用麻烦了,我不喝了。”


    他伸手虚盖住杯口,女人却坚持:


    “橙汁没关系的,你不喝酒,多喝两杯果汁怎么了,再来点吧,我给你倒。”


    “哎?太麻烦你了,我自己来就好。”孟希忙转过身。


    “诶呀,倒个饮料而已,把杯子端起来。”


    女人躲开身体,不让他碰到自己手里盛满果汁的玻璃壶。


    孟希仍未觉得有什么,轻轻笑了下,双手捧着自己的杯子。


    倒完果汁,女人露出十分怪异的深笑,亲眼注视着他喝进去一口,才扭头离开,又去帮导演他们添酒。


    孟希喝了个水饱,明明才不到九点钟,脑袋就已然昏昏沉沉,听周围的谈笑声,都变为外星来信,语调很奇怪。


    瞳孔过滤后的画面,也霎时间光怪陆离,红绿蓝黑各种光交替闪烁。


    他费力地撑起身,甩了甩脑袋,走出宴会厅找洗手间。


    上座喝得最欢的孟令韬,忽而抬起酒杯,朝副导演使了个眼色。


    副导演会意,当即派人跟上去。


    果不其然,孟希没有撑到走进洗手间,便整个人摔倒在酒店走廊。


    怎么回事。


    他意识尚存,却抑制不住地四肢瘫软。


    这是酒后都没有过的现象。


    “嗯……”


    孟希想靠着自己的几分意志力撑起身,哪怕能张开嘴求助也好。


    可他喉咙里像是被灌了胶水,根本发不出任何字句。


    两只眼睛仅有一条缝的视野,孟希摇摇晃晃,浑身仿佛有几百万只蚂蚁啃食皮肉。


    “快点,把人抬起来,送到楼上8233。”


    伴着脑袋的嗡鸣,他却每一个字都听得真真切切,然而,无力反抗。


    又是楚逸吗?


    不对。


    现在他应该正在和阮星辰在一起,没时间搭理自己。


    那是谁呢?谁想害我呢……


    孟希感受着被人架在肩膀上的感觉,脑袋倒垂,血液前往头顶冲,更增添窒息感,像是已经死掉变成游魂飞到天上去一样。


    他被摔到某个软软的东西上,很狭窄,似乎是沙发。


    孟希的姿势很扭曲,脸埋进臂弯中,两条腿互相交叉,后背缓缓起伏,宛如一只仅会呼吸的软体毛毛虫。


    傅文州……


    救命。


    “孟总,都安排好了。”


    有人再度开口说话。


    紧接着,孟希隐约听到熟悉的声音——


    “你妈当初就是靠这种手段有了你,现如今,你又可以子承母业咯。”


    孟令韬蹲下来,打量着他瘫软的身体:


    “小杂种一条烂命,能为孟家付出身体做点贡献,也算没白活了。”


    “叫朱总上来好好享受吧。”


    他起身,腹腔中不由自主地震颤,大笑两声。


    第55章 误会 “怎么有两个恩恩?”……


    门被关上。


    孟希耳边立即清静。


    但孟令韬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母亲当时, 难道也被这样下.药迷.晕送到别人床榻之上吗?


    太可怕了。


    孟令韬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所以母亲的遭遇,只可能是他父亲孟祥森一手造成的。


    他嘴上羞辱孟希, 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子承父业”。


    这些肮脏生意,究竟是从何时开启的呢?


    说来也奇怪, 他的听觉忽而恢复了些, 等这些人走后,力量似乎也汇入体内。


    孟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也只稍稍挪动手指。


    怎么办。


    还是起不来。


    他使劲吐出来的呼吸,都滚烫无比,烧灼着同样在隐隐发热的内臂肌肤。


    脑袋里联想到那个朱总的脸,孟希腹中翻江倒海,只有剧烈反抗的念头。


    可惜身体不听使唤, 软趴趴的肌肉根本无法使力。


    傅文州……


    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


    片刻,门又被人用房卡刷开。


    孟希听到对方慢腾腾甚至有些蹒跚的脚步。


    “美人儿, 哥哥来疼你咯, 嘿嘿!”


    那朱老板浑身酒气,喝得走路都成了二人转步伐。


    孟希把头缓缓侧过来,撑开眼皮瞪着来人。


    然而他眸子里尽是不正常的生理泪水,泛着水光, 没有丝毫威慑力。


    朱总反倒被他这一眼弄得愈发躁动:


    “诶呦,宝贝, 别急啊, 哥哥去趟厕所,马上就来。”


    中年男人满脸急色,跌跌撞撞地冲进洗手间。


    孟希忍耐不住地瑟瑟发抖,倾尽所有力量, 翻过身,嘭的一声重重落地。


    肌肉尚在麻痹之中,他感受不到任何痛楚,极力抬头,看向沙发旁的木头架子,上面摆着红酒与高脚杯。


    孟希推了一把,没能撼动,便攀着桌子腿堪堪撑起身,然后猛地栽倒,一胳膊将架子和酒瓶挥舞在地。


    哗啦一声,地上立马堆满了玻璃碎片。


    孟希脱力,跪倒在碎渣上,伸手摸到一大块玻璃刃,握在掌心。


    剧痛从指腹传来。


    孟希抖动不止,头皮发麻,身上过电一般,似乎稍稍恢复了力气。


    朱老板听到声响,裤子都没穿好就跑了出来,看到他浑身沾血的样子,惊得酒立即醒了大半。


    孟希滚在红酒和血液之中,看不清眼前的人,模模糊糊盯着几条身体轮廓,抬起手,玻璃尖端对准他。


    “诶呦,没看出来啊,你还喜欢点刺激的?”朱老板清醒过来后,又是一阵淫.笑:“唉,要是年轻几岁,哥哥肯定陪你玩个爽,可惜现在年龄大了,没法陪你闹,咱们到床上去,哥哥很怜香惜玉的。快来,听话哦,把玻璃放下,多危险呐。”


    孟希一动不动,定定地向前望。


    “你、敢、碰我……有人决饶不了你。”


    酒吧灯光五彩斑斓,阮星辰坐立难安,见楚逸喝得几乎不省人事,终于拿到了自己的手机。


    他给孟希发消息、打电话,怎么都得不到回应,心中惴惴不安。


    “恩恩,你在干嘛呢?”


    楚逸从背后搂住他。


    阮星辰没顾得上挣扎,扭头着急地对他说:


    “你能不能帮我件事?”


    “当然,恩恩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楚逸从后背环住他的腰,埋进他颈窝里,深深嗅一口。


    阮星辰拉着他,到酒店大厅休息区,这里要安静得多。


    “喂?孟总,那个什么朱老板呢?”


    楚逸整个身子趴在阮星辰胸口,手机也由阮星辰拿着。


    “你胆子还真大啊,孟希是傅文州的人,你想死么?”


    “艹,妈的,敢挂我电话。”


    楚逸骂了句脏话,抢过手机往地上一摔,把头搁在阮星辰膝盖,握住他的手拉到唇边亲两口:


    “老婆,我们上楼睡觉吧,我头好痛。”


    “这怎么能行。”


    阮星辰心乱如麻,把他人拽起来。


    孟希落进那个猥琐中年男手中,还能有什么好事?


    “我们必须得去找到他,你知道那个朱总住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好像跟我一层吧。”小楚总没什么耐心,又往阮星辰肩膀上蹭:“恩恩,你身上味道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求求你,楚……楚逸,你帮我找到他,好不好?”


    “恩恩,我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别离开我。”


    楚逸被他连哄带骗地带上了楼。


    一整层的高级套间,找个人有如大海捞针。


    “你从这边找,我去那边问问打扫的阿姨。”


    “好,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


    楚逸对他的态度黏黏糊糊,阮星辰本来不想带这么个醉酒的拖油瓶,可他的身份在这里,起码可以震慑一下那位朱总。


    等阮星辰转身离开,楚逸摇摇晃晃的,便忘却了他刚才的话。


    “恩恩?你去哪儿了?恩恩?”


    与此同时,孟希依旧紧紧攥住手里的玻璃碎片,冷汗混合着鲜血滴下来。


    “行了,别再负隅顽抗,你都站不起来了,还是乖乖伺候我吧,想要多少钱,等我玩舒服了,明天都给你啊。”


    “……滚。”


    孟希头发全湿透了,嘴唇抽搐,咬牙吐出一个字。


    朱老板当即变了表情:


    “你别给脸不要脸,本来要温柔点对你,现在是你非让我来硬的。”


    他正要扑上来,门口却突地剧动,不免吓得身形一顿,哐当!有几个人瞬间破门而入,气势汹汹。


    孟希一惊,迟钝地抬起眼皮,却听朱总嘶吼两声,被两个人反剪胳膊按在地上跪着。


    他跌坐回沙发上,看着又一个冲自己飞奔跑来。


    孟希流了太多的血,已经完全没力气。


    就算这人是来抓他进监狱,他也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了。


    “孟先生,醒醒,孟先生,你还好吗?”


    孟希头疼得要命,搁浅濒死的绝望布满每一寸神经。


    这时候,楚逸竟然踉跄着摸索进来。


    “恩恩?恩恩?”


    他看到这里的状况,有些发愣,转而望向沙发上的人,噌的一下子闪现过去,把保镖顶开:


    “恩恩!你怎么了?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


    孟希神志不清,恍惚辨别着瞳孔中映出的人影。


    “楚逸哥……救我。”


    他身体失衡,脸朝下砸进完全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恩恩!”


    楚逸瞳孔骤缩,碰了碰他的肩膀,又猛地直起腰揪住那保镖的衣领: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是傅总安排的人,是来救孟先生的!”


    保镖忙解释道。


    “傅总?傅文州?!他该死!如果不是因为他!恩恩就不会死!”


    楚逸有些精神失常的意思,像是得了病的疯牛,猩红着眼环视四周,目光倏地定格在被两个人按住正在破口大骂的男子身上。


    “还他爹有你的事儿!”


    他冲上去就是一拳。


    保镖已经完全懵掉了,不知道该保护这强.奸.犯,还是把他推出去任凭楚逸胖揍。


    要不,自己也趁乱补上几脚?


    就在犹豫之时,楚逸早已把人压在地上。


    阮星辰路过这扇大敞的房门,听到里面混乱的声响,觉得蹊跷,立马抬腿进去。


    他见到这一番场景,不禁瞠目结舌。


    “楚总!你住手啊!”


    虽然他也恨对方,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楚逸把这死胖子打死,慌张去将男人扯开。


    楚逸被他拽着胳膊,狠厉地朝后一望,看见他脸之后,蓦然呆住:


    “恩恩?怎么……”


    他眯起眼睛,看看阮星辰,又看看沙发上晕倒的孟希,脑子已经转不过弯。


    “怎么有两个恩恩?”


    事情闹得太大,很快传到了孟令韬耳朵里。


    他忍不住叱骂一句,赶紧叫了几个人下楼。


    “这个孟希,一天天的净会给我找麻烦。”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屋里的混乱程度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你们都是谁?楚总?你怎么也在这里?!”


    孟令韬瞪大双眼,四下瞧瞧,除了血还是血,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朱老板挨了揍,两只眼又肿又青,都睁不开,还在污言秽语破口大骂:


    “孟总!你这是什么意思!仙人跳?他妈的!冲老子来的?!”


    “给我安静点!早看你个老不死的不顺眼了!”


    楚逸被阮星辰架着,居然再次抬腿给他来了个飞踹。


    “别打了!楚总你冷静点!朱总!”


    孟令韬一个箭步冲上去,试图搞清楚:


    “怎么把朱总打成这样?你们是什么人?赶紧放开!小心我报警!”


    保镖们纹丝不动。


    忽而,他们目光瞥见了门口的人影。


    又有谁来了?


    场面已经够乱,阮星辰不免惊讶地回头望去。


    “傅总!”


    保镖们齐齐一喊。


    孟令韬霎时间沉下脸,后背僵硬,寒毛直竖。


    就连撒酒疯的楚逸都不敢再出声。


    孟总吞咽了口唾沫,压制不下眼中惊恐,缓缓扭头:


    “傅……”


    傅文州瞳孔是深墨色的,一如他身上的及踝风衣。


    屋里几乎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一处,再慌乱地四散而开。


    外面下了雨,傅文州鞋底有一些微微的湿痕,携带来令人闻风丧胆的冷气。


    他径直走向沙发,将孟希的身体团起,打横抱在怀里。


    “傅总,这……”


    孟令韬“误会”两个字还没出口,就被他淬着寒冰的眼神一扫,乍然闭了嘴。


    傅文州轻轻启唇:


    “不必着急解释,给你们一个晚上串口供的时间。”


    他毫不拖泥带水,便转身离去,保镖也跟着走出房间,而剩余在场的人却并未彻底放松。


    看似通情达理的回答,才让孟令韬毛骨悚然。


    他清楚,那句话的潜台词是:


    “明早不能给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答复,你知道后果。”


    完了。


    这次彻底完了。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傅文州居然会为了孟希连夜从海市赶来。


    第56章 利用 我留着个废物干什么?


    “开快点。”


    傅文州抱着孟希在后座, 整张脸埋在阴影里,紧紧抓住掌心孱弱的手腕,血渍蹭了一身。


    他来的路上就已经联系到医院。


    手术室内, 医生用镊子将孟希伤口中的玻璃碎屑一点一点取出,打了破伤风针, 再进行洗胃, 确保把迷.药都排干净。


    “傅先生,请您放心, 患者已经没有大碍了。”


    “那他怎么还不醒?”


    “应该是身体比较疲惫吧,生命体征很稳定,睡一觉就好了,不用太担心。”医生再三向他保证:“至于伤口的后续保养,记住完全愈合之前别沾水, 饮食不要吃发物和辛辣刺激的食物。”


    傅文州把这些全部记下来,看看医院的病房环境, 还是把人抱回车里, 去酒店开了间房。


    男人仔细为他换上浴袍,瞧着他从掌心到手臂、再延续至大腿和膝盖的绷带。


    “好疼……”


    床上的人嘤咛出声。


    没有药品的麻痹作用,想必是身上伤口开始痛了。


    傅文州蹙眉,握住他的手指。


    “妈妈, 爸爸……我好疼。”


    孟希侧卧,把自己蜷成一团, 使劲抠着傅文州的手背, 五官皱起来,眼圈被泪染红。


    顿时,傅文州心跳停滞,立马脱掉外套, 躺在他身旁,把人轻柔地圈入怀中,小心用纸巾擦掉他脸颊沾着的泪珠。


    “不怕,不怕。”


    窗外雷声轰隆,孟希又是猛地发抖,喉咙里发出不清晰的呢喃。


    “哥哥在,不害怕了。”


    傅文州把头靠过去,唇瓣在他额头碰碰。


    孟希怕电闪雷鸣的天、怕痛、怕孤独。


    但此时此刻,他蜷缩在傅文州胸前,胳膊搂住男人,呼吸渐缓。


    今天闹到很晚,孟希睡下时,夜空就已然淡淡泛白。


    孟令韬一夜未睡。


    他不知道多少次给楚逸打去电话,这回终于有人接了:


    “喂?”


    “孟总,是我。”


    “楚总还没醒吗?”孟令韬看一眼时间:“这都几点了?别让他再睡了,跟他说我有很重要的事。”


    “好,等他醒来之后,我会让他过去房间找你的。”


    “尽快尽快啊。”


    阮星辰没再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半晌,孟令韬直接到楚逸的酒店房门前敲。


    小楚总拖着宿醉的头颅,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坐姿懒散,仰起脸喝了口水。


    他也心烦的要命,昨晚的场景,一幕幕重映在眼前。


    真是够了。


    自己怎么会把孟希那个小杂种当成恩恩,还对姓朱的大打出手?


    关键竟然还没有一个人阻拦他,全在眼睁睁地看笑话!


    都是因为这个孟令韬。


    蠢货。


    “你还来我这儿干什么?不赶紧去跟傅文州负荆请罪?”


    楚逸冷冷地瞥他一眼,没什么好气。


    孟令韬走投无路,下巴依稀冒出青黑的硬胡茬,神色疲惫至极:


    “楚总,这话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咱俩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要是被傅文州搞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么轻易就被他搞死,只能证明你是个废物,既然如此,我留着个废物干什么?”


    他扑哧笑出声。


    阮星辰刚洗漱出来,就听到他这么毫不留情地损孟令韬,有些吃惊。


    “话不能这么说啊,我哪知道这小杂种这么有本事,还真能把傅文州拿下。当初可是你告诉我的——傅文州顶多在利用孟希,真正想要的人是他。”


    孟令韬说着,往阮星辰身上瞥一眼,又收回目光,无奈扶额:


    “你以前说他对那位一直有心思,我就不信,那可是他弟弟。”


    “你们这些人都他妈懂个屁!”


    楚逸突然一拍桌子。


    屋里其余俩人都吓了一跳,惊讶地看过去。


    “那个老东西城府深着呢,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他演的一出戏?他不敢靠近阮星辰,是不敢看那张脸,他对恩恩有愧。”


    孟楚两家、以及傅文州之间的秘史,旁人是不太清楚的,圈里头以讹传讹,什么版本都有。


    “他借助哥哥的身份哄骗恩恩喜欢上他,又无情地把人抛弃去了燕都,为了巩固他在青松的位置,不惜跟世家小姐联姻……就连恩恩死后的追悼会,他都未曾到场,陵园更是一次没有去过,算个什么东西。”


    楚逸越说越气,上下两排牙齿狠狠互相磨了磨,眸光满是暴戾。


    而充当透明人的阮星辰,简直快惊掉了下巴。


    直至孟令韬轻咳一声,小楚总才猛地回神。


    他挑起眼皮,笑意缺缺地望向站在一旁无所适从的阮星辰。


    “宝贝儿,我跟孟总谈点事,你先到楼下吃早餐吧。”


    “好。”


    这是打发他滚蛋的意思,阮星辰明白。


    楚逸就算再昏了头,也不可能让他堂而皇之在这儿偷听走机密。


    阮星辰离开前,最后捕捉到了楚逸说的一句话——


    “要想从他手里夺回嘉艺,你得想点狠招儿才行。”


    他到自助餐饮区坐下,这个点正是吃早饭的时候,客人不少。


    因为昨天的事情,今日拍摄暂停,只通知是雷阵雨的原因。


    阮星辰想到昨晚浑身是血的孟希,太阳穴突突两下。


    他不知道傅文州把人带到了哪里去。


    联想到刚才小楚总的话,他猛然感觉,把孟希留到傅文州手里,也并不是万全之策。


    今日阴转晴,雷阵雨没有再露脸。


    孟希一翻身就压到了手掌的伤口,疼痛遍及全身,叫他没忍住呲牙咧嘴,当即睁开眼。


    他醒得突然,抬起胳膊,看到上面的医用绷带,大脑空空。


    而腰上,是一条强劲有力的男性手臂。


    孟希瞪大双眼,小心翼翼地扭过脸,看向身后男人的庐山真面目。


    “……文州?”


    他声音细弱又沙哑,可以说是空气嗓,音调落不到实处。


    男人睡得依旧安稳。


    可观察他睡觉的姿势,却并不舒服。


    傅文州左手搂住孟希的腰,另一条胳膊环绕他头顶,放在脸颊侧,脑袋往肩一斜,根本没沾枕头。


    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孟希轻轻平躺过身体,感受着他按在自己腰上的手掌挪动到小腹,然后也探出胳膊,掌心将男人手背盖住。


    他仰起下巴,嘴巴朝傅文州靠近自己的那只耳朵凑:


    “傅文州。”


    见对方毫无反应,他便又喊了一声。


    男人依然没开睁眼,但架着的右胳膊倏地放松,脑袋也跟随一起滑落,鼻尖蹭过他的下巴,将脸搁在孟希肩颈的三角空隙处。


    “醒了?”


    孟希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小猫性情再度上身,回敬地反贴一贴他,轻轻应道:“嗯。”


    傅文州听到他这一声,心里软塌塌的,胳膊收紧,又把人往自己怀里拢了拢。


    “唔——”


    孟希不知道碰到哪处伤口,疼得一揪眉头。


    傅文州瞬间睁开双眼,撑起上身,目光在他身体搜查:


    “哪里疼?”


    “没,没事。”


    孟希缓了好一会儿,抱着他的胳膊,也坐起身来。


    不知怎的,孟希瞧几眼自己的胳膊和腿,忽而簌簌掉泪。


    傅文州伸手捧着他的脸,流下多少,就擦去多少。


    孟希却不情愿地挣扎,拍开他的胳膊,身体向前一伸,把脸埋进他怀里。


    男人碰他别处,唯恐又把人弄疼,只得轻轻扶住孟希的后脑勺,任他哭。


    孟希哭够了,就侧过脸,仍是倚着他胸口,哽咽问道:


    “你怎么来了啊?什么时候到的?”


    “我如果说,在你被下药的那一刻,就有人通知我了,你会是什么反应?”


    男人盯着他水淋淋的眼睛开口。


    孟希一愣,却略感惊讶:


    “真有人下药啊,但这次我是先自己在酒店走廊晕倒,跟电视剧那种被沾了药的手绢捂口鼻不一样呀。”


    满脸天真样。


    傅文州垂眸望向他,还是没忍住,指腹碰碰他的脸:


    “出门在外,别人给的一切食物都要注意,不要抱侥幸心理,坏人什么都敢做。”


    “哦。”


    孟希闷闷地回复一句,神情却漫不经心。


    他想到什么,缓缓离开了傅文州的怀抱。


    男人不明所以,有些无措地瞧着他。


    恰巧孟希也抬眼,两厢对视,只听得见心脏跳动。


    “我,今天还有事情呢。”


    傅文州捉住他的手,又不敢使劲:“你没有。”


    “今天剧组不动工。”男人解释。


    “为什么?”


    “你的事情没处理完,他们就不能收场。”


    傅文州凑近他一些,貌似是留恋刚才他趴在自己胸前的样子,还想情景再现。


    可孟希没什么心情:


    “不是孟令韬和楚逸故意报复我吗?”


    “知道还去?”


    “躲着他们就找不到我了?有什么区别嘛,反正有阮星辰在,他会救我的。”


    孟希盯着自己被绷带勒紧的大腿,说得尤为轻松,感觉不像对待自己的事。


    傅文州被他的态度搞得莫名其妙:


    “他救得了你吗?”


    “你会救我吧,他不是你的人吗?”


    孟希倏地抬头,声音细小,却每个字都咬得很用力:


    “或者,你也不会救我,毕竟我和阮星辰一样,都只是个工具。”


    “甚至他跟你弟弟长得一样,都摆脱不了这个命运,何况是我呢?”


    傅文州神色微动。


    他按住孟希后背,同时牵制住对方那条没受伤的胳膊:“谁在你面前胡说了什么?”


    “难道不是吗?我看不清楚你,也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为什么让我来到嘉艺?我受的这些伤害,你也有责任。”


    孟希两只眼睛红红的,自下而上望向他,那点娇纵任性再也压不住,与日俱增地冒出来。


    傅文州当即垂下头:


    “对,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


    他握着孟希的手,只把进了耳朵的话过滤为撒娇。


    孟希不再言语,他便贴上去,恳求:


    “跟我回去吧,好不好?”


    “去哪儿?”


    “青松,”傅文州说道:“回到我身边,没人敢欺负你。”


    “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呢?”


    孟希猛地从他掌心之中抽回自己的手。


    这么简单的问题,男人反而刹那间缄默下来。


    “什么都不是,对吧?”


    如果是情人,也没这么难回答。


    孟希失望透顶,这一刻,他好像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什么答案了:


    “你的心思我猜不透,不要再玩弄我了,我只想安安稳稳的生活,傅文州,换个人利用吧。”


    “我不会放开你的。”


    傅文州完全不作辩解,一味用掠夺的目光压制他。


    男人身体力行了什么叫做不放手,强硬地把他摆进怀里。


    “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也让我问你一句……你现在跟楚逸有没有关系。”


    孟希后背一僵。


    “现在没有,以前有,而且我还是被他收买、安插在你身边的奸细,你现在清楚了?你早就知道吧!现在呢,还不放我自由吗?”


    现在他的脑子还不算很清醒,身上丝丝钻心的疼让人无法考虑太多,特别是在傅文州面前。


    他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如同锁在傅文州的精心算计之下。


    成为阮星辰的助理、和阮星辰进组、撞破阮星辰和楚逸的关系……这些明明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却又尽在傅文州掌握中。


    可,男人细致入微的关爱,点点滴滴,不似假象。


    一时间,孟希对于这个世界的猜忌,和面对男人时的矛盾感情,已然上升到一个极点。


    “我的确知道。”


    傅文州波澜不惊,平静启唇。


    第57章 凌迟 你说过喜欢我的。


    孟希看向他, 宛若看向一个陌生人。


    “你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某人在我办公室里装窃听器。”


    傅文州搂着他,那么温柔怜惜,说出来的话却让孟希胆战心惊。


    孟希在他怀里钻来钻去, 极力挣扎。


    男人脸颊一压,贴着他的额头, 手臂绕过他脖子紧紧环住。


    “你真可怕。”


    他畏惧这个男人, 却又只能拼命把自己按在对方臂弯之中汲取温暖,驱散浑身的恶寒。


    “你心里什么都清楚, 站在高处,望着别人自以为是的争斗,很有趣吗?那你现在又是在干什么呢?为什么要抱着我?”


    “不要说这种话。”傅文州手臂再度收紧:“别再往我心上插刀子了。”


    “是你在凌迟我,傅文州,我恨死你了。”


    “不行, 不许这么说!你不可以恨我,不许讨厌我。”


    傅文州反应很大, 一边捂住他的嘴, 一边用力把自己的脸磕在孟希颈窝中。


    孟希吃痛,仰头望向天花板,瞳孔骤然震颤。


    傅文州居然咬他!


    “唔……”


    男人捂着他的嘴,只有一些虚弱无力的顽抗声从指间漏出来。


    “一定是楚逸逼你的, 他威胁你,你不是自愿想要害我, 对吗?”


    “哈——”孟希终于摆脱了他的手, 脸蛋都搓红一片:“你别多想,没有人逼我,我本来就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小人,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


    他故意说这种话, 手捏成拳头在傅文州邦邦硬的胸膛猛锤。


    “是,我不了解你,那你了解我吗?我连书都没念完,我……我可能还杀.过人。”


    孟希说着,忽而愣住了,两只拳头搭在他胸前,神情有些恍惚。


    这是他藏在心底从不愿意细想的秘密。


    傅文州俯身,把他两手腕一起握在掌心:


    “原来是这个,他是拿这件事来威胁你。”


    “这你也知道……”


    孟希实在没力气了。


    傅文州手指顺着他的头发捋一捋:“如果是这件事,那你更不用担心。”


    “他是诈你的,那个人的死,跟你没关系。”


    听到傅文州这话,孟希立马精神了。


    “什么?”他拱出一只毛茸茸的脑袋。


    “那个被撞到的老乞丐,并不是死于车祸。”


    “孟希当时酒驾,只匆匆确定一眼,就肇事逃逸,后面被学校因为挂科和替课多次而开除,心里害怕,潜逃回国。”


    傅文州像在给他讲故事一样,视角怪怪的,仿佛他并不是情节里的主角。


    “那老乞丐没有家人,没有报案,警察发现的时候,确认他是吸.食过量药品死亡。”


    “在国外贫民窟大街上,这样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没人会追查。就算真的被抓,也只不过会是因为醉驾,接受批评教育、缴纳定额罚金,牢狱之灾不会有。”


    “楚逸知道你胆子小,故意哄骗威胁你的。”


    傅文州讲故事的代入感相当差,孟希却不由自主地沉浸,嘴巴微微张大。


    “你说的,都是真的?”


    他一直害怕不敢提及的弱点,就被傅文州轻易挑开,当垃圾般粗暴团两下丢出孟希的心脏。


    “你不信我,难道信他吗?”


    “我谁也不信。”


    孟希嘴上固执。


    傅文州抚摸他的后背,感受到他受痒发颤,垂眸便见其耳尖微红。


    “现在他已经没有把柄可以要挟你,你还要站在他那边么?”


    “对啊,怎样,我就是要帮着他。”


    孟希还是嘴硬,傅文州口是心非,总不剖白,凭什么自己要在他面前血淋淋地撕裂开。


    “他不是好人,你也未必那么无辜,为了拿捏阮星辰,用他重病的妹妹作筹码,你晚上不会做噩梦吗?”


    “遇见你之前,我的确是噩梦缠身,不得安眠。”


    傅文州瞳色黯淡。


    男人外表冷,内心、骨头更是冰凉一片,孟希不懂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他身上暖。


    “傅文州,我只问你一句。”


    孟希跪在床上,傅文州眉头一跳,怕他压到大腿伤口,小木乃伊却捏起他的下巴。


    四目相对,孟希定定地望着他,启唇: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傅文州恍然间垂下眼睑,诡异地沉默,一语不发。


    孟希鼻息短促,苦笑一声,两手脱力,从他脸庞滑了下来,


    男人见他耷拉下脑袋,不禁抬手去碰碰他的耳朵:


    “我叫人给你炖了海带排骨汤,肚子饿了吧。”


    孟希一把打掉他的手,挪动着身体下床。


    傅文州反应迅速,一个翻身踩在地面,挡在他身前——“我叫人把早餐送上来,你吃饱之后,我们马上启程回海市。”


    “谁要跟你回海市?你疯了吧?傅文州,我讨厌楚逸,更讨厌你,我们不要再见面了……等你回去,就从我家搬出来。”


    孟希伸手毫不犹豫将人推开,他浑身的伤,傅文州也不敢动,竟硬生生被他撇到床上,匆匆起身。


    “别走。”


    男人无计可施,颓丧地弓下腰,试探着去握孟希的手。


    孟希听到他的声音,停了脚步,但躲开手,不让他碰:


    “你这样真的很不尊重人。”


    “我尊重你,但你不能讨厌我,你说过你喜欢我的,你亲口说过的。”


    傅文州闷声道。


    【什么时候的事?】


    孟希瞥向他,眼中只有质疑。


    傅文州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风声、电流声、然后是,他自己的声音——


    [……我暗恋傅文州!我好喜欢他,好爱他!我就是要勾引他,我想当傅……]


    孟希瞪大眼睛,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之后,迅速扬起手欲夺走他的手机。


    傅文州暂停了播放。


    “我不说,你也知道这是谁给我的吧?”


    “你为了保住关毅的职位,不惜跟我大吵一架离开公司,他却毫不犹豫地把这段录音交到我手上。你倒是博爱,怎么只将冷脸对着我?”


    男人捏住他的肩膀,情绪少有的激动,全部展露在他面前:


    “你可怜关毅、可怜楚逸、可怜阮星辰……连他妹妹你都可怜,而我在你心里,就变成了这么铁石心肠的人?他们兄妹这样的情况,倘若没有别的关系牵扯,我也会捐钱的。”


    “因为我想,如果是你遇到这些事,也会这么做,对不对?”


    “所以我也会。”


    孟希越听越懵,只看他两眼发红,又忍不住心软。


    “所以,你最近的反常行为,都是因为这个录音?”


    男人不出声,似乎是默认了。


    【好啊,真是好啊。】


    原来,搬起石头,终究会砸伤自己的脚。


    孟希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头泛酸,从没有这种难受的感觉,眼眶又要湿了。


    他不想再掉眼泪,便只得咬着牙齿侧过脸:


    “你……我不能跟你回去,做事情要有始有终,我既然答应了阮星辰,就不能抛下他。”


    傅文州没能留住他。


    “我的手机呢?”


    孟希逼问再三,男人才不情不愿地给出去。


    [孤岛:你没事儿就好!把房间号发给我,我去接你吧!]


    [嘻嘻:不用,我自己回去。]


    [孤岛:你带房卡了吗?我还是回房间里等你吧,你到了直接敲门。]


    “那好吧。”


    孟希饥肠辘辘,但总不能穿着浴袍就下去吃早餐,就打算先回屋换衣服。


    傅文州便这么紧紧跟随,寸步不离。


    【好烦,好讨厌。】


    他在心里哼一句,男人脚步频率瞬间被打乱。


    叮铃——


    “小希,你没……”


    阮星辰惊喜的目光在瞥见他身后之人后,霎时间消散殆尽,抿住唇。


    “我没事,让你担心了吧?”


    孟希走进屋,傅文州也跟着探入身体。


    阮星辰忙让开身,没敢阻拦。


    “你不是要办事去吗?还进来干嘛?”孟希皱了一下眉。


    男人张了张嘴,还没等回答,便见他迈开腿进屋,反锁房门。


    孟希后背贴着房间门,脑袋里乱七八糟。


    他表面上拒人于千里之外,心头却不由得隐隐动摇。


    傅文州清楚他的底细,楚逸攥着的那些把柄,男人自然也可以借此来控制孟希,而不是直接把真相说出来,就为了让自己安心。


    可孟希那些头疼的问题,他又并不如实回答。


    真心与虚伪交织,孟希实在是看不透他。


    吃了闭门羹,傅文州脸上并无半分愠色,反倒浅浅地翘起唇角。


    “傅、傅先生。”


    听到声音,傅文州回眸,笑意顿时消失,命令道:


    “你过来。”


    阮星辰怕得要命,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喉结滚动。


    “你妹妹那边已经找到了合适的骨髓,不日就能进行手术。”


    “真的吗!真是太好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是您救了我和英英!以后您需要什么,就只一句话,让我赴汤蹈火都可以!”


    闻言,阮星辰连连俯身,语气中带了些许哭腔,手背朝眼皮底下用力抹过。


    傅文州转开目光,厉声提点:


    “赴汤蹈火倒不必,只是这些事情,不准跟他说半个字,不许卖惨让他担心,懂么?”


    “我会的!我肯定好好保护孟希!放心!”


    半晌。


    孟希换好衣裳走出门,胳膊和膝盖上的绷带都露在外面,草.草扫一眼便骇人至极。


    阮星辰心头猛颤,一步冲了上去:


    “怎么成了这样?那个老混蛋!”


    “这些,其实都是我自己弄的,他没碰到我。”


    孟希敷衍回答道,目光在屋里张望一番。


    “人呢?”他喃喃自语。


    “你说傅先生?他已经离开了。”


    明明是孟希把人赶走的,现如今傅文州真走了,他又这幅失落的模样。


    敲门声响起,孟希立马反应过来,飞快地去开了门。


    外面的服务生推进早餐:


    “打扰了,这是傅先生为您二位订的早餐。”


    “哦,谢谢。”


    孟希肉眼可见地再度沮丧,留下早餐,把门重新合上,他看到那份海带排骨汤,不觉叹了口气,一屁股坐下来,含糊启唇——“这个负心汉。”


    阮星辰吃惊:“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孟希招呼他来吃早饭。


    想到傅文州的嘱托,想到妹妹命悬一线,便把今天在楚逸那边的听闻咽下去:“没什么。”


    “那就行,反正我也什么都不想听,我现在只想弄清楚一件事。”


    孟希撕开肉包子,塞进嘴里大半。


    阮星辰抬眼。


    “昨晚我意识清醒时,听到孟令韬口中所言,这种把人送上床取悦老总的事情,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


    孟希现如今安静下来,慢慢回想起了一些场景。


    阮星辰点点头,左右瞧瞧,音强降下来:


    “的确,我来之前就曾听说过,孟家系列公司里,暗中拉皮条的肮脏事儿层出不穷。”


    “你说傅文州清楚这些事情吗?他当初为什么要收购嘉艺呢?”


    孟希托着下巴,面露不解。


    “你不是孟家人吗?竟然不知道?”


    阮星辰反问一嘴,忽而又记起孟希私生子的身份,想必也接触不到这些内幕,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


    “听说是因为孟家近几年资金周转不灵,走投无路,怕把多年基业全部毁掉,只能依靠青松集团。”


    “但现在,孟家靠着联姻,盘活了下面的几个小公司,逐渐也不满于受制于人,似乎有想夺回嘉艺的意思。”


    第58章 变故 文州:[脸红]


    孟希闻言, 一时间有些呆滞。


    他回过神来,第一句话却是问阮星辰:“你告诉傅文州没有?”


    “没。”


    阮星辰着实一愣,下意识回答道。


    这回孟希连手中包子都不吃了, 腮帮子顿住,立马开口追问:


    “这么大的事情, 你怎么可以不告诉他呢?”


    “我, 我还没来得及。”


    顿时,阮星辰简直想把他的盲目恋爱脑挖出来好好清洗一番:


    “孟希, 我说不说,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我不希望你掺合进来。”


    阮星辰语气坚决,似乎又变为往日的模样。


    孟希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小口喝汤。


    他轻轻舔唇, 貌似想说什么,但并未说出口。


    “你吃了亏, 傅先生会处理的, 问这些事,也改变不了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我想查下去呢?”


    孟希轻挑眼皮,对上他的目光。


    阮星辰心里一颤, 眉头稍稍皱起,仔细观察对方的神情, 瞧不出半分说笑意味。


    “你认真的?为什么?这是傅先生给你的任务?”


    “他什么都不跟我说, 哪里会下达什么命令。”


    孟希轻笑一声,靠住椅子。


    阮星辰琢磨半晌,才再度开口:“你真要自己查?”


    “只靠我,当然远不足够。但说实话, 我仅仅是想要一个真相而已……”孟希放下筷子,身体放松,表情却凝重:“我能相信你吗?”


    孟希有秘密。


    这是阮星辰早就察觉到的。


    他们这些人中,谁能没点暗藏在心里的宝贝隐私?


    “咱们两个,彼此还有遮拦什么的必要吗?反正我是没有了。”


    阮星辰在他面前,已然是透明的。


    无论身世,还是如今上楚逸的床,被迫也好,自愿也罢,孟希都清楚得很。


    “姜悯是我的母亲。”


    孟希面色平静地丢下一枚大炸弹。


    爆炸在阮星辰脑袋里,炸得他全然懵掉。


    “你……不是,你说什么?”


    怪不得之前,孟希对许玉容的态度那么诡异。


    “没错,你没听错,我也没疯。我是孟董事长和姜悯的孩子,孟家不愿意承认的私生子,千真万确。”


    孟希笑容平淡。


    阮星辰却缓了好一会儿。


    原来孟家的私生子,是姜悯生下来的。


    圈子里的人,对这件事知道得也并不完全,更别提他这种摸不到上流阶级边缘的小透明。


    “我怀疑我母亲的死有蹊跷。”


    “蹊跷?”阮星辰面露诧异:“可新闻上说她是自杀啊。”


    “正是这样,我才疑惑。她既然都能忍受着接纳我的降生,为什么还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孟希陷入思索之中,他的话倒让阮星辰彷徨。


    他想,孟希这人表面嘻嘻哈哈的没心没肺,怎么一提这种事情,变得这么丧?


    言辞之间,好像他自己是什么毒瘤,不该被生下来一样。


    “你竟然也早就被牵扯进了这些事情里,孟希,你觉得,咱们两个能察觉到的端倪,傅先生难道不会早就发现了吗?”


    听到他这般开口,孟希自思绪中抽身,试探而警惕地瞥向对方。


    “你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你还怪我没有第一时间给傅先生传递情报,但有没有可能,这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呢?”


    阮星辰抬眸,直直撞上孟希对眼神,直言不讳:


    “孟家想拿回公司,傅总自然要压倒孟家,如果你母亲的死真有蹊跷,肯定是和孟家脱不了干系的,对吗?”


    “傅文州不会的,他不会这么对我,倘若他想让我为他所用,大可以拿捏我、强迫我,可是他都没有,反而昨晚连夜从海市赶到榆州……”


    “说起这个,那就更奇怪了。”阮星辰凝眸:“你不觉得奇怪吗?海市距榆州将近一百公里,他怎么来得这么及时?还有那些保镖,是一直盯着我们的吗?”


    “阮星辰,他救了你妹妹,你怎么能这么猜忌他?”


    孟希用一种陌生的目光打量着阮星辰,瞧上去有些不高兴。


    特别不高兴。


    看出他的态度,阮星辰猛地闭上嘴,用力抿了抿唇。


    “你还替他说话,你知不知道,我们两个才是一样的人,他们明争暗斗、硝烟不止,我们夹在中间,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悬崖,没有人会心疼。”


    “傅文州对你,是真心实意吗?”


    阮星辰这一字一句,皆是他近期窝在心里最别扭的话题。


    孟希脸色刹变,鼻子一皱,长眉瞬间拧起:


    “你在想什么?我们的感情,你也要猜忌吗?”


    “这样说可能会冒犯到你,不过,他一个资产数不清的集团老总,身边围满了花花蝴蝶,为什么偏偏会来纠缠你?”


    阮星辰说出口,又觉得这样的话太重了,小心端详起孟希脸上的呆滞神情,立马后悔,刚要张嘴解释,却没想到对方竟忽而一副幡然醒悟的状态。


    是啊,为什么他偏偏对我不一样呢?


    孟希像是自言自语,解答自己内心的疑惑:


    “因为他喜欢我。”


    就算傅文州从来不承认,自己也知道了。


    孟希倏地起身,嘴巴都没擦一擦,便要往门外去。


    阮星辰连忙把人拦住。


    “你去哪儿?你是不是要跟他回海市了?”他心里十分不安。


    孟希抬头看他,可不论眸中焦点还是心,都显然已不在这屋子里:


    “不会,我不会丢下你自己的,让开。”


    他推开阮星辰的身体,刚碰到门把手,身后便响起一串手机铃声。


    阮星辰朝桌子上望一眼,瞥见屏幕显示的备注,当即犹豫起来该不该叫住他。


    “孟希,你的电话。”


    但孟希拉开门把手,像是并不在乎谁给他打电话。


    “傅先生打来的!”阮星辰音量提高。


    他还是喊停了孟希的脚步。


    孟希躲进自己的房间,才接电话。


    通话开启,而两个人骤然同时沉默,相互的喘气声,与秒数共跳动。


    “我走了。”


    傅文州的嗓音率先打破沉默。


    孟希提了提眼皮:


    “啊,怎么离开得这么匆忙?我还没……”还没当面确认一件事。


    “知道你不想看见我,照顾好自己。”


    傅文州留下这句,就挂了。


    孟希久久没能反应过来,手机一直贴在耳边,指头抓得颇紧。


    许久,他才从房间走出。


    外面的阮星辰已然方寸大乱:


    “你还好吗?”


    “我没事,为什么这么问?”


    孟希反用灰暗的眸子扫他两眼。


    他还不知道,在阮星辰视角中,傅文州早已变成为了权势连自己弟弟都能下手的人渣。


    阮星辰望着他憔悴的脸,按捺不住地掀起一阵怜爱。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你刚才的疑问,我想我或许可以回答了。”


    孟希陡然开口,叫阮星辰有些摸不着头脑:


    “傅文州身边不乏优秀的人,但从未发展过感情,是因为他们都不是我。”


    “世界上熙熙攘攘,最不缺的就是人,可直到真正遇见一个叩动心灵的身体,才会明白喜欢二字应该怎么写。”


    “所以,傅文州喜欢上我,是理所应当,就算我是私生子又何妨,哪怕是根小草都无所谓,只要能遇见,我便足够让他喜欢。”


    阮星辰直面他通透且独一无二的爱情观念,瞬间被惊得说不上话。


    自己刻意模仿着富家子弟的主体意识,却还是掩盖不了内心的自馁与自卑。


    反观孟希,同样生活在一个不幸福的童年环境中,为什么性格会如此不卑不亢?


    阮星辰对他一如既往的倾慕中,藏下了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对于傅文州、楚逸和孟家来说,你我的确是蝼蚁,可我们又能做什么呢?”孟希灼灼目光朝向他:“倘若无法翻身,唯有自保,走一步看一步。我只清楚,见异思迁是不对的。”


    “我没有见异思迁!绝不可能反过来去帮楚逸,该替傅先生做的事,我还是会做,但孟希,我不希望你选错路,到时候像我这样身不由己。”


    阮星辰攥紧了拳头。


    他并未被孟希完全说服,仍旧觉得对方是个沉浸在热恋中的昏君。


    傅文州甚至都没舍得给他一个名分。


    “既然是自己选的路,就没有什么对错。”孟希留下最后一句,不再跟他进行这种无意义又无休止的辩论。


    他们两个出现了巨大的分歧,却又井水不犯河水,达到一个微妙平衡。


    翌日,再次回到剧组,偶然冒出的小插曲,似乎被所有人一夜忘却。


    孟希忘不掉,也许主要是由于他夜晚没有开窗,掌管记忆的仙女进不来。


    中午吃饭,居然改了形式,专门有人推着车,挨个休息室送。


    第一站没去主演的房间,却叩开了阮星辰的门。


    “孟老师!中午好啊,这是您和阮老师的午餐。”


    “哦,好。”


    工作人员态度愈发恭敬,搞得孟希有些无所适从。


    他接过两个饭盒,往推车里瞥一眼。


    自己真是太迟钝了,居然时至今日,才意识到他吃的盒饭份例跟剧组里任何一个人都不同。


    “哎呀,您的一日三餐啊,傅总交代过,都让我们生活制片单独找餐厅做,还有酒店,当初也是破格订的高级套房。”


    看来是有人散布了他跟傅文州的关系。


    不对。


    “等会儿,你说酒店是为我订的?”孟希倏地疑惑了。


    那个时候,傅文州就已经安排好一切了吗?


    “那当然是呀,傅总很放心不下您呢!”


    这人暧昧地笑笑。


    孟希关上休息室的门。


    自己莫名其妙,又变成了关系户。


    而且还是在刚一进组时,就被贴上标签,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这样说来,孟令韬被收拾还真不怨,明知道自己跟傅文州扯着关系,还敢让那个朱总造次。


    孟希想起那晚的情形,仍是一阵胆寒。


    他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从那以后,阮星辰就好像变了一个人,拍戏相当认真,其他时候却沉默寡言起来。


    而孟希顶着名副其实的关系户光环,身上担子立马轻了不少,平时竟也能坐下来,喘口气。


    一月过去,阮星辰大部分戏份已经结束。


    孟希将工作间隙翻译完成的小说后一章发给傅文州,主动打破了两人长久的尴尬“冷战”。


    [文州:【脸红】]


    看着两人聊天框上弹出的黄豆小表情,孟希没能绷住,顿时张大嘴巴。


    [文州:“牙牙爸”撤回了一条消息。]


    [文州:【强】]


    脸红小人被他换成黄色大拇指,孟希当即笑了出来。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发现自己在段落遣词造句时的夹带私货。


    [文州:我晚上会到庆安,那边有个论坛。]


    [文州:想见你。]


    孟希瞧见这两条消息,心神微动。


    庆安紧邻榆州,他们拍戏的影视基地在榆州郊区的镇子上,虽然设施发达,但离市中心较远,相反,却距离庆安市区更近些。


    [文州:我去接你,好吗?]


    孟希忍不住回复他:


    [你是早有预谋,真的有论坛吗?]


    [真有,明早九点,你想来么?]傅文州每一句话里仿佛都嵌着诱人的钩子。


    [阮星辰今天拍完这几条,可以暂时休息一段时间,下个月再来补拍完,就彻底杀青。等这边完事,我明早过去找你,一起回海市吧。]


    孟希仔细地打完最后一个字,还没点击发送,突然听到场内尖叫。


    不是戏里的音效。


    拍摄过程中,谁敢随意喧哗?


    他猛地抬起头,只见高处飞檐走壁的武戏替身骤然失去平衡,身上单侧威亚绳索掉落,而另一边经受不住力量,被身体坠着,从将近三四层楼的高空扑通落地。


    猝不及防的事故产生在眼前,众人皆呆若木鸡,还未能及时作出反应,而与之对戏的阮星辰,却几乎是瞬间伸出胳膊冲了上去,没接住人,反倒踩在沙地的石子上,也重重一摔。


    “怎么回事!”


    执行导演冲对讲机里怒吼一声,好几人迅速跑了上去。


    包括孟希。


    高空坠落的替身演员趴在地上,没有任何声音。


    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他心惊肉跳,呼吸毫无章法,费力地和另外一名场务将阮星辰扶起来。


    大明星止不住地哀嚎,似乎是挫伤了手臂。


    孟希劲儿小,加之嘴唇由于惊吓而血色尽褪,颤颤巍巍地问完他怎么样,便又叫来一位强壮的场务大哥,和之前的一起把人架走。


    他担心阮星辰的情况,却又忍不住扭头,看向沙地里的人。


    “你们是怎么搞的!还不快打120!”


    听着导演的破口大骂,孟希心里咯噔一声,还是不敢看那人是死是活,忙撇开眼。


    阳光之下,他视野范围内,却闪过亮晶晶的一小片。


    孟希还以为是沙砾,可摸索着走近,蹲下身,面色激变。


    第59章 无声 来不及说我爱你。


    孟希把那东西裹在纸巾里攥在手心。


    是一枚锁扣。


    威亚上的。


    他心如擂鼓, 连吞好几口唾沫,试图平复下来。


    所幸周围乱成一锅粥,谁都没有注意到自己。


    救护车及时赶到, 担架把沙子里的人抬上去。


    手臂挫伤的阮星辰也坐了进去,孟希眼看左右没人, 冲到前面。


    阮星辰伸手把他拉上车。


    孟希目不斜视, 耳边是车内医生抢救的慌乱声音,伤患脉搏微弱。


    他害怕, 而目睹了一切的阮星辰,更是魂不守舍。


    “我没接住他,他从我面前掉下来了……”


    阮星辰极小声地嘟囔着,有些精神失常的端倪。


    孟希迅速这次突发事件编辑成文字发给傅文州后,忙按住他的胳膊:“不是你的错, 跟你没关系,这是意外。”


    他发觉到了阮星辰暗藏在心里下意识的善良, 那种时候, 居然第一时间会想着伸长手臂去托住掉落的人,全然不顾及瞬时的冲击力有多大。


    倘若阮星辰真的接住了对方,那现在恐怕他两只胳膊都留不住。


    孟希执意跟来,不只是担心阮星辰的伤势那么简单。


    他手掌隔着口袋, 摸一摸里面凸起的锁扣,心中隐隐有种预感——


    这不是一场意外。


    伤患被推入急诊手术室, 孟希陪同阮星辰去了别处检查手臂。


    肉眼看不出什么不妥, 居然骨折了。


    孟希不由得吃惊:


    “你可真能忍,这都一声不吭。”


    “叫唤有什么用?骨头自己又接不回去。”


    他小时候过得苦,已经习惯了把疼痛往回咽,哪有孟希这么娇气。


    孟希缓了口气, 把他扶进病房。


    “那你先休息会儿吧,我去缴费,顺便给你买点吃的,千万别乱跑,你现在也是个名人了。”


    “我这个样子往哪跑?”


    前两天孟希被裹成了木乃伊,今儿个他又把胳膊绑在胸前,真是多灾多难。


    明明开机那天,都是上了香的,难道不够虔诚么?


    阮星辰倚着床头,阖上眼,重重叹息。


    孟希到一楼大厅窗口排队,目光瞧向门外,有个拿着相机的人往里挤,像是在打听刚才被推进抢救室的患者。


    这场景在医院里本来很正常,可孟希却觉得十分不对劲。


    他瞥向那人前往的方向,眉头不由得微微一蹙,当即迈开腿,脱离了整齐的队伍。


    “欸?”


    排在他之后的阿姨又惊又喜,赶紧向前跨了一步,生怕他反悔。


    孟希全然不顾这些,悄悄撵上他们的脚步。


    果不其然,对方停在了抢救室前。


    他拿着手机贴近耳边,不知在跟谁打电话。孟希躲在墙后,隐约听到些内容——


    “老板,我到了。”


    “死不死?那可不保准,但据说高度有八米多呢,怕是凶多吉少。”


    “您放心吧,我肯定拿到第一手消息。”


    孟希靠着墙,深吸一口气。


    距意外发生还没过半小时,怎么会已经传出了剧组?


    他掏出手机来,一条通知都没有,给傅文州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


    远远的,他瞧见副导演慌张赶来,身后跟着一位小助理。


    孟希侧过身,对方根本没发觉,急匆匆地路过,走向抢救室门前。


    医生竟适时走出:


    “哪位是家属?”


    “家属还在路上呢!大夫,里面人怎么样?”


    “状况很不好,我们需要家属签字。”


    “这……不能先做手术吗?”副导演脸色刷白。


    以前,孟希还以为副导演是剧组里地位较高的存在,可现在接触了才知道,他什么事都要忙,出了状况又要第一时间顶上,纯纯冤大头一个。


    “这,家属还需要多久才能到?”


    生死攸关,医生瞧上去也很纠结。


    “有没有家属电话?录音、口头承诺,等手术后再补齐签名,程序上是合规的。”


    孟希在墙角呆不住了,抬腿冲出来,脱口而出。


    医生不由得一愣:“这是?”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救人要紧。”


    孟希说完,便眼神催促副导演抓紧打电话。


    副导演认出了孟希,几束目光齐刷刷朝他望过来,叫人原本就紧张的神经再度绷起。


    嘟嘟嘟——


    打不通。


    孟希出了一身冷汗,耳边是机械女声发出的系统音,目光一瞥,瞧见刚才那人正坐在椅子上摆弄相机。


    他刚转过身要走上前,旁边两个身影挡去他的路。


    “马上进行手术!”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边走边开口,步伐急促。


    抢救室门口的医生忙转头:“主任?”


    “我已经向上级告知了情况,出了事我负责,立即进行抢救!”


    医生连连点头,转身重回手术室。


    孟希还愣着,抬眼看向来人,那位主任身旁,是西装革履的男士。


    副导演和小助理显然也没弄明白情况,眼瞅着西装男走向孟希。


    “你是小孟先生吧?我姓苏,是青松集团的法律顾问。”


    “哦,你、你好。”


    孟希打了声招呼后,用力抿下唇,手伸出去同他握一握。


    苏律师微笑,再度启唇:


    “傅总在飞机上,抽不开身,手机也出了点故障,正好我在附近出差,就先来处理。”


    “他没事吧?”


    孟希心头一跳。


    “你放心,从宏山到庆安也不过三个小时,晚上傅总就能到。”


    宏山?傅文州又去出差了吗?


    “你们好,我是傅总的律师,这次的事件,将由我全权处理。”


    苏律师跟着副导演去了剧组,孟希蓦然回神,再往凳子上一瞥,偷拍的那人竟不翼而飞。


    他懊恼了下,转身离去。


    天要黑透,孟希见到患者被从手术室安然退出,长舒一口气,才记起被抛诸脑后的阮星辰。


    阮星辰睡着了,没开灯,病房里漆黑一片。


    孟希轻轻推开门,便立即把人吵醒。


    “啧,你跑到哪儿去了?”


    “抱歉啦,遇到些事情。”


    面对负伤的阮星辰,孟希觉得自己偷偷跑掉实在有些不太厚道,很抱歉地压下眉毛。


    阮星辰肚子咕咕叫了一声,孟希连忙把买来的饭在桌上摆好:“先吃东西吧。”


    “我不想呆在这儿,吃饱了就回去吧。”


    “你说不想待就不想待呐,医生说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这才第一个晚上,反正戏也拍完了……”孟希说到这,忽而转了转眼珠:“只不过,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后面还能拍下去吗。”


    这可是阮星辰的开刃作,该不会辛辛苦苦一场,最后却播不出来吧?


    他暗暗惋惜,却又难免想到那个刚脱离生命危险的替身演员。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两个人吃完饭,阮星辰说自己手机没电了。


    孟希想,离了手机,他更加不能安静,便去楼下门诊扫码租下一个充电宝。


    安置好阮星辰,孟希又不知不觉地,走入病房区的另一端。


    不久前医生把人推出来,就是往这个方向去了。


    孟希脚步静悄悄,不敢太明显地每个病房都瞧一眼,经过护士站,前面有扇敞开的门,里面传出声响——


    “怎么是个哑巴,也听不到声音吗?喂!”


    是白天那个鬼鬼祟祟的人。


    他依然脖子里挂着相机,对着面前一位衣衫朴素的大姐比划什么。


    那大姐瞧上去很着急,可是张嘴只能发出嘶哑的音节,扬起胳膊打手语,显然面前男人看不懂。


    孟希视线掠过病床上带着氧气面罩的男人,当即明白过来,踏了进去:


    “我说,怎么又是你?你到底是谁啊?病人家属么?”


    听到有人说话,对方身体一激灵,猛然回过头。


    似乎发现自己见过孟希,他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关你什么事?你是家属?”


    “我当然是,”孟希脸不红心不跳,挡在大姐面前:“大晚上,你偷偷溜进别人的病房,想干什么?盗窃啊?”


    “我可没有,我告诉你!你别血口喷人啊!”


    那人却急红了脸。


    孟希淡定得很,耍猴一样瞧过去,不徐不疾地点开相机,镜头对准他。


    “干什么?”


    “录下你的违法侵入证据,病房只有家属可以通行,你趁机混进来,是什么居心?”


    对方当即瞪了眼,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嘴唇发抖,伸手去抢夺他的手机。


    孟希找准时机,从他脖子上勾出藏在衣服里的一张工作证。


    “果然是记者。”


    镜头再次对准记者的姓名和所在单位,孟希按下保存:


    “相机里还有偷拍的视频吧,也可以作为侵.犯我肖像权的物证。既然来了,就别想走咯,我现在就报警。”


    “报什么警!你有毛病啊!我招你惹你了?”


    眼见孟希作势拨号,那记者顾不上那么多,扭头慌不迭地逃之夭夭。


    “真走了?”


    孟希探出脑袋,使劲张望一番,才忽而全身松弛。


    他止不住地一瘫软,松开背在身后被攥出指甲印的手掌,深深吐出口气,再一扭头,触碰到大姐茫然的目光。


    “那个人应该不好,我认识病人,你和他什么关系?”


    孟希连忙启唇,手指无意识地挥舞起来。


    他的手修长漂亮,如果不拉小提琴,应该也能做好一名手语主持。


    大姐看明白了,打手语跟他对话:[他是我的丈夫,他怎么了?]


    孟希清晰瞧见女人眼眶中的泪光,喉头一凝。


    “他没有生命危险,拍摄的时候不小心摔伤,不要悲伤,剧组会负责任。”


    [我们没有钱,他去赚钱,我没有想到。]


    大姐抑制不住,眼泪终是落了下来。


    孟希拧眉,在手机上打了一串文字,抬手拍拍她的肩膀。


    大姐盯着屏幕,神色空白,摇头:[我不认识很多汉字,你怎么认识我丈夫?]


    “我也在剧组工作。”


    孟希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手语,靠着一种本能在做动作,但每一句对方都能懂。


    两人就这么聊起来,大姐情绪稍稍平复,动作却突然顿住,盯着门口。


    孟希听到声响,转头瞧过去。


    傅文州推开病房门,屈指在玻璃上敲了两下。


    “文州?!”


    谁都想不到孟希此时此刻有多想见到他。


    几分钟前还在智斗无良媒体人的那个纸老虎,瞬间变成了顺毛小猫——


    “你怎么才来呢。”


    “飞机延误。”


    傅文州盯着他疲惫发红的眼圈,手指贴上去碰了碰。


    孟希闭了下眼睛,睫毛蹭过他的指背。


    他俩明明才分别不久,甚至分别之前,还闹得相当不愉快,现在见面却依旧升起一股黏糊糊的氛围。


    “哦,对了。”


    孟希抓着他的袖口,把人带进病房中,关上门,眉开眼笑地对大姐说道:


    “不要害怕,他是好人,他可以承担你丈夫的医药费。”


    大姐似乎都能察觉到面前这小男生的高兴,微微勾唇笑了下,朝傅文州点点头。


    傅文州颔首以对,低头瞧着孟希:


    “你什么时候学的手语?”


    他问的语气太过平常,以至于孟希根本没有察觉,男人掩埋在深处的浓烈情绪。


    “以前,以前闲来无事学着玩的。”孟希含糊道。


    他怎么知道自己怎么会?


    【应该是系统给我加的金手指光环吧。】


    傅文州立在他身旁,让孟希做自己的翻译官,与伤患家属沟通。


    忽然,男人握住他的手腕。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仿照着孟希的样子,伸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比了个手枪,又弯曲两根指节,在下巴上叩了叩。


    孟希扬起脑袋一笑:


    “是喜欢呀,我刚问大姐喜不喜欢这里的环境。”


    “那这个呢,是讨厌的意思么?”


    傅文州今日无比好学,话音一落,再度探出左手大拇指,右手掌心则从拇指背顶端轻轻抚摸下来。


    孟希一愣,转而回答道:


    “才不是呢,这是谁教你的呀,这、是‘爱’——”


    “我、爱……”


    轮到“你”字时,孟希弹出的手指对准傅文州,那一瞬间,两人同时愣住。


    孟希忙垂下眼睛,手指不自然地弯曲,想要缩回。


    可男人胸口剧烈起伏,眸中蕴含的那抹光亮,堪称癫痴,倏地攥住他那根指头,不由分说便拉着人往门外拽。


    孟希抬起眼皮,瞧见他赤红的脖颈与耳朵,不禁一愣,神情恍惚之中,就被他带到了楼梯间。


    第60章 爱妃 占便宜、耍流氓、吃豆腐。……


    外界的傅文州以冷酷与杀伐果断著称, 但在孟希眼里,男人平静外表下的疯劲,才更可怕。


    孟希被他拥入楼梯间, 跟傅文州握着的手也被甩开。


    “嗯?你……”


    他还没出声,就感受到傅文州滚烫而潮.热的手掌紧紧捧住自己的脸。


    男人根本没必要箍着他的身体, 孟希失去了逃跑能力, 也根本不抵抗,乖乖地后背贴墙, 一刹那手软脚也软,微微扬起脑袋,指尖打颤,攀附上傅文州的衣角。


    对方被浓烈的情绪冲昏头脑,搓捻手中一对莹白耳垂, 捏得跟自己脸一样红,双唇发着抖, 撞在孟希嘴角。


    孟希似乎想说话, 轻轻张开嘴,却又被傅文州的吐息烫到,眉头微蹙。


    傅文州并未注意到他眸中闪过的片刻情.动,痴迷沉浸地沿着他的唇线啃.咬。


    被亲得七荤八素的人蹭着墙壁往下滑, 男人一把捞住,将软绵绵的身体揽在怀里, 低头继续。


    孟希脑子空白, 好像以他微薄的感情经验,并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在接吻,以及,算不算作接吻, 只是顺从、只是配合。


    他耳朵贴在傅文州胸口,喘不了气,神智全被男人的心跳声搅乱,像夏日闷雷,隐忍却有力,让孟希一时间忽视了他的动作有多凶悍。


    听到孟希喉咙中难以抑制的嘤哼,傅文州似过电一般,贴着他的额头,暂且放过了他:


    “跟我回海市,现在就回去。”


    男人嗓子喑哑,嘴唇碰碰他的鼻尖,语气显得那么急迫,好像孟希只要说一个“不”字,就直接把人绑到车里。


    孟希头昏脑胀,不知何时,放在傅文州衣服上的双手搂上了他的脖子,瞬间忘掉思考两字的写法:


    “可是阮星辰……”


    等傅文州掐住他的腰,孟希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你要他,还是要我?”


    男人猛地脱口而出,逼问他。


    孟希两边脸蛋红彤彤,嘴唇更是,简直被摧残的不成样子,额上发丝都乱了。


    他视线逐渐聚焦,眼中的天真与懵懂透了出来,叫傅文州陡然愣住。


    “不要……”孟希软语细弱。


    傅文州喉结使劲一压:


    “不要什么?不要我?”


    “要你。”


    孟希环住他脖子的手臂收紧,把脸埋进男人颈窝,带着讨好的意味。


    这个举动,傅文州很是受用,便俯下身用力地回抱。


    彼此身心都得到了巨大满足。


    刹那间,孟希突然觉得自己心里空掉的一块被填补上了。


    可怎么空的他不知道,至于为什么会跟傅文州抱一抱就填补上,他也不清楚。


    “吃饭了吗?”


    孟希出了汗,被傅文州放开时,却还没骨头一样舍不得,听到他问话,撇着嘴没有回答。


    傅文州这才敢正经看一眼他的模样,不免呼吸微窒,大拇指在他嘴角蹭蹭:“带你去吃饭。”


    “我吃过了……”


    孟希按下他的手,自己往嘴唇上摸一把,忍不住发出“嘶”声,火辣辣的疼,旋即抬眸瞪向傅文州。


    男人清了清嗓子,抓着他的胳膊:


    “我还没吃,你要不要陪我?要吧?”


    孟希被他指腹一下一下搓揉着手,心里有些异样。


    他怎么感觉,傅文州在跟自己撒娇?


    真是让人受不了。


    孟希身子忍不住抖了抖,仿佛除点头之外别无他法:“那好吧。”


    傅文州不做承诺,就知道占便宜耍流氓,孟希偏还意志力薄弱,总是被他得逞。


    那种爱上渣男的滋味越来越明显了。


    “剧组的事情,苏律会解决好,你不用担心。”


    傅文州说着,替他仔细整理头发,以及皱掉的衣服。


    “苏律?哦!”孟希恍然记起白天见到的那人:“他还真是公司的呀,我起初还不相信呢。”


    “嗯。”


    男人攥着他的手,将手指挤进他指缝中。


    这么霸道蛮横,让孟希不觉联想到了几分钟前自己被他按在墙上亲的样子,耳尖又是一阵发烫。


    天已经黑了,傅文州带着他走出住院部大楼,踏向路边停着的车。


    车是孟希没见过的,司机也是。


    不知道傅文州要带自己去哪里吃饭,车程这么久。


    孟希坐得累了,骨头直发酸,车子转弯时,他顺着向心力的作用,腰背一歪,栽倒傅文州身上,脑袋搁在他肩头。


    “还有多久到呢?”


    他一只手摸了摸口袋里的锁扣,确认还在,下巴便磕了磕他的肩膀:“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原本他可以直接在车上,就把那东西拿出来给傅文州看,可是瞧着陌生的司机,车子也是不熟悉的,他便警惕心拉满。


    “好,马上到了。”


    傅文州伸出胳膊,看似扶住了孟希摇晃的身体,实则手掌一半都滑进他的短袖衣摆中。


    孟希腰腹上的肉颤抖了下,男人才道貌岸然地开口:


    “抱歉。”


    手却依旧没离开。


    孟希是自己贴上来的,如今骑虎难下,就只能乖乖趴在他怀里被吃豆腐。


    月上枝头。


    今日短短一天,孟希经历了许多事,已然疲惫至极。


    他安稳枕着傅文州,合上眼睛,就快睡着了。


    抵达目的地,傅文州将他轻轻拍醒。


    “嗯?到了吗?”


    孟希软成一滩水,在他怀里晃了晃,说好的警惕心不知跑去了哪里。


    傅文州把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上,夏末秋初,夜里微冷,稍一不留神便容易着凉。


    孟希被他牵着手,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进了一家酒店。


    他略微一琢磨,当即清醒过来:


    “你带我来庆安了!”


    “嗯。”傅文州倒是自认不讳。


    孟希心里七上八下,有些无奈了:“你怎么能这样呢?我没说要跟你来。”


    “明天这里会召开金融论坛,我得到场。”


    傅文州按下电梯键,平静解释。


    可孟希觉得这并不算解释——


    “那是你的事呀,我来了,谁去照顾阮星辰呢?”


    “爱谁照顾谁照顾,从这一刻开始,你就不是他的助理了,永远都不再是。”


    傅文州这话竟叫孟希听出了几分任性耍赖的味道。


    恐怕自己要是不点头,他能凑到耳边念叨一万遍的“跟我回海市,跟我回海市”。


    这样的傅文州可比外界那个活阎王形态难缠多了。


    孟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手指都被他握疼,在他掌心之中,根本无法自由活动。


    进了套房,傅文州就开始解衣裳。


    看着男人的举动,孟希心上一惊,忙退后半步。


    所幸傅文州只是卸掉靠近喉咙的一枚扣子,转身走入浴室:“我去洗个澡。”


    孟希坐在客厅里,思绪杂乱。


    叮——


    手机响了。


    [孤岛:怎么还不回来?你去哪儿了?]


    [孤岛:病房里来了个护工,说是傅先生安排的,真假?]


    孟希不禁抬眉,惊讶于傅文州的效率,打字回复阮星辰:


    [应该是吧,待会儿我问问他。]


    [孤岛:什么意思?你们在一起?!]


    阮星辰秒回。


    孟希没想到他这么敏锐,一下子心虚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诡异停顿,像是更加印证了阮星辰的猜测,对方气急败坏地发来消息:


    [好啊,我这边断了胳膊,你们两个双宿双飞。]


    [终究还是我不配,孟希,你这个骗子。]


    孟希头大,只得编辑了一句让他好好养伤的文字,点击发送。


    聊天气泡旁,是久违的红色感叹号。


    他当即吐了一口气,无奈地笑出声。


    这下可好,得亏他还在纠结该怎么解释才能让对方宽心,经过阮星辰这么一闹腾,孟希什么也不打算说了。


    耳边脚步声缓缓。


    孟希恍然抬头,目光掠过傅文州身上的奶黄色卡通睡衣时,着实愣住。


    这是傅文州住在自己家时,他买的,他记得清清楚楚。


    跟外面那些烦心事相较,有听话又懂事的帅男人在身边,孟希的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


    他随即展颜,将“爱妃”请到自己身旁坐下:


    “你不是没吃饭吗?现在酒店还有晚餐?”


    孟希话音刚落,便有人按下门铃。


    傅文州轻笑:“饭来了。”


    遥遥一瞥,孟希发觉门外那个给他送餐的人,是以前见过的司机。


    对方应该是傅文州的心腹之一吧。


    外卖包装相当精致,菜样也不少,明显不是一人份。


    正在孟希好奇盯着那些菜的时候,傅文州便塞给他一副餐具。


    “我晚上真的吃饭了。”孟希咽了咽口水,嘴巴翘起来。


    “尝两口没关系,当夜宵吧。”


    傅文州摸摸他的脑袋。


    孟希立马动了动鼻子,早就觊觎上面前的一份炒饭:


    “那我就替你尝尝味道吧。”


    两个人默不作声吃着饭,很是和谐。


    片刻,傅文州忽而问起:


    “你说有事情要告诉我,是什么?”


    要不是他问,孟希差点就忘了。


    真是男色误人。


    他连忙把兜里那颗纸巾包着的锁扣放在桌上,推到傅文州面前。


    “你看,这是今天我在出事的现场找到的。”


    孟希把筷子放下,表情认真:


    “起初人太多,我没有仔细看,后来拿出来瞅了瞅,感觉上面应该是人为痕迹。”


    傅文州捏起那东西,眯起眼睛瞧两眼,又放下来。


    “我知道了。”


    他擦擦手指,帮孟希也擦了擦,继续吃饭。


    男人表现这么淡定,倒让孟希有些意外:


    “怎么了,我觉得这个线索很关键啊,有人居然拿替身演员的生命做文章,居心叵测。”


    “有人?确实,”傅文州居然露出模糊的笑意:“不过那个人你也认识。”


    “我也认识?”


    【什么意思?】


    孟希眨了眨眼睛,幡然醒悟——“是楚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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