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炮灰翻车实录》 1、穿书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像是一缕混沌的灵魂在并不熟悉的肢.体里挣扎。 地板上的男人突然睁开双眼。 可惜,耳边咚咚的响动却未曾停止。 他扶住剧痛的脑袋,目光中仅有茫然,摸索着直立起身体。 周遭可谓是乱到无法下脚,酒瓶堆满一地。 咚咚! 他牵扯起完全不灵活的四肢,如同蹒跚学步的孩童一般,机械性地迈开腿,往发出声音的门口靠近。 外面的快递员已经耐心告罄: “孟先生是吧?您的快递,请当面签收。” 快递员说完这句,见他慢吞吞地接过包裹和笔,才抱怨一嘴:“你们家怎么也不装个门铃呢?敲了半天也没人答应。” 男人不语,只是蹙着眉头,思考他刚才对自己的称呼。 孟先生,孟先生…… 是谁? 他抬眼,瞥见了快递单上收件人的姓名,便字迹潦草地将那俩字誊抄上去—— 孟、希。 快递员拿回单子和笔,草草确认他签上了,就迅速扭头离开。 “谢……” 这句道谢没能说完,孟希目送对方离开电梯后,依旧站在门口发呆。 他扶住门框,左右观察一番,脑袋空空。 联想到快递员的话,他又扭头,目光看向大门。 也的确没有门铃。 但这却不是他当下面临的最大问题。 比起没有门铃来说,他更疑惑的是——自己大脑里竟然没有丝毫记忆。 这是哪里?他是谁? 就连“孟希”这个名字,都不一定完全正确。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用力抓了抓拳。 诡异的力道。 就好像这个身体并不是他的。 倏地,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他也猝不及防地被吓到了,双腿力量本来就不足够支撑身体,一走一颤,终于在沙发缝中寻找到手机。 他一屁股跌坐在地毯上,接通电话放在耳边。 只是听筒距离耳朵还有些距离时,对面便爆出雷鸣般的大嗓门: “孟希!你他妈的给老子死哪儿去了?!” 孟希在他巨大的音浪逼迫下,不自觉歪了下脑袋,同时把手机拿远一些。 因为这个小动作,他瞟到了自己手机上的备注: [孟令韬] 跟自己一个姓呢。 “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孟希小心翼翼地回应一句。 “少跟我装糊涂,傅总已经到了,你现在立刻!给我麻溜地滚过来,要是因为你耽误了时间,看我怎么收拾你。” 对面劈头盖脸输出一大通后便挂断了电话,只留这边的孟希深陷糊涂泥潭。 “什么意思呀?” 为了寻找线索,他用面部识别打开这部手机。 他暂时可以确定了,起码目前来说,自己应该就是孟希。 孟希找到了他跟孟令韬之前的联系记录,成功发现今日行程——[青松集团入职,上午九点] 纵使他此刻还搞不清楚青松集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可现在的时间很明显已经来不及了。 孟希浑身没有什么力气,强撑着进入浴室,俯身冲洗一把脸,头再抬起来的时候,他对上了镜子里那双无神的双目。 五官和长相都放在一边,他盯住自己好似被吸干精.气似的脸庞出神,简直苍白如僵尸。 他慌忙接了一捧水漱口,这一张嘴,脆弱的唇立即开裂。 “嘶——” 来不及缓冲,他只伸出小拇指碰了碰,摸到一点血丝。 衣柜里尽是花花绿绿的衣服,孟希不由得紧皱眉头。 他甚至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节、什么温度,就套上了一件相对朴素些的西裤,搭配暗绿色衬衣。 孟希路过客厅,仿佛扫雷一样蹑手蹑脚躲避开满地的酒瓶。 一个酒鬼,怪不得精神颓靡成这样。 他临行前看了眼手机上的实时气温,顺手把玄关衣架挂着的外套取下来披上。 “青松集团……” 孟希一边念叨着,一边设置导航,可是他兜兜转转许久,恍然发觉自己只是从十字路口的一角绕到了另一角,仍未寻找到任何地铁站。 好的。 不过他好歹不是半点收获都没有,起码认证了,孟希是个不折不扣的路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等不急了,准备打车。 在此之前,他先点开了微信钱包中的余额。 一长串的数字不禁叫他瞪大了眼。 原来自己这么有钱吗? 那还纠结个屁啊! 他干脆利落地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青松集团,大概需要多久?” 车上正播放着机械音读的小说,司机师傅不耐烦地回答: “十来分钟吧。” “我有急事,您可以稍微快一点吗?感谢。” 孟希双手一合,不知道是在拜托师傅,还是祈求上苍。 大叔没理会,还沉浸在小说情节里。 [龙煜穿进小说《乾坤之中》的第一百四十九天,系统继续下达任务——“打脸拜高踩低的管家并解救女儿菲菲”,完成则奖励寿命十年。] 孟希端坐在后排,听到小说的内容,眉头一跳。 “穿越进小说世界里?” 他的自言自语显然没有被司机大叔听到。 说来也奇怪,好像孟希刚才的请求真的奏效了,全程始终绿灯到底,一脚油门五分钟便抵达青松集团公司大楼下。 孟希还沉浸在绘声绘色的故事中,就被师傅催促着扫码付钱。 他下了车,站在花坛边缩成一小团,自上仰望着几近参天的大楼。 居然要在如此气派的公司入职。 刚才还把自己定位成“酒鬼”的孟希霎时间迷茫了。 有没有可能,他也是从别的地方穿越过来的呢? 孟希摇摇脑袋,很快剔除了这一想法。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也应该跟小说里一样,有个金手指系统机制才对呀,随机触发奖励什么的。 可他什么都没有,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更大概率的猜测,或许是他昨晚喝断片,要不就是说不清醉倒时脑袋摔在何处失忆了。 他叹气哀悼自己的命苦,下一秒,后脑勺还真有些隐隐约约的钝痛,连同身上各处的关节,犹如被打散重装了一遍。 孟希此刻是一具“魂不附体”的劣质仿生人,通过前台小姐的查验,进入电梯。 不知者无畏,他压根不在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孟先生,这边请。” “谢谢。”孟希对着这位小姐微微颔首,望向对方拉开面前的门。 “傅总、孟总,孟希先生到了。” 很显然,她把自己推入进会客室后,就关闭了连接逃生出口的门。 屋里面坐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在自己进门时就仰起头,眉宇间似有嗔怪之意,而另一位却在沙发上不动如山,眼皮都不眨一下。 孟希一时间竟辨别不出他们哪位是刚才提到的“副总”。 总还分正副吗? 他的思维又跑偏了。 “傅总,这就是我跟你介绍的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一个男人起身。 孟希的视线绕在他脸上,收到对方的目光暗示。 “傅总,您好,很抱歉我来晚了。” 孟令韬貌似对他乖巧的态度有些诧异,微不可察地一抽眉尾。 但叫孟希吃惊的是,这人居然是他的哥哥。 而且,为什么他一直在鞠躬,却没人让自己起来呢? 面前这位“副总”怎么也不说话? 孟希小幅度地抬眸,只是还未瞥见对方的神情,耳边就多了一道声音: 未知来源:【艳俗。】 平稳又毫无感情的语调。 孟希不由得虎躯一震,猛地抬起脑袋。 可男人没张嘴,甚至都没在看他,在孟希目光落在他脸上时,才用鄙夷的眸光一扫。 他忍不住心跳砰砰,错开眼珠,警惕的双眼环视四周。 不是孟令韬和自己的声音,男人又没开口,那到底是谁在说话?! 孟令韬目睹他的状态,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刚才那个样子果然是这小子装的,半分钟不到就又回归这幅德行了。 孟希被他从身后杵了一下腰。 “咱们家可容不下你这么一个顶级海归人才,以后跟着傅总好好干吧,学点东西。”等孟希直起身,他便抬手在男人瘦弱的肩头重重按下去:“傅总,您放心,我这个弟弟最能吃苦耐劳了。” 这人每说一句,手指的力道便加重一分,孟希吃痛咬牙,不敢表现出来。 等他说完,那位傅总终于有了动静,挑起眼皮侧目而视,将孟希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虽然没说什么,却是无形中否认了孟令韬的话。 叩门声响起,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捧着文件夹走入:“傅总。” 见状,孟令韬干笑两声—— “既然您有事情处理,那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您忙。” 他推着孟希出了门。 孟希松了口气,抬手揉一揉自己的肩膀。 孟令韬再次把他扯到一旁,语气近乎威胁警告,低声道: “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你安排进来的,告诉你,给我消停点,要是再敢惹事,我立马让老头子停了你的卡。” “知道了。”孟希点点头。 实际上他并没有听懂,也不知道该知道些什么。 孟令韬语毕,之前那位西装男又从屋里走出来。 “孟希?” 孟希对这个名字的反应力还不够敏锐,半晌才意识到他是在叫自己,忙直起腰背举起手: “我在!” “傅总给你安排好了岗位,跟我来吧。” “哦……好。” 孟希像个晕头晕脑的小鹌鹑,傻呵呵迈开腿。 只不过孟令韬又扯住他的胳膊:“记住我跟你说过什么。” “我会听话的,哥哥,你放心吧。” 孟希胡乱搪塞一句,甩开他的手走向西装男。 而孟令韬则怔愣在原地。 “哥哥?” 男人神色似有疑惑地重复一遍这两个简单汉字,目光中闪过一丝玩味,勾唇轻笑。 怎么了?难道他不是我哥吗?! 孟希心上猛然一揪,随即瞳孔收缩,还以为自己这就要露馅了。 事实上,他也难以置信这人会是自己哥,起码不应该是亲的,再者,他们两个关系一定也很差。 西装男适时开口,解救了他: “孟总,慢走不送。”【你现在阅读的是 】 2、孟希 孟希被西装男带入电梯。 “这是员工平时乘坐的电梯,最左边是总裁专属,也就是只有傅总能用,不要搞错。” 男人提醒他。 孟希那点紧张兮兮的情绪还没消散,缓慢地点一下头: “那,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关毅,傅总的助理之一,你可以跟其他人一样,喊我关助就好。” 关毅说完,冲他伸出了手。 孟希用自己软绵绵的骨头与对方握了握: “关助,你好。” “不用这么客气,我们不在同一个部门,能碰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叮铃一声,电梯门开启。 孟希沿着他的脚步,缀在他身后下了电梯,自然也瞥见了这一层办公区的名字—— [人力资源部] 也许是关助亲自领新人入职的情形并不多见,即使大多数员工表面都在埋头苦干,孟希还是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隐秘角落的灼热视线。 一位女领导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关助!你来啦,这位就是孟希吧?”她扭头招招手,似乎是在喊谁:“penny,过来一下,把我们的新同事带到工位去。” “这是人力资源部门的主管,jessica。” 关毅第二次解救了他。 “jessica早上好。”孟希忙俯身打了声招呼。 上司并未对他这声问候做出什么评判,只是一直盯住关毅,感觉非常想同男人搭话。 孟希便被交到了另一位女同事penny手中。 而jessica仅是草率地吩咐一句:“去带小帅哥熟悉工作吧。” 小帅哥的魅力还是敌不过大帅哥。 孟希见jessica与关助理聊得热火朝天,暗暗腹诽。 同事带领他来到一处靠窗的角落,这儿距上级办公室有不小的距离,绝佳的摸鱼地点。 看样子,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走后门来的关系户,这份工作多半也是纯粹混吃等死、浪费生命来的。 “你先熟悉一下环境,这份资料你仔细阅读,上面是我们公司的规章制度,当然还有公司账号等等的使用方式,另外这个表格你填好待会儿交给我,我的办公室就在那边,下午去找我拿工牌。” 孟希一口气接受这么多信息,有点招架不来。 可惜penny就抬手指了下远处的豪华工位,把东西一搁就走了,完全没留给他疑问的机会。 阅读员工手册,是他这些任务里最简单的一项。 棘手的反倒成了那张表格。 [姓名:] 孟希填了上去。 [性别:] 孟希眨了眨眼睛,顿一下,缓慢地勾上一个“男”字,此后一直填到“电话号码”、“家庭住址”,他都如挤牙膏一般,确认许久才敢落笔。 “英文名?” 一道难题又跳了出来,孟希抓耳挠腮: 这又不是外企,怎么还有这种企业文化? 听他便宜哥哥的意思,自己好像出国留过学,那么大概率是有英文名字的。 可是找遍手机上的各个角落,没有任何线索。 孟希绞尽脑汁,忽而灵光乍现。 他仔仔细细地端起笔,写下一行拼音——[xixi] 这总不能出错吧! 孟希沾沾自喜,把表格连编带诌地全部填满,又粗略浏览一通员工手册,最后将那张薄而耗费了他太多心力的纸交到了penny手中。 回到自己窗边的工位坐下,孟希有些无所事事。 他打开电脑登陆员工账号,发觉已经快至中午了。 手册上写他们十一点半下班,但周围没有动静,孟希也不敢抬屁股。 这时,他身旁的同事不小心把什么东西碰掉,恰好掉落在孟希脚边。 孟希眼疾手快地弯腰拾了起来。 “谢谢。” “不客气,”他瞧见了对方工牌上的英文名字:“……tina,我是孟希,上班第一天,见到你很高兴。” 他态度这么温和,对方也没再拘着,点了点头。 “咱们部门好像女性比较多欸。” 孟希小声嘀咕一嘴。 tina深表认同:“hr嘛,行情就是这样的,对了,你是本地人吗?” “是……”的吧。 这样容易回答的问题,轮到孟希却不太敢确定。 “待会儿吃食堂要刷工牌的,你打算怎么办?点外卖?” “这样吗……”孟希不免疑惑,思考了下:“penny说我的工牌下午才能去拿,附近应该有吃饭的地方吧。” “有是有,看你自己吧,如果需要吃员工食堂的话,我可以借你刷卡。” tina耸一耸肩膀。 孟希感激不尽:“太谢谢你啦,tina,你人真好。” 他把这句话刚说完,余光便扫见了penny的身影,连忙垂下脑袋,像是自习课交头接耳被当场抓包一样。 penny纤细的手指点点他的桌角: “下班了,jessica让我带你去吃饭,走吧。” 孟希轻轻蹙眉,这些繁杂的英文名字已经让他脑袋里乱成一锅粥了。 “好。” 他将电脑熄屏,起身。 可是看penny的表情,似乎是不大情愿的,毕竟这项陪关系户吃饭的任务受累不讨好,还会相当乏味。 tina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主动请缨: “penny,你下午不是还要见客户吗?我带他去随便吃点东西好了。” 对方自然欣喜接受。 经过一顿午饭,在tina的口中,孟希终于知道了刚才他见到的此傅总非彼副总,而是集团唯一的实际控股股东——傅文州。 自十八岁继承公司,到二十五岁执掌大权以来,青松集团本就根深蒂固的资产在他手里愈发盘虬,至今,仍蒸蒸日上。 tina跟他讲这些话的时候,眼神中带着些许崇拜与大部分的敬畏。 敬畏之心是最紧要的,孟希听出了她这番话的重点。 “连同傅总的整个助理团队,跟他也是一个风格,雷厉风行,你哪个都别惹,见到就躲得远远的,不过这些厉害人物都在顶楼,咱和他们也没那种机会碰面。” 孟希受益匪浅地点了点头。 “诶,你是关助亲自带过来的,你们有亲戚关系?” 终归还是来到了这一环节。 “算是吧……”孟希赧然一笑。 tina当即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神情,冲他挤了挤眼睛——“明白。” 明白什么了啊? 孟希自己都搞不清楚。 拿到工牌,他在洗手间的镜子前严肃而端正地双手为自己佩戴上。 今早上没有看清楚的长相,此刻明确地展示在镜面中。 奇怪的是,之前眼下的乌黑消失不见,就连凹陷下去的皮肉也忽然焕发了生气,可以称得上是一张清秀的脸。 孟希心里那点陌生的直觉逐渐褪去。 顶着“关系户”这道响当当的牌匾,连续几日都没有人给他安排任何有价值的工作,无所事事从早坐到晚。 这天下班到家,外头已然漆黑一片。 公司里每个人每天每分钟都是快节奏的伏案工作,除了自己。 孟希觉得很无聊,但孟令韬给他打过预防针,他便不敢有所怨言。 站在水槽边清洗着超市买来的彩椒和胡萝卜,孟希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本来是打算炒一盘菜的,然而联想到昨晚自己糟蹋的三颗黑乎乎的鸡蛋,竟忽而抬手,直接张嘴在彩椒上啃了一口。 极其清脆的响声,伴随着汁液在唇间迸开。 孟希眉头一挑。 好吃! 他就这么站着,把两颗生彩椒和半根胡萝卜全部吃进肚子里,还拿了罐酸奶往下顺。 难道他不是穿书者,而是一只外星人吗?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他自己,尽管灯很亮,却依旧空旷,孟希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自己到底从哪儿来的?是个什么物种啊? 上次的神秘声音仅仅出现过那一回,孟希此后再也没能得到任何指引。 他要是龙傲天该多好,还能有超强金手指呢。 至于“艳俗”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琢磨许久也研究不出来,索性摆烂。 这个家里他生活的痕迹很少,符合刚回国的设定,孟希收拾干净之后,家里就剩下几件昂贵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但从手机记录中却再扣不出更多细节。 可怜。 原主竟连朋友都没有吗? 就只一个性格恶劣的哥哥。 静谧的夜被陡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划破,孟希后背一僵,目光平移到客厅茶几上。 他握着剩下的半根胡萝卜,看到来电显示有备注,便快速接通了。 “喂,怎么样啊,孟少,出来玩儿吗?” 对面吊儿郎当的男声开口。 说曹操曹操就到,朋友来电。 孟希不免呆愣了下,才缓缓启唇: “现、现在吗?” “不是上礼拜就给你说了吗,我朋友新酒吧开业,喊你来捧捧场,贵人多忘事啊!” “哦!但不好意思呢,我上了一天班,特别累。” 孟希回绝道。 对面的人应该跟自己相熟,可他却不了解对方,贸贸然去的话肯定会有破绽。 不过他没发现自己刚才的话已经是最大的破绽。 男人惊讶的声音从那头传入孟希耳朵里: “不是吧你?!今天是愚人节?逗我呢?” “没有啊。”孟希否认的很心虚。 “是么?怎么着,你还真他大爷的从良了?” “我哥让我在青松好好待着,不然就停了我的卡。” 这是实话。 孟希当时瞧见自己卡里的余额,就瞬间倒戈了,这么多钱,不要白不要嘛,何况孟令韬只是让他乖一点,也不过分的。 但电话那头却旋即破口大骂起来:“孟令韬这孙子可真狠啊,你个脑缺还喊上他哥了?你彻底投降了是吗?为了不让你染指孟家的财产,居然不惜用合同把你卖到傅文州手上,以后有你的罪受。” “我也别无选择嘛。” 孟希弱弱地说。 有这么严重吗?他其实被对方激烈的语气吓到了。 “我多余管你,你他妈爱怎样怎样吧,到时候别来求我就成。” “喔,好的,拜……” 孟希还未说完,他就愤怒地挂断了电话。 好奇怪哦。 孟希蹲在茶几旁,挠了挠头。 无限的谜团笼罩下,他按捺不住,第一次在手机搜索引擎中,输入了“孟令韬”这三个字。 他不太确定这几个字是什么,但刚打出来下面就有了相应的词条。 名气还蛮大的嘛。 孟希点开来,百科上的介绍很详尽:二十八岁、一米八三、现任线圈传媒ceo…… 有用的信息并不多,他再往下划,才发现那行人际关系构成。 [父亲孟祥森:线圈传媒公司创始人;母亲潘蓉:知名歌唱家;妹妹孟令晖:海市文化协会副会长。] 等下。 孟希瞪大双眼,再次把这些内容浏览一遍,并没有自己的名字。 甚至连分毫的痕迹都不见。 孟令韬和孟令晖皆为“令”字辈,那他呢? 他恬不知耻地在搜索框打上自己的姓名。 倒是搜索出来不少的结果,只不过哪个都跟自己对不上号而已。 孟希返回上一页,重新查找到“线圈传媒”,最近的一条新闻是: [青松集团成功完成对线圈传媒旗下嘉艺影视公司的收购。] 时间就在一周之前。 千丝万缕的信息量交织在一起,孟希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能摸索到什么东西了,可翻来覆去总是缺一个口子,无法把他知道的所有串联。 这最关键的一环,要他去哪里寻找呢? 周末。 孟希是被手机死亡雷达闹铃声惊醒的。 他睡眼惺忪,脑袋迟钝地一琢磨,今天明明是周六啊,哪来的闹钟? 于是,闹钟被他暴力关上,孟希砸在枕头里,伸出手使劲将被子一拉,把头蒙了个严严实实,准备继续睡。 然而没等安静多久,紧接着就来了一通电话。 孟希没什么好气,眼睛都还没睁开,嗓子含糊: “谁啊?” “你个混账东西,居然还在睡?” 雄浑厚重的男人声音。 孟希忽而有些不详的预感,看向屏幕上的显示,心里咯噔一下,立马从床上爬起来——“……爸?”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现在几点了?” “知道,知道的,我没忘,我已经起床了,马上收拾好。” 孟希头脑里全是浆糊,口头上却对答如流,双脚踩在地上。 “我安排司机去接你,别再给我整出什么岔子来,惹你爷爷生气可没什么好下场。” “嗯嗯,我明白了爸。” 挂断电话后,孟希呆滞地坐在床边,两眼近乎发直,抬手摸了把脸。 刚才那个闹钟是特意设置的,却没有名称。 彻头彻尾的笨蛋一枚呐。 孟希无声抓狂。 原主难道就没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喝酒猝死,别的灵魂穿越进他的身体里,然后根本无法想象今天到底有什么重要事项吗? 孟希别无他法,只能先起床洗漱,以防万一,他挑了一身相对正式些的服装换上。 司机很快抵达单元楼下。 “少爷请。” 对方恭恭敬敬地为他拉开后座的车门。 “谢谢……” 孟希还不太习惯这种对待方式,车内很宽敞,他猜测应该是什么豪车,但凭借贫瘠的记忆,认不出品牌。 司机关车门的时候似乎迟疑了一下,在孟希身后左看右看,等进入驾驶室,他一边扯过安全带,一边再次透过后视镜瞥了孟希两眼。 孟希被他搞得心慌,挪了挪屁股,不禁开嗓: “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您坐好,我要开车了。” 司机慌张地移开目光,笑得很不自然。 这时间不怎么堵车,后排的孟希默默扣上安全带。 轿车停在庄园内部庭院中,蛮富丽堂皇的地方。 孟希下了车,还未至大厅,只依稀听纷至沓来的人私语,他便恍然大悟,双腿僵直。 怪不得司机刚才会是那个反应。 原来此时此地,这里正在举办的——是一场寿宴。 而他,两手空空。【你现在阅读的是 】 3、寿宴 孟希整个人处于宕机状态,他试图驯服自己的四肢,好看起来没有同手同脚那么尴尬。 厅前有专门人员记录每一份贺礼。 他硬着头皮走进去,报上自己的大名: “孟希。” 执笔的中年男人点点头,似乎是在等他的后文。 可惜他等不到了。 孟希微微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在场的人便没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走入大厅,霎时间吸引来不计其数的各色目光。 与在公司不同,这些视线赤裸裸带着浓重的审判和嘲讽意味。 “诶,孟家那个私生子,居然空着手来的。” “还真是,他疯了吗?谁不知道老爷子本来就不喜欢他。”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罢了,本来安安分分的谁也不会拿他怎样,非要以卵击石,肖想自己配不上的东西,到时候跟他那个小明星妈还是一个下场。” “嘘——别提了。” 此即彼伏的议论声。 孟希一刹那仿佛幻视自己被钉上十字架的情形。 或许,在爷爷八十大寿时空手而来,这样的惩治已经算是仁慈了。 他心里怦怦乱跳,环顾一周,锁定了不远处孟令韬的脸。 男人显然也留意到他的身影,只不过稍稍闪了下余光。 孟令韬正和瞧上去像是长辈的几位坐在沙发交谈。 孟希赶紧扭头躲开。 不过晚了些。 他眼神收回之前,就已然被满头白发但精神依然矍铄的老人发觉。 孟令韬起身,似乎跟身边人交代一句什么。 下一秒,那人便来到孟希身边: “孟总喊您过去。” “是嘛……” 孟希面露难色,转身与孟令韬隔空对视一眼,后者抬手,冲他勾了勾。 他被迫从众矢之的挪动到社交区域,不过双脚依旧踩着边缘。 “爷爷,生日快乐。” 孟令韬朝一旁让了让,叫他方便将这俯身鞠躬的动作被沙发上的老爷子看清楚。 孟老爷子手中摩挲着一支檀木拐杖,面色不虞,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撇开脸: “我可从没承认过你这个孙子。” 孟希呼吸一滞。 老爷子说话也太直来直去了。 在他身旁,有位长相同孟令韬七八分相似的男人,闻言亦是摇了摇头。 不必说,这是——“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的意思。 这人大概率就是他爸了。 孟希倒抽一口凉气,藏在袖口的手掌攥紧,侧目瞟见了大厅显眼位置的乐团,忽而一道光射过大脑皮层。 “但您一直都是我心里最德高望重的长辈,爷爷,今天是您花甲之寿,祝福您喜乐安康、松鹤长春。” 他压住了自己颤抖的音调,说完这几句,老爷子的脸色似有些许缓和。 孟令韬眼中却略过几分探究。 然而,没给任何人留插话的时机,孟希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张嘴继续道: “孙子能力有限,不能像其他宾客那般搜罗天下名贵稀奇的礼物,所以我这次花了好长时间,特意为您准备了一份贺礼。” “哦?”老爷子终于搭理他了:“故弄玄虚,到底是什么?” “一首祝寿曲。” 孟希觉得自己的嘴巴完全失去了控制,还停止不了,后背冷汗一层一层往外冒。 周遭细碎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说什么?曲子?” “不是,这孟希是不是脑子秀逗了,他要在这种场合唱歌?” “这下子不就跟他妈一样了吗?敢情也想当戏子,子承母业啊。” 这些话不堪入耳,孟希表情沉重,抬起头,腰板无端地挺直了,目光冲进成簇的闲言碎语中心。 刚才叽叽喳喳的动静倏地安静下来。 孟希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老爷子: “我天资不够,在国外抓紧一切闲暇时间紧锣密鼓学了小提琴,就是想今天亲自为您拉一支祝寿曲,学艺不精,您别嫌弃我丢脸就好。” “丢也是丢你自己的脸,少废话了。” 孟父开口,使眼色让他见好就收。 可惜在座的都准备看孟希的笑话,他实在不像是个精通乐器的少爷,而且大家心知肚明,小提琴不比其它,很难速成。 孟令韬沉着脸,说不上来是什么神情。 孟希款款绕过众人,拿到了一把小提琴。 “各位,献丑了。” 他落下这句话,屋子里认识不认识他的人,皆纷纷投来目光。 众目睽睽之下,孟希却不似表面这般淡定。 他为什么会站在这里?还摆好了姿势? 孟希精神涣散,脑中是一口深不见底且干涸的井,说白了,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拉小提琴。 但如今,他别无选择。 有一双无形的手推着他站到此地,之后种种,便脱缰而去,并非他的可控范围了。 孟希屏住呼吸,合上双眼。 五感被剥夺,他的手腕操纵着琴弓,仿佛被提前设定好了程序,指腹在弦上轻盈跃动。 这居然还是一支节奏极快的乐曲。 演奏结束,孟希弯下腰,做了个标准的谢幕姿态。 大厅中鸦雀无声。 因为根本不知道自己弄出了什么声音,他的心脏不由得悬在半空,血液流淌的细弱动静都变得喧闹。 某处突然响起掌声。 孟希恍然起身,不偏不倚地瞧见水晶吊灯下那位矜贵的公子哥,对方嘴角噙着一抹笑,举起双手正在为自己鼓掌。 由他打头,掌声如浪花般席卷至整个会场。 顿时,孟希的双颊烧了起来。 他貌似重新夺回了身体的使用权,羞耻感油然而生,低着头将小提琴物归原主。 【哗众取宠。】 叮—— 又是那个奇怪的声音。 孟希蓦地回神。 上次的“艳俗”,加上这回“哗众取宠”四个字,就算他并非龙傲天男主,也不至于总挨骂吧? 这待遇也忒差了点。 他心中不忿,但回到孟老爷子跟前,依旧掩盖下情绪的异样,恭恭敬敬道: “爷爷,您还喜欢吗?” 老爷子不置可否,只是一句——“你用心了。” 这态度叫孟希松了口气。 “看来你在国外倒也没有耽于玩乐,还是学到了些东西的,既然如此,回到家里来,更应该老实本分,听你大哥的话。” 孟父启唇,抬眸瞧了瞧他。 孟希忙表态: “我明白的,爸。” “行了,别在这儿杵着了,去玩儿吧。”孟父向他摆摆手,不怎么耐烦。 孟希巴不得赶紧逃离,他早上没吃饭,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他前脚刚迈开腿,身后的孟令韬便拦住了他。 “跟我来。” 男人指节蹭了蹭他的手背。 孟希不自觉微微颤抖,跟上这位好大哥的步伐。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再度飘飞——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倘若没有任何神秘力量给自己帮助的话,他几分钟之前怎么可能靠着空白的大脑演奏一支高难度小提琴曲呢? 那种被指引的感觉…… 孟希茅塞顿开。 会不会“哗众取宠”并不代表着嘲讽,而是他的任务名称? “唔!” 一股巨大力量打断了他的思考。 孟希从始至终神游,根本没发现他被孟令韬带出了会场。 男人掐着他的脖子把人掼在墙上。 偏僻而寂静的走廊,连个影子都不见。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孟希来不及思考,喘息便受到了抑制,憋得整张小脸发青发僵,拧紧眉头。 “我怎么不知道你学小提琴?” 孟令韬虚与委蛇的一面破碎,恶狠狠地瞪着他。 孟希神色痛苦,像是被扼住咽喉的壁虎,挣扎都难。 男人猛地松开手,他就贴着墙壁突然跌落,手掌按住地面撑住身体,急促地喘气,咳嗽不止。 “我、我只是想给爷爷一个惊喜。” 孟希眼前仍是漆黑的,还未缓过神,虚弱地开口解释。 而孟令韬精致考究的皮鞋尖踏在他膝头,冷笑出声: “你不会真以为这样就能讨老爷子的欢心吧?哈哈哈哈。” “杂种一辈子就注定是杂种,你再怎么往上爬,也只能当孟家的仆人,以后别让我再发现你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孟令韬脚下力道加重,孟希咬住下唇,还是没忍住漏出一丝痛呼。 “你以为,自己这条命很值钱吗?” 他的脸在孟希眼前放大。 孟希抬眼看向对方,心里分明并没有多少惧意,脊背却瑟瑟发抖,嘴唇也跟着蠕动出声: “我再也不敢了。” 孟令韬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不清楚。 原来两个人不是关系不好。 这位同父异母的大哥恨不得捏死他。 孟希坐在地上缓了口气,伸手掸一掸自己被孟令韬踩过的膝盖。 “小提琴家,你在这儿啊?” 不知哪里来的嗓音,孟希目光所及之处又多了一双皮鞋。 他现在对亮面漆皮有很深的ptsd,不禁浑身一抖,半晌才仰起头。 这次是一位温文尔雅的男士。 孟希认出来,他是演奏完第一个为自己鼓掌的那人。 “地上坐起来更舒服吗?你还是如此有性格。” 那人笑着冲他伸出手。 孟希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搭上去,被他搀扶着起身。 “……谢谢你。” “不客气。” 男人理了理自己的袖口,笑得和煦:“上次见你,你才这么高,听说最近去青松集团工作了?” 他伸出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 孟希瞧着他的动作,却在疑惑这人言语为何如此跳跃,他长高了跟去青松工作有什么关系? “嗯,是啊。”他敷衍开口,没否认。 对方反而低头,目光仔细地描摹着他的神情。 孟希不明就里,回望过去,满脸困惑: “嗯?” “你是不是不认识我了?” 完蛋。 孟希扯了下嘴角,不打算承认:“怎、怎么会呢?” 男人也不打算退步,好整以暇地盯着他。 神秘声音:【楚逸的人……】 没头没尾也听不出情绪的一句。 “楚逸?” 孟希脱口而出。 头顶的男人表情松动,缓缓后撤了半步。 “看来没忘。” 楚逸眉头轻挑,可孟希已经方寸大乱:“抱歉,我失陪一下!” “怎……” “卫生间,我需要去趟卫生间。” 孟希绕开他,逃命似的往一边跑。 楚逸迅速伸手把他拽住,无奈地偏了下头: “在那边。” “谢谢谢谢,你真是个大好人。” 孟希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地进了厕所,呼出长长一口气。 生存竟是如此的如履薄冰。 他累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神出鬼没的系统倒还有点用处。 要不是它,恐怕自己刚刚就要被楚逸察觉到破绽了吧? 可是,“楚逸的人”,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这也是任务?暗示他要站队吗? 【能不能别总是打哑谜?】 系统:【你说什么?】 洗手间没人,这声音只能是—— 孟希连忙在心中回应:【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戛然而止。 没有动静了。 【慢着!求求你啦,等会儿再走可以吗!我有好多问题呢!】 孟希死马当活马医,拼命呼唤着属于他的系统大人。 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是谁?】 【我是孟希呀。】 他如实回答,听到似乎有人进入,准备钻去隔间和系统慢慢聊。 但孟希非要掀起眼皮瞅一眼,透过面前的镜子,恰好与身后的人对上视线。 那双冷若寒霜的眼眸,让他难以忘记。 真是倒霉透顶了。 “傅、傅总?” 他颤颤启唇,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你现在阅读的是 】 4、新人 当孟希意识到自己还在洗漱台前,便顿住了呼吸。 人不会一直倒霉。 除非他是今天的孟希。 待公司一周,孟希再没见过傅文州,论谁也料不到第二面居然会如此匪夷所思。 他刚才那声显然被男人听到了。 傅文州垂眸,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事情本该到这里就结束了,可孟希脑子又不知搭错了哪根筋: “好巧啊,您也来上厕所。” 男人原本都要与他擦肩而过了,这下子却一顿,抬起眼皮望过去。 ! 孟希低着头,不自觉瞪大双眼。 他似乎对这人有一种生理性的畏惧。 “你有事?” 傅文州轻飘飘一句,语气冷漠不耐。 “没,”孟希咽了咽唾沫,晃晃自己空壳一样的拨浪鼓:“您慢慢上,我走了!” 【救命救命救命!】 他无声呐喊,撒腿就跑。 回到大厅之后,孟希不免伸手一瞧,掌心的纹路都被汗水浸透。 他跟侍应生要了几张纸擦手,心里还想着,一定不能乱跑了,起码安安静静地坚持到寿宴结束。 肚子咕噜一声。 系统大人又跟自己断绝了沟通。 孟希不免叹气,看来今日真的算不上什么黄道吉日,赔了夫人又折兵,一上午都在出洋相。 他轻轻安抚自己的肚子,迂回到甜品台拿了块茶点,张嘴咬了一口,纵然咀嚼速度缓慢至极,却吃什么都香。 不远处,他瞧见了几位身着礼裙、精致打扮的女生。 尤其中间那束被簇拥着的蕊心,让孟希觉得分外眼熟。 是孟令韬的妹妹。 他在百科图片上有过“一面之缘”。 孟希便躲闪目光,继续啃点心,默念: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她们走过来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默默吃东西不被打扰都成了奢望。 孟希不由得紧抿唇瓣。 他余光留意着孟大小姐的行踪,对方姿态高傲,并没有施舍给自己多少目光,像一只天鹅。 百科上没写她是芭蕾舞者啊。 孟希深感疑惑。 大小姐没发出任何声音,而是她身边的人启唇: “喂。” 孟希闻言,左右瞧了瞧,方抬起下巴,迟疑地指向自己。 一张张动人的脸立马噗嗤笑了,毫无征兆。 孟希满脸问号,又听刚才那女士接着说下去: “刚才那出东施效颦演得挺漂亮啊,什么时候教教我们?” 清脆悦耳的笑声卷土重来。 孟希依旧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戳中了她们的笑点,僵硬地勾起唇角附和着呵呵两声—— “等有时间吧。”他可还要上班呢。 只是简单一句话,未曾想女生竟脸色突变。 孟希捏着自己的手指,谨慎地挑起眼神,终于感受到了气氛的微妙。 “你!” 女生神色嗔怒。 又怎么了? “如果真的想学,我可以推荐一位老师,毕竟我跟你们也不太熟呢。”孟希诚实地补充道。 女孩子脸都涨红了,咬牙切齿,抬手指着他鼻子: “孟希!你怎么敢……” 她音量提高,孟希恐怕再有一场血雨腥风,连忙迈开腿,像只不协调的螃蟹,横着身体平移溜走。 孟令晖蹙眉,给了身旁女孩一个眼神。 对方霎时间噤声。 “你搭理他干什么?” “二姐,你看他那个样子啊!” “他一辈子也就这么几斤几两了,何必自降身份跟这种人一般见识?走吧。” 孟令晖盯着孟希的身影,视线灼灼,活要把人烫出一个洞。 孟希如芒在背,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躲在角落里捱到午宴结束。 “东施效颦?” 他嘴里还在念叨,并不理解是何意。 然而这个世界上他不懂的东西太多太多,要是别人提一嘴就值得自己琢磨半天,也太浪费生命了。 孟希很快把自己哄好,回到家闷头睡了一大觉。 等他从被窝里钻出来,夜幕降临,整个屋子黑得彻底。 独居的坏处就是太空荡,特别入夜之后,电子产品发出细微噪音,都能被人察觉。 孟希给自己倒了杯水,抱着一桶薯片坐进沙发里,浏览外卖软件。 他吃零食也慢慢悠悠,咔嚓咔嚓的声音比仓鼠偷吃的动静大不了多少。 经过戏剧化的一天,孟希忽然对自己生存在小说世界有了实感。 点完外卖,他下载了一个小说软件,按照关键词搜索,他顺利找到几本贴合题材的。 [我堂堂玄冥大帝竟然穿到此废柴身上?看我怎么带你逆天改命!] “又是爽文,pass。” 孟希有自知之明,换了下一本。 [九星连珠奇象,帝国第一科学家睁眼竟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千年前的大安朝,变成废物庶子的他该如何得到女皇赏识,走上人生巅峰?] “嗯……”孟希无语叹息,又换了一本:“时空对不上。” 直到外卖送上门,他还在专心阅读,堪称孜孜不倦。 利用仅剩一天的周末时间,孟希待在家里读小说。 难以置信,上班第一周的假期,居然就被他这么浪费了。 星期一,孟希没什么精气神地来到公司打卡,坐上工位。 鉴于他无所事事已久,所以今天他打算把后面的内容读完。 从便利店买的饭团和豆奶当早餐,不知为何,他自从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下意识避免食用乳制品。 原主之前搁置在冰箱里未拆封的满盒牛奶,也被他“无意”拿去喂流浪小狗了。 “嗨~早安!亲爱的们!” 陌生的面孔和嗓音。 孟希咬着吸管抬眸,入目是一位靓丽女士,摘下墨镜优雅走来。 “lina姐?你回来啦。” 有人问候一句。 “是呀宝贝,这段时间想死我了吧?”她跟对方说笑完,便坐在了孟希斜对面的工位上。 也来上班的吗? 孟希看她这么大阵仗,还以为是哪位客户呢。 “lina,做了五年hr,上上个月回去生孩子了,所以你没见过。” 身旁的tina小声为他介绍。 孟希吸了一口豆奶咽下去,点点头:“哦,了解。” 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几乎与那位女士面对面,难以避免地对上了视线。 “哦?看来我不在的时候又多了位小朋友呀。” “你好,……li——na姐,叫我xixi就好,我入职刚一周。” 孟希刚把这些拗口的英文名字记得差不多,这就又来了一位。 lina眯起眼睛笑: “xixi呀,真可爱,你多大了?交女朋友没?” 她问出这种话,惹得孟希一挑眉,把豆奶盒子撂下,按动圆珠笔在纸上写字。 lina不解,疑惑地皱眉:“你在干嘛?” 就连tina也扭头瞥过来。 “我?” 孟希还在写,只是略微抬起脑袋,眼神清澈: “penny说我要向资深hr多学习,所以……第一次见面要先打探对方的年龄和感情生活,谢谢lina姐教我,我明白了。” 他将那张便签贴在了自己眼前的隔板上。 对面与旁边两位“na”闻言皆是一愣,周围不知哪里冒出几声笑。 lina的脸色堪称精彩,嘴唇微微颤抖着,半晌才反应过来:“我又没别的意思,你要觉得被冒犯就不回答咯。” 她耸一耸肩,口中云淡风轻,又一边说着“屋里好热”,一边把外套脱下来,刻意扇动手臂,晃晃右手腕的镯子。 “冒犯?你有冒犯我吗?” 孟希浑然不觉。 tina胳膊绕到桌子底下拽了拽他的袖子。 似乎终于意识到气氛不太对,孟希闭上嘴,默默拿起饭团开始啃。 他又做错了? 一上来就问这么隐私的问题,他只是怕回答错嘛。 孟希叹了一口气,把两个腮帮子挤得满满当当。 看到lina转而去和左右的人说话,他不由得再次低下头,把笔拿起来。 这回写的小tip是—— [多吃饭,少说话。] 后面配上了自己画的小猫颜文字,不过,小猫的眼睛变成两个叉号,脑袋旁是乱糟糟的一团黑线。 还是一只中毒晕倒的小猫。 这张便签被他粘在了电脑边框处,最醒目的位置。 屋子里霎时安静下来,孟希把早餐解决完,也装模作样地开始投入工作。 penny作为jessica的助理,每天要忙的事情有很多。 此时,九点刚到,她就抱着一堆文件夹前来分配工作。 刚才那位lina立马直起腰,满脸慈容地同对方攀谈,听话里意思,套近乎居多。 penny笑容勉强,耸起肩膀跟她说了两句,便来到敲敲孟希身侧的隔板: “xixi,来一下。” “哦,好。” 孟希淡定起身,跟了上去。 tina还以为他犯什么事儿了,但仔细一想,关系户想必也不会挨骂。 果真,三两分钟后,孟希好手好脚地回来了,身后跟着个年轻男人。 “打扰各位,这是部门新来的——” 孟希一顿,男生就在他耳边小声提醒。 “em……scott.” “我是新入职的scott,今年刚毕业,还请前辈们多多关照。” 他鞠躬的时候,孟希在一旁垂着脑袋,嘴里还在念叨男人的英文名字,好不容易才读通顺。 明明自己上周也是个新来的,现在居然就开始带新人了。 虽然原因只可能因为他是员工里最闲的一个,但孟希也感觉十分奇妙。 他模仿penny当时的做法,把人领到工位,打印了一份注意事项之类的东西给对方。 “谢谢孟哥。” 嗯? 孟希还没被别人喊过哥,这个称呼他不怎么反感: “把表填好交到penny那里,这是你电脑的系统账号,茶水间在那边,厕所走到尽头右拐。” “还有,你的工牌……”他又开口。 scott却反手从兜里把那东西掏出来,挂到脖子上: “你不说我还忘了。” 孟希一愣。 不愧是通过正规面试进来的职员,待遇果真不一样。 等到中午,孟希提前几分钟便默默收拾东西准备冲刺到食堂,他起身路过scott的工位,胳膊就被拽住。 那人站起来比自己高一点,松开手,姿态放低,请求孟希带他去食堂吃饭。 孟希不太懂,他已经说了食堂在几楼,这scott也已经有了工牌,干嘛还需要自己带路呢? 可是他同样也不太愿意在辩论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况且自诩心地善良,只好开口: “那好吧,你跟我来。” 再晚就吃不到热乎乎的饭菜了。 孟希看到大排的长队,叹了口气,不过结果仍旧是好的,他端着装满心仪菜品的餐盘找到靠窗位置坐下来。 下一秒,scott穿越人海,一屁股坐在他对面。 孟希迷惑地抬起脑袋,对方却浑然不觉: “好多人啊,感觉这里和我大学食堂一模一样,我本科在财大,后来去的普林斯顿,当然我指的食堂是前一个。” “海市财经大学?” “bingo,”听到孟希接话茬,男人打了个响指,同时点点头道:“你呢?” “什么?” 孟希匆匆问一句,便低下头,在勺里把米饭和菜搭配好,一齐送进嘴里,丰富的滋味叫人咀嚼起来无比满足。 如果他对面没有一个喋喋不休的人就更好了。 “哦!我是想问——你去的哪个国家留学?” 孟希愣了下,腮帮子鼓动,眉毛抬上去又压低: “我吗?嗯……换个话题吧,今天的牛腩饭真不错,你要尝尝吗?” “不、不用了,我只是没想到毕业后进入的第一家公司会是青松总部,公司大厦包含这么多栋,真是气派,我实习的那几家顶多占一层写字楼而已,加起来都没这里一个厕所大。” scott自顾自地讲述,孟希努力在享用午饭的间隙对他的话做出些反应。 “听penny姐说,你也才入职一周,那么我具体需要做什么是听你的吗?但毕竟我们都还在试用期……” 试用期? 孟希压根不了解。 可男人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他咽一下口水,缓缓启唇: “其实——” “楼上那家鸭血粉丝汤也不错。” 他强有力地答非所问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5、端倪 貌似发现了孟希是个纯粹的绣花枕头,作为名校毕业的精英,scott此后就没再跟他主动攀谈过。 孟希不免松口气。 翌日,他喝着自己勾兑的苹果汁美式走出电梯,手里是楼下便利店店员现压的热三明治。 本来在店里时,他就想吃掉这热腾腾且令人垂涎的三明治,但今天因为某家商场开业,公交堵了一会儿,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孟希只得马不停蹄地先上了楼。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坐到工位,趁三明治还热的时候一口一口吃掉它。 lina与scott的位置背对背相错,想说话就要双双回头,像是课堂上不大认真的学生。 当然交谈中的不止她俩。 “是啊,我也才知道他是走后门来的……” lina扭过头正与他们相谈甚欢,完全没留意到孟希的到来。 “借过一下,谢谢。”孟希从他们椅子的缝隙中穿过,灵巧地坐上自己窗边的位置。 奇怪的是,这些叽叽喳喳的声音因为他的到来猛然停了。 孟希撕开三明治的袋子,还以为领导来巡视,两只眼睛滴溜溜瞟过去。 lina清了清嗓: “早啊小希,又在便利店买的饭?” “早。”孟希收回眼神,咬了一口三明治。 他选择了肉松火腿不含芝士的那一款,仍然十分美味。 “知道吗,我一直以为资产和生活质量是成正比的,但看来并非如此哦,”lina倚在靠背上,双臂环胸:“毕竟人和人追求不同,自从我怀孕之后,我老公就找了专业营养师安排我的一日三餐,所以现在,我要是吃半口外面的食物,肠胃就会不舒服的。” 不确定她是不是再跟自己说话,但无论如何,孟希都不大想回答,于是继续专心吃饭,没搭理。 lina被迫把目光转向他,再次开口:“小希,你还年轻,还是少吃这些东西,里面添加剂太多了。” “你孩子叫什么名字?” 孟希忽而抬眸发问。 lina显然并没有受到之前的教训,只是眨眨眼疑惑了下,便如实回答——“我儿子呀,航航,航天的航,大名……” “我叫希希,不是航航,你不是我妈,所以,如果你很空闲,还是去管教一下航航小朋友吧,这种对人指手画脚的行为只有亲生母亲做不会被诟病得太严重。” 他仰起脑袋,出声打断对方,直视女人的双目。 “你说什么呢?”lina睁大眼睛,深吸一大口气吐出来,感觉有些眼冒金星,扭开脸嘟囔道:“呼——不识好歹的东西。” 孟希张嘴把最后一点三明治塞进去。 “欸,你们听说那个小男孩儿的事了吗?” tina见状,开口扯开话题。 有人搭了她的话:“得心脏病那个?” “对呀,你们也看到了吧,太可怜了。” “我昨晚还捐了点钱呢,推文上写得太凄惨了。” “有捐款渠道?你发我一份呗?”tina又道。 “没问题啊,”那位女同事掏出手机,目光一扫便惊奇地说:“已经五万块了,那篇宣传的文章还是有点用的嘛。” “真的?不过手术费用应该很高吧,这点钱估计还不够。” “医院不补贴一部分吗?” 孟希的目光在张嘴的几人脸上来回流转,不由得放下杯子。 “你们说的什么事啊?”他好奇发问。 tina转头看他一眼: “你不知道吗?我朋友圈全是那篇文章,咱们市医院有个八岁的孩子,严重心力衰竭,父亲早逝,母亲还身有残疾,没有积蓄,要是找不到合适的心脏移植做手术,那孩子就没几个月了。” “是啊,有一名记者了解到情况,给她们母子写了篇报道,希望扩大知情度,多筹些钱给孩子做手术。” 另一同事补充道。 言毕,孟希不禁蹙起眉头。 lina又抓住他们的关注点,开始了自说自话: “有这种事?天呐,我最近晚上都在读书和学法语,好久没有浏览过这些社交媒体了……好可怜的孩子,当了妈妈以后真的受不了这种消息,把链接发我,我也要献爱心。” “lina姐这么有钱,平台捐款金额最高才一千呢,你还不得多捐几次呀?对了xixi,你要捐款链接吗?” 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可面对同事的好意,孟希摇了摇头: “不了吧,我不太相信这种第三方软件。” “哟吼。”lina不知为何嗤笑:“铁公鸡就说铁公鸡嘛,还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铁、公、鸡?那是什么意思?” 孟希一字一顿学舌,两手搁在办公桌上,身体前倾,一副敏而好学的模样。 “还是把那篇文章发给我吧mia姐,我打算亲自到医院看一看,另外,lina姐,你要是有空我们可以一起,方便你献爱心。” 他拧过脑袋,对着刚才那位同事礼貌一笑后,又瞧了瞧lina的脸色。 mia还在看戏,自己被提到之后才反应过来——“哦,好。” lina没敢再接话。 孟希是不是真的要去医院,她可不敢赌。 清晨的闲聊总是这般,突然开启,然后结束时无声无息,大家不约而同地暂停,开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但那个新来的scott好像始终未曾发言。 他刚才跟lina不是还相谈甚欢么? 孟希心里这样想,却也没当回事。 经过几天的研究,他已经确认自己在这本书里肯定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充其量算个路人甲,或者茫茫npc之一,系统都懒得管。 与其当个卷王冲业绩,倒不如好好活着,开心享受每一天。 起码他还勉强是个富二代呢。 一个上午什么正事都不干,孟希压根坐不住,刚十点就揣着水杯起身。 碰巧,tina也来茶水吧添咖啡。 两人互相打了声招呼。 “你没必要天天跟lina较劲,不搭理她就是了,她一直都是这个性格。”tina好心提醒他。 “我没有跟她较劲呀,那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一直在针对我吗?” 孟希这才隐约察觉到什么。 tina瞥他一眼,不禁无奈道:“你果然是天真无邪啊。” “她为什么要这样?我们才刚认识……两天呀。” 孟希举起两根手指头晃了晃。 tina朝四周环视一眼,喝了口咖啡: “因为她混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个小文员,你一来就跟她平起平坐还不把她放在眼里,而且,最重要的是,整个屋子里就你自己同时拥有lv的围巾和巴黎世家的包,甚至你还是个男人。” 孟希的理解出了障碍。 不是在聊lina吗,怎么扯到巴黎去的? “随便啦,她不喜欢我也没关系,谢谢你告诉我,我先走了。” 孟希拿起杯子,转身就走。 他是来工作混日子的,又不是表演节目,不需要人见人爱,何况在背后谈论别人也非常无礼。 再加上,他的确也不喜欢lina,大家扯平了。 终于熬到下班,孟希先去了趟银行,再到商场逛了一圈,才拎着一只礼袋,按照他打听的地址前往市人民医院。 上层病房并不允许随意探视。 有位护士小姐守在走廊口做登记: “谁的家属?” “您好,我是来看望林一诺小朋友的。” 孟希态度良好,站得也端正,稍稍俯身道。 “你是他什么人?”护士打量他。 孟希如实交代: “我是看到新闻,想来……” “我们科室不允许随意探视的,要是想进去必须有病人本人或直系家属的许可,而且……这位先生,林一诺以及他的家人估计也不太希望被频繁地打扰。” 护士认真解释完,孟希泄了气。 他点点头表示理解,可还是不想放弃: “那我能问一下手术的具体费用吗?或者一诺母亲的联系方式?” “抱歉,这些都属于病人隐私,如果你是打算捐款可以联系线上平台或者红十字会。” 孟希不得不作罢。 莫非他只有去联系那位记者了吗? 思索之时,病房中有人推门而出,孟希下意识瞅了过去,看清楚来者后,着实一愣。 男人西装革履,刚与护士示意完,匆匆瞥过孟希的脸,下一秒,脚步也顿住了。 “关助?” 孟希走近两步。 关毅推了把眼镜,目光中掠过几分诧异,视线缓缓移动到孟希手中提着的袋子,再挪回他脸上: “孟希?你怎么会在这里?” “应该我问你的,”孟希笑一下,眉眼温和:“我听说有个孩子病得很厉害,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你是来看望一诺的?” 听了他的话,关毅当即质问。 孟希点头,感觉不到对方的态度,但脑袋里突然联想到什么: “难道……”关助是这孩子的亲戚? “我跟你的意图一致。” 关毅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赶紧说道。 孟希眸光微闪,随之颔首—— “哦,你也是来捐助的呀。” 他的思维方式总是直来直去,关毅通过几次的接触就了解到了这点。 孟希说出口,又难免琢磨,同样是来捐钱,为什么他能进去? 一个高大的帅哥到哪里都有特权吗? 他忍不住抬头仔细看了看关毅,欣赏对方的五官。 可男人此时的目光依旧带有考究:“不过,这里没我们的事了,有家慈善基金会已经答应承担一诺的全部手术费和医药费,并且资助他上学。” “那可太好了,我本来想去取钱,但银行说超过五万要提前一天预约,我还计划见到家属之后直接把钱汇到她卡上呢。” 孟希说着,再次抬眼,对上了关毅藏在镜片后的刹那幽暗。 他便连忙闭上嘴,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话。 “感谢你的善心,你如果真的想捐钱的话,建议直接捐给新阳基金。” “嗯,这些都不重要,孩子没事了就好,反正我也进不去,就先走咯?” 孟希出声跟他作别,迈开一条腿又撤回来。 他重新站到护士面前: “小姐,你不让我进,我理解,但你能不能帮帮忙把这个送给小朋友?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谢谢你啦!” 他说完,唰地将袋子搁在桌上,脚底抹油般立马溜进了楼梯间,不见踪影。 “欸?”护士没留神就被他钻了空子。 而关毅比她还要惊讶数倍。 只是男人面上不显,仅盯着楼梯间的门出神。 “我帮他带进去吧。” 片刻,关毅侧目,主动把桌子上的烫手山芋接了过来。 护士无比感激。 关毅折返回了林一诺小朋友的病房。 患者母亲有些意外,从凳子上起身: “关先生?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没,路上碰到了一个好心人,托我送给孩子的。” 关毅递给她那个精致的礼品袋。 “真是太感谢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的泪水再次汹涌。 “马上就没事了,一诺是个幸运的孩子,只要挺过去,从今往后便是坦途。” 男人垂头,轻轻拍抚了一下她的肩膀。 那母亲抹掉眼泪,翻看袋子里,拿出一簇玩偶手捧花,还有一张贺卡。 卡片上能看出来是手写的字迹,油墨有轻微刮蹭。 [一诺早日康复!] 很工整漂亮的字。 “欸?袋子里还有东西……” 女人把花束小心翼翼地放下,然后将袋子反扣过来,倒出来五沓崭新的红钞,躺在病房白床单上尤为醒目。 清点一遍,是四万九千元。 关毅带着满头疑云,从医院离开,走进停车场。 他刚把手搭在车门上,口袋里的手机便振动起来。 “傅总,都安排好了……嗯,不过——” 关毅深吸一口气,另一只手抬起来,在自己眉心处按下去: “我碰到了孟希,怎么说呢,总感觉他和我认知中的那个孟家少爷不太一样。” 男人手臂放下来,探进兜里取出了贺卡,指尖一挑,那几个隽秀的字又浮现在眼前。 伴随着的,还有幻想中孟希笑着说出这句话时的神态: [一诺小朋友,祝你早日康复哦!] “完全不一样。”他添上一句。【你现在阅读的是 】 6、升职 做完好人好事,孟希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回家路上,他经过一家kfc,想都没想就推门进去,买了一大堆东西出来。 电饭煲准备好,大米、纯净水,还有两块原味鸡,一盒土豆泥,加上咖喱粉和火鸡面酱。 叮—— “开启煮饭模式。” 这是他从网上学到的做法,当初只看视频就已经垂涎三尺,而今他坐在客厅里嗅着锅里逐渐丰盈的香味,肚子不禁咕咕叫。 为了全身心享受四十分钟后的美味,他强忍着腹中空虚,也没拆开最后一袋牛肉干。 吃饱之后,他又开始拿出平板学画画,把自己两只手弄得脏兮兮就去泡澡。 孟希的精力不是一般旺盛,特别在于白天一直很无聊,晚上要狠狠补偿回来。 所以在浴缸里嗨唱了几首歌,他又回到地毯上,边把前几天买的超大型拼图倒出来玩,边等头发自然晾干。 随手丢在一旁的手机屏幕却突然亮了。 孟希本不想分心,可他的注意力实在难以集中,指腹悄悄滑过去摸到了手机边框。 上面是一条交租提醒。 “啊?” 他瞬间从地毯起身,无措地来回踱步。 怎么会这样? 这房子居然是租的! 孟希一屁股坐到茶几上,五官皱在一起。 看到租金数目那一刻,他更是感觉五雷轰顶。 “孟希啊孟希,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 他烦闷地踩在毯子上跺了跺脚。 第二早。 晴天,但气温较低。 果真是春寒料峭。 孟希把自己裹紧在外套中,搓搓鼻尖。 今天的办公室里格外安静。 他感受到一丝异常,蹑手蹑脚地靠近自己的工位。 tina抬眼,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女人压低声音告诉他: “小道消息,大老板今天要来人事部视察。” “大老板?” 孟希语气中带着疑问。 tina收回眼神,嘴巴不动,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当然是傅总呐。” 嗷,对。 孟希把吸管扎进热可可盒里,一口气喝了大半,味道有点不太对,可他现在脑子里思索着别的,没有在意。 他仍旧忘不掉当时在厕所遇到傅文州的尴尬场面。 一盒可可很快被喝光,孟希将盒子捏扁,却意外看到了包装上的一个“奶”字,当即瞪了眼。 而配料表的第一位便是——“生牛乳”。 他来得太着急,居然错买成了可可奶,怪不得喝起来有股乳制品的味道呢。 一大早上就有小插曲,孟希不免有种今日运势不佳的预感。 【孟希?】 他闻声猛地抬起头。 【谁在叫我……】 许久没有听到过系统的声音,孟希都觉得有些陌生了,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而下一秒,jessica便满脸堆笑,做着指引的手势,低眉顺眼地领着男人走入办公区。 傅文州穿了件长款大衣,衬得身形愈发高挑挺拔,仅仅是站在那里,一张冰块脸就降低了整层楼的气温。 他身后跟着许多人,其中只有关毅是孟希认识的。 察觉到关助投向自己的视线,孟希对他回馈以微笑。 但肠胃中的不适也是在此刻开始现形。 傅文州忽而扭头,看向身侧的关毅。 关助理的目光慌张收回,微微低下头。 “傅总,我们人事部一直都是全公司出勤率前列的部门,最早的员工七点钟就到了,自觉投入工作,效率和积极性非常之……” 她话还没说完,身后便挤进来一个气喘吁吁的lina。 jessica这才瞧见她的工位是空的,刹那间脸都绿了,转过头拼命使眼色: “你去哪儿了?我不是说过早上要先来公司打卡才能去见客户吗?” lina刚下电梯的时候还很淡定,可远远地望见这边的阵仗就开始发怵,现在跟傅文州面对面,更无意识地颤栗: “对不起jessica,对不起傅总,我不会再迟到了,请你们原谅我,绝对不会有下次的!” lina朝着傅文州的方向弯下腰。 傅文州看都没看她,只冲jessica吩咐道: “一切按公司的规章制度来。” “是,傅总,我明白。”jessica仍旧提着一口气,手心都发烫,瞥向lina:“还不赶快去工作?” 【真是倒霉诶,居然迟到恰好被阎王爷抓住了。】 虽然他不怎么喜欢lina,却不由得心生惋惜。 【谁是阎王爷?】系统忽然问道。 【你应该能看到画面吧,当然是那个穿黑大衣凶巴巴的男人咯……另外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呀?】 系统好奇心这么强是他没想到的,不过孟希也有自己的好奇——【傅文州是不是传说中的大反派?所有人都好怕的他的样子。】 系统终于冒出来以后,孟希争分夺秒问出来的问题居然如此无聊,简直避开了所有重点。 但系统只是反问: 【你也怕他么?】 【当然不啦。】孟希在心里挺起了胸膛。 不过没硬气几秒钟,他的肚子便一阵绞痛。 都怪那盒可可奶。 孟希悄无声息地从桌上拿了一包纸巾,而后弓下腰、放轻脚步,鬼鬼祟祟往厕所移动。 可惜,只差临门一脚。 “孟希!你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他一抖,孟希立马站直了身体,笑容略显僵硬:“jessica早呀,我肚子好痛,去趟厕所。” “非得现在吗?傅总有话要问你呢!” “可我真的很痛,很快啦,你们稍微等我一下,感谢!” 孟希扭头消失在几人视野中。 “竟然还敢让傅总等你?” jessica气得头晕。 平时还都好好的,老板一来怎么幺蛾子一个接着一个?! 故意的吧! “叫他去。” 傅文州将目光从垂眸勾唇的关毅脸上挪开,说了这么一句,抬脚默默走到孟希办公桌前。 他的小桌子摆得很满,生活气息也很重,电脑旁还有一盆粉嫩的多肉。 而傅文州唯独留意到他贴了满墙的便签。 男人忽而眸色一沉,伸手撕下了他贴在电脑边框的那张“多吃饭,少说话”。 傅文州的指腹用力按在上面晕倒的猫猫颜文字上。 “唔——” 孟希从厕所隔间推门走出,刚才痛得嘴唇发白,此刻才恢复了气色。 他洗完手,再用纸巾仔仔细细擦干净,整理下头发便离开。 办公区域紧张的气氛不复存在,视察大军已经撤退。 可是孟希往自己的工位去,一路上许多目光纷纷向他射过来。 又怎么了? 他刚坐下来,tina便挑眉凑上前,不过penny的到来似乎打断了她即将要说的话。 “孟希,收拾好东西走吧。” “什么?” 孟希霎时间呆滞住。 他不就上了个厕所吗?比迟到的罪过还低,怎么就被炒鱿鱼啦?! 天呐,孟令韬会杀了他的。 孟希闭了闭眼,还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快点吧,这个工牌是赶制出来的,你先戴着,下午会有新的送到楼上去。” penny把工牌递给他。 孟希稀里糊涂地接过来,看到上面自己的照片,唯一变化的是原来的职位被记号笔涂黑,上方多了一行字: [董事长助理] 他完全石化,整个大脑都冻结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孟希背上包,随着电梯一起升到三十六层。 他还迷迷糊糊的,是关毅来接他,带他到岗。 原来董事长助理不是职位,也差不多等同于一个部门了。 关毅属于总助,占核心主导地位,初次之外,还有三名同事分别处理其它事务,现在加上孟希,董事长助理团队一共有五人。 整个三十六层,大部分都属于董事长办公室,其余的就是助理团队办公区、秘书办公室和会议厅。 孟希一双眼睛到处瞟,已经不记得自己该纠结的是——傅总为什么要给他升职。 “关助,你的英文名字是什么?” 他那股好学的劲儿又上来了。 主要是因为他花了将近一周的时间去记住那些几乎一模一样的英文名,好不容易熟悉了,又被调到这里来,又要重新记忆。 不过听关毅的讲解,这层的同事没那么多,希望记名字的难度会降低些。 “总部有些部门实行英文名字制度,是为了迁就港市和国外聘来的高管,我们的直接上司是傅总,不需要再互相叫英文名。” “噢,这样呀。” 孟希垂眸,可关毅还是没说他的英文名字叫什么: “那你也是港市人吗?” “为什么这么问?”关毅望向他。 孟希轻笑,而后才解释—— “你的咬字很有那边的感觉呢。” 关毅被他这句挑乱了心神,慌乱地撇开目光: “差不多吧,我的祖籍在惠宁,后来去港大读的书。” “惠宁……” 孟希念叨着这个地名,他并不精通地理,后来经过查询才知道惠宁是毗邻港市的一座城。 关助没再跟他闲聊,带人到了地方: “这里就是你的位置。” “陈扬,马煜博,夏筝。”男人抬手介绍,只是旁边伏案的几位也没什么反应。 孟希看了看关毅,在嘴里无声把这些名字过了一遍,又站好,像个乖巧的学生崽: “大家好,我是孟希,以后就是这里的一员了。” 意料之外的,他们都在忙碌,只有一位看上去年纪相仿的女生稍稍抬头示意。 “谢谢。” 孟希灰溜溜地坐了下来。 关毅碰碰他的肩膀: “以后有机会熟悉。” “嗯嗯,”孟希用力点点头,他是个十足的没心没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你先收拾吧,我去问问傅总。” 【对哦,傅总。】 孟希瞬间有些坐立难安了。 他现在跟傅文州仅相隔一道墙的距离。 男人为什么要把他调来这里呢?傅文州明知道自己什么都不会。 【真是个讨厌鬼。】 【很不巧又听到你抱怨了。】系统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终于又出来了,是那边信号不好吗?还是你手底下管理的npc太多啦?】 系统不予回答。 【好吧,拜托你告诉我,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 【你的任务?】系统半晌才回复一声。 【嗯,我总不能每天都无所事事吧,这种感觉还蛮慌的。】 孟希实话实说。 系统却道:【你认为所谓的“任务”会是由我下达吗?】 【不然呢?】 孟希下意识启唇,但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免心生疑惑——【等等,你的意思是,我要去自己触发任务吗?怪不得……可那样子的话,你好像就没什么用处了呀。】 他把办公桌收拾好,打开了电脑。 系统貌似被他不加掩饰的嫌弃伤了自尊心,没有再开口。 孟希不禁感到后悔,他本应该再多打听一点线索,看来下次必须对这位系统大人毕恭毕敬些。 【脾气还蛮大的嘛。】 他暗暗吐槽一句。 关毅从董事长办公室走出来,先去倒了杯咖啡,才走向孟希。 “傅总叫你进去。” “我?” 孟希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居然这么快就要跟傅文州打照面了。 不过他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站起身来。 关毅双手端起咖啡杯跟随其后。 孟希转头瞅了他一眼: “这是要拿给傅总的吗?” 他指的是咖啡。 关助不知他为什么这么问,却也点了点下巴。 “那我帮你拿进去吧。” 很贴心的举动。 关毅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就空了。 他或许应当表达出感激,可费解之情却笼罩着大脑。 孟希已经小心翼翼地敲门走入办公室。 “傅总,您的咖啡。” 傅文州当然不会理他。 孟希有了准备,所以没多么慌乱。 男人握着钢笔正在写什么,孟希注意到他是左手执笔,手表还戴在右手腕,因而便绕到办公桌的另一端,将咖啡杯放在他左侧。 傅文州第一次掀起眼皮瞥向咖啡杯。 但他依然没说话,也未曾施舍给孟希半个眼神,像是完全忽略了对方的存在。 他探出手,修长的骨节握住杯子。 孟希立在一旁,呼吸轻缓,视线从他精致有力的手指慢慢转移到棱廓分明的侧脸。 【好帅啊。】 咖啡杯悬在半空中。 傅文州诡异地一顿,眉头蹙起,侧目瞟了过来。 孟希不明就里地眨眨眼。 男人一口没喝,又把杯子放回杯垫之上,抬头盯住他: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嗯?不是你让我进来的吗?我还等着您给我安排工作呢,老板。” 孟希歪了下脑袋,嘴角微勾。 他说完,傅文州倏地朝后倚住靠背,眯起双眼望向孟希的脸,那目光活像x射线。 孟希仿佛被穿透了一般,瞬间收敛笑容。 “你没受过员工培训吗?上班时间不允许嬉皮笑脸。” 傅文州这话冷得像冰锥子,迫使孟希寒毛竖起: “我……” 他还真没参加过员工培训。【你现在阅读的是 】 7、甜美 “去把员工日常行为规范抄十遍,下班之前交给我。” 傅文州下达了处罚方案,然后平静地握起咖啡杯抿一口。 孟希还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男人把杯子再次放下,又瞥他一眼,二度开口: “十五遍。” “我走我走!傅总再见!” 孟希逃也似地离开办公室。 【里面简直是人间炼狱!】 逃到人类世界的第一秒,他就深吸一口清新空气,然后用力呼出去。 他再也不会夸傅文州帅了。 空有一张俊美的皮囊,却干着恶魔勾当。 孟希气鼓鼓地回到工位。 肚子里空虚无比,他才不要抄什么笨蛋守则呢。 周遭是敲击键盘的声音,此起彼伏,接连不断,却意外的非常悦耳解压,还有几分助眠效果。 孟希托着下巴撑在桌面,掏出手机点开搜索框。 他一个一个打字: 【吃含牛奶的食物会腹痛是什么原因?】 搜索结果和颅内的声音同时弹出——【乳糖不耐受】 孟希愣了下,坐直了身体: 【你又回来啦?】 系统不语。 【真厉害呀,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还有代替百度的功能呢?】 【现在我变得有用处了吗?】系统出声。 孟希赶紧开口: 【当然啦,你超级有用!一直都是这样呢,没有你我可怎么生存下去呀。】 系统沉默了半天。 就当孟希以为它又因为不好意思而退下,并且感叹于几条代码竟有如此丰富的情绪时,系统悄悄冒出头——【你有乳糖不耐受症?】 【这个问题我本来还想问你的,看来你也不算万事通嘛,一开始,我其实只认为自己是单纯不喜欢乳制品而已,没想到会是这样……】 【可,原主貌似没有这个毛病的呀,我看到他冰箱里有牛奶盒。】 孟希自己琢磨了一大通,系统却仅仅揪住一点:【原主?】 【怎么了,你不知道这个词吗?就是原来的孟希呀。】 系统平静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到底是谁?】 孟希还未回答,忽而听到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突然感受到周遭气氛似乎莫名危急起来,猛地抬头,不巧,面对面与傅文州相视。 孟希动作一顿,手里瞬间空了。 男人抽走了他的手机。 “上班期间严禁与工作无关的一切事务,看来你的确不把员工守则放在眼里,既然这样,那就加码到十五遍,中午之前交不上,就不用吃饭了。” 傅文州第一次同他说这么长的句子,话音落地,便将他的手机反扣在桌面,又道: “去跟关毅要稿纸。” 孟希呆滞又迟钝地目送他转身离开,身边的众人才松了口气。 【不让吃饭?!还有没有天理了!周扒皮也不能这么没人性啊!】 他今日第一天调到傅文州身边,就被男人当众批评。 丢脸事小,中午吃不上饭才严重! 孟希忙起身,找关助要了厚厚一沓方格稿纸,又回到自己工位上,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超大容量的黑笔,当即伏案开抄。 现在已经接近十点。 他好饿啊。 孟希欲哭无泪,试图与系统沟通,无果,也没任何金手指帮他。 炮灰npc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怪不得都叫你活阎王,真是讨厌。】 孟希暗暗磨牙,写的力道愈发加重,清隽的小楷字笔画逐渐扭曲。 身旁的同事们陆续走了,办公室空下来,安静的环境衬得孟希心里又添一份凄惨。 他终于抄完了,手腕子酸痛得抬不起来,拿另一只手把那一堆纸摆整齐些。 傅文州始终没离开过他的办公室。 孟希心里咚咚直敲鼓,手中的稿纸却被人接了过去。 他不由得抬眸,瞧见关毅的脸。 “关助……” “我帮你拿进去吧,在这儿等我。” 关毅抬手叩门。 “哦。”孟希轻声应着,往后躲了半步,撑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不到三分钟,关毅就从董事长办公室走了出来,完好无损。 孟希伸长脖子望去。 关助凑近他,拿起了自己的外套: “这个时间食堂的饭菜估计凉了,我带你去别处吃。” 孟希眼睛立马亮起来。 “真的吗?原来你是特意在等我,关毅,你人真好!” 他甚至都想给关毅一个拥抱,可对方严肃的气质让他望而却步,只双手合十拜了拜。 关毅套上外衣,推了把镜框,垂眸道:“走吧。” “好!” 孟希乖乖缀在他身后当小尾巴。 两个人走在一起,谁也不吭声的话有些尴尬,孟希便出声同他闲聊。 “关助,你平时都爱吃什么呀?” “我没什么忌口,都可以。” “那我们去吃什么呢?” “附近有一家年数不短的茶餐厅,你吃得惯港餐吗?” 关毅侧过脸瞧他,孟希两只眼睛却盯着一处,那表情应该是在思索: “我好像还没有尝过,是比较符合你的口味吗?那我试试吧,应该会喜欢。” 走出公司大楼,孟希仰起脸直冲太阳,反射得肤色如纸。 他下意识举起手掌遮挡住眼睛,嘴唇翘起来。 关毅又不敢看他了,收回目光。 孟希看到菜单瞳孔再次发光,点了瑞士鸡翅、滑蛋叉烧饭,还有一杯柠檬茶。 “他们家烧鹅是招牌,也点一份尝尝吧。” 关毅只要了份面。 他惊奇地挑着眼皮,将孟希吃饭的样子印入脑海。 “怎么了?” 孟希咽下去嘴里一大口,问道。 关毅唇角放松,摇摇头: “没什么,只是看你吃得很香。” “是吗?我不知道自己吃饭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下次还是立个相机自己拍下来看看咯。” 孟希耸了耸肩膀。 “没事的,我们那边老人常说,吃饭香的孩子有福气。” “那你看我吃,食欲会增加吗?”孟希抬眉调笑一句:“要不是被饿了这么久,我也可以吃相很斯文的。” 说完他便用勺子舀了满满一勺,演示自己“斯文”的吃法。 关毅没忍住,低头轻笑一声。 孟希看着他的脸,也眯起眼睛笑了下。 他喝点柠檬茶顺一顺,微微酸涩的味道使得他眉头抽动,而后叹了口气: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关毅轻轻点头,示意他畅所欲言。 “傅总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孟希瘪着嘴。 关毅没什么表情,平静开口: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还需要觉得吗?明摆着的事情,你看我现在都只能用左手握勺子吃饭呢!” “傅总向来比较严厉,或许也可能是他今天心情不佳,你既已经在总助团队做事,以后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就因为他心情不好,所以就把我升职放到手边来折磨吗?”孟希想透了。 他就知道,原来是这样。 可恶的傅文州。 “不。” 关毅矢口否认,视线转向他: “傅总赏识你,是由于你那一手好字。” “啊?”孟希啃鸡翅的动作停了下来,两只眼睛扑闪着,有些不解。 关毅便解释道:“傅总第一眼看到你的字,就被吸引住了。” “他很好奇,你怎么会写得出跟性格完全不符、苍劲有力的楷体小字,莫非你中学的时候,也写这种字吗?” 闻言,孟希不由得愣了一瞬。 留给他思考的时间不多,关毅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是在捕捉他脸上瞬时闪过的微表情。 孟希僵硬地扯了扯唇: “都说字如其人嘛,难道关助觉得我五官不端正?” “当然不会。” 关毅笑意很浅,摇了下头。 孟希默默在心底大喘气,低眸专心吃起饭来。 应该糊弄过去了? 但愿是他多想,关毅忽然提及他的字迹,难不成是在试探什么…… 可他又不知道“孟希”究竟写什么字体,也模仿不出来,就算关毅真的查出什么端倪,大不了说自己后来专门练过。 况且这位大总助平日忙着应付那办公室里的活阎王,应该不会大费周章地去中学调查自己一番吧? 填饱了肚子,孟希喝掉最后一点柠檬茶,跟着关助回到公司。 休息时间还没结束,不过看上去,顶层的办公区域是不存在“休息”二字的。 傅文州吃饭是由专门人送进办公室,有他在,其他员工紧绷的弦便无法松弛,只有去茶水吧等咖啡时略能喘息一二。 那里已经有了位摸鱼的同事,孟希脑袋里搜索着名字,这人应该是叫马煜博。 关毅与孟希两人距咖啡机还有几米的距离,身边掠过一片残影,脚步相当利落。 孟希抬眼,只能瞧见那人一头棕红卷曲的短发。 站在咖啡机前的小马立即让开,手机藏在身后,跟对方打招呼: “霖姐好啊,你先吧,我刚换好了新豆子。” 女人没应声,径直走过去,把杯子摆正,按下美式的按钮。 香醇的咖啡气味在屋里氤氲开。 孟希拱了拱鼻子,又见那比自己还高的女性端起杯子转身。 “谢了。”她面无表情道。 小马受宠若惊,连忙回应: “没事儿!” 女人与他们擦肩而过时,孟希再次嗅到了一股烘焙的焦糖调。 关毅在她脚步停下后,也侧过脸。 两人互相冲彼此略微颔首,算作打招呼,过程不过几毫秒,省了不少无用的寒暄。 孟希叹为观止,还呆呆地盯着女人远去的背影。 “别看了,她是苏霖,董事会秘书,见到她除了打招呼一句话都别说,尽量绕开走,不过她也不会搭理你。” 听上去倒跟傅文州脾气相投呢,气质也差不多。 孟希乖巧点头,只是疑问: “董事会秘书是什么意思?不应该叫董事长秘书吗?” “这两者完全不同。”关毅很乐意给他补课:“董事长秘书代表她只替傅总办事,但实际上苏霖比我们这些人都厉害得多,属于高管,她是服务于董事会的,负责整个公司的合法运营。” 知识量太大,孟希仔细消化着。 关毅继续说道—— “苏秘书从小在国外长大,是傅总特聘来的,工作能力很强,不过性格也十分高傲,你尽量不要去触她的霉头,我偶尔出错了都会被劈头盖脸骂一顿。” 感觉还是和傅文州没什么区别啊。 顶层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这么严厉的雌雄双煞竟然恰好能凑够一对。 “怪不得,她看起来就像一头母狮子。” 孟希由衷赞叹道。 接了一杯卡布奇诺的小马却噗嗤乐出声,表情戏谑:“噗!你是想说母老虎吧!” “不啊,我最近看了部纪录片,上面说狮子是唯一群居的猫科动物,雌狮占群体中的主导地位,负责狩猎,她们依旧是母系社会呢。” 听了他这番话,小马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身离开。 就连关毅都才反应过来,他居然是真的在称赞苏秘书。 孟希不明白自己是否又说错了什么,向关助投去求助的目光。 “要来点咖啡吗?”男人只得岔开话题。 孟希拒绝了: “谢谢,我喝点橙汁就好。” 他拿了个一次性塑料杯,铲点冰块进去。 对他来说,冰饮比咖啡因更提神。 可仅仅靠点喝的根本不足够,加之又被傅文州安排了一堆需要誊抄的东西,孟希没到下午茶时间就饥肠辘辘,埋起脑袋来偷吃自己带的小包零食。 当然,他还没忘了给办公室每个人都点了一份芝士蛋糕。 “我选的少糖低卡款,比较健康,大家吃了也没负担。” 免费的蛋糕同事们自然笑纳,孟希甚至还大着胆子送进了苏霖办公室里。 苏秘书不抬眼,只是让他放下后赶紧出去,不要打扰自己工作。 “好的!” 孟希见好就收,逃得很快。 不过他还是在关门之前听到了一声冷淡又公事公办的——“谢谢”。 孟希有些小雀跃,他心目中的狮王并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第一天到这里来,怎么也要跟新同事搞好关系,倘若他反而因此惹到谁,可就得不偿失了。 还有一块蛋糕,却变成了烫手山芋。 孟希便前去拦住关毅: “关助,这一块我本来是想拿给傅总的,但我不太敢,能不能托你帮我送进去?” 他两只水汪汪的眸子盯住男人,声线带着几分央求。 “你都敢进霖姐的办公室,怎么现在反而怕了?” “这哪里能一样?” 傅文州可比知性大方的苏秘书吓人多了。 孟希冲他嘿嘿一笑:“而且,我知道关助是个大好人,肯定会帮我的。” “算了,”关毅没办法:“你说我是好人,那我要提醒你,傅总不太喜欢甜品,何况他今天……你最好衡量一下。” 孟希这次迅速领悟了关毅暗示的语句,举着蛋糕盒子的手降下几厘米,皱起眉头。 “我本来也没想送给他吃。”孟希小声嘟囔一嘴。 “那,麻烦关助你再分担一块吧,这样一来你可就得到双倍关爱咯,感谢你今天中午陪我吃饭。” 他的话一套又一套,关毅被圈了进去,推辞不掉。 男人深谙“吃人的嘴短”这道理,可在青松、在傅总的手底下工作数年,他也明白公私分明,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孟希这些甜蜜的小恩小惠。 他放下蛋糕,接到傅总的传唤消息,便整理衣装,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外面在吵什么?” 傅文州凌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嘴角弧度比往日又往下压了几分。 关毅知道他今天似乎非常不悦,可总找不到源头。 “下午茶时间,孟希给大家点了蛋糕吃。” “孟希……” 傅文州咬他的名字,像是咬他本人一样重: “又是他,他把公司当菜市场吗?” “应该只是上任第一天想打好关系,这种小心思人人都有。” 关毅道。 闻声,傅文州没什么反应。 “午饭时我试探过他,也许是他本身就是这般难以捉摸,回答得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总归和我们了解到的有出入。” 至于别人眼里的孟希与现在身边这个孟希有何出入,关毅也做出解答—— “性格太好。” “刚才他居然亲自去给苏秘书送蛋糕了。” 关助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 他这些话钻进耳朵,傅文州的注意力却不在眼皮底下这些文件上了,而是微微仰头,靠住座椅,居高临下地瞥向他。 关毅霎时间站正,垂着眸子,不再说话。 “他给办公室里每个人都买了蛋糕,连苏霖都有,是么?” 傅文州幽幽问出一句。 关毅瞅着自己的皮鞋尖,不明就里,但也必须回答:“对。” 屋子里电子设备运行的细小动静和自己的呼吸都清楚可闻,关助被这样诡异的静谧包围,内心十分不安,然而下一秒,他耳朵里冷不丁钻进一句—— “那我的呢?” 老板椅上那位矜贵男子略带疑惑地再度开口。【你现在阅读的是 】 8、迷雾 关毅不禁愣了一瞬。 他在傅文州二十五岁的时候进入公司,当时对方孤身一人,斗赢了傅家其余亲戚股东,坐上董事长的位置。 关毅当时也不过才毕业,看着同自己年龄相仿的企业家,心里满是敬畏。 一眨眼八年光阴逝去,他印象里的傅文州,永远是沉稳镇定、深谋远虑。 可现如今不知道因为什么,隐隐出现了变化无常的苗头。 “傅总,”经历了片刻的思想斗争,关毅终于开口:“我不想扯谎欺骗你,其实孟希也为你准备了甜点,但他来问我的意见,我认为你素来不喜欢这些,就……” 他抬眸,视线触及男人漆黑的眸子。 “傅总,我不是有意的。” 关毅赶紧又低下了头颅。 显然,傅文州是不高兴了。 可因为什么呢?关毅想破脑筋也不会归结到一块小小的cheese蛋糕上。 傅文州舒出一口气,目光看向自己办公桌上摆着的罗汉松盆栽。 “为什么要做多余的事情?” 他缓缓起身,绕到桌旁,稍俯下身,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弄绿植的垂叶。 那叶子在他指尖显得无比纤弱。 “对不起傅总,我只是怕您生气。” 关毅半晌才出声,可话音一落就被傅文州顶了回去: “这就更多余了。” 男人收回胳膊,直起腰来,转过身对着他——“你跟了我多久,连做事都不会了吗?” “我明白了,傅总。” 关毅闭了闭眼。 傅文州抬手,他就扭头离开办公室。 悬着的心放下来,关助调整呼吸,眼神再次定格在电脑前托起脸蛋的孟希身上。 他还不知道自己引起了怎样的风波,看似专心致志,被屏幕光点亮了瞳孔。 貌似是注意到什么,孟希展露了野生小猫的警惕,转头望过去。 这时候,关毅已经走掉。 【欸,看错了吗?】 孟希挠挠脸,没怎么纠结此事,继续研究自己的工作。 升职加薪的感觉确实幸福,他晚上奖励自己买了一只崭新的游戏手柄,还把路过的烧烤摊洗劫一空,美滋滋回到了家里。 清晨,孟希早早起床,给自己煮了几颗大馄饨吃。 他吃得浑身热腾腾,感觉室外的温度好像有所升高。 一路上,春风不似往日强悍,头顶是光秃秃摇曳着的树枝,孟希抬眸遥遥一望,竟发觉枝头冒着绿意,连同映在自己身上的光影都有颜色。 只是靠近了,他却怎么瞅也瞧不见半点嫩芽。 孟希晃着脑袋,哼起小曲,心情大好地进了办公室。 宛如一抹亮色扎进了低饱和度的颜料盘中。 “早上好,大家!” 他来到自己的位置,从包里拿出一盆顶尖露粉的多肉,与之前那盆对称,搁在了电脑的另一旁。 这也是他昨晚购进的,品种名为“冰玉”。 他这包里,有泡好花茶的水杯、果汁瓶,以及杂七杂八的小零嘴,没一样跟工作相关的。 傅文州从专用电梯迈出脚步,关毅立马凑了上去,为他安排今日的工作。 两人一前一后往董事长办公室走,倏地,傅总毫无预兆地停下。 顺着男人的视线,关毅瞧见一张缩在亮橙色卫衣里的白嫩小脸。 貌似意识到不对劲,孟希掀起眼皮瞧过来。 两个男人双双死盯着他,叫孟希起了鸡皮疙瘩,疑惑地歪了下头。 傅文州蹙眉,同时拧过脑袋,抬腿走了。 【干嘛呀?】 孟希打开手机前置,往自己脸上晃了下。 【什么都没有呢。】 【你确定吗?】系统突然冒出声音。 孟希立马坐正了。 他心里雀跃,系统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是不是代表自己的排名在npc里逐步上升? 【早安!你来了呀,今天要下达什么任务,或者给我些别的指示吗?】 系统这次居然认可了他的说法:【嗯。】 【去傅文州的办公室,掐一片罗汉松的叶子。】 【?】孟希完全不理解。 系统便冷漠质问:【哪个字你不懂?】 【那倒没有,每个字都能懂,但连起来就不该理解了,为什么要摘叶子啊?】 而且,他也不知道罗汉松长什么样子。 【照做就好。】依旧是冷冰冰的声音命令道。 这任务还真棘手,第一个问题来了:【等等!可我要怎么进傅文州的办公室呢!】 【这不需要你担心。】 系统留下最后一句话就没了踪影。 孟希摸不着头脑,拧开杯子喝了口水。 喉结往下一滚,他略仰起脖子,便瞧见关助朝自己的方向过来。 视线追随着对方,男人的身影渐渐放大,最后停在孟希眼前。 孟希放下水杯,继续用澄澈的一双眼睛望向他。 “傅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孟希的惊奇不只在于这句话。 他嘴巴张开些,迟疑道:“我吗?” “我不是在和你说话吗?别耽误了,走吧。” 关毅没什么情绪。 他平常就是这样的状态才对。 孟希此时却没发现他态度的微末转变,只是惊叹自己终于见证到了系统的威武。 【好厉害!】 如果并非巧合,那肯定就是系统安排的。 孟希挺直腰板起身,全然不在乎自己接下来即将面临什么,反正有系统大人撑腰。 但真正迈进去的那一刻,他还是条件反射地开始发怵。 “傅总,您找我?” 孟希下意识斜了一下脑袋,可是想到傅文州不喜欢这样,立马又把自己的头摆正。 男人抬起眼皮,在他脸上停留了短短半秒,就看向关助: “高层都到了吗?” “几位老总都已经在办公室等您了,随时可以开始会议。”关毅微怔,连忙回应道。 孟希被晾到一边,眼睛在两张帅脸上来回游走。 都是平日没有什么表情的类型,可真要比较起来,孟希不能否认—— 【还是傅文州更胜一筹。】 这个念头在脑海弹出,下一秒,傅文州竟倏地瞧了过来。 孟希被他的目光定住身体,诧异的神色还没来得及收起。 傅总“高抬贵手”,指了指窗边: “你站那儿去。” 孟希不明白他的用意,但也垂着脑袋听话地站过去。 傅文州办公室里这面巨大的落地窗,视野极其开阔,稍一低头便将附近的景致一览无余。 这样看下去,那些光秃的树枝上的确晃动着嫩绿色的绒毛。 哎?等等。 傅文州让他站在这里干嘛? 孟希侧过头,傅文州竟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旁。 额头险些磕到傅文州的下巴,孟希慌乱一躲,后背紧贴上玻璃,小心翼翼地瞧着对方。 像是被罚站了一样。 傅总眼底拂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绷着唇角开口: “你就在这儿,眼睛盯着对面商超的停车场,好好统计它一天驶入几辆,开出几辆。” 孟希还没琢磨过来他这话的意思,男人便转头离开。 关毅递给他一个眼神,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莫名其妙的。 傅文州怎么每天都能找到折腾他的新方式? 孟希深吸一口气。 自从转到顶层,他似乎都能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 别人是来上班,他倒好,渡劫。 孟希蹲下身,两手撑起下巴,在窗前发了会儿呆。 数轿车?亏他想的出来。 孟希还没忘记自己的任务,在两腿酸麻之前起立,环视四周。 好几盆植物呢,哪个是罗汉松? 他呼叫系统求助,可对面好像又占线,迟迟没有回应。 孟希身边也没手机,无法借助现代的智能科技。 别无他法。 只见孟希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祷告了一番,嘴里轻轻念叨: “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们的,给我揪一小片叶子就好,有机会我一定帮你们浇水施肥。” 过了内心这关,他便松一口气。 于是,孟希伸出罪恶的手指,把每株盆栽都“残害”了一遍,攒起几片形状各异的叶子,放进口袋里。 采摘过程中,他还没忘记用掌心拍拍植物的顶端,再度表示自己并非有意为之。 万物皆有灵,他要行善积德才对。 他蹲在地上那盆龟背竹旁,注视着其巨大的叶片,犹豫片刻,只用指头弹了两下,就起身。 兜里这些应该够了。 龟背竹幸运地逃脱一劫。 孟希转头,无意间一瞥,瞧见了脚边的废纸篓。 里头被几页纸塞满,他再次俯身,觉得这纸的材质很熟悉,便伸出了手,随意抽出其中一张—— 果然,正是昨天让他险些抬不起手腕的元凶。 那稿纸上全是他的蝇头小字,却奇怪地被人为裁去一些方格。 “怎么回事?” 孟希查看了剩下那些,皆是这般。 有的扣下去得多,有的倒还算完整。 不过,辛辛苦苦抄写的资料,现在面目全非,还被毫不犹豫地当做垃圾丢掉,孟希心里算不上轻松。 何况原本的内容太杂,孟希抄写时也没怎么动脑筋,现想是琢磨不出来了,自然也不会知道其中有什么隐情。 只能是傅文州干的。 他一个集团老总,就这么无聊吗? 不对,男人不会浪费时间做如此无用的事情。 那这些被扣下来的字,究竟去了哪里?有何作用呢? 关助之前提及过字迹的问题,跟这件事,会有关联吗? 孟希不清楚傅文州什么时间会回来,堂而皇之在他办公室翻找,也不可能。 他立在龟背竹旁,两条胳膊横在胸前,目光没有焦点,牙齿轻轻咬住下唇一侧,陷入思索之中。 又多了一团迷雾。 傅文州结束会议,返回办公室,抬眸就抓到了一只不大专心的孟希。 被抓包的嫌疑人耳朵一动,恍然扭头,跟男人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只是不知道谁的眼睛更大更漂亮一些。【你现在阅读的是 】 9、顶撞 “数清楚了吗?” 傅文州淡淡一句,顺手解开了袖口,坐到办公桌之后。 孟希直视他,干脆摇摇脑袋。 男人明显露出探究的眼神,视线匆匆掠过他唇下不甚清晰的齿痕,并不清楚他的小脑袋瓜里又在酿什么坏主意。 “您说让我统计一天的,可我不知道这个时间范围究竟是从几点到几点呢?我要一直站在这里数吗?” 孟希瞧上去十分为难的模样。 傅总眼眸微眯,冷哼一声。 “从你站在那里的第一秒开始,直到今天下班。” 孟希震惊,如此精致唇形勾勒出的嘴巴,居然能吐露出这般冰冷残酷的字句! “可是,我站在这里一整天,会不会很碍傅总的眼?不然我出去数吧,茶吧那边也有小窗……” “孟希。” 傅文州直直地望向他,打断他絮絮叨叨的话——“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哦?为什么?】 孟希在心里问道。 男人的视线从他脖子到腰滚了一圈。 被这动作指引着,孟希也下意识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服。 “你没觉得自己跟整个办公室的氛围格格不入?” 傅文州指腹敲在桌边。 孟希想了一会儿,很直白地否认:“不觉得。” 笃笃—— 是关助这个活菩萨叩开了门。 “傅总,你要的文件。”他把浅蓝色的文件夹放在傅文州面前,又道:“会议纪要我已经在整理了,晚上下班之前可以交上。” “那个不急,你先抽空去教教他,什么叫做职场着装。” 傅文州冲孟希那边抬起下巴。 【原来是衣服的问题吗?】 孟希无语。 “好。”关毅颔首,回眸看向孟希,慢慢转过身来。 可孟希并没有要跟他离开的意思,反而上前一步:“傅总——” 傅文州施舍给他一束目光。 “青松集团包罗万象,连职工也是百花齐放,来自各种专业,不管什么年龄层什么地区,大家都凑在一起,这样的公司,应该会认可大家的穿衣自由吧?” 听了孟希的话,关毅后背已然被冷汗浸透。 他试图使眼色暗示对方闭嘴,可孟希根本没在看他。 “我们没有工装,员工守则也并未规定日常必须的穿着,难道必须拥有职业着装才能做好工作吗?而不是穿上让自己舒适又得体的衣服?” 他讲完,室内也安静了下来。 孟希耳旁有砰砰的响动,两人都盯着自己,他才后知后觉发现是心跳。 他大脑一片空白,那些话不知道是通过何种方式输出的。 【我在说什么?】 一团写满“糟糕”二字的乌云绕着他转。 【疯了,疯了!我为什么要顶撞傅文州?】 他怎么敢的?! “傅总,我……” 意识到自己脑袋又短路开始说胡话,孟希后怕,连忙开口。 而傅文州冷下脸,眉头压低: “出去。” 不容置疑的命令。 尽管孟希双膝发软,但他还是迅速地摆脱了此地的泥潭。 虽说,沾了一身洗不掉的泥巴。 【怎么办呢?他不会开除我吧!】 【不会。】系统冷不丁从他的脑子里钻出来回答。 对了,他还有金手指呢。 孟希重新燃起希望: 【真的吗?谢谢你,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 【欸?系统……你有没有代号呀?我要一直叫你这个吗?】 孟希忽而话锋一转,提问道。 系统平静地回答:【你可以喊我哥哥。】 【嗯?】 孟希茫然地摸摸自己的下巴。 【继续说下去,不要岔开话题。】系统敲打他。 【哦,对了,我想问你的是——我有时总会不受控制地做出一些举动,或者说出一些话,其实并非我本意,但我却不得不做、不可不说。】 孟希很苦恼。 系统应该也需要思考时间,半晌才发出声音讯号:【那你觉得,这些“被迫”的举动,在你心里是正确的吗?】 【……嗯。】 孟希想了想,不可否认。 【那就没什么可困扰的,做你想做的事,说你认为正确的观点,穿上你自己喜欢的衣服。】 系统的嗓音依旧四平八稳,明明没有什么感情色彩,孟希反倒从这两句话中感受到一丝温暖。 【嗯!那我知道了,不过……傅文州会不会生气啊,毕竟他是大反派,要是惹到他的话,我会没有好果子吃的。】 孟希脑海里,傅文州魔鬼一般的脸庞挤进来。 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你冷呀小希?空调温度调高点?”同事关切一嘴。 孟希忙说不用了。 【你之前说,你并不害怕傅文州。】系统借助数据库翻找证据。 啊? 他什么时候说过他不怕傅文州了? …… 好吧。 他确实说过。 孟希变成一只泄了气的瘪皮球,但不论怎样,他还是受到了系统的开导——做自己。 【谢谢你啦,哥哥,你的确担当得起这个称呼,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让你帮忙心理疏导。】 然而系统再次无声无息地下了线。 孟希后背紧靠椅子,缓缓放松身体。 他稍稍侧过头,余光盯着不远处墙上“董事长办公室”几个大字,心里浮现出一股奇异的感觉。 傅文州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呢? 仅仅是看不惯他孟家私生子的身份吗? 孟希实际上并不了解这个男人,可他却总给自己一种心理暗示,认为傅文州不应该如此。 中午下班时间,孟希悄咪咪注意着关助的动向,等男人一起身,便抬腿跟上去。 自己招惹来的小年糕,粘牙也得咽下去,关毅没办法,只得同意跟他一起吃饭。 没办法直接同傅文州周旋的话,那就在关毅身上找找蛛丝马迹好了。 他们俩买好饭,端着餐盘寻找座位,穿过排队的人群。 孟希今日买到了喜欢的糖醋排骨,迫不及待地张望,恨不得马上锁定到一个空位,坐下来大快朵颐。 以致于他根本没留意面前有些熟悉的两位旧同事的身影。 “都是新来的,凭什么他能去董事长办公室?” “小声点,不都告诉过你了吗,人家有背景,后台硬着呢。” lina刚说完,就被旁边的scott拍了一下,连忙缄口。 孟希也不抬头,只盯着排骨上饱满的白芝麻瞧:“借过借过!” 发现关毅跟在他身后,lina一瞬间血液都凝结了,心脏扑腾着,没忍住用余光扫向二人。 关毅却忽而转过头,冷箭一般的目光锥过去。 lina深吸一口气,迅速撇开眼睛,拉着scott走掉。 孟希美滋滋地将餐盘放下,身子端正,抬眸注视着关毅,似乎是在期待他赶紧坐下来,自己好开动。 男人对上他的眼神,不免困惑: “你没听到他们的话吗?” “什么?” 孟希心心念念地只想吃排骨,再次露出那种眼神。 关毅叹了口气,顺着他的意思坐下。 感受到关助一直看着自己,孟希有些不自在,便拧开瓶盖,咕嘟咕嘟先灌了点水,手背蹭了蹭嘴角,才启唇: “我听到了,原来他们在说我啊。” 孟希耸了下肩膀,满不在乎,语气也相当坦然,不像装出来的。 “那你,就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关毅那眼神仿佛在扫描什么奇特物种。 “为什么要介意?”孟希握起筷子:“他们也没说错啊。” “我本来就是关系户嘛。”他小声道。 说完就啃起了排骨。 关毅哑然失笑。 “话是这样说,但正好撞见他们在背后乱嚼舌根,你也无动于衷?” “难道我做点什么,就能改变他们对我的想法吗?只不过下次躲到一个更谨慎的地方,说得更欢罢了,有什么区别呢?我现在也可以做到无视他们,又不会影响到我什么。” 孟希朝他勾唇一笑,便把注意力挪到饭菜上,专心用餐。 关毅说不出话来了。 他瞅着孟希的头顶的发旋,不由自主地垂眸,勾起嘴角。 排骨是很好吃,可孟希脑袋里还在寻思着上午系统的话。 既然这位“好大哥”都告诫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的胆子也便大了起来,决定把第一次实践定在当晚。 他接受了某位狐朋狗友的邀约。 看似荒唐冒险的行为,实际上是他细细考虑过的。 现如今,他必须主动去了解更多关于“孟希”的背景信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话虽这样说,但初次踏足这般灯红酒绿的场所,孟希难免心里打鼓。 他在服务生的指引下成功摸索到卡座。 轻挑的口哨声钻进耳朵。 孟希瞧过去,紧接着就被一个男人搂住了肩膀: “哟,咱们娇滴滴的孟大小姐终于肯迈出家门了!” 明晃晃戏谑的话语,惹得众人讥笑。 孟希忍住不适,扯了扯唇角,身体倏地绷紧了。 貌似今天这决定不太像个明智之举。 他隐约有了预感。 孟希挨近沙发旁,有个左揽右抱的阔少便快速坐起身。 那人扯了他一把,孟希脚下不知被谁绊到,身子往前倾,膝盖抵上沙发。 很痛的一下,惹得孟希拧眉,责怪地瞟向那公子哥。 对方两眼极力在迷蒙摇曳的灯光中聚焦,看清孟希后,面露几分惊讶: “你他大爷的怎么越长越嫩?打肉毒素了,还是吃了返老还童药?” 公子哥把手臂从美女腰肢后抽出,掐一把孟希的脸颊。 孟希立马将他的爪子拍开,不高兴地攒起眉头,绕开他坐到一旁。 “不知道,可能,少喝点酒就好啦。”他还没忘回答对方,然后扭头对服务生道:“麻烦给我来杯橙汁。” 掐他脸的阔少爷瞪大了眼睛,刚才碰到的那两根指头互相搓了搓,端起面前酒杯,仰头干掉,没说什么。 孟希缩在角落的黑影里,咬着吸管喝橙汁。 躁动的音乐声太吵,他极力竖起耳朵,才能听清这些人的闲扯。 然而,也没什么有营养的内容。 陪酒的男男女女都化妆浓妆,十分明媚,身上也是如出一辙的呛鼻香水味。 孟希的屁股挪来挪去,讨了人家嫌弃,便没有人再凑上来。 “诶哟,要说,我们家那位黄金剩女终于肯嫁出去了,省得天天作威作福折腾老子玩。” 有人开口。 “你大姐?她不是放话遇不上真命天子,就一辈子不结婚吗?” “噗——也不知道谁这么倒霉。” “怎么,你没听说?” 那人目光闪烁,朝角落处抬了抬下巴。 主座的公子哥再次得以正大光明地看向孟希。 “孟少,你大哥要结婚了,怎么都不告诉兄弟几个?” 孟希猝不及防被点了名,瞬间吐掉嘴里的吸管,睁圆眼睛。 他坐直腰身,放下几乎空掉的果汁杯: “谁关心他结不结婚?” 孟希只揣摩着,用纨绔子弟的脾性道。 身旁那少爷翘着二郎腿,扬起下巴瞧他起身。 “我去趟洗手间。”孟希站在他腿边。 这张脸,明明什么地方都没变,却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公子哥蹙眉。 “呵,脾气还是这么大啊。” “只可惜也蹦跶不了几天了,你们不知道,孟家老爷子打算等孟令韬结婚之后,就正式让他继承公司。” 等了一夜的重要讯息,孟希正巧错过。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找对方向,毕竟他是个路痴,处在这样的环境下,脑袋也不算特别灵光。 狭长的走廊,越走越黑,孟希打了退堂鼓,转身折返回去,迈开脚步,耳边的dj鼓点越来越响。 本来不甚喜欢的流行乐,现在倒给了孟希几份心安。 一束亮光近在咫尺,孟希刚要松口气,当即被遏制住呼吸。 纤弱的脖子上青筋凸出,被一只手紧紧掐住,孟希即将呼叫出声,霎时间又有什么东西捂上他的口鼻。 浑身瘫软,他的意识猛地清零,只记得自己好像被一只巨大怪物拖进黑暗中。 细碎的交谈声,像是隔了层层围墙,听不真切。 孟希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喘气都是轻飘飘的,四肢发凉。 而后,冰冷的液体泼在他脸上,激得他神经颤抖,费力撑起眼皮。 第一次没能成功,他顶着满脸的濡湿,使劲睁开眼。 一片模糊中,有个高大的轮廓靠近。 孟希这个角度,仅仅可以看到他的鞋底。 那人从门口走进来,抬抬手,有几个人便离开,紧接着,一双漆皮亮面皮鞋停在孟希脸旁。 好面熟的鞋子。 原来自己被丢在了地上。 孟希缓过神来,依旧没有爬起来的力气,瞳孔却能聚焦,逆着顶灯的光,他看清楚了来者。 楚逸衬衫扣子解开几颗,迈着浪荡的步子,坐上沙发,仍然高高在上。 这股风流气质,与孟希初遇他时的那般儒雅温柔大相径庭。 “滚过来。” 孟希还没搞清楚情况,只听他冷漠吩咐完,自己就被身后壮汉提着领子拽起身。 这力道,肯定是刚才迷晕自己的那位。 孟希不由得闭了闭眼。【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译本 壮汉一松手,孟希两根面条似的双腿便控制不住地向前倾跪,下颌磕在男人膝盖上,顺着他大腿滑下去。 似乎是担心孟希这种下等人的吐息脏了自己裤脚,楚公子嫌恶地拧眉,将腿挪开,鞋尖一抬,掂起他的脑袋。 孟希一双眸子被水光浸透,却罕见地没有半分畏惧,甚至带了几分倔强之色。 对上这幅目光,楚逸竟恍了神,猛地一怔。 极具羞辱意味的鞋尖换成了养尊处优的手,指腹按在他下巴上:“……倒是没仔细瞧过你,这么一脸媚相,怪不得能被傅文州那个老东西看上。” 孟希两手撑在地上,后背抵住茶几边框,才没在他收回手掌的那一刻重新跌落。 他只能听到“傅文州”这三个字。 “不过,我没想到,他居然喜欢这个类型,终究是不能免俗啊,难怪之前送去的那些小男孩都没得手。” 楚逸念叨着,又突然想到什么,手肘搁在膝上,俯身,目光狠戾: “对了,小提琴。” “我差点忘了,你会拉小提琴,当时傅文州也在场,他看到你了。” “真恶心啊,是孟令韬让你学的吧?你孟家胆子可不小。” 他自顾自地盯着孟希的脸说了这么多,可对方貌似一句都没听明白。 小提琴?又是因为小提琴。 他们怎么都在纠结这件事呢? “你误会了,我……我跟傅总没有那种关系。” 孟希十分艰难地开口,依旧喘不匀气,低眸摇了摇头。 而楚逸勾唇: “是么?那你倒是说说,他为什么要把你放在身边呢?” …… 为什么? 他可太会提问题了。 孟希自己也想知道为什么! “我不清楚,因为……孟家?” 他话音刚落,不知为何,更不知道哪个字戳中了楚逸的笑点,男人倏地仰起头,张嘴癫狂大笑起来: “孟家?哈哈哈哈哈,孟家……” 孟希诧异地望着他,两手攥住茶几角。 他不是男主吗?怎么现在倒像是个疯批反派? 系统此刻不在线,没有人来回答他。 难道故事发生了变化?或者还有他没涉猎过的小说类型? 孟希这边脑袋里天马行空一番,楚逸也终于停了下来—— “孟家在他眼里算个屁啊。” 孟希小心抬头,被他的傲然睥睨完美攻击到。 唔。 你这么厉害,怎么还叫人背后暗算我呢? 他一边腹诽,一边余光瞟了眼身后石狮子般守卫着的保镖。 “我不想跟你浪费口舌,孟希,不管现在傅文州对你是什么想法,你都要把它变成百分之百的信任,我需要你利用他的信任为我做事。” 他应该也看出了孟希是个实打实的笨蛋,便开门见山。 孟希愣住了:“你、你想让我卧底在傅文州身边?” “不错,这不是还有点领会能力么。” 楚逸笑了笑,抬抬胳膊,示意手下给自己倒酒。 他跟傅文州是水火不容的对家。 孟希想清楚了。 孟家夹在中间,他又夹在孟家,还被傅文州莫名提拔到了董事长办公室,无疑是最佳的商业间.谍人选。 可—— “我为何要帮你?” “帮?” 楚逸不加掩饰地讥讽一声: “你觉得自己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他扬起下巴,身后的保镖便靠近一步。 孟希转头,瞥见壮汉的凶恶目光,表情依然平静,扭回脸来直视楚逸: “如果我不做,你会杀了我?” 他竟这么轻易地问出了口。 楚逸打量着他,忽而变得饶有兴味。 “怎会,我可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没有孟少这么大胆。” 孟希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话,就见男人从兜里掏出手机,屏幕怼在自己面前。 他被迫观看了一段视频,不到三十秒钟,像是监控视角。 狭窄的街道,黑暗中,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孟希还没看清脸,下一秒,他就被冲出来的轿车撞飞。 孟希心里一扑腾,可瞧见从车内下来的人影时,瞳孔猛缩。 那不就是自己吗?! “孟希”下车查看了一眼老乞丐的状况,脚步摇摇晃晃,居然又钻进驾驶室,控制车辆从活生生的身体上碾压过去。 屏幕之前的孟希呼吸一滞,如同观看了一部戛然而止的恐怖片。 楚逸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男人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孟希猛地回身,倒吸一口气。 “这样才对嘛。”楚逸喝掉杯中烈酒,缓缓开口:“别怕,我已经找人去国外替你打点好了,这视频也不会传出去。” 听到他的话,孟希稍松了口气,可他对楚逸的警惕却抵达顶点,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盯住男人。 “你恐怕也不想搞得人尽皆知吧?” “毕竟,你们家老爷子刚过完八十大寿呢,倘若让他知道,其实你根本没有毕业,而是直接被学校开除、偷逃回国,那个场面应该会很有意思。” 孟希慢吞吞地喘着粗气,万分清楚自己陷入到了什么境地。 楚逸并不急切地等待他的回答,不管他答不答应都不要紧,现在这条路,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走的,他没资格选。 “好。” 孟希点了头。 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办法?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楚逸的神情总算愉悦起来,吩咐道: “老王,送孟少回家。” 孟希恍恍惚惚地抵达单元楼底,进电梯时,才发现自己手里多了个新手机盒子。 想起来了。 送自己回来的那人,交代他以后用这台手机与小楚总保持联系。 今晚楚逸的话,解开了孟希心里许多谜团。 比如,“孟希”日常便酗酒,怎么会意外猝死? 电梯门拉开,孟希连忙冲进家里,一路到卧室,从床边两个小柜子里翻找,无果。 纵然没有线索,他现在也认定了。 “孟希”当时一定是自.杀。 可是他都逃回了国,为什么还要寻死? 孟希起身,肚子咕咕一叫。 他揉揉自己的肚皮,转头走出去,到零食箱子里搜刮。 醒来,还是工作日。 孟希被肩上的担子压得仿佛矮了几公分。 现在的他,不仅是走后门的关系户,还是个奸细。 他怎么可能做的好这件事呢?傅文州早已经视自己为眼中钉了。 楚逸这家伙,荣升孟希心中史上最笨的男主,居然能推理出傅文州对自己有别的心思,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别有用心、想方设法折腾自己还差不多。 一大早上,孟希又被叫进办公室。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傅总身边什么不可或缺的肱骨重臣呢。 实际,谁来懂他日.日被罚站折磨的痛苦? “傅总早。” 心里再嘟囔,孟希表面却也乖巧得很。 傅文州闻声抬起头,瞧了他一眼,眸色微动。 孟希脚踩一双米白色板鞋,上衣是条纹衬衫,他在外面套了件浅咖色坎肩,牛仔裤普普通通。 这一身整体看来,青春气息很重,也没那么特立独行。 傅总视线逐渐移动到他脸上。 这下显眼多了。 “某人昨天的慷慨陈词,一觉醒来自己倒先忘记了?” “才没有。”孟希低声囔囔一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 要不是昨晚他昏了头决定去酒吧,也不会被楚逸绑架威胁。 系统什么都没帮到自己。 傅文州没听到他声如蚊蚋的反驳,更猜不透他心里所想,只是开口: “过来。” 喊小狗似的。 但因为见识过楚逸的狠辣,现在看着傅文州,孟希倒觉得相较之下,他都善良了不少。 特别是深邃又精致的五官。 傅文州往后一仰,发觉他呆愣的模样,抬手打了个响指。 “嗯?”孟希回神,闷声道:“您有什么吩咐?” “你很不喜欢上班?” 孟希赶紧摆摆脑袋: “怎么会?我最喜欢上班了,上班使我快乐,傅总,你赶紧多给我安排点工作吧!” 他冲傅文州挤了挤眼睛。 “好。” 男人似笑非笑,随后,关毅叩门走了进来。 他先看到的人是孟希。 孟希悄悄对他扮了个鬼脸。 关助匆忙移开目光: “傅总。” 他把文件摆上桌。 “不用给我了,直接给他。”傅文州挑眉示意那边杵着的孟希。 关毅顿了顿,把文件弄整齐,交到了孟希手中。 孟希掀起眼皮,仰视他的脸。 看他俩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傅文州霎时间拉下嘴角。 关助只觉得背后发凉,忙回头道:“我先出去了。” 孟希还没反应过来,转而看向办公室的门。 傅文州那张脸更加臭,直勾勾地剜着孟希: “要是舍不得,你就跟他出去。” 很无理取闹的一句。 孟希摸不着头脑,抬眼瞧了瞧男人,又低下头,浏览一遍纸上的内容。 全是英文,孟希一打眼粗略地读了读,像是本小说,厚厚的,有几百页。 “露易丝·米勒?” 作者的名字似乎有点熟悉。 傅文州不由得问道:“你知道她?” 孟希本想摇摇头,却再次脱口而出——“是美国的作家?我读过她早期的书。” 闻言,傅文州起身。 孟希一惊,连忙闭了嘴。 可男人一步一步靠近自己,他躲闪不开。 “前年,露易丝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这部是她最新的作品,我花重金求来手稿复制版,但还没有翻译过。” 孟希现在本该紧张不安,可意外地,他反而惊喜万分,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几百张打印纸,又仰头看向男人,眸子亮晶晶: “真的吗?” 傅文州未回应,孟希便低下了头,重新将小说的第一行读一遍,却没能看到男人颤抖的唇。 半晌,傅总才出声,嗓音有些不太平稳: “你这个月的任务,就是把它翻译出来,拿给我看。” “啊?” 孟希惊奇道。 他好像不是英文专业的吧。 “有问题吗?” 一切的怀疑都是枉然,毕竟,老板的命令不容置喙。 “没,没。”孟希只好摇了摇头。 他捧着国内从未发行出版过的小说,视若珍宝,两颊红扑扑地迈开腿。 傅文州双臂环胸,大腿靠住办公桌边缘,瞧出了他背影的雀跃。 “慢着,还有件事!”孟希又折回来,推开门探出脑袋:“……傅总,那我还需要手写吗?” 他有些委屈地歪歪脑袋,抬起胳膊,软趴趴的右手垂下来晃荡晃荡。 傅文州不禁扶额: “电子版,打印出来。” “好的!” 孟希立马来了精神,飞快地把门合上,跑回工位。 上班时间能读到露易丝最新的小说,这也太幸福了。 更好的消息是,她真得了诺奖。 这些东西都是孟希脑袋里自然飘过的,没有源头,他也分不清究竟是谁的记忆。 而且他不太费力地就能读顺这些全英文的长句,也不知是谁的功劳。 原主既然能在国外留学,英语水平应当也不会很差吧? 孟希将那沓纸页装订好,摊开来放到桌面上,把昨晚的事情忘了个干净。 【孟希。】 系统在说话。 他的npc没有理会。 【孟希?】系统疑惑。 孟希哼哼两声:【别跟我说话,不想理你。】 系统陷入了沉默。 【我在工作呢……嗯,好嘛,你找我有什么事?】 系统这下子像是真不高兴了,仍旧不回答。 【哥哥!我亲爱的、不称职的好哥哥!你知不知道我昨晚受了多大的罪?】 【昨晚?】系统终于应声。 【嗯嗯,坏蛋男主找了一个壮汉勒我脖子,还下迷药,把我抓进密室里……】 没等孟希说完,系统就开口连问一通:【然后呢?他们干什么了?伤害你了吗?】 孟希头一回听到机器人这般急切的声音。 【没,应该不算伤害吧……不过我现在倒觉得,楚逸真让人畏惧,他比傅文州更像大反派呢,你们系统确定没搞错?】 【他跟你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让我安插在傅文州身边当眼线,随时听他指令。】 想到这个,孟希双手离开了键盘,往后一趟,又生了些厌烦的愁绪:【可我怎么能行呢?】 【你能行。】 系统忽而言之凿凿地告诉他。 【真的是这样吗?你不要哄我啦。】孟希沾沾自喜。 冷淡的音调重新响起:【我没义务哄你。】 这态度听上去才对嘛。 孟希坐直身体: 【可我究竟要怎么做能让傅文州信任我呢?】 【温水煮青蛙。】 系统给他一则锦囊妙计。 孟希不解:【什么意思?】 【徐徐图之,事缓则圆,不能急于一时。】 【刚开始搞不定他很正常,但不代表你搞不定他身边的人,可以先从他较为信任的助理关毅下手,跟他搞好关系,了解傅文州的喜好,从而慢慢接近。】 听上去很有道理。 孟希点点头,可还是有些顾虑: 【这么说,我要先接近关助?】 【对。】 【反正你喜欢他。】 系统冷冰冰启唇。【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戒烟 这两者间有什么关系呢? 孟希不太懂。 【可我喜欢他,就更不应该利用他了呀。】 听到他这番话,系统的声音再次冷了几度:【所以你真的喜欢他?】 【他对我很好呀,我总不能讨厌人家吧。】孟希诚实道。 【你喜欢他,不愿意利用他,可是你对利用傅文州就没有这么大反应,看来你很不喜欢他。】 系统合理分析。 孟希不理解,再次托起下巴思索: 【是你问我才回答的呀,至于傅文州……】 【我感觉他不像个坏人,可剧情就是这样,他既然是反派,肯定伤害过男主的吧,我只是个npc,不能动自己的感情。】 【你是你自己,为什么总要考虑别人?】 系统这头大尾巴狼,惹起孟希一股无名火:【你说得倒好听,我被楚逸威胁的时候你在哪?】 口气真大,孟希劈头盖脸冲着系统批评抱怨一番,倒不知道两人之间谁才是占支配地位的那个了。 【还想当哥哥,我才没见过像你这么不称职的兄长。】 这些话仿佛很扎系统的心,虽然孟希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心脏。 【抱歉,我无法二十四小时、三百六十度地保护你,建议你先按照楚逸说的来做,如果他再找你,记得一定告诉我。】系统话语似乎放轻了许多。 当然,这只是孟希的主观感受。 【那我真要当男主的狗腿子?】 【按照他的指令办事,不代表谄媚,没事少跟他往来,尽量不见面。】系统又恢复了冷冰冰的强硬语气。 孟希听他这话,又委屈起来:【可我也没有想跟他见面啊,是他把我绑过去的。】 【别怕。】 系统打消他的顾虑: 【有我在,不会让他再伤害你。】 这两句话响在耳畔,不知为何,孟希觉得脸颊微微发烫,怕被察觉出异样,他便耷拉下脑袋,含糊应着——【我知道了,下次绝对不去那种地方了。】 系统不再回答,孟希便知道,它又开始挂机了。 毕竟它手底下不止自己一个npc。 孟希叹了口气,他还是对这台冰冷的机器少些情感依赖吧。 【冰冷机器?】 他脑袋里忽而闪过财经时报刻画傅文州的语句: “堪称一台冷酷无情的印钞机,短短八年,就扼住了国内庞大商业帝国的命脉。” 寥寥几笔,孟希就算什么都不懂,却也身临其境地热血沸腾,眼前仿佛出现了战马之上,势如破竹的将军。 这样的人究竟会因为什么事情跟男主水火不容呢? 孟希打开他的吸管杯。 外面气温一点一点攀升,孟希今日带了冰镇的椰子水,一口下去,凉爽直冲头顶。 他闭了闭眼,放下杯子,两手重新放在键盘上。 第二天,他刚睁眼,就因为右手剧痛请假进了医院,确诊腱鞘炎。 其实孟希两只爪子都疼,但右手更严重些,被大夫缠上了护腕。 “多休息休息手,不要负重,按照我刚才演示的那样适当按摩、热敷,药按时用,一周后来复查。” “好的,我记住了,谢谢你医生。” 孟希垂头丧气地走出诊室,甚至觉得自己或许也算个炮灰中的战斗机,什么都没搞成,反倒弄得自己惨兮兮。 他抬了抬胳膊,宽大的衬衫袖口便退至小臂,露出上面缠绕的黑绷带。 “嗯……” 好像还蛮帅气的。 孟希捎了一大袋现烤猪肉脯回公司。 关助前来慰问: “还好吗?” 还没等孟希回答,他就瞥见了对方的胳膊。 他白皙透亮的肌肤,被黑色护腕包裹住,边缘勒出了不太明显的红痕。 男人眸光微滞。 “不太好呢,医生不许我再过度用手了。”孟希道。 都怪傅文州,让自己抄了那么多没用的资料。 关毅喉结滚动,掩饰般地抬手一扶眼镜,开口: “那就先停一停,好好休养。” “真的……能休养?” 孟希半信半疑。 答案是——可以。 不过只免了他的翻译工作,更换成其他需要跑腿的杂活。 比如给打印机装纸、去楼下某部门送资料、帮傅总倒咖啡等等。 两三天下来,孟希有点爱上了这种工作方式。 特别是他还戴着“董事长助理”的工牌狐假虎威,格外神气。 关毅瞧着一大清早精神蓬勃的他,嘴角有了点弧度: “看你渐入佳境,手还疼吗?” “有一丢丢,不过好多了,谢谢你关心。”孟希腼腆地扯出一个微笑。 关毅不再同他废话,而是把手中东西交于他: “这盒薄荷糖给傅总送去,文件也需要傅总签字,之后送到楼下武会计的办公室。” 孟希点头如捣蒜。 “傅总还吃薄荷糖呀?” “嗯,”关毅随口道:“他最近在戒烟。” “他原来还抽烟吗?” 孟希一愣,似乎想象不到男人叼着香烟的模样。 “他烟瘾很重,毕竟管理着整个集团,夙兴夜寐,压力不知道有多大。” “我以前就非常担心,不过现在,他逐渐开始注意自己的身体,应该也明白了一个人的健康有多重要性。” 关毅脑袋里浮现了许多过往的画面,那八年,傅文州可谓疯到了极致,像是完全不把自己的命放在眼里,严重的那段时期他吃住都在办公室。 转变是从最近开始的。 关毅一直伴在他左右,却不清楚他突然戒烟戒酒的缘由。 或许是步入了三十岁?心态发生了改变? 这可能性太低,被关毅否决,不再考虑。 但无论如何,戒了终归是好现象。 “关助?” 孟希凑近,拍了拍他的肩膀。 关毅对上他黑亮的瞳孔,才发觉自己说得太多了,不免蹙眉:“好了,你去做事吧。” “哦。” 孟希幽幽回应,不知道他怎么了,转身朝董事长办公室走去。 咚咚。 “傅总早上好,请签收您的薄荷糖。” 他轻巧地绕到傅文州左手边,把薄荷糖的小铁盒子放下,又打开文件夹: “关助说这份文件也需要您过目,没问题的话在后面签字。” 孟希将文件摊开摆在桌面,双手奉上一支钢笔。 这是傅文州专属钢笔,据说要好几万块。 孟希感觉不出什么不同,充其量也就是沉了点嘛。 看着他得心应手的样子,傅文州侧过身。 “门口离我这边更近,为什么你每次都绕过来?”男人突然开口问道。 孟希眼皮一眨: “因为您是左撇子,这样方便呀。” “你怎么知道?” 傅文州投来探究的目光。 孟希搞不懂了,挠了下脸,叨咕一声:“我又不是瞎子……” 傅总不由得喉头一梗,打开盒子,丢进口中两粒薄荷糖嚼碎。 后槽牙十分用力。 孟希听那动静,就仿佛是他在啃自己的骨头一般,不觉打了个寒噤。 他的胆子时大时小,尤其是面对傅文州。 “观察力不错,也够细心。” 傅文州撇开目光,伸手捞过那份文件,翻看起来。 【他是在夸我吗?】 孟希有些不敢相信,胸口一鼓一鼓。 “谢谢。”他垂下眼睛,没绷住嘴角。 傅文州很快浏览完了文件,落下潇洒的签名: “没在夸你,少沾沾自喜。” “去告诉你的同事们,半小时后开会。”男人淡淡地瞥他一眼。 孟希两瓣嘴唇贴紧,翘向一侧,没搭理他,拿上文件就走了。 经历一周高压工作的磋磨,每个人都双眼无光,而恰巧现在正是他们的总结汇报时间。 其中有一个例外,便是精力十足的孟希,他什么都听不懂,却坐直了身体满脸认真。 傅文州余光扫到他,似乎能瞥见他头顶天线般竖得高高的两只耳朵。 陆续发言完毕,大家不约而同地跨过了孟希,等待傅总点评。 孟希的脑袋便扭过来,盯着他。 不得不说,男人的意见的确辛辣有力、字字珠玑。 “希望诸位下周不要再犯这种愚蠢的错误,青松从来不养闲人。” 傅文州启唇,严厉的嗓音划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孟希这位“闲人”头顶。 又被针对咯。 孟希垂着脑袋想。 “但整体来看,大家工作的完成度很高,今晚我在荣兴园定了位置,各位放松一下,还是老规矩,可以带家属,来不来全凭自愿。” 傅文州抬起胳膊,手指搭在自己下巴上: “放心,这次聚餐是我本人请客,不会抵消你们今年应有的团建活动,最近各部门都在组织踏青,我们也不例外,可以开始计划安排了。” 孟希不太理解他话的意思,可转眼,便看到身旁同事小夏脸上藏都藏不住的窃喜。 “孟希。” 猛地被点名,乖学生孟希忙坐直了:“在!” 傅总侧目瞧着他。 “今年春季的团建策划,交予你全权负责,另外,去通知苏霖,团建以及今晚的聚餐,她也去……散会。” 男人说完便兀自起身,没在意孟希那对懵懂的双眸。 其他人也跟随着他的动作,站了起来。 “哦,好。”孟希慢吞吞地抬起屁股回应。 让他策划部门团建? 开玩笑吗? 孟希晕晕乎乎地走出会议室。 同行的人趁傅文州走了便开始议论—— “欸,你们去不去啊?” “拜托,还用考虑吗?那可是荣兴园!我到时候一定要拍足了照片!”夏筝激动地攥紧了拳头。 陈扬却开口打破她的幻想: “你先别美了,听傅总的意思,他也会去的。” “怎么可能呢,部门聚餐傅总一次都没去过,唯一那回团建看电影倒是在。” 后面的话孟希不太能听清楚了,他站在苏秘书的办公室门前,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抬手叩了叩。 平静的女声道一句“请进”。 孟希便拧动门把手走了进去。 苏霖听完他的话,说自己知道了。 “那好,苏秘书,我就不打扰你工作啦。” 孟希轻抬脚,打算溜走。 “等等。” 苏秘书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吗?”孟希问道。 苏霖神色安然,细长的玉手拎起自己的杯子: “可以帮我倒杯咖啡吗?” 孟希微怔,想了想,果断摇头。 “不可以哦,我是傅总的助理,不是你的助理,如果你让我帮忙往咖啡机里添豆子倒是可以。” 也许是没想到孟希会拒绝自己,苏霖亦是一愣,缓缓放下了杯子。 “拜拜苏秘书,晚上见!” 孟希留下这句,便出了门。 他好像也明白傅总为什么要把这个重任交给自己了。 显然,其他人都有工作要忙,自己最清闲。 何况他说了,青松集团不养闲人。 这事倒还不着急,他去找关助取取经就好,还能趁机跟对方拉进点距离,可孟希此刻对晚上的聚餐才是真正的一无所知。 傍晚。 荣兴园。 聚会订在晚上八点钟,孟希没有家庭,也不需要打扮,刚下班就坐地铁来了,是第一个到的。 难怪夏筝会有那个反应,这包厢简直不要太奢华。 入目先是沙发与茶盘,瓜果点心摆得精致,转进去,一张巨大的圆形餐桌映入眼帘,其上方那串中式风格的吊灯更是别具匠心。 而点睛之笔,则在于外面触手可及的江景。 孟希参观一圈,又回到茶盘旁坐下。 说不出原因,他对这里有种特殊的感觉。 难道自己这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也曾有幸来过这样的地方吗? 同事们逐渐到齐了。 因为拿不准傅总究竟会不会到场,他们一如往常商量着,应当将主座留出来。 孟希听这些规矩礼仪听得有些晕乎,随后耳朵里又钻进来一句—— “您请进。” 众人纷纷朝门口看去。 是傅文州。 嘈杂的交流声过后,孟希被安排好了位置。 傅总左右,较为关键而高压的位置,分别是关毅和苏霖,而自己,坐在关毅手边。 气氛暂时还其乐融融。 【孟希。】 系统毫无征兆地出声。 孟希惊讶:【你怎么这个时候出现了啊!】 他压制住自己的神情,努力不让别人察觉到异常。 【别管太多。】 系统冷漠宣布: 【新任务——去挨着傅文州坐。】【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恐惧 【这又是什么鬼任务?!】 孟希摸不着头脑:【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 【抓紧时间,再磨蹭就没机会了,完不成任务会有惩罚。】 【惩罚!该不会是电击、减寿命那种吧?!】 孟希不淡定了,心脏怦怦乱跳,倏地站起身。 这个举动吸引了全场瞩目。 他硬着头皮,扭过脑袋看向关毅:“关助,你能跟我换个位置吗?” 实在是很奇怪的请求。 关毅难以掩饰脸上的疑惑神情,先瞧了瞧身侧的傅总,而后看向孟希。 “为什么?”他不由得发问。 “你、你先起来,我们到一边去说。” 孟希灵光一闪,小声冲他说。 关毅还是觉得奇怪,可按照他的话起了身,迈开腿绕到椅子之后。 然而,孟希却转头,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座位上。 关助还没反应,低头瞧见他狡黠的小表情。 “傅总是左撇子,关助是右撇子,你们两个坐一起,吃饭的时候会打架的,这样一来就好多了。关助请坐。” 他伸手抚了抚自己刚才坐过的位置。 关毅啼笑皆非,不知道该露出个什么表情才对。 同事小马自知这个时候不应当出声,但没忍住:“可孟希,你不也用右手吃饭吗?” “是呀……” 孟希转转眼珠——“不过我现在右手受伤了嘛,只能拿左手咯。” 他耸一耸肩膀。 关毅坐了下来,没有说话,无形之中掀过这段小插曲。 孟希松口气,转过头时,却见傅文州牢牢盯住自己。 男人微微偏过身子,压低嗓音: “你又想干什么?” 孟希明白这并不是简单的询问。 “我……”他脑袋里一片空白,无法控制自己的嘴巴:“我想挨着你。” 傅文州面上神情肉眼可见地凝结住。 【遭了,他不会觉得我很轻浮吧。】 孟希搭在膝盖上的手握成了拳头,真想给自己脑门来一下。 系统的声音适时出现,像一剂定心丸: 【不会,他喜欢诚实直率的人。】 【真的假的呀?你怎么知道呢?】 孟希不太相信。 系统没什么情绪地回答:【因为我厉害。】 孟希不禁在心里笑了起来。 【那我的任务算完成了吗?】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他不想被惩罚。 【嗯,做得不错,傅文州对你的好感度有很大增长。】 啊?! 孟希忽然石化:【什、什么好感度?】 【我是想让他信任我,不是爱上我呀!】他震惊。 【有什么区别吗?】 系统冷淡指出。 好像,还真没什么区别。 孟希咽了口唾沫,胆战心惊地用余光打量着傅文州。 【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 【不会,好好吃饭吧。】 系统离开了聊天。 孟希有些心虚,眼神在围着餐桌一圈人身上掠过。 实际上,如果孟希今天是第一次见到傅总,那他的行为无疑会被打为谄媚讨好,可他已经受到了傅总一周的“特殊关照”,还能义无反顾地跟关助换位置,便称得上是“舍生取义”了。 同事小夏对他的敬佩之意油然而生。 自己跟傅总面对面坐着,都不太敢抬头,孟希居然这么大胆。 初生牛犊不怕虎,甚至还想摸摸老虎脑袋。 “傅总,我给您倒上酒吧?” 陈扬两手端着酒瓶起身,想要绕到傅文州身边去。 男人抬抬手拒绝: “最近戒酒了,你们喝。” “好!您可真自律,不过没有您带着,我们今晚上可没法尽兴咯。”陈扬笑着开口,无声无息地走到孟希背后。 孟希慌忙拿手掌覆住杯口。 “我……” 说自己不会喝酒的话,肯定就露馅儿了,关毅和傅文州肯定对他的辉煌过去有所耳闻。 “我也在戒酒。”他半天挤出这么一个借口来。 陈扬忍不住笑了: “这么巧,小孟,傅总戒酒你也跟着戒?那可不行啊,你刚入职,怎么着也得来一杯,今晚就破次戒吧。” 孟希拧眉,寻思了一下他的话,不情不愿地抬起手。 “那就一杯。” “好嘞!” 陈扬为他斟上满满一杯,孟希也只能说句“谢谢”。 菜上的差不多,傅文州说动筷,众人才有了反应。 孟希提杯: “傅总,感谢您给我这个工作机会,我会好好把握住的,还有各位同事,很高兴能和大家一起共事,今后还要靠你们多照顾,我干了。” 这酒度数不低,他一口闷下去,觉得从舌根到肠子皆是火辣辣的,像是被点燃了一样,两只耳朵仿佛烧起来,往外冒着热气,瞬间上头。 “诶哟!小孟好酒量啊!怪不得说要戒酒呢,来来来,再给你添点。” 关毅沉下目光,略带忧虑地看向孟希。 后者手背抵在唇上,紧皱眉头,垂下脑袋摇了摇,神色痛苦。 “够了。” 傅文州厉声道。 男人抬眸瞥向陈扬:“这是饭局还是酒局?” 陈扬被这句话吓到,立在原地,怀里的酒瓶瞬间变得棘手。 “这……大家玩高兴了,开个玩笑,抱歉傅总,我有点过了,小孟,你还好吗?” 他后背冷汗直流,连忙开口,假情假意地体恤道。 孟希坐下来,强撑着硬挤出一个笑: “我没关系的,陈哥,刚才喝得太急,让我缓缓就好。” 他用筷子插了块酱肉放在碟子上,再拿勺子塞进嘴里,没怎么细嚼就囫囵咽下去。 大家安静地吃起饭来,期间偶尔有两句交谈声。 毕竟傅文州在,没那么放得开。 “打扰各位,秘制清蒸大黄鱼上菜。” 服务生轻轻转动托盘,将这一盘清蒸鱼转向主位。 傅文州夹了一筷子: “这季节的黄鱼最肥美,大家都尝尝。” 闻言,夏筝眼睛都亮了,她从这鱼上桌就盯着,期盼已久。 然而孟希面对渐渐靠近的鱼头,却连眼皮都不敢抬。 “孟希,你怎么不动筷子?” 纵然不抬头,孟希脑海里也能浮现出死掉黄鱼泛白的眼球和张开的嘴。 傅文州看向他。 “怎么,是不好夹吗?”男人罕见而贴心地用公筷夹到他盘里一小块鱼腹。 孟希心头一跳,那股恐惧感还未逝去:“谢、谢谢傅总。” 但他握着勺子,对那块鱼肉视而不见,碰都不碰一下。 【怎么不吃?】 酒精的副作用爬了上来,孟希觉得很热,头也发昏,听到这一声有些恍惚,竟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右手边傅文州的脸。 “看什么?” 【孟希,别乱瞟。】 他冲着男人小幅度地摇摇头,眼前已经有了重影,这样一晃,自己身边好似被许多傅文州包围。 【是你啊……】他迷迷糊糊地回应系统。 系统并未察觉到异常,只是问道: 【为什么不吃鱼肉?过敏的话应该说出来。】 【不、我,我只是不喜欢吃鱼而已。】孟希向它解释。 【不爱吃?那就生咽下去,你不吃傅文州会不高兴的。】 【可是,我真的不想吃。】 孟希快哭了: 【其实我是害怕,我很害怕鱼。】 【害怕,鱼?】系统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 【嗯,我不敢直视,你不觉得它们很可怕吗?跟怪物一样。】 被楚逸的手下掐脖子时,孟希都没说过一个“怕”字,如今他竟然告诉系统,他怕鱼。 系统难免沉默片刻,半晌才再次开口: 【什么鱼都怕吗?活的死的都不行?】 【嗯……好像是的。】 【只怕鱼?别的水产品呢?】 【你别说了,我不知道。】 孟希不由自主地会去联想自己住在深海的场景,毛骨悚然。 【好,可是连一丁点肉也不行?】 【不想吃。】 孟希只是赌气一般地重复。 他喝醉了。 【你求求我,我可以不让傅文州生气,还能帮到你。】 【求求你,哥哥,我好难受。】孟希闷声道。 “黄鱼大家都尝过了吧?” 傅文州陡然启唇。 他给了关毅一个眼神,对方便出门喊服务生进来。 “把鱼撤下去,可以上主食了。” 主食更贴近海市风味,每人一碗鸡汤小馄饨。 孟希手指碰一下热腾腾的碗边,捏起小瓷勺,先嚼了嚼汤里的时令菌菇,满口鲜香。 馄饨咬开,是荠菜鲜肉的,孟希的最爱。 他今晚没怎么吃好,消灭一碗馄饨后,才有了点饱意,胃里也舒服不少。 傅文州以时间不早为由,结束了聚餐,先行离开。 苏霖没喝酒,主动请组内另一位女士夏筝坐自己的车回家。 夏筝其实有些发怵,但苏霖车里香香的,还暖和,立马倒戈,果断跟其他人saybye。 而孟希有些站不住脚,手臂撑住门口的柱子。 小马坐公交,陈扬住得近,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了孟希。 关助打电话叫了代驾。 “跟我走吧。” 他伸手,似乎想搀扶着孟希,而对方闪了个身,直直钻进轿车后座。 他车里没有什么令人厌恶的香薰气味,孟希脑袋和身子一同晃荡,骨头快要散了架,歪倒在座上。 关毅瞧着他精神不佳,恹恹将眠,马上就要闭上眼,便赶紧开口问道: “先别睡,孟希,你家在哪?” 入职表格里他写了住址,但此时,孟希脑袋混沌一片,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含糊道: “东湖壹号……66栋……” 关助今晚本就没喝多少,他这磕磕巴巴的几个字却惊得男人顿时清醒。 “你说什么?” 关毅瞠目结舌,垂眸凝视着他。 怎么可能? “我说,”孟希脱力,整个人坠在关毅身上:“我住在东湖壹号呀,你没听到吗?快送我回家……我想回家。” 东湖壹号66栋。 这分明是傅总老家的地址。【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窃听 关毅站在自家门口,手机点亮一束光。 刚才对着孟希录下的他那段呓语,还存在手机相册里。 他手指悬在删除键上,犹豫不决。 [来电显示:傅总] 关毅立即接通了,贴在耳边,打开了门。 “他到家了吗?” “嗯,我在职工信息里找到了他的真实住址,已经把人安全送到家里了。” 关毅道。 “这条视频删了吗?” “……” “删掉了。” 本该在发给傅文州之后便删除的,关毅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犹豫。 对面,傅总保持缄默。 关毅却乱了方寸,不似往常淡定: “你之前怀疑孟希是楚逸那边的人,现在看来不无道理。” “很晚了,你明早到恒庭来,再商议这件事。” 傅文州挂了电话。 明日周六,并非关毅上班时间。 可作为助理,关毅基本上不存在什么闲暇。 恒庭是傅文州平时的住处,也是个绝对安全的场所。 关毅握住手机,还是把那条视频删除掉。 他心绪颇乱,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水。 “孟希,你千万,不要是楚逸的人。” 被他呼唤的孟希,直到日上三竿才一个翻身摔下了床。 “啊!” 孟希的痛觉迟来了几秒钟,屁股已经坐在地上又喊出声,猛地睁眼。 十点多了。 他从来没有睡到这么晚过,也从来没有睡得这么不舒服过。 头还是有些昏沉。 孟希晃晃荡荡地站起身,飘进浴室里。 镜子里的自己,神色不免添了几分憔悴。 冲了个凉走出来,孟希用面包机热好两片面包,一片上涂抹花生酱,切好的香蕉摆上去,另一片则是堆上了生菜蟹柳和即食牛肉,淋上一圈蜂蜜。 这些还不够,为了醒酒,他还榨了一杯西芹番茄汁。 这些恶魔一般的搭配组成了孟希的早餐。 尤其是那杯鲜红色的果蔬汁,如同榨干了某人心脏。 旁人喝这些也许是为了养生健体,而孟希只有一个最合理的理由——他觉得很美味。 一切的根源,都是当初他生吃了那颗彩椒。 周末属于他唯一能自助支配的时间,可右手几乎半残废着,打不了游戏,他便点开手机搜索附近有无什么好玩的地方。 孟希也是今天才知道,距离小区六百米不到,就有一座占地面积广阔的森林公园。 说走就走,孟希把自己喂饱,穿上春天的衣服和舒适运动鞋,即刻就出门。 空气清新得过了头,他伸个懒腰,甚至觉得自己都漂浮在天上了。 徒步走到公园,孟希又奔着里头那处人造小土丘去。 这时候正是中午,没什么人,山路两旁点缀着他叫不上名字的小花,等到夏日,枝叶再繁茂些,此处必然是个消暑纳凉的好地方。 孟希额头起了一层薄汗,来到凉亭旁。 倏地,背后冒出什么动静。 他猛回头,却没瞧见任何东西。 “奇怪。” 明明听到有声音的。 孟希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便转身迈开腿,返回刚才路过的石阶,顺着下行,同时还左右望望。 依旧无果。 可这样的结果并未让孟希放下心,而是更加疑惑。 他相信自己的耳朵。 正疑惑着,灌木丛却突然抖动起来。 孟希当即后退半步,俯下了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留意着里面的动向,提着一口气,缓缓靠近。 一声鸟啼划破了寂静。 孟希只瞧见了那只鸟飞走时的模糊影子,羽毛很鲜艳。 不对。 刚才的声响不是鸟弄出来的。 他想再度接近那灌木丛一探究竟,口袋中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行动。 [未知来电] “喂?” “你在哪儿?” 没头没尾的一句,孟希却听出来了是谁。 “公园。”他四下里观察一圈,最后瞥了瞥灌木丛,才转头往山上去,再次进入亭子。 “身边有其他人吗?” 楚逸又问。 “没。”孟希如实回答:“不过似乎有几只小动物。” “我没时间跟你开玩笑。”男人态度更冷了。 孟希挑眉,撇了下嘴巴,很是不服气的样子—— “那你倒是说什么事儿啊,老大。” “如果你这公园够安全,那以后尽量就在这里和我联系,不要被傅文州的人发现。” “哦。” “把位置发给我,待会儿会有人给你送个东西。” “什么东西?”孟希闻言,立马就问道。 楚逸这么讲究吗?还没开始办事就先送礼物? 可楚逸的话把他吓了个不轻: ——“窃听器。” “什么!” 现如今,孟希宁愿自己是耳背了。 “别大惊小怪,周一把它装在傅文州的办公室,离他越近越好。” 这人说得倒轻巧。 “那我怎么去他办公室安装?” 还离他越近越好,开玩笑吗?他哪里有单独待在董事长办公室的机会呢? “这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不是我。” 楚逸不管他的死活,冷酷地挂掉电话。 “喂……喂?” 孟希简直要被气晕了。 他跟傅文州的私人恩怨,非要殃及自己一个小炮灰吗?! 孟希气鼓鼓地下了山,找到公园里的小吃街。 他买了一份关东煮,坐在长椅上慢慢吃。 给楚逸发去的位置有了回应,他告诉孟希,下午四点,会有一个穿黑外套戴蓝色棒球帽的人接头。 “接头?” 拍谍战剧呐。 孟希心里吐槽一句,但更叫他无语的,是这个时间。 现在才一点钟,那他至少还要再待仨小时。 心中不满极了,孟希咬牙,用力地抬手打字,发出去两个字—— [收到。] [知道你已读,不用回复。] 很好。 现在按时回复还有错了? 孟希咽下一口气,把手机塞回兜里,争取不让这些对话影响自己的食欲。 他吃得不算太饱,又去买了根烤肠和棒棒糖。 扭头往长椅走的时候,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提着一只木头匣子路过,恰巧有阵风,将他头顶考究的小礼帽掀翻在地。 孟希见了,忙跨出去几步,弯腰把那顶帽子拾起来,伸手掸了掸上头的灰尘。 “老爷叔!” 他脱口一句方言,追了上去。 老爷子竟还不觉,慢半拍地转过脑袋:“啊?” “您的帽子。” “刚才被风吹掉了。”他瞧见了对方两手都没闲着,主动说道——“我来帮您戴上吧。” “诶哟,谢谢!谢谢你呀,小伙子。” 老人俯下头。 “举手之劳。” 孟希微微颔首,重新回到长椅上坐好。 老人则继续往前走,到广场边缘,支起凳子来。 午后,多了运动、跳舞的人群,广场上也分外热闹。 孟希撕开糖纸,将那颗青苹果味的棒棒糖含在口中,抬头望过去,刚才那位老爷子从木箱子里取出了一把二胡。 他百无聊赖,也没被引起什么兴趣,扭头看向不远处做游戏的小孩儿们。 然而,弦乐一响,他便不受控制地移动视线。 老者只是小拉一段,仰头瞧见满脸惊讶的孟希,笑着冲他抬手挥了挥: “小伙子!你能过来一下吗?” 孟希疑惑起身,把口中的棒棒糖拿了出来,攥在手里,又觉得不妥,索性重新塞回去,上下两排牙使劲一碾,嚼碎了。 “您找我有事吗?” “没什么,坐。” 老人示意旁边的石凳,孟希没坐:“我站着就好。” “哈哈,没什么,就是看到你刚才听得很专心,不知道有什么想法指教?” “指教不敢,”孟希忙道:“只是我以前对二胡的印象,都不是这种声音,您刚才拉的那几声,很滑、很润。” “哦?” “我……我不太会描述,而且我一直以为二胡只能演奏传统乐曲,基调悲凉,也从来没想过它也能跨界融合。” 孟希抿唇。 “跨界融合是什么意思?你听出那曲子了?”老人饶有趣味。 “李斯特的《钟》。” 还是蛮容易分辨出来的。 老人不由得正色: “你也学过音乐?” 孟希倒是被这句话给问住了。 “我会弹一点小提琴。” 他许久才开口回答。 只是他没想到,老人听了他的话,却冷哼了一声。 孟希不解,垂眸瞅向他。 “我女儿也是拉小提琴的,担任海市交响乐团的首席,话说孩子,你在音乐学院念书?” “不,我住在附近而已。” 海市音乐学院就坐落在他那小区旁边,隔了几条街。 “你看,我们这几个老东西啊,都在音乐学院干了半辈子,快到退休年纪,就没人理睬了,只能在公园里拉拉弦咯。” 老人环视四周,终是叹了一口气,摸出手机来: “谁说二胡就不能拉别的?不管外国音乐还是流行乐,都百搭,跟钢琴也能合奏。” “来孩子,你帮我录个视频,给我女儿拍一段。”老人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孟希拍完视频,跟老人作别,按照楚逸短信上的提示,悄悄贴近喷泉边,留意到黑色外套的身影从对面离开,便将那只小盒子拿起来。 “这就是窃听器啊。” 外国大片里会提到的东西,他还是第一次见。 “怎么这么大?”孟希有些质疑。 这东西究竟要放在哪里,才能不被傅文州发现呢? 孟希脑袋懵懵的,又坐下来,给关毅打去一个电话。 对面的环境音有些嘈杂,似乎在室外。 “关助,你说话方便吗?” “什么事?” 关毅开口便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打扰你了,我只是想谢谢你昨晚送我回家。”孟希乖巧地说。 关毅却忽而问道: “你知道,是我送你回家的?” “其实,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根本记不起来,是猜的,毕竟你肯定不会不管我呀,对吧?” 孟希尾调向上一扬。 “那你第六感还蛮准。” 关助淡淡开口,让人揣测不出情绪。 “不说这些了,还是要再次感谢你……所以,你明天有时间吗?我能不能请你吃个饭?正好我也有些工作上的问题不太明白,希望能请教你一下。” “好。” 关毅答应得倒是相当干脆。 孟希登时笑了: “那就不见不散啦,我来选地方,待会儿微信发你。” 看到屏幕上通话结束的页面,他长舒一口气。 第二天中午,孟希穿戴整齐,提前来到了约定好的一家融合菜馆。 至于为什么选这里呢,原因很明显: 他想吃。 关毅也瞧出来了。 男人今日不似平时上班那样,规规矩矩地穿着正装,而是偏为休闲的风格,瞧上去年轻了好几岁,更显帅气与活力。 他轻笑一声,惹得孟希抬头。 “本以为周末就欣赏不到你的吃播了。”关毅说完,抬起茶杯抿了一口。 孟希笑眯眯的,不太好意思,耸了一下肩膀: “看来社交媒体上的帖子也不一定都是广告,他家还挺名副其实的,是吧?” “是,味道很不错。” 得到关毅的肯定,孟希才放心,喝了口饮料。 他其实心里挺乱的,看着关助,脑袋却情不自禁去想,傅文州生活中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你要是想拿我下饭,我们可以经常一起吃啊。” 孟希胡乱说出两句。 关毅一愣: “倒也不是,主要你看上去真的非常热爱食物。” 他只得如此说道。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肚子嘛,吃饭也算是人生一大兴趣爱好啦!” “那我与你不同,”关毅忍不住说道:“有闲暇时间的话,我喜欢烹饪,尤其是研究一些新菜品,但我偏偏独居,每次都吃不完。” “欸?这就很巧了啊,我吃得多但不会做饭,你会做饭却吃不完,那我以后直接去你家蹭饭嘛。” 孟希眼睛都亮了,似乎不是开玩笑。 关毅眸光触及他的视线,神志霎时间被拢住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男人把头点下去: “如果你愿意的话,随时欢迎。” 居然答应了。 接近关毅这一步,还是挺简单的嘛。 孟希暗暗的想。 周一来到办公室,他还没坐下,就听到系统暴怒: 【你想去关毅家里干什么?】 孟希吓了一跳。 【嗯?不干什么呀。】 他期期艾艾地作答,打开电脑,顺手掏出自己装着豆浆的小玻璃杯。 【你是要通过关毅调查傅文州的喜好,从而获得傅文州的信任。】 【而不是直接勾引关毅。】 系统这话说得难听极了,惹得孟希忍不住皱眉: 【你胡说什么,我现在就是跟他做朋友呐,搞好关系总要循序渐进吧?难道一上来就问他傅总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况且,你不是说信任值和好感度都是一个意思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系统翻脸不认了。 【那你就别跟我讲话了。】 孟希捂住双耳。 可惜徒劳,系统的声音依旧滋滋作响: 【你还真喜欢他。】 【闭嘴闭嘴,我是男人,关助也是男人,我抄过十五遍员工守则,青松集团不允许办公室恋情,我都是为了那该死的任务,为了帮男主,为了好好活下去而已!】 他劈里啪啦讲了一堆,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想表达什么。 可孟希这一通逻辑混乱的输出,却逼迫系统沉默下来。 片刻,它才开口: 【对不起。】 孟希不说话。 【你不用害怕,我会让你好好活下去的。】系统再次承诺。 【我跟关助见面是昨天的事情,你为什么等到今天才来质问我?你们也休周末吗?】 孟希闷声埋怨两句。 这系统出现的时间真是奇怪,每每还要等到自己上班才探头。 【我一直在看着你。】 【一直都在。】 系统阴恻恻道。 孟希莫名打了个颤,觉得他这话仿佛是某部鬼片的台词。 一股冰冷透骨的邪风包裹住他,不存在任何缝隙。 【你要听话,孟希。】 【少吓唬我……】孟希垂下双眼:【那你是不是也知道楚逸给我监听器的事情?】 系统没出声。 【嗯?你不知道?】孟希似乎察觉到什么端倪。 【我在帮你想办法,如何调虎离山,好让你进办公室。】 【真的?】 【那是自然。】系统胸有成竹。 而孟希又托起下巴,开始倒苦水: 【可我担心的不止这些啊,就算能混进去,我要把那窃听器藏在什么地方呢?】 【唉……你说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怎么这东西不能做成微型?差不多和半个手机一样大了,瞎子才发现不了吧?】 【还记得我让你去揪傅文州办公室罗汉松的叶子么?】系统道。 【嗯。】 【那盆栽下的实木底座,是镂空的,你将窃听器贴在那上面,不容易被人察觉。】 系统为他指了条明路。 孟希转转眼珠,了然——【哦,原来那盆才是罗汉松呀。】 【说到这个,孟希,你什么时候换的手机?】 【什么?】 孟希不觉扭头,瞧了眼自己摆在桌上的手机: 【你刚才还炫耀你什么都知道,上次楚逸就给我了,让我只能用这部手机跟他联系。】 【所以,你能想到的只有这些?】系统那机械声线似乎带了些嘲讽的语气。 【又打哑谜。】 孟希不满道。 【楚逸既然可以让你安装窃听器监视傅文州,怎么会好心送你一台干干净净的手机?】 系统平静出声,惹得孟希恍然一惊。【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逆鳞 孟希这次看向那部手机的时候,不免带上了惊恐,如同发现一枚定时炸弹。 可是,楚逸监听他做什么呢? 自己的把柄都已经在对方手里攥着了。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那……你帮不帮我嘛?】 孟希深吸一口气,下一秒便见傅文州与关毅前后走来。 傅总抬手,敲了敲他工位的隔板: “你过来。” 后者满脸无奈,起身跟上去。 “傅总有何吩咐?”孟希这样看上去,完全是个勤勤恳恳的打工人。 傅文州险些被他唬住,递给关助一个眼神。 关毅则塞到孟希手里一块干净的抹布。 “干嘛?” “去把我办公室的桌子擦了,记得要一尘不染,开完会我要验收。” 傅文州交代完瞬间转身,迈开长腿离去。 关毅瞥了孟希一眼,口型提示他“快走吧”,便匆匆回头,跟上老板的脚步。 孟希捏着手心的抹布,咬了咬牙,暗暗在心中骂了句狗上司。 说句话就跑,倒是跟自己耳朵里那个神出鬼没的系统大人有几分相似。 提到系统,孟希也来气。 明明有那么多方式,怎么非得让自己去给傅文州当保洁? 孟希气鼓鼓进了傅文州的办公室。 他把门反锁上,不由得踮起脚尖,仰头环视天花板。 起码,明面是瞧不见什么摄像头的。 反正系统这么厉害,就算被拍到了,它也能将监控画面抹去吧。 孟希心里有了底,伸手从裤兜掏出一管胶水。 “小罗汉松,我来咯。” 一开始听这名字,他都联想不到会是如此精致的盆栽。 孟希对傅文州业界大佬的身份早就有了切实感受,只是今日才反应过来,男人竟也弄花侍草,养些高雅爱好。 每日都是这样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更好奇了。 难道傅文州私底下,对待自己的亲人……或者爱人,也是这幅情态吗? 他照说明书上的步骤,将监听器开机,粘好。 做戏做全套,孟希挪开那花瓶和木头架子,还把下面的桌面抹了一把。 等全部复位后,他却又沉下心思索,眉头不展。 当真要这么做? 纵然傅文州确实百般刁难自己,但倘若因为这个窃听器,真的暴露了商业机密而导致他倒台,孟希也会非常过意不去的。 这样一来,自己不就彻底成了楚逸的刽子手? 他盯着罗汉松的叶子,紧抿唇瓣。 门口似有响动。 听上去,倒像是谁在开锁。 孟希心跳声扑通扑通,忙扭过脸。 视线所及之处,门被推开,露出傅文州的修长身形。 男人将他鬼鬼祟祟的状态尽收眼底。 “傅总……” 孟希睁圆双眼。 而傅文州缓步靠近,眼睛凝视着他抿到没血色的下唇。 “你怎么进来的?” 这小蠢包倒恶人先告状。 男人抬眉: “这是我的办公室。” “哦。” 孟希眨眨眼睛,回了神,胸口依旧不能平息。 傅文州坐上老板椅,整个人随着滑轮往后撤,而后望向他: “不是让你擦桌子?又在偷懒。” “傅总的办公桌比我都干净,哪里还需要擦?” 孟希瘪着嘴反驳一声。 傅总胳膊靠在扶手之上,目光淡淡扫过他的脸,开口: “那你说,你想干什么?” “在人力资源部逞威风还不算,到我身边没干几天就把手搞残废了,你们孟家是为我请来一位祖宗么?” 孟希被他突如其来的一番训斥打蒙了,喉结滚动,眼尾也跟着垂下去。 这般闷声挨骂,倒不像是他的性格了。 “说话。”傅文州又道。 孟希抬眼看向他,攥紧手指: “我知道你讨厌我,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傅总,部门团建的事情我肯定会好好负责,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要辞退我,也别羞辱我了。” 他说完,便将那块抹布叠得整整齐齐,摆在桌角。 “我先走了。” 傅文州没说话,亦没有阻拦。 孟希便拉开门跑掉。 他一脸沉重地坐回工位上,看向自己电脑旁那两盆小资情调的多肉。 【哭了?】 脑袋里那个讨厌的声音再度响起。 孟希不搭理。 系统却没放弃: 【我能不能做点什么?】 【可以。】 孟希冷不丁启唇—— 【那你现在就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系统并未离开,也并未回答。 他的内心与此时置身的办公环境一样寂静。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的感觉一直都是虚无缥缈,心中没有可牵挂的人和事,身边呢,更没有能说得上话的朋友,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需要做什么,我被孟令韬、被楚逸……被他们逼迫着往前走,可我不明白这些事情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 【同样我也不能确定,你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是不是我的幻想?】 【我只知道,我不是孟希。】 【可我又是谁呢?】 他的话仿佛在大脑里产生了回音,不断重复着,如同凌迟一般。 耳朵深处的嗡鸣喧闹无比。 【原来你如此不安。】 系统念念有词。 孟希没肯定他的说法,也没否认,缓缓舒出一口气。 【我说过了,你不用怕,大不了只把这一切当作玩游戏。】 【游戏?】孟希不明白。 【你总以为别人是主角,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才是?】 系统解释道: 【你要通过自己的视角去探索,游走在这些人与故事之间,挖掘出他们的秘密。】 【什么秘密?】 【你就不想搞清楚,原来的孟希是怎么死的?】 孟希被系统这句话惊得哑口无言。 原主的死果真有蹊跷。 【还有,傅文州和楚逸,究竟谁可以在这场纷争中胜出?以及——你到底是谁、从何而来?我相信你都会靠自己渐渐找出答案。】 这样听来,好像没那么压得人透不过气了。 【我……可以吗?你相信我?】 【一切有我在,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系统又重复这句,似乎想深深刻在孟希的脑海中。 【嗯,我明白了,所以……】孟希坐直身子想了想:【那我现在应该找机会去拆掉傅文州办公室里的窃听器。】 【这倒不必。】 系统出声阻拦他。 【为什么?】 【傅文州与楚逸一党缠斗多年,你以为这间办公室会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吗?】 【他英明神武,断不会被这小小的窃听器拉下马的。】 听系统的语气,孟希不免道:【你好像很偏爱傅文州哎?】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孰是孰非,你今后自会有分辨。】 系统留下一句,故弄玄虚又文绉绉的,很快没了动静。 它不会还兼顾着古风剧情吧,现在反倒越来越像个说书先生。 孟希一边打开电脑,继续忙翻译,一边脑袋里也没闲着,还在琢磨团建的安排。 下班之前,今日见不到人的关毅突然给他发了消息。 是邀请他去家里吃饭。 [食材我来准备,你直接过来就好,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孟希思索片刻,回了一个“好”字。 [那收拾好就下楼吧,在停车场等我。] 看到这句,孟希却没急着回复,摸了摸下巴,才抬手打出两句—— [不要麻烦了,你直接给我发位置吧,我可能会稍微晚一点过去。] 关毅没询问他缘由,弹出“ok”的表情。 光影倏地变化,云朵的尾端渐渐烧红,而后颜色尽褪,天地化为混沌一团,皆被吞进无边的深黑中。 路两旁,大树的影子变得朦胧,华灯初上。 叮铃。 孟希拎着买来的水果,到达了关毅所在的楼层,按响门铃。 无人应答。 他等待几秒钟,又按了一次。 这回,身着家居服,套了件围裙的男人出现在眼前。 由于反差感太大,孟希忍不住怔了一瞬。 “请进吧。” 关毅礼貌地让开身子。 “哦!”孟希如梦方醒,便跨步进了门:“我需要换鞋吗?” “也可以,等下,我给你找双干净的拖鞋。” 关毅俯下身子,拉开鞋柜的门。 孟希局促且拘谨地立在玄关处等,手里的水果袋左右摇晃。 “你说晚一些,就是去买东西了?” 关毅接过他买的水果,好让对方坐下脱鞋。 “嗯,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自作主张买了点蓝莓和葡萄。” 孟希仰头看向他,轻轻勾起嘴角,又问: “你不会花粉过敏吧?” “不会,为什么问这个?” 而孟希只是神秘一笑:“那就好,下次我买花送你。” 他换好站起身,跟随关毅走进客厅。 “随便坐就好,我就不照顾你了。” “嗯嗯,我都闻到香味了呢,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孟希闲不住,屁股没碰到沙发又弹了起来,不顾主人家的阻拦往厨房探头:“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汤我已经煲上了,再炒几道小菜就能开饭,不如你把水果洗了,去客厅边吃边等?” “也好。” 孟希说干就干,撸起袖子来。 关毅看向他时,总是目光深沉,而孟希一抬头,便撞进他的眸子里。 “怎么了?” “没事,就是忘记问你,有没有什么忌口?” 关毅眼神躲闪开。 “忌口呀,算没有吧……”孟希的确是什么都吃,除了:“乳制品不太行,还有海鲜。” 他打算跟男人要个沥水的盆,却发现关毅面色凝重。 还未开口,对方倒先察觉到孟希的视线,解释道: “让一个惠宁人不烧海鲜实在为难,不过,我今晚还真的凑巧,没有准备。” “是吗?” 孟希不知该作何反应,便垂下了眼睛。 关毅伸手,把他手里那盒蓝莓夺了过来: “还是我洗吧,你是客人。” 他捧着一大串葡萄,被关毅撵出了厨房。 不到一个小时,香喷喷的菜肴便依次端上桌。 腐竹烧猪脚、莴笋牛肉、油淋菜心,还有一例山药排骨汤。 “好香啊,这么多菜,你辛苦了呀。” “这倒没什么,快坐下尝尝吧。” 关毅为他拉开椅子。 这种怪异的,貌似约会般的场景,孟希不会有所察觉,他只急切坐好,满心满眼地盯着那几道菜,等待关毅为自己盛米饭。 “早听说你们那边的靓汤最出名,今天我也有口福啦。” “当心烫,”关毅闻言,立马舀了一勺在汤碗里,端到他面前:“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美食都是色香味俱全的嘛,卖相和香气都这么诱人,味道肯定差不了,我动筷咯。” 孟希先用勺子捞了点汤水喝。 鲜甜的滋味激活味蕾,是个不错的开端。 孟希当即抬眼,向关毅投去赞赏钦佩的目光: “唔!你太厉害了吧关助!好好喝。” 关毅不禁抿唇,回望他一眼。 “你一直都是这么表达自己的感情吗?”他问道。 “嗯?什么?” 孟希面露茫然。 “一直盯着别人的眼睛。” 他的话钻进孟希耳朵里,后者感受到他音色的些许沙哑,整个人一顿。 “我没注意过。”孟希直接开口,偏开脸:“让你感觉不舒服了吗?” “没什么,只是,太过热烈了。” 关毅也低头,叹了口气,为他夹菜: “抱歉,是我破坏氛围了。” “看在关大厨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好吃的菜,姑且原谅你吧。” 孟希笑了下,没当回事,扶住了饭碗。 两个人沉默地吃饭,孟希觉得周遭莫名冒着冷空气,甚是影响他的食欲,便没忍住挑起话头: “关助,你这么会做饭,也一表人才,还在青松这样的大公司上班,应该会得到不少女孩子青睐吧,为什么独居呢?” “我没有女朋友,工作忙,也没时间考虑恋爱的问题。” “哦,这样呀。” 孟希目光涣散,不知在琢磨什么事,嘟囔般念出口: “那傅总也是这么想的吗?” “你说什么?” 关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孟希却恍惚地抬眼瞅着他: “傅文州也没有结婚吧。” 他这话着实怪异,关毅不由得变了变神情,眉头压低,思量片刻才接话:“傅总就更没有时间去计较男女私情了,不过,家里应该会为他安排一位相配的结婚对象。” “也对。” 孟希没忘记往嘴里填饭,吃得津津有味,只是心思有些跑偏。 傅文州那样的人,真的会接受包办婚姻吗? 倒也说不准。 关毅忽而想到什么,放下筷子,从旁边拿起一份厚厚的文件,放在餐桌的远端。 “说起傅总,他今天托我把这个拿给你。” “这是什么东西?” 孟希探头探脑。 “吃过饭再看吧,”关毅挡住他的手:“是助理团队最近五年的团建企划,傅总让我整理出来,给你做个参考。” “他这么说的吗?” 闻言,孟希心里有些发胀。 傅文州居然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关助,你是不是跟他工作很久了?” 孟希又开口发问。 关毅点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他都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他为什么要探傅总的喜好? 难道…… 关毅警觉,下意识绷紧一根弦,目光带有几分审视,似乎还渗透着一股哀伤: “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像是很怕验证自己内心那个危险的猜测。 “我知道傅总是个好人,可我总是惹他生气,现如今我既然时时待在他身边,总不能一直这样被讨厌吧。” 孟希说得很诚恳,关毅分辨不出真假,却不由自主地被他说服。 “傅总的喜恶,我们这些人怎么会轻易知道?而且你不用担心,他并不讨厌你……当然了,也没有时间去专门为难你,否则他也不会让我把文件拿给你。” 关毅侧目,二次示意那份蓝色文件夹。 孟希明白他的意思,心里却郁闷。 想来,任务又没办法完成了。 可出乎意料地,关毅反而继续说道: “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个绝对不能在傅总面前提及的逆鳞——”【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善报 绝对不能? 孟希脑袋里捕捉到这几个关键字,立马变得聚精会神,手指用力抱住了饭碗。 关毅紧接着开口: “那个人……就是他弟弟。” “弟弟?” 傅文州有弟弟? 孟希瞬间懵了。 他也曾搜索过傅文州的相关信息,但与孟家不同,他的百科上甚至都没有一张照片,更别谈家庭构成。 几家国内外采访过傅文州的报纸中,最多也只有一些规规矩矩的证件照,或一个侧脸。 他貌似并不喜欢抛头露面。 这般,孟希不由得问了: “傅总跟他弟弟关系不好吗?” 关毅不置可否。 “我了解的也并不多,只是听说,傅总跟其弟闹得很僵,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过。”男人这般说道。 夜已深了。 孟希抱着文件走出关毅的家门。 他今晚吃得太撑,正好现在夜里并不算凉,便准备先散散步。 月亮高高挂,清风拂面,却吹不清醒孟希的头脑。 直觉告诉他,这个弟弟的身份一定会牵扯出不少关键信息。 可他要怎么去接近对方呢? 何况,傅文州跟他弟弟关系不好,若他贸然和对方接触,肯定又会被迁怒。 “呼——” 怎么就这么难呢? 孟希沉下肩膀。 与此同时,苦恼的不止他一个。 关毅指间拎着自己的手机把玩,一会儿宽边磕在膝头,一会儿就成了长边,最后屏幕反扣,垂下手臂。 他发给傅总的消息石沉大海。 做了对方这么久的助理,关毅如今才恍然发觉,自己似乎根本不了解傅文州。 孟希不能吃乳制品和海鲜,他怎么会知道的呢? 而且,还特意要自己提及那个人…… 个中缘由,估计傅总是不会告诉他了。 关毅忽而有了一种被双方利用的郁闷感。 这一周,孟希后面又去关毅家里吃了顿饭。 这次他是带着一大捧栀子花上门的,气氛比上回融洽得多,两人饭后还并肩而坐聊了聊天。 今夜,孟希的心情还算舒坦,这两天他策划团建事宜,已经有了模糊的框架,现在还得到关助的肯定,不由得脚步轻快起来。 路过公园,他刚才吃得饱饱的肚子好像又犯了馋虫,勾引他去买了份炸里脊串。 孟希边逛边吃,咬了一口,被烫得抽舌头,忙翘起嘴唇冲着里脊肉上的牙印吹吹。 这个时间的广场热闹非凡,不过孟希嚼着腮帮子里的肉,耳朵尖随风微微一颤,还是精准捕捉到藏匿在其间的二胡音色。 孟希扭转脖子,目光捕捉到老人的身影。 “爷叔,您晚上也来呀?” 他出声,老人家便抬起头,夜里太暗,广场上灯光没什么用处,辨认许久才认出——“是你这小年轻呀!” “也出来转转?” “嗯,”孟希瞧瞧周围,坐在旁边石凳上:“您刚才弹的曲子,我好像没听过。” “哈哈哈,你没听过就对了,那是我自个编的。” “原来是您亲自做的曲啊?叫什么名字呢?” 孟希肃然起敬。 老人介绍过自己在海市音乐学院任教,而孟希猜测,可能不仅如此,说不定,他便是某一位孟希有眼不识泰山的大音乐家。 但孟希无意探究老先生的真实身份。 毕竟,他又不是这个行业的人。 “随手拈来几段罢了,哪里还费心思起名字呢!小伙子,咱们俩投缘,倒不如你给我刚才那曲子编个名吧!”老爷子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孟希犹豫片刻,也不好推脱,索性开口:“我并不精通乐理,但既然您开口了,我只能把自己心里的感觉讲出来……刚才听到您的曲子,我脑袋中倒确实挤进来一个特殊的意象。” “哦?是什么?”老先生眯起眼,眉头凝着。 “碎玉。” 孟希悄然道—— “玉碎之音,坠入深潭。” “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弦乐、还是如此简简单单两根弦,能奏出这种声音。” 他说着说着便沉浸了,完全屏蔽掉音响中广场舞的动感。 听了他的话,老人竟从自带的那折叠椅上起身。 孟希回过神,也连忙站起,扶住老先生:“您……” 老人却激动万分,抓着他的手: “小友,你是我的知音啊!” “不敢不敢,您快请坐。” 孟希心脏都悬了起来。 “你多大了?”老人忽而发问。 孟希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条件反射地诚实作答——“二十二。” “二十二……还不算太晚啊!” 老人精神矍铄,扶着他的肩膀,把人重新按回石凳上:“来来,你先坐。” 然后,没等孟希开口,他就转身。 下一秒,那二胡便到了自己手里。 孟希立马挺直腰背,小心翼翼捧着,生怕磕碰到哪里。 “这、您这是什么意思?” “别怕,手握好了,我教你。”老人来了兴致:“你有小提琴的基础,想必学起来也快。”孟希有些紧张,手里的一次性食物盒都搁在一旁,按照他的讲解,修长的手指摸上弓弦。 本以为呕哑嘲哳,却意外地能听,孟希不免惊讶,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拉出来的动静。 老先生更是满脸欣慰: “果然有天赋啊!” “谢谢您让我上手,不过这乐器太名贵,您还是赶紧收起来吧。” “哈哈,不急不急,你觉得怎么样,有意思吧?告诉你,小子,你要是学会了,恨不得天天拉,一日碰不着弦就得手痒!” 他笑着将二胡收起来,忽而动作一顿,从上衣口袋摸出一个很小的电话簿,还有支笔。 老人戴上颈间挂着的老花镜,在小本子上刷刷写下什么,而后扯下,递给孟希: “等到你手痒了啊,就到音乐学院来,打这个电话,我带你去乐房学!” “这……” 孟希捏着那小纸条,有些无所适从。 而老人已经收起椅子打算离开。 “老先生,我还不知道您贵姓呢!” “我姓段,你跟门卫说,要找那个最爱四处乱窜的段老头,他们就会让你进来了!” 段老走出了几米,抬手冲他摆了摆,爽朗笑道。 孟希一愣,他的身影便渐渐远离了视野范围。 第二天,为了某家现蒸的大肉包和香菇菜包,孟希早早起了床。 吃完怕嘴里有味道,他还在杯子里泡了浓缩柠檬汁配蜂蜜,喝掉之后才敢进傅文州的办公室,把自己的团建计划和翻译好的小说第一章交给他。 傅总什么都没说,只让他放下,自己会看。 【你最好是哦。】 孟希在心里偷偷嘀咕一声。 许是早上碳水过量,从董事长办公室走出来,孟希就觉着昏昏沉沉的,上下眼皮两姐妹关系突然变得那么好,快要粘在一起了。 这样可不行,被傅文州看到了,又免不了一顿批。 于是,孟希趁着休息时间,偷溜到了楼下咖啡厅。 他点了杯果咖,立在柜台边等候。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我说了,我现在不想谈这个,你走!” 一个相当熟悉的嗓音从店内冒出来,像是与什么人起了争执。 孟希眼神扫描一圈。 哦,果真是位熟人呢。 lina本来是坐在角落的,现如今焦躁地起身,却被一个男人拦住。 “我告诉你,我可没什么耐心,赶紧签了字,大家都痛快,你以为你能在娘家待多久?”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这么说,曾勇?”lina看向他摔在桌面上的离婚协议书:“是你出轨被我发现,你还要离婚,凭什么儿子归你?!财产也只分我三成?” 她也彻底放下尊严,冲着男人吼道。 瞬间,咖啡厅中的其余打工人,都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悄咪咪看热闹。 “妈的,你还敢提?难道不是因为你他妈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吗?试管的钱都是老子出的,你这些年花的钱不也是花的老子的钱?” “你怎么不问问自己,你那点工资够你买那些鞋子包包吗?败家的贱货!不让你把那些东西吐出来算老子仁慈,我警告你,赶紧跟我把字签了,别找难看!” 男人这些话实在太难听,孟希在一旁,只依稀听到几句,便攒起眉头。 他不顾店员喊出自己的出餐码,扭过脑袋走上前。 “不可能!你别逼我!航航是我的孩子!你跟那个狐狸精想把他从我身边抢走?没门!你要是真打算离婚,那咱们就法庭见!”lina几近歇斯底里。 “操!” 她对面男人似被戳到痛处,立马恼羞成怒,抡圆了胳膊。 lina仓皇闭上眼睛,大叫一声躲开。 可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巴掌扇过来。 她颤抖着掀开眼皮。 “喂,这位先生,大庭广众之下,你是要打人?” 孟希挡在他们中间,抬手攥住了那人的胳膊,扼制了他的动作。 lina惊魂未定,茫然地盯着孟希。 “你他妈是谁?这是老子的家事,识相的赶紧滚!” “我是她上司。” 孟希冷静地看向他,说道: “这里是青松的内部咖啡厅,你怎么进来的?” “我是她老公,懂吗?我他妈打自己老婆,还用跟你报备?” 那人甩开他的手,恶狠狠地瞪着。 孟希全然不惧: “那不如我报警,让警察来告诉你,打自己的夫人究竟有没有脱罪的特权。” “你!” “你什么你?”孟希扒拉开他指向自己手:“是你自己滚,还是我叫保安来把你拖出去!” “靠……徐莉莉,你他妈跟我等着!” 男人气愤地离开,孟希死死按住那份离婚协议,没让他拿走。 孟希看到他走出咖啡厅,便转过了身,回到柜台前,报出了自己的取餐码,像没事人一般。 店员愣了下,套上杯套递给他: “欢迎您下次再来。” 店员鞠躬时,孟希身后有个人影窜了出去。 而他仅仅拿上咖啡,回馈给店员一个微笑,也迈开腿,推门走出。 等主角配角都消失,店里的八卦激情才被瞬间点燃。 只不过孟希是听不到了。 外面阳光明媚,他用吸管搅了搅咖啡。 本想回楼里凉快凉快,他还没走出两步路,就瞧见了花坛后被拉长扭曲的影子。 隐隐约约,还有啜泣声。 孟希深吸一口气,不禁调转方向,走了过去。 他站在lina面前,手伸到口袋里,两根指头夹出了一包手帕纸给她。 lina却转头躲开,用掌心抹掉眼泪。 “我们没有多熟,用不着你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哦。” 闻言,孟希挑了下单侧的眉毛,两指稍微用力,将那包纸收回手心之中,紧接着便转身要走。 “欸!”lina叫住他。 孟希不太懂,迷茫地歪过头:“干嘛?” “你刚才为什么要帮我?” “放轻松,我帮的不是你,任何弱势群体受到侵害,都得有人帮助才行啊。”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可不知为何,lina又双手捂脸哭了起来。 孟希不免神色变为慌张,左右张望一番,还是没走: “你要不去请天假缓一缓吧,这样……”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遭受这些!” lina歇斯底里,用力撕毁了协议书。 眼见纸屑乱飞,孟希忙俯下身一片一片捡起来。 “别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不值得。” 他说道。 “对!”lina吸了吸鼻子:“你说得对,我要努力赚钱,跟那个人渣打官司,我一定要把抚养权攥在自己手里。” “想通了就回去吧,外面还挺热的。” 孟希都要被晒蔫儿了,再度撒开腿想跑。 可惜,他又被女人喊住: “孟希!” “你今天帮了我,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算厚道,你这样以德报怨,我心里也不好受。” “所以,”她声音渐小,冲孟希勾了勾手:“我得提醒你一件事。” 这语气并不像捉弄,孟希神色一凝,目光落在她脸上。 “scott那个贱人、死装货,不仅抢了我的客户,还整日跟在jessica屁股后面溜须拍马,时至今日,都已经有了取代penny的苗头。” 孟希听得脑袋发蒙: “我对你们部门内的勾心斗角不感兴趣。” “是吗?那如果我说,他的手马上就要伸到你脖子上了呢?” lina阴森地勾起唇。【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死因 孟希垂眸,细细揣度她的神色。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女人起身,抬了抬肩膀:“只是让你提防一些。还有,那小瘪三亲口说的,他不满意自己现在位置,目标一直都是董事长助理。” “那时候公司对外宣称助理团队不再招人,可没几个月,傅总却亲自把你破格提拔了进去,你想想……孟希,青松这栋大楼里,对你心存芥蒂的,可不止寥寥几位啊。” 她凑近孟希,低声说完最后一句话,便整理好仪容仪表,踩着高跟鞋扬长而去。 恰好,这时间刮过一阵风。 并不清凉,也没洗刷干净孟希身上的躁意。 他走到垃圾桶前,把手心里攥成一团的纸屑丢了进去。 回到办公室里,孟希半趴在桌子上,嘴唇咬着吸管,小口小口地嘬咖啡。 他思考的时候,必须得咬着东西,现在有吸管在,下唇就免遭此劫难。 【出去乱跑了一圈还郁郁寡欢?】系统打断他内心的沉静。 孟希叹了口气,没言语,系统便又道:【办公室里的咖啡都满足不了你?】 【你知道那豆子多贵吗?】 【不知道呀,但贵有贵的香醇,新有新的滋味嘛。】 孟希乖巧回应,倒是没怀疑它怎么知晓咖啡豆的价钱,系统在他心里,虽算不上无所不能,但当个百科全书还是绰绰有余的。 因而,他便问—— 【哥哥,我今晚想请关助到家里吃饭,你说怎么样?】 【……为什么突然做出这种决定?】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你不是不希望我去他家里吗?我也仔细想过了,做朋友就是要有来有往才对。】 【我只去人家家里蹭饭,多少显得没有诚意,也要把人邀请到自己家里作客才好。】 【你觉得呢?】 孟希的语气一板一眼,莫名有些呆,极其认真地在征求系统意见。 【……】 连接器罕见地卡住了。 系统半晌才从无言中挤出声音:【我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难道关毅就是什么好人吗?万一他对你……】 断断续续的声音,不知是人为,还是故障。 孟希云里雾里:【你说什么呀?你怎么了?】 【孟希,你要保持头脑清醒,别被他人的表象迷惑,明白吗?】 【你在提醒我小心关助?】孟希终于理解了对方的意思,可不太认同:【但他是好人呀。】 【呵。】 他居然发出了一声惊悚的嗤笑,而后言语依旧讥讽—— 【你的脑子跟开心果差不多大小,请问一颗开心果是如何分辨人类的善恶真伪呢?】 孟希太过惊讶于他的外显情绪,没来得及细品这句话。 片刻后,吸管从他口中掉出去。 【你笑话我?】 脑海里一个小小的掐腰生气版孟希成型。 系统灰溜溜地跑开了。 现在午餐时分,孟希已经很少单独找关毅吃,大多数时间与同事们围坐在一起。 所以,他选择发微信,就像关毅上次邀请自己那般。 关大助理收到这条消息,居然少见地坐立难安,不知该如何回复。 咚咚…… 他深吸一口气,走入傅文州的办公室。 “傅总。” 傅文州稳坐办公桌之后,眉宇间压着几分阴沉。 关毅心头一跳。 傅文州实际上每日都是这样的严肃表情,可除此之外,程度更深的几分不高兴,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男人缓缓抬眸: “有事?” 关毅顿了顿,上前一步,还是把话说出口——“孟希邀请我周六晚上去他家吃饭。” “你答应了?” 傅文州坐起身,两手交叉搭在小腹上,冲他挑了挑眉。 “没有,”关毅不知到他现在是什么意思,只能斟酌着回答:“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所以来问你。” “想去,就答应;不想去,自然就直接拒绝他。” 傅文州扯了句废话,但身为下属的关毅,无法吐槽。 他看向男人的眼睛,却品不出言外之意,便再次重复: “我从来只听你的吩咐行事,傅总,” “这是你自己的私事,公私分明,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不要拿这种事情浪费我的时间。” 听上去通情达理而残酷,关毅反而有些摇摆不定了,因为,他总觉得傅文州说的时候在咬牙。 一股诡异的冷空气攀上他的脊背。 “好,我明白了。” 他扭头离开办公室,当即便掏出手机。 孟希那条消息的发出时间已经是五分钟前,而现在,也早被顶了上去。 他应该是等急了,又连发了几条“敲敲”和“探头”的萌萌表情包。 在社交问题上,孟希的情商不算太高,而他可爱真诚的性格又恰好弥补了这点。 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抱歉,刚才有点事情。] [周六我有时间,不过,会不会太麻烦你?要不还是我买了食材去做给你吃吧。] [不会麻烦呀!]看到他的回复,孟希立马跳了出来——[我约你到家里来玩,怎么能让你做饭呢?] [放心吧!一切都包在我身上!绝对让你宾至如归哦。] 关毅瞧着手机里的字体,感觉它们忽然没了棱角,全变得圆滚滚、毛茸茸。 孟希这边,收到了他发来的一个“好”字,愉悦的心情无可复加。 他都想好了,自己不会做菜,那就可以吃点简单的。 比如,买食材煮火锅吃。 他看影视剧上的朋友聚餐都是这样的。 关毅是他目前记忆里第一个朋友。 孟希脑袋中回响着系统的话,却总不愿意用利益和利用取代他跟关助之间的联系。 毕竟他身边本就空无一人。 周六,孟希起得很早。 其实从昨晚开始,他就颇为激动,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上午更是把家中里里外外收拾打扫了一遍。 这么捣鼓一通,还真让他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孟希手指顺着地毯与茶几间的空隙,小心地摸进去。 起初,他还以为是什么死虫子,而下一秒,指腹便传来光滑冰凉的触感,某种尖利的金属在他手上划了一道。 孟希把那东西捏出来一瞧—— 居然是一枚耳环。 他被划到的地方没有出血,他也不甚在意,只专注地研究那枚耳环。 其他地方他都看过了,没有另一只的踪迹。 虽然这很明显是女款,但孟希依然下意识捻了捻自己的耳垂。 没有耳洞。 孟希交房租的时候,就调出了电子版的租赁合同。 “孟希”三月初刚搬进来,也就是说,他当时交的,应该是第一个月的房租。 那个时候,他身负命案、潜逃回国,喝酒都是偷偷在家,连门铃也不敢装,总不会还有心思找女人。 那这只耳环的主人,或许就是生前见到过“孟希”最后一面的那个重要角色。 他从地毯上的跪姿爬起来,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必须去验证自己的猜测。 “喂,物业吗?” 如果说租户,那孟希肯定就看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因此,他假扮业主,大摇大摆进了监控室。 “我丢了东西,很贵重的东西。” 为了增加可信度,孟希还把家里那些富贵饰品都挂在了身上充大款。 他是三月九日醒来的,那么—— “你帮我查查三月八号之前的监控,看有没有可疑人进我家。” “现在都快五月份了啊,您确定吗?”年轻保安疑惑地问他。 “当然确定了,我的名牌手表就是九号不见的,我还以为是丢在了哪里,没注意,今天保姆收拾的时候才发现是真的找不到了,那表十多万呢。” 孟希模仿着一种浮夸腔调,瞥向那小保安,又道: “你是新来的,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啊?” 实则保安室他哪个都没见过。 小保安上钩了: “我、我刚来一周,还在试用期呢,要不您等我师父来,他吃午饭去了。” “少来这套。”孟希开口。 笑话,他就是故意挑这个点来的,怎么能错过? “刚才物业那小子已经跟我保证了,你别想在这儿打太极,耽误了我的时间你赔得起吗?小心我投诉你!” 孟希从影视剧台词里完美copy下来的恶毒语气和演技很是管用,小保安连连求饶答应了。 他并不知道八号楼的三十二层只有孟希这一家租户。 三月八日,自凌晨到傍晚,“孟希”除了蓬头垢面地打开门拿外卖,再无其他人到访。 怎么会这样? 孟希紧紧盯着监控记录的画面,心里燃起的希望火焰势力减消。 难道真的只是简简单单的酗酒猝死,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阴谋论吗? 可那只耳环该怎么解释? 正当孟希失望之时,时间加速到三月八日晚上。 19:44 一天以来只有外卖员造访的电梯中,走出一位戴着口罩墨镜的女人。 孟希的精神立马紧绷:“停!” 他让保安把画面暂停住。 “啊?是这个人吗?” 孟希拿出手机拍下女人的模样。 “接着放吧。”他随口道。 小保安摸不着头脑,只按他说的做: “哦……可这人你不认识吗?你都让她进门了。” 孟希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紧盯屏幕。 十多分钟后,女人慌张地破门而出,冲进电梯里。 速度太快,孟希叫保安暂停许多次,都没看清楚她耳朵上是否丢失了一只耳环。 而在她离开之后,“孟希”居然裹得严严实实,也出了门。 他整个人是微微颤抖的,按电梯的手指便可见一斑。 21:07 “孟希”再次返回,抱着一箱酒,而手里还拎着一只塑料袋。 袋子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露出小盒的轮廓。 肯定是药盒。 监控器前的孟希立即想到。【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纠缠 跟那个女人脱不了干系。 “孟希”是见了她之后才决定寻死的。 “这个时间,往前调一段,我要看小区大门的录像。” “这……” “我就看这一个时间段,拍到这个女人的正脸照我就去报警,怎么,她是你亲戚啊?你想包庇她?” 孟希露出恶狠狠的目光,只可惜他的脸蛋太圆润,没能达到预想的状态。 但保安还是害怕了,立马调出监控。 大门处的录像显示,女人来和走的方向一致。 小保安看不出什么端倪,便扭头打算请示孟希。 而目光所及之处,却空空如也,没了人影。 “欸?” 孟希早已悄悄溜出监控室,带着手机里的模糊照片。 遥遥一望,迎面走来两名中年保安,他当即躲了下,侧过脸。 沿着一路来到正门,孟希抬眼,瞧见保安亭屋檐下的摄像头。 他回忆着监控画面的方向,朝左边迈开腿。 路过的公交站牌上,赫然写着——音乐学院站。 脑袋里勾扯出了最近几日见闻、偶遇和蹊跷,孟希总觉得,海市音乐学院,应当会是个解谜的地方。 现在才两点钟,距离晚上的邀约还远,他也不急着去买食材,就决定继续往前走。 在校门口登记入册,就能顺利进去参观了。 孟希只身前来,漫无目的,不知该往哪里走。 景色是极美的。 只可惜,他现如今没什么欣赏的雅兴,连手机都没掏出来拍照。 他进的地方好像恰巧是正门,题了校名的巨石相当气派,整个校园里的建筑,基调都比较古朴,跟孟希的几分了解也对得上——历史悠久。 接着探去,他就注意到了两旁的布告栏,张贴的都是荣誉校友。 知名的作曲家、歌唱家们在最显眼的位置,后面还有几位影视明星、歌手的名字和大头照。 一个一个名字从他眸中划过,直到…… [姜悯] 这位青年女歌手照片上黯淡却深邃的双眼倏地与孟希对视。 他愣了一瞬,转而看向对方的简介资料。 生卒年竟然都有。 孟希算了算——她只活到二十六岁。 不知因为什么,孟希心里一揪,他并不认识这位歌手,打开手机搜索,百科之下,弥漫着很多花边新闻。 都是差不多的内容,暗指姜悯走红靠的是她那位幕后大佬,据说还为对方孕育一子。 孟希拧眉,重新点回个人资料中。 上面显示着,这位才华横溢的女歌手,已于二十二年前,在家中自尽。 而她的经纪公司,居然是嘉艺娱乐,那家线圈传媒旗下最大的影视娱乐公司。 孟家的产业。 孟希倒吸一口凉气,忽而感觉有个千百斤重的秤砣砸向他的脑袋,砸得他眼冒金星,险些化成一滩肉饼。 他恍惚抬眸,视线竟然又再次与那张相片触碰,刹那间,他呼吸一窒,头颅中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撞动喧嚣。 那个可怕到让他不愿意直面的猜想,仍然浮了出来。 姜悯是他的母亲。 孟希不能再直视那张照片了,上面那双忧郁阴沉的眼睛,好像要灼烧掉他的肌肤一般。 不得已,他扭头离去。 校园中的花木受音乐熏陶,貌似都比外面大街上的更加生机勃勃。 可面对此情此景,孟希却没能受到半分感染。 他步伐沉重,亦如刚进入到孟希这具身体的时刻,宛若游魂。 如果姜悯真是他的母亲,那她当真像外界所说,是一个为了名利而堕落自己的女人吗? 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选择自杀呢? 头好痛。 孟希拳头攥紧,指甲深深扎入掌心。 忽然—— 由远及近的,仿佛在天空之上传来云音,管弦交织,钻进孟希的耳朵。 如此宏达的交响乐声,瞬间控住了孟希的感官神经。 他睁开双眼,仰头,目光穿梭在叶片间,沐浴着并不强悍的阳光。 声源应该就在不远处。 孟希循着乐声,找到了地方。 宽敞明亮的排练室,被金光充斥着,每个人脸上都是昂扬的神态。 而他缩在走廊外的角落,透过门上的玻璃,才能隐约望上一眼。 “你好?你是哪位?有什么事吗?” 孟希被抓包,猛地一颤,转头看向来人。 “我……我是段老的朋友。” 面前这位女子很高,手上拎着一把小提琴。 孟希垂下目光,在瞧见那小提琴时,注意力就被它吸引过去。 “段老?” “嗯,会拉二胡的那位,他让我来这里找他,只可惜我好像找错了地方。” 孟希对答如流,却第一次说话时没有盯着对方看,而是一眨不眨地注视她手中的小提琴,忍不住问出口: “这是什么牌子的琴?” 女人并未回应他的问题,反倒皱眉。 “你说你是段老的朋友?我是他女儿,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看上去比我还年轻,怎么成了家父的朋友?”她警惕地打量着孟希,从兜里摸索到手机,似乎要给警卫室打电话了。 孟希这才意识到事情危急,连忙将眼神放回她身上,拼命解释: “我没有恶意,真的是段老曾经邀约,我们是在公园认识的,有过几面之缘。” “公园?” 听到这个关键词,那人手腕一顿。 父亲确实提及过此事。 “小姐,你应该是这里的老师吧,我今天只是碰巧路过学校,突发奇想进来参观的,本来不想叨扰段老,但我觉得,既然来了,不打声招呼,又有些不太好。” “那你先等等吧,我给我爸打个电话问问。” 女人的态度稍有缓和。 孟希的关注点便又悄悄挪到琴上,见对方按键吃力,他主动开口: “我来帮你拿着吧。” 女人迟疑了一下,才递给他。 “那个,我能摸摸它吗?” 孟希瞳孔上两抹亮光,满心满眼的都是手中这把琴,握着的力道都是谨小慎微。 女人有些不解,却也没拒绝,摆了摆手转过身去,打通了电话:“爸?” 此时此刻的孟希,完全不在乎母女两人的对话,对着光影端详琴上面板的木材光泽。 左看右看,他指腹蹭一蹭琴颈,不管是外观还是触感,都好得要命。 段女士结束了对话,走到他面前: “家父今天不在学校,他很遗憾没能见到你,请你下次有机会,跟他打电话商量一声再来,免得扑空。” “没什么,我本来也不想打扰他老人家的。”孟希弯弯眉毛笑了下,再次赞赏道:“这琴真好。” “这是我在意大利工匠那里买来的手工琴,六位数。” 段女士伸出手比了个数字。 孟希受到惊吓,手臂小心地收紧,生怕一个手滑就把这几十万的琴摔在地上。 “你只看外表,就知道这是一把好琴?我听父亲说,你也会拉小提琴。” “只是爱好而已,我记得段老介绍他的女儿,是位相当出众的小提琴首席,你同时也在学院里任教吗?” “对啊,过几天学生们有场演出,这不是——正守着他们排练呢。” 她往排练室内瞥了一眼: “你要是感兴趣,也可以进来坐坐,我爸那个倔老头,能得到他赏识,可不是简单事,你肯定也深藏不露吧!” “不,我一个业余人,就不搅和你们排练了吧,不过姐……你叫什么?这半天还没自我介绍,我姓孟,孟希。” 孟希冲她伸出手。 “段秋凝。” 掌心相触,这名字出现的那一刹那,孟希太阳穴处猛地钝痛,血管抽动。 他紧紧攥着琴颈没有撒手。 “你还好吧?” 段秋凝问候道。 孟希眼前再度发黑,小幅度晃了晃脑袋。 他呼出一口气,抬起下巴: “段老师,我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 “我能听一听这把琴的声音吗?” 没想到他还在想这件事。 段老师是聪明人,自然能瞧出孟希两只眼睛就从没离开过自己这把琴: “现在它在你手里呢,我还能说一个不字吗?” 她语气带着调笑,反观孟希,此刻倒是一脸认真—— “一下就好,我只想听听它的声音。” 段秋凝退后半步,抬了抬手示意他自便。 孟希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几乎是瞬间,手臂舒展,摆好了姿势。 这一刻,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特殊力量的指引,但手腕扭动,弓弦间旋即一篇残缺的乐章流泻而出。 也正在此时,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会拉小提琴。 至于为什么称这乐曲为残缺,并非孟希拉得不悦耳,而是他的确像自己所承诺的那样,仅仅奏了几段音,便戛然而止。 但仍不知何缘由,孟希心里依旧不得轻松。 “谢谢你了,段老师,我……” 他抬眸时,却发觉了段秋凝沉重且混杂着惊愕的表情。 孟希双手捧起那小提琴,打算物归原主。 可对方迟迟没有任何反应。 “段老师?” “这曲子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段秋凝询问的表情带有些许急迫。 孟希浑然不觉: “什么?” 他刚才只是信手胡乱按出的音符,哪里称得上是曲子? 段秋凝缓过神,叹出一口气。 “是我糊涂了,抱歉。”她接过小提琴:“只是你刚才,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那一刹那,我看你的时候,有些幻视我的一位同窗。” “可惜天妒英才,他很年轻就过世了。” 孟希听着她喃喃自语般的语气,感觉头脑有些晕。 她口中的同学是自己的母亲吗? 不对。 年龄对不上。 “能冒昧问一句,他是因何过世?” “……心脏病。” 段老师碰碰自己的额头,转眼看向排练室,有学生出来跟她说话。 语毕,她又转过脑袋跟孟希道: “小孟先生请回吧,我这里还有事情,有时间再交谈。” “哦,好……好的。” 孟希目送她拉开门,又开口添上一嘴:“真是抱歉,让你想到了伤心事。” 段秋凝摇摇头,转身进了门。 孟希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走出来的,如何站在了树荫之下,围绕着他的脑袋,乐声不止。 节奏是轻快愉悦的。 可孟希并不是没有心肠的木头,在喜悦背后的隐隐哀伤,被钢琴与提琴的合奏与融会——演绎得淋漓尽致。 走出学校大门,没了树木遮挡,一阵柔风刮过脸庞。 双颊有刺痛的感觉。 孟希扬起手蹭了蹭,居然惹湿了指缝。 他哭了。 他为什么会哭呢? 自己因何而落泪,无形中也变成了困住孟希的地牢。 夕阳西下。 望着满空通红的云霞,关毅想,明日一定是个大晴天。 他掐好时间,走出自己居住的小区。 关毅脑袋里琢磨着,该给孟希买些什么礼物,一个不注意,便被突然变道横过来的一辆黑色轿车拦截。 那一瞬间,他身形不稳,稍后踉跄了半步,扶住路边树干才再度站定。 眼前的车窗降了下去,而他的视线也足以聚焦在车内那人脸上。 傅文州侧目瞥向他—— “你果然还是做了这个选择。”男人的冷言冷语一如往常。 关助抿唇,微微垂下头来: “傅总,今天是周末。” “不必紧张,我既然说过不干涉你的私人生活,就说到做到。” 傅文州冷漠地挪开目光,徐徐开口: “但我替你准备了一份登门礼。” 他话音刚刚落地,司机就下了车,递给关毅一只卡通手拎袋。 在他眼皮子底下,关毅不能不接过来,伸手进去,提出来一件粉色的垂耳小兔玩偶。 而他当即察觉到,小兔子的其中一只塑料眼睛,在夕阳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斑。【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认可 孟希将采购来的两大兜食材搁在餐桌,弯下腰来,长舒一口气。 因为不知道关助有什么嗜好,所以除海鲜以外,他能买的几乎都买了一遍, 把一切准备好,他换了身衣服。 耳边,敲门的声音响起,孟希快速整理一下衣角,当即迈开腿调转了方向,朝玄关走去。 关毅站在门口,目光往下一滑,落在他脸上,精心起草的腹稿瞬间化为灰烬,张了张嘴,眼睛却只盯着他的眉眼: “发生什么事了?” 孟希闻言,露出不解的眼神。 “你眼睛很红,还肿着,像是……哭过了。” 关助试探着启唇,表情很是珍重:“还好吧?你没事吧?” “没事啊……” 孟希摇摇脑袋,矢口否认。 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眼皮,的确有些烫,只不过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还没消肿吗? “可能是最近海市的花都开了吧。” 指腹搓过眼尾,又落下一片红。 关毅忍不住伸出手,把他的胳膊按下去: “别碰了,如果对花粉过敏,可以买个护目镜戴。” “没关系的……快进来坐吧,聊这么久,忘记请你进门了。” “噢——” 关毅也如梦方醒,抬脚踏进去。 “不用换鞋啦,我家没什么规矩的,你过来,帮我看看这菜是什么吧。” 孟希招呼他进门,伸手指着塑料包装盒里的食材发问: “我从没见过呢,需要怎么处理它呀?” “这是贡菜干,得泡一泡,有没有小碗?” “有的!我去拿。” 孟希转身,却被身后人拽住了。 “不着急。” 关助举起手中的袋子: “这是……” “——我送你的礼物。”他顿了顿才说出口。 孟希立马停了脚,眼中露出稀奇的光,接过他手里袋子。 里面那只毛茸茸的兔子玩偶手感极好,孟希瞬间就爱上了,不顾上面挂着的标签,就将其抱在胸口。 “哇,好可爱,谢谢你呀关助。” 孟希脸蛋顷刻间染上粉红,显然是很满意这个礼物。 可关毅却表情凝重,目光落在那只兔子脸上。 孟希在家里只穿着单薄的圆领半袖,此刻,兔子玩偶两颗塑料眼睛就压在他胸前白得晃眼的软肉里。 “我要把它放到卧室的床上。” 他这样说,当即就扭头,想往房间去。 关毅下意识拦住他: “等……” 可关毅猛然瞥到那只眼珠子,刹那间,仿佛直直注视着傅文州平静漆黑的瞳孔。 他缓缓松开了手。 别无选择。 “你喜欢就好。”关毅最终只挤出了这么几个字。 他这么不设防的模样,再次让关毅产生深深怀疑——孟希真的会是楚逸那边安插过来的卧底么? 孟希高高兴兴地从卧房走出来,告诉他: “我觉得只吃火锅会有些腻,所以还拌了两份小菜。” “我亲手做的哦。”他转身进厨房之前,还小露得意地添一句。 “你原来也会……” 关毅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他端出来的两碗拌菜,登时沉默了。 孟希瞧见他纠结拧眉,视线定格在那盆沙拉中的黑色小块上,问道:“这是什么?” “黑巧克力啊。”孟希不假思索回答。 “黑巧克力?” 关毅实在难以理解,鼻子一皱,再次开口讨教他沙拉里的其他配料。 “鸡蛋、培根、生菜、小番茄、牛油果、扁桃仁……还有蜂蜜和油醋汁。” 每往后听一句,关毅太阳穴就猛跳一下。 而他转眼看到孟希的另一道佳作,才是真正吃惊: “你这黄瓜条又是拿什么调料拌的?” “白砂糖。” 这下子,关毅再不敢问了,老老实实坐到餐桌旁。 孟希看到他的退缩,不免为自己的独家美味辩解: “很好吃的,你尝一尝嘛。” 他夹了一根黄瓜在关毅碗里,也同样送进自己口中,嚼开满嘴清新。 关助拧眉,硬生生咽了下去,勉强勾起嘴角,很艰难地给予他一个正向回馈。 “对了,团建的事情,我已经有了想法,打算先给你过目一下,如果关助你能点头,我才敢交给傅总呢。” 两人面对面坐,隔着火锅沸腾起来的蒸汽,相谈甚欢。 快乐的时光往往飞逝而过,孟希高能量度过两天,不仅对那个女人的身份依旧模糊,还把自己搞得满身疲惫。 一眨眼便是周一清晨。 孟希偷偷打了个哈欠,这是以往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他赶紧抬起了手,拍拍自己的脸蛋,压制住那点决口而出的困意,拿上做好的文件,叩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 “你研究了一周,就弄出这种东西来?” 傅文州草草翻了几页,便将他递过来的文件随手摔在桌上。 巨大的响声使得孟希一抖,小心翼翼地挑开眼皮,看向男人: “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他嗓音绵绵,不知道哪里又惹了对方不快。 这次的项目他可耗费了很大心力。 傅文州翘起下巴,目光直直望向他,居然笑了一下。 孟希从没见过这样的笑容,更别提是在他脸上。 “那你觉得,它有什么值得叫好的地方呢?” “我觉得都很好呀,地点在近郊苍华山,车程不到三小时,而且那里是百分之百的纯天然农庄,可以摘菜、垂钓、晒太阳,在办公室坐久了,去山林田野里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不是很好吗?” “唯一的缺点,就是农庄住宿的房间只有六个,三间较大的家庭房,和其余三个单人间,我想过了,你肯定要住宽敞的屋子,另外,两位女士合住一间,再有就是关助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提到关助时,傅文州的眼神似乎有所转变。 “我昨天去看了眼,环境确实不错,跟宣传照上一样,我还拍了几张,你瞧——” 孟希找出自己手机上拍的照片拿给他看。 男人盯着他的脸,半晌才将注意力转移到手机屏幕上。 “昨天是周日,你自己去的?” “对呀。”孟希歪着脑袋:“不然呢?” 他移动手指,把照片一张一张往右划。 可傅文州的焦点始终聚在他的指尖,并没有关心照片的内容。 孟希俯下身子,凑得他很近,隐约嗅到对方身上一股奇怪的香灰味。 他没多想,只是继续说服: “我还问了农庄里的男主人,他说今年时间正好,劳动节前后,第一批樱桃就成熟了,可以让咱们亲手采摘。” 傅文州听到孟希的话,直起了身。 孟希慌忙偏开脑袋,手指猛地一滑,就碰到了前面的照片,视角放大,是他搂着粉兔子毛绒玩偶的自拍。 “欸!” 他赶紧熄屏,把手机踹回兜里。 本以为傅总可能没瞧见,可是他垂眸时,正巧与之对视。 “多大了还天天抱着玩具。” 傅文州蹙眉。 【关他什么事嘛。】 孟希不太能搞懂,便抿唇没有再说话。 如果他知道这件“礼物”其实出自傅文州手中,估计就会明白为何男人会是这幅神情了。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僵硬的对峙,孟希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听他说道: “你的预算是多少?” “我问过关助,也参考过以前的策划书,基本控制在五千到六千八百元之间。” 孟希这边话音刚落,便见傅文州再次拿起他的企划书,掀到最后一页。 男人摊开手掌,孟希不由得一愣,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抽出一支笔旋开盖,送入他掌中。 傅文州果断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把文件合起来,丢给他: “给你批七千块,去找武会计要,别再来烦我了。” “遵命!傅总大气!” 孟希抱着文件立正了,一高兴,笑容颇深,便在脸颊两侧挤出不太明显的纹路,像一对小括号。 不过傅文州瞧都没瞧他,直接低下头,摆了摆手。 团建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出游当日,一辆中型巴士驶向远郊。 今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好日子。 傅总要参加本市一个很重要金融峰会,晚些才到,没跟他们一车。 因而,氛围肉眼可见地变轻松许多。 可孟希却有些郁郁寡欢,这状态,根本不像他了。 “还好吧?” 关毅还以为他晕车,靠过去担忧地瞅了两眼。 孟希晃晃脑袋,半张脸依旧埋进臂弯中: “你没有和傅总去参加那个什么会吗?” “没有。” 关毅也对此事无法介怀,他觉得,近期傅总似乎对自己的器重不同以往。 而趴在小桌板上的孟希,指甲扣着边缘的金属条,自言自语般启唇: “他怎么还是不喜欢我啊……” “你说什么?” 关毅从自己的思考中抽身,困惑地凝眸。 “我的安排让他不高兴了吧,”孟希皱起鼻子,额前被自己的袖口蹭红了:“我真的很想他对我刮目相看……顺便,也希望他可以在田野中好好放松心情。” “别多想了。” 关助安慰的话又咽回肚子里,不想为傅文州开脱,当然,也不愿意追问孟希这股迫切想得到对方认可的情绪是从何而来。 他们来之前对这里只抱着“农家乐”的幻想,然而抵达后一望,才发现自己错了。 “怪不得叫山庄,真是大庄园啊!” 同事小马惊叹。 关毅最后跟孟希一前一后下了车,也看到这幢山间别墅的全貌。 孟希跟他们讲解了这两天两夜的流程计划,另外,还把背包里的扑克牌和桌游一一掏出来介绍。 但大家兴致不高,都饥肠辘辘等待吃饭。 “傅总晚饭后才会来,让我们自便。” 关毅打完电话,从外面走进来。 山庄主人为他们准备鸡汤饭作中饭。 “这都是散养的本地鸡,下锅之前还活蹦乱跳呢!保准新鲜的。” 孟希本来还想夸一句鸡汤鲜甜美味,可经主人家这么一说,他脑袋里就联想到外头那些踱步的土鸡,忍不住把碗搁下了。 “吃了饭你们可以先回房间里歇歇脚,是下午摘樱桃吧?我准备了遮阳帽和小竹篮,到时候领你们过去。” “真能摘樱桃呀?”夏筝探头,问了主人家一嘴。 “对啊!都是纯天然的小樱桃,跟超市卖的那种可不一样,水灵儿着呢,酸酸甜甜。” “那不就是小时候吃的那种?天呐,好久没尝过了,好馋呢,咱们现在就去吧!当饭后散步了!”夏筝很激动:“大哥,我们能不能摘了直接吃!” “当然可以啦!咱家这些樱桃树都没打过药,绝对绿色健康又安全!那满山坡一大片都是,你们放开吃、随便吃,想吃多少有多少,哈哈!” 孟希已经把遮阳帽戴上了,提议道: “不如咱们分组来比赛吧!” “怎么比?” 始终没开口的关毅,这时候貌似来了兴趣,立马张嘴问他。 “就看谁哪一组摘得多嘛,胜出的,嗯……晚上可以获得点菜权,怎么样?” “好耶!” 夏筝举双手双脚赞成,小马也点点头。 孟希面朝众人,背对着庭院的门口站,摸摸下巴思考: “该怎么分组呢——” 他眼珠一转,完全没注意到面前几人霎时间不言语了,精神仿佛同时紧绷起来。 直到宽大的影子笼罩住了孟希的身体,他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头。【你现在阅读的是 】 19、共枕 “傅总?!” 孟希脱口喊出。 跟其余人的反应皆不相同,他瞪圆了眼睛,可谓又惊又喜:“你不是说晚饭后才能来吗?” 小夏不免为这位好同事提了一口气。 老板莅临,不先热烈欢迎,这孟希怎么先质问上了? 要知道,傅总的确出手阔绰,可他从来没有在团建日上出现过啊! “无聊的社交而已,没什么趣味,来看看你们。” 傅文州的目光只在孟希头顶停留须臾,就转向屋内,跨步迈了进来。 孟希呆愣愣地杵在门口,都没想着要给傅总让开道。 男人今日没穿得那么正式,上身套在深蓝色的夹克里,却也冷峻立整。 “各位体验如何?” 他立在孟希身前,对众人探问。 此时的团建策划者像是狐假虎威一般,躲在董事长背后,谁敢说半句不好? 况且大家确实还算满意,便有稀稀拉拉的奉承之言传来。 傅文州早听腻了,忍不住转头瞟向孟希: “你刚才说分什么组?” “喔,我们是刚吃完午饭,打算去山坡上的林子里摘樱桃。” 孟希把帽檐翻过来,露出自己的脸,透过阳光直射,皮肤白得有些不真实的透明感。 他同傅文州将刚才的想法复述了一遍。 傅总听完,并没给出什么意见,只说:“那就分吧。” 他罕见地很快接受了,目光扫过几人。 “我和谁一组?”他轻飘飘问道。 此言既出,孟希意外之余,也在考虑他提出来的问题。 “我想想怎么分组吧,咱们六个人倒也好……” “七个。” 傅文州在一旁低声纠正。 【对哦!】 孟希睁大眼。 他忘了,傅文州不在的时候才是六个人。 那该怎样分配呢? 他心里清楚,可没人乐意跟顶头上司手挽着手一起摘樱桃。 “哎!这多大点儿事,也算我一个,两人一组分成四队不就好了?” 顾客就是上帝,主人家可不能容许上帝心烦,赶紧找出了解决方案。 夏筝却开口: “可是大哥,你有经验的,这样算不算外挂作弊啊?” “没关系,娱乐而已,玩得高兴就好,反正老王大哥本来也要带咱们过去。” 孟希解释,很是赞同男主人的说法。 好不容易有了救兵,他怎么能放过? “那我要跟老王哥一组!肯定能摘到最大最红的!快快快,咱们先走,赢在起跑线上!”夏筝的胳膊和身体同时弹起,挎着竹筐就往外走。 一提到吃,她完全没了心眼子,忘记自己还在公司团建,忘了顶头上司就站在眼前。 同事小马见状,也去挑了两顶遮阳帽,邀请陈扬: “陈哥,咱俩一组吧。” 陈扬对摘樱桃没有半分兴趣,更别提孟希这个竞赛的鬼主意,然而现如今傅总居然都参与了进来,他就没办法不去。 “行吧。” 这两人也随后离开。 而屋里剩下的四个人,场面一度胶着难分——孟希看向傅文州,但傅总却抬眸,目光带有警告地注视着双眼紧盯孟希的关毅。 关助太过认真,以致于没有留神自己的视线已经被傅文州提前锁定。 “关毅,我们也走吧。” 苏霖无意参与这场纷争,平静开口。 这一声叫醒了关毅。 他只是深呼吸,便扭头离去。 【怎么回事?】 孟希心中朦胧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可说不清道不明,他也不懂。 他身侧的傅文州浅浅弯下腰,挨到他耳边轻声道,如同恶魔回音: “他们都不想选你。” 酥酥痒痒的,孟希缩起脖子,抬手揉揉自己的耳廓,转头瞅向他。 “你也可以不选我。”孟希赌气般压下帽檐,打算抬腿走出门。 但傅文州攥住他的手臂,把人拽回来,将竹篮挂了上去:“你是我亲手提拔的员工,总不能任凭他们孤立你。” 孟希垂下胳膊,那近似圆柱状的弯提手就在他小臂上打滑,滚落在他掌心。 原来傅文州是这么想的,孟希有些感动,决定不把伤他自尊的真相说出来。 毕竟,同事们真正唯恐避之不及的人是他才对。 “欸,你等等……” 孟希戴着大大的草帽,把绳子用力勒在下巴上,才能防止被风吹落。 他伸手,本想抓傅文州衣角,却意外握住他的小拇指。 心里咯噔一声,孟希慌乱地撒开手: “我、我是想说,你就穿这个去吗?” 他匆匆瞥过傅文州的身体。 “怎么了?” “外面很热的。” 孟希说着,便将遮阳帽递给他。 傅文州拒绝了他的关爱,走入艳阳地。 樱桃林距住处大约一两公里的路程,步行前往。 原本最后出来的傅文州和孟希,如今走在了队伍最前列,甚至孟希还在傅总之前,两人差了将近半步。 太不懂职场规矩了,后面的陈扬想到。 山庄主人领路都没站在那么前面,他竟直接越过傅总。 这样看去,倒像是男人做了孟希的护卫。 可孟希浑然不觉,一路上摸摸树枝、碰碰花,掏出手机拍个照片。 傅文州一步一步覆盖下他的鞋印。 “哇!” 小夏惊呼一声,孟希抬眸,头一回亲眼看到漫山遍野的樱桃林。 一片绿油油中,树叶下藏着的小果子并不显眼,靠近几步,才能发现成坠成簇的红宝石串。 孟希不自觉就咧开嘴,站到樱桃树下举起手机。 他一扭头,身边就只剩下傅文州自己。 “他们都抢跑了。” 傅总淡淡启唇。 孟希左右看两眼,果真如此,便两手抱起竹篮,张口就是埋怨:“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们……”没等傅文州辩驳,他四下里观察一番,果断出击:“走,那边好像果子多。” 傅文州仿佛他的忠心随从,走一步追一步,紧紧把两人之间的距离压缩到半米内,形影不离。 孟希高高举起手臂摘樱桃时,他就变成了一座只具有观赏意义的雕像,杵在旁边不动如山。 好在孟希的精力旺盛,不觉得累,可筐里没有半分傅文州的助力,还是令他颇有微词: “傅总不亲身体验一下田园野趣吗?” 傅文州不回话,继续如同监视器似的盯着他。 “哎呀,高的那几串我够不到,傅总……你帮我摘吧。” 孟希趁他不注意,就把竹篮转移到对方手里。 而男人只是掂了掂重量,把另一侧胳膊抬起来。 孟希以为他终于肯动一动,却没想到,傅文州却将顶端的树枝轻轻压到自己面前。 “喏。” 他眉头一挑。 孟希看了看挂满枝头的小樱桃,又把视线转移到傅文州脸上。 但不得不说,高处的果子成色就是要比下面要好。 孟希挑了一颗又大又红的,用湿巾擦擦,放进嘴里。 酸甜滋味旋即炸开,惹得他眉头一拧。 “干不干净?就往嘴里塞。” 傅文州撇下嘴角,似乎很是嫌弃。 “老王大哥说了,这都是纯绿色无公害的,不打农药。” “没有农作物离得开农药。” 男人用科普与不屑双层叠加的语气应对他的天真。 【哼。】 孟希暗暗从心里鄙夷,偏跟傅文州对着干,一颗一颗吃上劲了,舌尖都有些酸麻。 “你摘半斤吃一斤,什么时候把这东西装满?” 傅文州拎起只铺了个底的小竹篮。 他还好意思说? 孟希不禁眯起眼睛: “我能有什么办法?您又不帮忙,我一个人,怎么比得过人家四只手呀?” “这么说,还是我拖了你的后腿?” “怎么会呢,您是董事长,就算一颗都不摘,他们也不敢赢你。” 傅文州再度张嘴时,孟希就眼疾手快地往他口中投喂一颗,转身就跑。 他走得太着急,没注意到底下的小石子,重重崴了一脚。 孟希立即探出爪子,攀住了樱桃树的枝干,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站定。 他惊魂未定,喘了几口粗气。 半晌,他低头,呆滞地望向傅文州按在自己腰上的手掌。 孟希咽了口唾沫,回头打量男人的表情。 他们贴得太近,怪异极了。 傅文州吐掉了嘴里的樱桃,将手臂收回。 孟希抬起扭到的左脚晃一晃,颇为无地自容,眼睛不知道该瞥向哪里。 “傅总……”他支支吾吾地开口。 男人将樱桃筐丢在地上,侧过脸,目光冰冷: “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空气仿佛凝结住,孟希沉默良久才弯腰捡起小竹篮,闷声道—— “好像有点,你要不还是别给我好脾气看了,我会蹬鼻子上脸的。” 傅文州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走了。 【怎么办……】 他又做出了这种匪夷所思的行为,特别是面对傅文州,总忍不住想靠近一步。 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上。 但这样,肯定会适得其反的。 生活不易,希希叹气。 之后大家又去了菜园,晚餐便是主人家的厨师用这些新鲜食材制作的,每一道都锅气十足。 面对满满一桌子美味,孟希却情绪不佳,连饭量都变小了,至于同事们斗地主和打麻将的活动,他也没有参加。 夜已深了。 山里的夜晚静谧非常,天空都比市中心更深更远,繁星点点。 孟希有几分困倦,洗了澡换上自带的睡衣,躺在床中央,浏览着购物软件。 他这几天忽然很想购进一把小提琴。 【孟希。】 他正昏昏欲睡之时,突然被这一声惊醒了。 系统来得真不是时候。 【嗯?你干嘛呀,有事情吗?】孟希无奈。 系统似乎并未发现自己的不合时宜,冷漠问道: 【你要休息了?】 【当然呀,咱们两个难道有时差吗?现在都十一点钟了……】 【你今天做了什么,为什么我这边显示傅文州的情绪有很大波动?】 听到系统这句话,孟希便清醒了一些。 【我……我好像有受虐倾向,怎么办呢?】 他犹豫开口。 系统不解:【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就是,傅文州对我的态度一点都不好,但我却特别想凑近他,有时候就会做出一些越界的动作惹他生气。】 系统似乎还是不太理解:【比如?】 【我今天喂他吃了一颗樱桃。】 对面沉默许久。 就当孟希以为它突然断线了,它才忽而开口:【就这样?】 【嗯。】 【他吃了吗?】 【没有,他吐掉了。】孟希想想就觉得自己蠢得透顶,傅文州本就不可能这种不干净的事物,何况是自己喂的呢? 他又战战兢兢地询问系统:【你刚才说情绪波动,指的是好的方面,还是……】 他其实心里有答案,却还是想求证一下。 【不太好分辨。】系统回答得模棱两可。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呐?】 孟希白皙的手指一圈一圈缠住被角,眉头轻蹙。 【部门团建是个难得的机会,你如果不趁此时跟他拉近距离,回到公司就更不容易了。】 【我知道的……你帮帮我嘛,好不好?】 孟希语气放软,听上去实在叫人不忍拒绝。 系统停顿半秒钟,答应了:【你先别睡,我试试。】 孟希一时不太理解它这句“试试”是什么意思,撑起脑袋等候下文。 可惜他身上这头困困兽力量强大,轻易击碎了本就不大坚定的意志。 孟希刚耷拉下眼皮,便隐约听闻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面前的房门被人拉开,傅文州垂眸,便瞧见了一双懵懵懂懂还未完全睁开的眼睛。 他忽然联想到了刚出生的小乳猫,似乎就是这个样子,身体还撑不起脑袋。 “傅总?” 声音也像。 傅文州把充斥在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清扫出去,启唇: “我不小心把加了蜂蜜的牛奶撒了一床,黏糊糊的,没办法睡人。” “哦……那我去找老王大哥,让他给你换一套被褥吧。” 孟希摇摇晃晃地迈开腿,却被傅文州拦腰挡住:“很晚了,打扰人家不大好。” “那怎么办呀?”孟希脑袋不大清楚,慢慢悠悠地讲:“那你睡我的卧室吧,我睡你的牛奶床。” 孟希想往外走,可傅文州提着他的睡衣领子,将其丢回屋里,反手锁上门。 他稀里糊涂地让出了自己一半床给傅文州。 对了,还有枕头加整张被子。 “那是我的被子。” 孟希反抗无能,怀里被傅文州塞进了沙发上的抱枕和毯子。 【好坏。】 “我把床给你睡,你就不生气了吧?”他心口不一。 “谁说我生气了?” 傅文州也口是心非。 “你明明就生气了,干嘛不承认呢?” 孟希歪了歪脑袋,却偶然发现了他大拇指侧边的一块伤口: “这是怎么弄的?” 傅文州没回答,他就俯下身子趴过来,眼睛鼻子都快要贴上他的手指,不知道是在看还是嗅。 然后他倏地起身,麻利下了床,伸手到桌子上的背包里翻找。 男人的眼神一路追随,直至他迷迷糊糊地挥舞着创可贴重新爬上床。 孟希十根指头捧住他的手掌,专心致志。 可傅文州的视角,盯着他摇晃的发旋,感觉他随时都能睡倒在自己怀里。 “你之后少喷点香水吧。” 傅总突地开口,皱了皱鼻子。 孟希刚把他的手指包扎好,闻言扬起下巴仰望他,又抬起胳膊自己嗅嗅: “我没有买过香水呀。” 傅文州喉结上下滚动,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将手从他温软的掌心抽出来,一言不发地躺下。 孟希困得难受,见他盖好被子,就自觉滚到床的一侧,缩成小小一团。 他把大面积都留给了傅文州,自己很快便陷在枕头里睡着了。 傅文州翻了个身,缓缓凑近他,也是侧卧的姿势,一边曲起手肘撑着上身,一边将左胳膊立在他颈侧。 “能吃能睡,你到底是个什么小东西?” 男人喃喃自语,指腹轻轻擦过孟希鼻尖的绒毛。 而他睡得香甜,呼吸和缓,嘴唇翕动着,似在梦呓。 傅文州便低下头,把耳朵靠过去。 “哥哥……” 孟希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在傅文州贴上来时,没有预兆地动了动身子,姿势转为平躺。 因为几乎被男人搂着,他柔软的唇珠不可避免地蹭在傅文州嘴角。 那处皮肤滚烫,陷下去一小块。【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表白 傅文州很少做梦,除了八年前的几个晚上,可那时也都是噩魇缠身,从来没睡好过。 可今夜躺在孟希身侧,纵然两人之间相隔楚河汉界,但他感觉一股香甜的暖流从头到尾包裹住自己,忍不住合了眼。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男人自然醒来,缓缓动了动胳膊,浑身肌肉带有些许疲惫感,下意识摸了摸身旁,只探到了满手冰凉。 但室内的环境告诉他,昨晚的事情并非幻想。 孟希睡觉时搂着的小毯子还在旁边。 傅文州起身,脸上第一次出现睡眠充足的满意神色,铁打的发型稍稍有些杂乱,伸手在那条毯子上抓了一把。 他拉开洗手间的门,奇怪的是,里头依然没有孟希的踪迹。 眉宇间的餍足瞬间扭转为阴郁和不悦。 男人穿戴整齐出了门,迎面碰上也是刚睡醒的小马,对方则慌忙地规规矩矩站好,跟他打招呼: “傅总早!” 傅文州点头示意,扭过那一张冰冷的帅脸离去。 小马却陡然愣在原地,盯着对面的门牌号发起呆来。 等等。 那好像不是傅总的房间吧? 傅文州故作漫不经心地把别墅转了一个遍,最终在厨房门口瞄到孟希的身影。 农庄的家常菜是特色,所以厨房的占地面积不小,紧挨着后院菜园,用的还是古朴砖砌的灶台。 老灶烧出来的饭菜,不逊于那些米其林餐厅。 而孟希大早上就在里面打下手。 他是消费者,主人家自然不敢把力气活交给他,只能体验体验剥豌豆。 孟希做什么事情都很用心,跟他们聊天的话,手中的动作就会停下来。 傅文州藏在窗户后面远远地盯着他。 一对嫩白匀称的手臂裸露在外,他垂下脑袋,指腹被捏得发红,五官都跟着用力,脸颊肉跟随动作鼓起来,皱着鼻子。 成功剥完一只豆荚,他便将那几颗拢在手心里,欣喜地掂上一掂,成就感满满。 几粒破豌豆沿着他的掌纹脉络掉进盆里,恍惚间发出了翡翠珠子相互碰撞的声音。 【哥哥哥哥哥——】 清晨的小鸟都没有这么吵。 系统不堪其扰,终于出声:【干什么?】 【你终于出现了,我还以为你是机器,原来你是真人啊,还爱睡懒觉哦,太阳晒屁股啦!】 【机器人就不能有休眠期吗?】系统言辞冷淡:【有话快说。】 【果然是刚睡醒嘛,起床气这么重……也没什么要紧事了,主要我醒来发现傅文州睡在我旁边,但我好像有点忘记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我看他睡得那么香,就没吵醒他。】 【不想吵醒他,却愿意吵醒我?】系统又莫名其妙地拈酸吃醋。 【嘿嘿……】孟希不好意思地憨笑两声:【你又不会生我的气,但他要是生气了,可是会吃掉我的。】 系统顿了顿,似乎在检索理解“吃掉”这两个字的特殊释义。 【你到底想问我什么?】它许久才有了反应。 孟希连忙作答: 【昨晚不是说要拉近距离什么的嘛,之后的事我都记不清楚了呢,不过看样子,傅文州应该没那么讨厌我了吧?】 【错了。】 系统强硬地打断他。 孟希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 【我把自己的床和被子都让给他,还给他贴伤口了!】 系统当即抓住了他的话语漏洞:【你不是说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我猜的呀。】 【前面这些的确是加分项,但重点在你睡着之后。】 【睡着之后?嗯?我干什么了呀?】 孟希想了想,自己应该没有打呼噜磨牙之类不好的习惯吧? 他能对傅文州干什么坏事呢? 【你睡着了之后很不老实,一直往傅文州怀里钻。】 系统毫无情绪地叙述。 晴天霹雳。 孟希霎时间一惊,幸好他已经把豆子剥完了。 【这怎么可能?】 【你觉得不可能,那就不可能。】系统淡淡启唇。 孟希急了: 【不不不,你别走,你得告诉我下一步该做什么呀!】 【我不是你的保姆,孟希,我左右不了你的人生,只能告诉你,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盯紧了傅文州,他去哪儿,你就去哪儿,时刻注意他的情绪变化。】 这也太难了。 孟希发愁地揉揉自己的额头。 傅文州哪有什么情绪变化啊? 说实话,孟希都不太确定他存不存在“情绪”这个东西。 不过他的愁绪转瞬即逝,很快就受主人家所托,哼着小曲去喊大家来吃早饭。 但全程,他都不太敢直视傅文州。 上午的活动是垂钓,有人不感兴趣,选择在院子里打麻将。 孟希怕鱼,当然离池塘远远的,也拒绝了其他人三缺一的邀请,悄咪咪跟踪傅文州。 他听到男人问老王大哥,这地方离乾元寺有多远。 主人家回答: “挺近的,那边拐个弯就到了,您有什么事?” 他知道这名男人是众人的领导,语气自然而然地带着尊重。 “倒也没什么,听说乾元殿很灵,既然来了,不如顺便去给家中老人祈福。” 傅文州随口解释。 “哎哟老板,你也听说过啊?别的不敢说,这乾元殿确确实实是真灵,里头有位女道长,那可谓法力高强!”男主人绘声绘色地讲道:“前年我们家孩子生病,去了多少家医院都没治好,结果经她的手碰了碰额头,立马痊愈了!你说神不神?!” 孟希听得一愣一愣。 他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更不认为傅文州居然会信。 难道他对这位无所不能的大反派真的有滤镜? 男主人说完,还主动请缨:“你要是想去啊,我可以带你走过去。” “那倒不必,多谢。” 傅文州套上外衣就走了。 他真的要去? 孟希不太明白,却也跟上傅文州的脚步。 “我出去溜达溜达。”这是他琢磨了许久的借口。 山路并不好走,他身形较瘦,所幸中途有两旁的树做遮拦,不太容易被发现。 可看着傅文州矫健的背影,孟希产生怀疑。 商人重利,做生意的总会有刀尖舔血的感觉,鬼神永远比人值得信赖。 【你也是这样的吗?】 孟希不知道在问谁。 傅文州步伐沉稳,像是认识路,如果孟希不是听到他手机里开着导航,差点被骗了。 但尽管如此,他似乎还是搞错了方向。 孟希听到他“啧”了一声,便举着手机猛然转身。 【嗯!】 他这一转身不要紧,可把孟希吓个半死,急忙躲在大树后面不敢呼吸。 【坏系统!你把我害惨了……】 孟希过于紧张,并没有听到傅文州轻笑的声音。 等待男人走远了,他才心有余悸地钻出来,舒出一口气。 自己本来就是个路痴,现在傅文州没了影儿,还追不追了? 该死的系统也不回话。 孟希瘪着嘴巴,被头顶太阳晒得浑身潮热。 片刻,他扶住自己的膝盖,再度起身跟了上去。 花费不少时间,他终于瞧见了那所道观的屋檐。 孟希呼呼喘着粗气,抬手蹭掉额头的薄汗。 来这里有什么用呢? 他还没琢磨出其中的意义,却猛地被人拽了一把。 孟希脑袋不受控制地朝后一仰,心脏漏了拍子,全身触电般颤抖,蓦然回过头。 风声鹤唳。 呼吸短暂无法缓和,孟希嘴唇蠕动,视线上移,逆着光影很费力地才看清楚来者的脸。 竟然是关毅。 这算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他在跟踪傅文州的时候,关毅居然也盯着自己。 “关、关助……” 孟希不知该作何反应。 关毅眉头拧得很深。 “为什么要跟踪傅总?”他的嗓音出乎孟希意料地有几分颤抖。 孟希推测他或许跟自己一样是上山太累了。 “回答我,孟希。” 孟希发觉自己的思绪又跑偏了,被迫再次与他对视。 瞧着关毅那双眼睛,孟希什么都说不上来,只得扭过头: “那你干嘛要跟着我呢?” “不要逃避我的问题。” 关毅并不在意他的挣扎,步步紧逼。 孟希束手无策,脑袋一热,心一横,紧闭上双眼,小嘴叭叭的像机关枪: “因为……因为我暗恋傅文州!我好喜欢他,好爱他!所以我要勾引他,我想当傅太太行了吧!” 他的话就这么劈里啪啦地掷在地上。 场面一度惨不忍睹,明明接近正午,孟希却出了虚汗,后脊冰凉。 关毅倒吸一口气,眼中的震惊之意快要喷薄而出。 他上下两排牙使劲一咬,艰难开口: “你说什么?” “关助,求求你帮我保守秘密,我只想默默地爱着他。” 孟希双手合十,关毅却傻眼了。 趁着他愣神,小笨狐狸忙揣起自己的尾巴匆匆跑掉。 关毅没有再追上去,而是将始终揣在衣兜里的手抽出来,连同一根录音笔。 他按下暂停录制的按钮,神情有些彷徨。 关毅曾预设过任何一种结果,哪怕孟希承认自己真的是楚党卧底,他都能接受。 可现在…… 几分钟后,傅文州从乾元殿大门走出,径直靠近矗立在山坡上的关毅。 “傅总。” 关毅转身,同他面对面,不过表情依旧一言难尽。 傅文州目光在他身上滚了一遭,缓缓开口问道: “你在这儿做什么?” “山路不好走,怕你迷路,就擅自跟过来了。” “这个借口倒是不错。”傅文州颔首,眸中闪过一丝寒光。 他们之间不知从何时起,变得剑拔弩张。 关毅只好承认: “路上碰到了孟希,我发现他一直在跟踪你,不知道是想做什么。” 他有意把两人的对话瞒过去,也没有拿出那支录音笔。 傅文州却不在意他的话,只审视对方脸上的微表情。 “他是楚逸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跟踪我倒也正常。” “可,如果这之中其实是有误会的呢?我总觉得他不像是……” “关毅。” 傅文州残忍截了他的话,居高临下地垂眸俯视对方: “不管孟希跟楚逸有没有关系,都不是你能染指的对象,懂么?” 21、琴吻 孟希谨小慎微地搞砸了许多事情。 现如今,回到公司里,他面对这两个男人,皆无比尴尬。 他只能先把这些事情抛在脑后。 因为,不久前买的小提琴已经送货上门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拉小提琴,但孟希总会在琴弦响动的过程中产生许多情感。 也许,能通过这个行为唤醒自己尘封的记忆。 包括那个神秘女人的身份,还有母亲。 可在家里练琴,估计会扰民。 孟希思来想去,脑袋里跳出一个绝佳的场所。 不正是公园吗。 那里是绝对清静的,也不怕吵到旁人。 由春入夏,白日渐长。 孟希下班吃过晚饭,就雷打不动地背上琴离开家门。 最初他还只是浅浅试探,可身体的肌肉记忆立马响应,让他大脑不由自主地沉浸。 每一次放下琴弓,他的手臂就会微微颤抖,心跳也是乱七八糟,整个人有种剧烈运动后的畅快,从头到脚仿佛被贯通一般。 他自知手里这把琴远不如段老师的昂贵,可音色质感已经足够。 读谱识谱都像是神授的天赋,孟希未能从中得到任何线索,却彻底爱上了弦乐。 新发掘出一项热爱的技能,孟希的兴奋无法压抑,拉起来便忘情了,短短几日就在手指烙下了印子。 倘若腱鞘炎卷土重来影响工作,肯定又要被傅文州骂,孟希便只好控制着时间,买了护指绷带和耳塞。 但这天早上照镜子时,他又瞧见自己脖子与下颌交界处、以及锁骨窝,都出现一片小小的红斑。 是被压出来的痕迹,业内称之为: “琴吻”。 然而孟希皮肤白,这痕迹便显得没那么浪漫,反倒有些骇人了。 但他也束手无策,只好穿了件衬衫,衣领提起来些稍作遮挡。 这么热的天气,他总不能套上高领吧。 孟希坐在工位上,盯着自己的手指出神。 忽然,有个人影靠近。 “小希,傅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夏筝开口,冲他笑了笑。 “噢,好的。”孟希连忙抬起脑袋,朝女生点头示意:“谢谢你呀。” 可现在是休息时间呢。 况且,自从团建回来,傅文州已经好些日子不搭理自己了。 孟希还以为自己成功变成了边缘化小透明,终生不会再被“召幸”呢。 他起身,目光不经意扫过夏筝的装束,随口夸奖道: “裙子也很适合你。” 没注意对方是什么反应,他便转头去往董事长办公室。 “真的吗?”小夏细声喃喃一句,双颊顷刻间红了,抱着怀中的文件夹回到自己的位置,嘴角依旧压不下来。 小马发觉了她的反常,大咧咧地开口发问: “你美什么呢?” “哎,小马哥,你过来我问你个事儿。” 夏筝含羞带臊地冲男人摆摆手。 小马不明就里,把脸凑过来。 “你说孟希是不是喜欢我啊?” “啊?!” 听了他的话,小马当即瞪了眼: “真的假的?” “我这不是在问你吗?我反正觉得是,他今天还夸我穿裙子好看了。” “就这啊?姐姐,孟希性格啥样你还不清楚吗?他上回还说我新换的眼镜酷毙了呢!难不成人家还能是gay?” 这时间关毅正好端着咖啡杯走了过来,小马挑眉望过去,跟他搭话:“你说呢关助?” 关毅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依旧保持着庄重神色。 而前面坐着的陈扬又刷起了存在感: “小夏美女,你快死了这条心吧,没瞧见人家脖子上被嘬出来多少印儿吗?恐怕早就名草有主了。” 他话音刚落,夏筝那边就传出一阵长长的哀叹。 关毅顿时垂下眸子,注视着咖啡杯里的水纹。 孟希还不知道自己变成了同事闲暇时间的谈资,眼睛落在傅文州的拇指。 伤口已经看不到了。 【喊人家进来又不讲话。】 孟希又重温到了之前被罚站的日常。 不知道站了多久,傅文州才从一大堆合同文书中抽身。 【他好像总是很累呢。】 “你最近,都在干什么?” 男人冷不丁出声问他。 孟希嘴唇一张一合,傅文州却没听到声音。 因为他正疑惑而专注地盯着那截纤瘦脖子上的红痕。 “傅总?” 据了解,小猫有很强的观察力,可以准确抓到不认真的听众。 更何况傅文州走神的样子也太明显了。 孟希不满地眯起眼睛,脸颊一侧的柔软腮肉鼓了鼓。 “以前有团建策划当靶子,我没催促你,就忙一件事,效率也这么慢么?”傅文州撇开眼神,清了清嗓子,全然没有被抓包的心虚感,平静开口。 孟希知道他在说什么。 “只看开头,比一无所知更痛苦,你明白吗?” “是么?”孟希听着他的话,忽而有点幸灾乐祸。 傅文州松了松领带,抬眉盯住他: “我最近开会的时候都在想茉娜的祖母究竟有没有活过来。” 原来他真的仔细读了。 这项翻译任务居然并非是傅文州在为难人,他是果然出于信任才交给自己的。 “为什么要用茉莉的茉字?” 男人再次开口。 孟希眨眨眼: “女主角mona是六月出生的,神父当时对她的祝愿是一生幸福、芬芳。” 他就是这么想的,当时读到这里时,脑袋里就浮现出一树茉莉花。 “自作聪明。” 傅文州蹙眉,把咖啡杯往前推了推。 孟希撇了撇嘴,走上前伸手拿起他的杯子。 【没给你改成大壮和小美就不错了,要求这么多。】 他在心里朝傅文州哼了一声,扭头离开,前往茶水间。 在他身后,有人也悄然靠了过来。 孟希按动咖啡机上的选项,转头看去,是关毅。 只有他自己,握着杯子。 而杯里是满着的。 “关助?你找我吗?” 关毅手指抠得很紧,沉着目光不敢对上他的眼,明显就是有话要说。 他们也许久没有说过话了。 孟希喉结滚动,眸光再次转向傅文州的杯子。 “周日没事的话,可以来我家吃饭吗?” 关毅终于开口了。 孟希却愣了下,他另一只手搭在胯间,此刻指尖拧着自己的衣角,不免想到那天两个人对峙的尴尬局面。 关助该不是想要追问他说喜欢傅文州那件事吧? “我……” “能不能不要拒绝?” 关毅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连忙打断他。 孟希被他堵在柜子中间,出不去。 傅文州的咖啡可不能迟了。 “那好吧。”孟希屈服。 其实很奇怪,他从来没听到过关毅用那个语气说话。 【到底想干什么嘛……】 【谁?】系统不知道从哪里探出头问道。 孟希吓了一跳,把傅文州的咖啡放到他手边。 男人在忙,没有理会他,孟希便悄悄溜走了,出来跟系统联系: 【你为什么也消失了这么多天?】 【有事要忙。】 【哦,我果然不是你最重要的那件事呀。】 孟希矫揉造作地叹出一口气。 【别跟我撒娇。】系统冷漠驳回他的丝丝怨念:【你最近又做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什么都没有呢。】 系统一直在监视自己,现在还明知故问。 还有,他哪里撒娇了? 他们只聊了两句,系统就不再回应,这破机器风格一向如此,孟希没当回事,晚上照常背起小提琴前往公园。 “孟希!” 这嗓音并不熟悉,听上去饱经风霜。 他转身,瞧见了段老的身影。 “是您呐。” 孟希也有段时日没见到他老人家了。 “嘿,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小子!”老人一如之前那般爽朗:“上回叫你扑了个空,我这心里还挺不好意思的,后来一直在学校里守着呢!” “这怎么行,我要上班的,段老,那次去学校里参观只是个意外,您别放心上。” “没事儿,我是打心眼儿里觉着跟你这孩子有缘而已,欸,今晚背着琴来的啊,怎么,后来没再试试二胡?” “我对小提琴还只是一知半解呢,总不好半途而废的。” 孟希腼腆地勾唇一笑。 段老点点头: “好,我喜欢你这性格,那今天我可就当你的听众了!” 在音乐学院的教授面前班门弄斧,孟希还是免不了紧张。 可他一碰到琴,仿佛什么都忘记了,完全掉进五线谱中摆荡。 一曲作罢,孟希才睁开双眼。 不知何时周遭竟围了一圈人,在段老的带领下开始鼓掌。 孟希一张小圆脸还懵着,没作出合适的表情,不知所措地垂下手,尴尬露齿一笑。 在人群中,他发现了熟悉的面孔。 “段老师?” 孟希喊了对方一声。 段秋凝恍神,手指托着额头晃了晃脑袋: “又见面了,你不用这么称呼,太见外,叫声姐就好。” “你怎么来了?”段老扭头朝女儿问道。 “我来接您回家啊爸,明天得带您去医院体检呢,早点回去休息吧。” 段秋凝立在父亲身侧轻声劝道。 段老却摆摆手:“这怎么行,人家小希拉得这么好,我才听了一首呢!” “我也该回去了,段老,改天咱们再一起说话吧。” 孟希连忙开口。 段老不情不愿的,最后也拗不过女儿,算是答应回家休息了。 但段秋凝没急着走,小声交代他:“您在这等会儿,我跟孟……孟希说点事。” 而后,她又看向孟希—— “咱们能不能借一步聊?” “哦,好。” 孟希不知道她想干嘛,却听话地来到一盏路灯底下。 他瞧着水泥地面上自己被大头娃娃一般的影子,忍不住想笑。 “我刚刚都听到了,你的小提琴造诣很高。” 女人一番话,惹得孟希瞬间严肃起来:“……是吗?谢谢哦。” 就只是为了夸他? “也许很冒昧,其实,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段秋凝斟酌着说道。 孟希很是意外,手指悬在自己鼻头上点点,迟疑地问出口:“要我?” 他还有这本事呢? “突发事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她向孟希解释原委:“上次你来学校碰到我的时候,我正在给学生们排练,这周日即将开展一次考核。” “这考核很重要,或多或少会影响到他们明年的毕业演出,可就在这个关头,一支小队里的小提琴手突发阑尾炎住院,一时间,我找不到能替补他的人。” 她说到这里,孟希已经听出了一些眉目。 孟希能理解对方的心情,可颇为怀疑自己: “你想要我去做替补?” “如果你能答应就最好了。” “不,”孟希吸了口气,仍然不太能接受这个提议:“不不不,我怎么行呢?你说这个考核特别重要,我一个业余人士,万一拖累了学生们怎么办?” “不会的,你的水平,说实话并不在他们之下,如果是自学,已经可以算作奇迹,倘若缺失小提琴手的话,队伍里没有弦乐支撑,他们所有人才是真的没机会了。” “我是指导老师也是评委,没办法帮他们,而其他会小提琴的学生也都各自组队,大家是竞争关系,不可能帮忙的。” “抱歉,孟希,我知道这样很唐突,咱们两个也算不上熟悉,但要是你能施以援手,我真的感激不尽!当然也不能让你白忙活,报酬之类的,你尽管提。” 孟希被她这长篇大论搞晕了。 社交真的是很耗费精力的一件事,现在明明没到孟希犯困休息的时间点,他却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你们不嫌弃,我自然是想帮上忙的,可现在到周日……就只有两天了呀。” 孟希掐着手指算了算,眉头轻蹙。 “只要节目完整就行,我本人非常相信你的能力。” “那好吧,但我周六才有时间——” 孟希说着说着,大脑忽而迟缓地点亮了段老师几分钟前说过的两个字:“报酬”。 “秋凝姐,看在段老的面子上,我不图你什么回报,但人际交往应该有来有回,我也不希望你心里过意不去。” “这样吧,” 他的脑袋终于再次活跃,耳尖上的“聪明毛”竖了起来: “我既然帮你一件事,那你也要帮我一件事,好吗?” 22、哥哥 “喂?关助。” 孟希回到家里就给关毅打了电话。 响铃许久对方才接的,接通之后便始终沉默。 “抱歉啊,我……” “不可以反悔,孟希。” 关毅开口,嗓子似乎有点发紧发涩,语气却是斩钉截铁的。 孟希不由得一愣。 “我没有……但,真的是特殊情况嘛,周日我有事情。” 明明是在打电话,可毕竟是孟希出尔反尔,他面对心情不佳的关毅,言辞闪烁。 “那就周六,周五晚上也可以,我随时欢迎你来,好吗?” 关毅轻声道。 孟希听他态度放缓,忽然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了: “可我那两天也有事呢,实话说吧,我周日要参加音乐学院的一个活动,需要提前排练。” “音乐学院?”关毅疑惑。 “嗯,他们需要一个小提琴手。” “周日一整天都没时间吗?我可以等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关毅一退再退:“我还没有见过你拉小提琴的样子。” 男人的语调四平八稳,像是不沾染丝毫个人情绪,然而孟希却起了鸡皮疙瘩。 怎么有点肉麻呢? 他搓搓自己的胳膊肘,把手机拿远了些,改为免提,回答关毅的话: “那好吧……我去问问可不可以让你来看,散场后再一起吃饭吧。” “我等你的消息,不见不散。” 通话结束。 孟希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太对劲。 一场推不掉的邀约,可能是鸿门宴的概率正在急速上升。 周日当天,孟希特意穿了一身正装。 燕尾服太夸张,他只是衬衫加西裤,稍微抓了把头发。 经过这几天的磨合,他与小组里的学生们已经相当默契。 等待的过程,孟希比他们更紧张,攥紧手指,从舞台旁探头。 台下坐着一排老师,演奏结束后,还要发表几分钟的点评。 孟希深呼吸一口,将手中的谱子打开再次熟悉两眼。 《诀别书》。 这是他第一次拉这个曲子。 他听过原版,而小组准备的作品经过了段秋凝重新编曲,难度更上一层楼。 关毅坐在观众席,头顶的灯未开启,几乎融入黑暗中,注视着舞台上的光亮。 他也曾附庸风雅地看过几场音乐会,但真正沉浸欣赏的次数却不多。 “好,下一组可以上场了。” 主持人说完,关毅便坐直了身体,视线从台下的孟希,追随到他上台。 他看到孟希收起乐谱,轻轻吻了一下琴头。 “可以开始了。” 随着评委席老师的示意,静谧的大厅中,钢琴启奏。 抓人的旋律瞬间把所有目光带了进去。 之后是竖琴拨弦、长笛的穿插,无比融洽而美丽。 关毅人生第一次用“美丽”两个字形容乐曲。 倏地,节奏递进快速紧张的氛围,一束追光打在孟希头顶,他闭着双眼悄然挥弓,小提琴的声音顿时与钢琴形成呼应。 二者同时音调渐强,音符飞快地跳跃变换,密集的节奏有如木偶师牵扯绳索,紧紧控着台下人的心脏,调动那情绪与节拍共同沉沦,将乐曲推向顶峰高.潮。 关毅瞳孔微缩,盯着台上,孟希身后仿佛燃起了熊熊大火,火焰也跟随他的乐章起舞。 他吊着一口气,等音乐戛然而止时,还久久没有缓过神。 直至他留意到孟希仰头,被灯光照耀的透白脸颊上,划过一颗晶莹泪珠。 老师们也停顿片刻后才给出点评。 孟希胸前一起一伏,脑袋里那根弦陡然松弛下来,手腕脱力,几乎快要倒在地上了。 他好像什么都看不清,浑身都是麻木无力的,直到泪水跳进领口,才慢悠悠地抬手抹了把脸。 评委们的建议他一个字都没听到,只看小组成员都喜笑颜开,孟希便放心了。 他强撑着精神走到台下,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孟希,你……” 关毅紧张兮兮地做足了功课,可真正见到他时又变得笨嘴拙舌,不知道该怎么夸了。 男人脑海中,他刚才闪闪发光的样子挥之不去。 像小王子。 可是他的小王子还没能抬起头,就牢牢抱住怀里的琴,栽倒下来。 关毅心头一跳,连忙上前半步接住他。 孟希居然昏倒了。 他额头滚烫,关毅当即把人抱起来,开车带去了医院。 幸好只是普通的发烧,外加轻微低血糖。 孟希昏昏沉沉,窝在他怀里睡得并不安稳,拧着眉头,嘴里还念念有词。 “哥哥……别离开我,哥哥。” 他攥住男人的衣角,牙齿衔着下唇,瞧上去痛苦万分。 听清楚对方的朦胧呓语后,关毅难掩震惊。 孟希是孟家的私生子,跟其兄孟令韬关系并不好,这是人尽皆知的。 他轻拍孟希的后背,心中的谜团越来越重。 毕竟此时此刻身边这个人,也跟传闻中的“孟希”全然不同。 “……傅文州。” 孟希再次哼出声,使得关毅脊背一僵。 他俯下身,注视着孟希因为生病而被热气蒸得微微泛起粉红的小脸。 “我讨厌你。” 刚吃过药水润润的嘴唇一瘪,泪水又从眼角淌了下来。 孟希感觉自己好像被怪兽绑架了,逃不出来,只能一个接一个地做噩梦。 梦里有好多人,他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追着他,喊一个从未听到过的姓名。 孟希浑身都是汗,不知道如何破壁逃脱了那层层梦魇,费力地掀开眼皮。 他四肢软绵绵,完全使不上劲儿,就在睁眼的一瞬间,便将持续良久的梦境忘了。 这是哪儿? 他躺在一张床上,瞬间意识到这里并不是自己熟悉的房间。 衣服还原原本本穿在身上,他翻了个身,趴下来找到了自己的鞋。 他趿拉着鞋子,刚学步一般,磨磨蹭蹭地推开门。 关毅闪现在他面前。 “怎么起来了?还难受吗?” 男人抬手,又陡然悬在空中,缓缓舔了下唇: “让我摸摸你的额头。” 孟希还在状况外,呆呆地看瞅向他,额头就被一只大掌覆盖住,轻轻一触便分离。 “还好。” 关毅松了口气。 孟希慢吞吞转头,观察周围,后知后觉地开口: “这是在你家里呀。” “嗯,你发烧了,我给你喂了药,可你还是一直不醒,就自作主张带你回家来休息。” “谢谢你,”孟希挠挠自己的脸:“我怎么会发烧呢?” “平时穿得太薄,现在虽然没那么冷了,也该注意一下。” 关毅视线始终放在他仍潮.红未褪的面颊上。 孟希察觉到他的目光,不太自在地别过脸: “嗯,麻烦你了呢,今天幸好有你在。” “你没事就好,我去做菜了。”关毅伸手去拿围裙:“今天吃清淡一点,你饿不饿?白切鸡已经烫好了,正晾着。” 他没等孟希回答就钻进厨房里,几秒后端着碗走出来。 碗里是一只油亮亮的大鸡腿。 孟希捧着碗坐到沙发上,又见关毅送出一碟调好的蘸料和筷子: “吃吧。” 在别人家作客还没开饭就吃上了,小孩子才会这样呢。 孟希原本不打算这么没礼貌的,但肚子恰巧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 哎呀。 不管啦。 孟希立马把一切都抛到九霄云外去,筷子戳下一条鲜嫩的鸡腿肉,还有些温度,空口吃都香甜无比。 关毅待在厨房里朝客厅望过去,他正慢条斯理地乖乖吃着自己做的饭。 男人没忍住垂眸勾起唇。 看来他触类旁通,也掌握了怎么做猫饭。 孟希找出手机来一瞧,才恍然发觉自己竟睡了这么久。 “关助,我睡着的时候是不是说梦话了呀。” 他要了一杯温水,站在厨房里小口小口喝。 “是。” 关毅点点头。 孟希不由得睁大眼睛,追问道: “我都说什么了呀?” “听不太清楚。” 关毅真话假话夹杂起来,使得孟希也搞不太懂了,只得作罢。 这一顿晚饭,他俩的聊天很是融洽,倒没有孟希想象中那么可怕。 “吃饱了?” 他看到孟希擦嘴,两只手不自然地交叠在一起。 孟希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轻轻点头。 “我、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关毅深吸一口气。 他说完,孟希心脏莫名开始砰砰乱跳。 孟希很想张嘴制止让他别说下去。 可惜徒劳无功。 关毅两手攥成拳头,放在大腿上: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所以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你那天说,你喜欢傅总对吗?” 还是来了。 孟希垂下眼睛,大气都不敢出。 “你怎么又突然提起这个?” 他开口,后背贴着椅子,肩膀徐徐沉了下去。 关毅发现了他目光的躲闪,却不打算就此作罢。 “你认为喜欢是什么样子的?或者说,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 还没等关毅说完,孟希就急着打断他:“我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那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得清呢?” 孟希臊得脸发烫,舌头貌似卷不起来了,难免语无伦次: “这、不就是突然的感觉吗?想看到他,想凑近他,想让自己的一切跟他扯上关系,觉得心脏在伴随着他跳动……就,你能明白吗?” 他把这些话一股脑地倒出来,压根没希望能得到关毅的回答,便匆匆起身。 “感谢你今晚的招待,我该走了。” 他绕过餐桌,猝不及防地被突然挡在身前的关毅拦住。 孟希惊恐抬头,目光却对上了他伤感的双眼。 “我明白。” 关毅定定地望向他。 孟希后退,直到脚跟贴上墙壁,才顿了顿身形: “你明白什么?” “别害怕。”关毅抬起自己的双手,仿佛是一个缴械投降的动作:“我只想告诉你,你刚才说的所有,我都明白。” “因为我对你,就是那种感觉。” 每个字飘进孟希耳朵里,组成了难以理解又令人震惊的句子。 他眸光凝滞。 23-30 第23章 家属 办公室蠢蛋专用老公。 孟希紧紧贴着墙, 手心有些濡湿。 关毅投向他的目光专注又虔诚,不免让孟希害怕。 “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啊……” 孟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眼睛左瞥右瞥,就是不敢对上关毅的视线。 关毅却忽然笑了出来。 “你不用害怕拒绝我,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所以才敢说出口的。”男人释然道。 孟希依旧没有抬头,关毅垂眸盯着他的发旋, 再次叹了口气: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骗你,也不愿意再让你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地来到一个对你有企图的男人家吃饭。” 闻言,孟希惊恐之色不改, 却眼睁睁瞧着关毅让开了身体。 “你想走就走吧,我不拦你。” 男人侧过脸, 不忍再看。 孟希缓慢地迈开腿, 走出去几步,又站定转身: “关助,那以后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关毅沉默许久,并没有回身。 “抱歉。”他半晌才挤出这么两个字。 孟希心里无端酸胀几分, 双眸顿时黯淡,悄悄地离开。 他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怎么可能呢? 孟希若不是结结实实踩在路面上, 还觉得自己没准是烧糊涂了。 他摸摸自己的脑袋, 依然晕沉,晚风一吹,不由得搂着胳膊瑟瑟发抖。 幸好小区门口的药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孟希买了一盒感冒灵上楼。 他冲泡的技术不太娴熟, 弄成了满满一大杯,喝完就开始浑身发热,肚子里撑得直打嗝。 周一的例行早会,孟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神色不佳,整个人像朵蔫掉的花。 傅文州讲完话,结束会议。 “其他人可以走了。” 他开口,眼神掠过对面那一束耷拉着的小花: “孟希留下。” 孟希迷迷糊糊地抬眸,眼中茫然无光。 傅文州不由自主联想到老宅花园里阳光下的浅色重瓣芍药。 “你又怎么了?” “我生病了呀,老板。” 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这幅可怜样,倒也不像装出来的。 “生什么病?” 傅文州一副对待小娇气包的嫌弃表情。 孟希撑不住脑袋,稍稍一晃: “可能是感冒吧。” 他鼻音很重,听上去钝钝的,像是卡通里面的某个倒霉蛋角色。 傅文州盯了他一会儿,忽而抬手扯下一张纸,用笔不知道在上面写了什么。 孟希探头探脑地趴在会议桌旁偷看,然后便被他用纸条按在脸上。 “呀……” “准你一天假,治好了再回来,自己没用就算了,别传染上我的得力干将。” 孟希把那张挡眼的纸片拿下来时,傅文州已经离开了会议室。 纸上龙飞凤舞的几行字: [办公室蠢蛋专用请假条,仅限一天。 ——傅文州] 孟希念了出来,顿时狠狠咬牙。 【讨厌鬼!】 他起身,把那张“专属请假条”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戴上一只口罩重回工位。 身旁的同事小马瞠目结舌,隐约觉得他今日斗志更胜以往。 【你嫌弃我,那我还就偏要在你面前添堵了。】 以往进傅文州的办公室都得经过关毅许可,请示他本人后才行。 但今日的关毅不似平常,躲孟希像躲瘟神一般。 孟希虽然的确携带着些许病毒,可他只是受了风寒,又不是流感。 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被他搞丢了。 孟希懊恼。 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 跟关毅弄得那么僵,也并非他的本意。 关毅拒绝他的沟通和靠近,像是完全割断了与孟希的友好关系。 生病的某小猫连哈气的力量都没了,抬起手叩叩门。 【嗯?】 无人应答,他又把手搭在门把手上,还未用力,两扇大门的其中一边就被人从内部拉开。 孟希的身子也同时被门把手勾了进去。 砰的一声过后,他毫无征兆地撞在傅文州胸前。 男人眉头瞬间蹙起,手臂下意识搂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迅速关上门。 他稍稍偏过脸,下巴便蹭在了柔软的发丝间。 而孟希还晕晕乎乎地趴在他怀里抬眼往上看,鼻尖动了动,似乎又闻到一股香灰的气味。 “你怎么还在?” 傅文州的嗓音由头顶袭来。 孟希露在口罩之外的一双眼睛,闻言温吞地挤了两下,很是无辜。 他半晌才回过神来,手肘扶住男人的胳膊,把自己撑起来。 “傅总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舍得走呢?” 孟希语气平淡,叫人辨别不出是胡言乱语抑或真情流露。 傅文州垂眸盯着他,扯了扯嘴角: “谁让你进来的?” “不是你把我拽进来的嘛,傅总,你站在门口干什么?” 他又先发制人,目光顶回去。 傅文州却俯下身,两手掐住他的臂膀,试图用眼神镇压: “你是脑子真不好使还是在演戏?装纯这套对我没有任何作用。” 而孟希只是眨巴眨巴眼,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自顾自掏出怀里的几张纸。 “傅总上次嫌我磨蹭,从那以后我就废寝忘食,终于把二三章翻译好了,特意给你送来的。” 他耷拉脑袋,口罩随着说话的声音微微颤动,似乎一直都想往下滑,双眼都被呼出的热气给蒸红了: “你不可以对我有偏见的,我明明在好好上班。” “跟上司对着干、自作主张的人,什么时候都不会……你又不是钞票,还想所有人都爱你吗?我告诉你……孟家的事……” 孟希闪烁的目光在他张张合合的唇上摇晃,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听他的声音都是断断续续,最后世界倏地安静下来,只剩耳边嗡鸣。 他直直地往前栽倒,再度摔进傅文州怀里。 重新进入一个混沌的空间,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来回打滚。 不过相比上次,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 孟希本能地拱着脑袋往软绵绵热乎乎的地方钻,伸手搂住那只巨大人形玩偶,吸了吸鼻子: “别走,你不要走!” 他蹭来蹭去,嘴里哼着撒娇似的话——“别离开我。” 让人极度安心的气息包裹住他。 可那气息却渐行渐远。 孟希睁开双眼,呆愣愣地瞅着洁白的天花板,才后知后觉自己在病房中,无边的恐惧瞬间漫上心头。 他搭在床上的手攥紧被角,费力地撑起身体,才发现自己还打着吊瓶。 而抬起头,那瓶子里的药液已经所剩无几了。 孟希很是慌乱,脑袋左右摇摆着去找呼叫铃。 护士小姐适时推门进来: “诶哟,不要乱动嘛。” 闻声孟希瞬间僵直脊背,如同被点了穴般一动不动。 眼看着护士为自己起了针,对方开口:“你家属走了呀?” “家属?” 孟希似懂非懂重复道。 又是关助好心送他来医院的吗? “你是自己走还是等他来接你呢?” “谁?我不知道……” 孟希脑袋仍是一团浆糊,手掌在床上摸索自己的手机。 护士没有被他的无礼影响到,默默整理好输液管: “也是,你刚醒过来应该休息会儿,这一阵子流感很严重,你明天再来挂个水,连续三天,回去也要记得按时吃药。” 护士事无巨细地交代几句,孟希这边才恢复了一些神志,臊着脸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含糊说完便低垂脑袋,瞧见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14:25。 护士小姐走出病房,孟希便扭头,伸手扒拉床头桌子上的口袋。 一袋是医院开的药,里面搁着缴费单,另一个,孟希瞧了眼—— 软吐司和果茶。 吐司的包装袋上印着“零乳糖”三个大字,果茶是凤梨百香果口味。 孟希还在暗暗感激关助的细心,缓慢从病床上挪了下来,穿上鞋子,转而发现被两只袋子压在下面的东西。 极其熟悉的A4纸。 这不是他翻译的文字吗? 最后那页露出一个角,孟希先把它抽了出来。 遒劲的笔迹印在末尾大片空白处: [已阅] 孟希视线转移,下面还有几行——[醒了把面包吃掉,不用来上班。] 他嘴巴微微张开,显然是认出了傅文州的字迹。 “是他?” 掌中攥着的手机嗡嗡一震。 孟希看到弹出来的短信,不禁眉头揪起,点进去一瞧,却不止这一条。 那为什么锁屏没有显示呢? 他瞥一眼手机侧面按键,立马想到—— 傅文州动过他手机了,还调了静音。 不过他暂时还没心思处理这些,忙给刚才发短信的段秋凝回复过去:[抱歉没看手机,我有时间,你来定地方吧。] 对方不多时便发来一张截图,上面是某家咖啡店的介绍,有地址。 孟希回了一个“好的”。 他提着药盒与面包迈开腿,那一瞬间,头晕目眩。 “嘶……” 身体二度蜷缩,蹲在病床边,孟希哆嗦着手指,用吸管刺穿果茶塑封,含.进嘴里。 段秋凝选的地方离音乐学院相当远,孟希这边打车也花了十多分钟。 他戴好口罩,段老师已经等在座位上。 “不好意思呀,有点堵车。” 孟希本来鼻子就不太通,隔着一层口罩更不好呼吸,嘴巴喘粗气。 段秋凝抬眼,目光划过他的装束和搁在桌上的一堆药品: “你这是?” “有点小感冒,不碍事的。”孟希鼻音浓重,闷闷地开嗓:“你叫我来,是那件事已经办好了吗?” 段秋凝沉下目光,点点头。 她从包里取出一张名单,悄悄从桌下塞到孟希手中,压低声音: “和姜悯同一届的学生信息都在上面,不过已经很多年了,有些不一定能联系到。” 孟希草草浏览一眼,便把纸张叠起来,放入口袋。 “我给你这个,本质上是滥用职权、侵犯他人隐私的,你要小心一点。” “放心,段老师。”孟希憔悴的一双眼睛望向她:“我绝对不会暴露你,真的很感谢。” 孟希其实也并没有想到,只是一个小忙,竟值得段秋凝铤而走险为自己做事。 “不用谢,我看到你那天在舞台上的样子,就难免又想起他了……如果他还活着,该是多么耀眼的一位首席。” 段秋凝喃喃道,眸光微动,仿佛时空回溯到许多年前。 孟希再次从她嘴里听到对这位故人的追忆,有点疑惑了: “你和他……是那种关系吗?” 听了他的话,段秋凝着实一愣,片刻才苦笑着摇摇头。 “不,他是个很好的人,很好很好的人。” 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回答。 孟希正琢磨着她的言外之意,又听对方说道: “事已至此,我能不能问问,你究竟想做什么?或者,你跟姜悯,到底是什么关系?” 段秋凝不傻,见孟希如此费尽心机地调查这些,再联想到他的姓氏,难免会有几分模糊的猜测。 而孟希仅是平淡地开口: “我是她的粉丝。” “当初是在音乐软件上偶然听到了她的歌曲,很喜欢,可后来却查到这位歌手早已经过世,再也等不到她的新作品,我心里不太好受,一直在收集她生前的资讯。” 病中的孟希愈加苍白,眼神黯然无光,有股阴森的味道。 段秋凝在他的视线下打了个寒颤,但表情依然是不信任:“包括查她的大学同学?” 她不认为孟希居然只是一个狂热变态的粉丝。 孟希却点了点头。 “对呀,我想知道——” 他冷冷启唇: “当年到底是谁把她逼死的……” 第24章 恋情 像老板娘。 从咖啡厅走出来, 孟希沐浴在暖融融的阳光中,这样的午后可遇而不可求,以往都蹉跎在了办公室里。 但孟希今日并不是很舒服。 他活动了一下手臂, 脑袋里又从刚才的对话跳转到傅文州身上。 是傅文州把自己送去医院,还买了吃的吗? 事情明摆着, 可孟希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他怎么知道我不能吃乳糖?” 难不成自己长了一张不耐受的脸吗? 孟希忽而犹豫起来, 不知道该不该给男人打一通电话表达自己的谢意。 这吐司软软的很好吃。 只不过孟希肚子没那么容易被填满,回到家里依旧饥肠辘辘, 翻找零食柜子的动作忽而一顿。 他生病了呢,不能再吃垃圾食品。 孟希恋恋不舍地缩回手,想到自己悲催的厨艺,便打开外卖软件点了超大份的青菜火腿粥,配六个鲜肉生煎。 他一边渴求骑手快快送达, 一边展开那张名单端详。 只看这些证件照,似乎没有能与耳环主人对应上的。 孟希调出手机相册里那张模糊抓拍的监控画面, 仍是对上面的女人毫无印象。 方向找错了吗? 他从沙发上滑落, 懒散地压着地毯,像一尾没骨头的鱼,生病了也要光脚踩。 孟希怀里搂着那只粉色小兔玩偶,兔子眼睛直直看向他圆润的脚趾。 最近系统好像也没什么动静了呢。 他忽而孤立无援, 真正要靠自己游走在这些危险人物之间,探寻这个世界隐藏于暗处的秘密。 “孟希, 不管你曾经是什么样的人, 既然现在我已经取代了你,那么,你的所有遗憾,就由我来填平吧。” 他不知道在对着谁说话, 而后把自己吃得饱饱,躺上床睡觉。 要养好身体。 有这个念头做支撑,孟希上午按时来到医院打吊针。 还是昨天那位护士小姐。 她为自己手背消毒时,孟希将脸扭到另一边。 轻轻的痛了一下,孟希眉头一挤,针口就已经被胶布覆盖。 “姐姐,我需要去哪儿缴费吗?” “不用呀,你家属昨天都交好了,药也送到了护士站,不然我没办法帮你输液的。” 又是这个词。 家属? 孟希再次咬住自己的下嘴唇,蹙眉思索。 本来只是小流感,傅文州至于让他住院吗? 这还是家很出名的私立医院,不知道要多少钱呢。 他不觉肩膀下沉,叹出口气。 或许对傅文州来说算不了什么,可孟希却不知该如何还这份人情。 包括被他吃到肚子里的软吐司。 真讨厌,傅文州干嘛对他这么好呢? 孟希晃晃脚,并没有往病床上躺。 两大瓶药输进血管里,他感觉自己精神比昨日稍见气色,没忍住离开医院搭上了前往青松集团方向的公交车。 孟希坐上去又后悔不已,明摆着还没准备好。 他又不听话了,傅文州会烦他吗? 司机瞧了眼后视镜,这个点乘客不多,唯一的那小男生颇为懊恼地抓着头发,然后在星元广场下了车。 商场对面就是青松大楼,孟希踩在马路边原地踏了踏,终究还是迈开步子。 离中午下班还有段时间,大家都在伏案工作,没留意到孟希的身影。 他蹑手蹑脚地接近董事长办公室,半路瞥了一眼关毅的工位,居然没人。 “奇怪呢……” 这个时间,不应该呀。 孟希在办公室门前踌躇打转,迟迟不敢敲,脑袋里使劲琢磨该怎么面对傅文州。 他心里一杆秤摇摆不定,猛地有缕温热的气息飘过来。 男人垂眸,与孟希惊恐回首的目光自半空相触。 孟希瞬间转过身,攥紧手指。 可傅文州就在他身后,一步步靠近,直至胸膛碰到他的肩头,完全将孟希罩住,才微微俯下身,伸手推开门。 胸前的小猫被一同拎起后脖颈丢了进去。 咔哒一声,门再次合上。 孟希放缓呼吸,身体却还依恋着方才两人身体接触时的余温。 脑海中蹦出一个相拥缠绵的模糊画面,把孟希吓得汗毛直立: 坏了! 他昨天是不是抱了傅文州? 孟希扭脸,谨慎地挑起眼皮去观察他的神色。 傅文州可还在他身边没离开,等孟希一抬头,就把他贼溜溜的表情尽收眼底。 “傅总……” 孟希两只眼睛睁得溜圆,下意识喊了他一声。 “嗯。” 男人单手插兜,定定地望着他:“又想干什么?” 傅文州能回应就已然让孟希惊讶,霎时间,他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干什么呀,”他只得拿起自己还贴着止血胶布的手背给他看:“我刚打完吊瓶,护士告诉我昨天是你交了钱,还悉心照料,我心里真的很感激,要是没有傅总,我肯定不会这么快痊愈的。” 傅文州拧眉,孟希还以为是哪句话说得不妥,却没料到男人侧过头打了个喷嚏。 连打两声,紧接着还咳嗽了几下。 孟希不禁抬手抓住他的胳膊,歪着脑袋瞧一眼,关切道: “你也不舒服吗?” 傅文州动了动手臂,甩开孟希的指尖,欲盖弥彰地蹭一下鼻子。 孟希见他径直走向办公桌,不免也跟了过去。 “最近流感很厉害的,傅总,你不要不当回事啊……我家里还有药,明天我照样抓几副来给你。” 而傅文州已经坐下来,双目轻阖,指甲在山根处掐了掐: “说完了吗?如果是来工作的,就抓紧去做事。” 他舒出长长一口气,似乎无比疲惫。 孟希立在桌边,抿着唇,等待他睁开眼,才说:“那你有没有接受我的感谢?” “重要么?” 傅文州后脑勺靠着椅子,半眯起眼睛,没什么情绪地瞅向他。 “嗯。”孟希乖乖点头。 男人随即扶额,垂下目光: “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出去。” 孟希嘴唇一翘,目光在桌上打量,最终顺走了傅文州的杯子。 “生病就不要再喝咖啡咯,我去给傅总倒点温水。” 不等傅文州出声,他就跑了。 孟希又不由自主地朝来时的同一方向看去,马上到下班时间,关助的位置上居然还是空的。 他终归是没憋住,把水杯搁在傅文州手边,就开口问道: “关助是出差了吗?怎么没见到他人呢?” 这口吻,倒像是老板娘。 傅文州的手腕早已挪了过来,指腹摩擦着杯身,闻言动作一顿。 “你想他?”男人略带哑声的嗓音冷冷抛过来。 这一句倒把孟希也搞晕了: “什么呀?好奇而已,你把水喝了吧,我去工作了。” 傅文州没作声,端起杯子凑到唇边抿了一口。 孟希还以为等不到他的回答了,便打算转身,未曾想,傅文州叫住了他—— “孟希。” 回应他的是一对茫然无辜的眼眸。 但男人依旧启唇,告知他残酷的事实: “关毅被停职了。” 听到他的话,孟希当即面露惊讶。 “为什么?” 他下意识回问。 傅文州继续喝水,喉结一滚: “你不需要知道。” 说完这句,男人抬眼时,孟希还一动不动地站在他面前。 看样子是没得到一个说法便不会善罢甘休。 “我想知道。” 孟希看向他,眉宇间的倔强又露了出来。 傅文州貌似招架不住了。 他拿起一只已开封的档案袋,取出几张照片,摔在孟希眼前。 “自己看。” 孟希一愣,视线慢吞吞地从他身上转移到桌面,伸手抚上那叠照片,掌心将它们铺开。 他看清了其中定格下的画面,都是偷拍视角,好几张是他和关助一起买菜、以及在外面同桌吃饭的情景。 “这是谁拍的?”孟希摸不着头脑,又问:“跟关助被停职有什么关系呢?” 傅文州听着他的傻问题,缓慢地扬起下巴,深吸一口气,强制自己没有开骂。 他的语调还算平稳: “有人匿名递送了一份举报信,揭发你与关毅存在恋爱关系。” 男人话音刚落,孟希便疑惑地瞪了眼。 “你也清楚,办公室恋情在青松是命令禁止的。” 傅文州目光微冷。 “简直血口喷人,匿名举报?他怎么不敢来当面对质呢?就因为这样莫须有的罪名,你就把关助停职了吗?” “哦?看来某人对公司的裁决不大满意。” 男人手指搭在桌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孟希眉头拧紧: “连证据都没有的草率判决,真的公平吗?” “这不就是证据?” 傅文州摊开手,示意他眼皮子底下的几张照片: “你敢说上面的不是你?专业人员看过,没有PS的痕迹。” 两人互不相让,眼神较劲。 孟希又把那些照片翻看一遍,底气更足了。 “的确是我,另一个也确实是关助,但那又怎样?我们只是普通同事,公司没有规定过同事之间不能一起吃饭逛街吧?” 傅文州嘴唇绷紧,望向他的眼神已然满是寒意。 孟希不觉,依旧据理力争: “照片上我和关助没有半点亲密举动,都在正常社交范围,凭什么认为我们……” “因为关毅当着我的面,跟我说他喜欢你,一切的后果由他一个人承担,停职调查也是他自己要求的,够了么?” 傅文州倏地起身,两手撑在桌面上,压下目光盯住孟希的瞳孔。 他愤怒地一股脑吐完这些话,嗓子忽而针扎般刺疼,侧过脸猛咳几声。 “你……你没事吧?” 孟希像是根本没在乎他说了些什么,不自觉抬手,准备放在男人肩头。 可指尖还没碰到傅文州的衣服,他眼珠一转,瞬间想到什么。 “我知道是谁了。” 孟希恍惚的神色变得警觉。 他边无意识地点头,边转身迈出去: “是他,一定是他,他是冲我来的。” 傅文州眼见他快步冲出门,搁在桌面的手掌便用力捏成拳。 “孟希?孟希!你要去哪儿?回来!” 男人的怒意不减,却并未阻拦孟希分毫。 他义无反顾地拉开办公室的门离开,迫使傅文州从桌后绕开追上去。 【孟希!不要冲动。】 久违的系统声音从脑袋里跳出来。 孟希脚步未停,也没回应,手指触碰电梯按钮。 系统:【冷静下来,你想惹恼傅文州吗?】 【闭嘴。】 孟希第一次用如此僵硬的语气跟它讲话: 【你不懂,是我先故意招惹关助的,一开始就是我利用他接近傅文州,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因为我而失去工作。】 伴随着系统的沉默,屏幕上跳跃的数字停在十三层—— 人力资源部。 Scott近日接连升职,可谓意气风发。 他从总监办公室款款走出,嘴角噙着一抹笑,然而很快,他就乐不出来了。 一个身影挡住他的去路。 Scott脸色一僵,眯起眼睛: “孟希?” 第25章 试探 我是傅文州的人。 许久未见, 连哥也不喊了。 孟希唏嘘地想到,又随着他的动作挪了挪,偏不让对方过去。 “你还认识我?” “那是当然, 傅总身边的红人嘛,谁不认识呢?” Scott言语中带着十足的讽刺。 不过, 孟希依旧死死拦住他, 毫不畏惧。 “你想干什么?” Scott见状,也不再虚以委蛇, 啧了一声。 孟希只是轻飘飘一句:“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聊聊。” “你别以为后台硬我就不敢怎样你,让开。” 他看孟希还是一动不动,不由得冷笑,又说道: “呵, 听说关助被停职了啊,不知道你还能蹦跶几天?” 果然是他干的。 孟希咬牙, 脸颊的肉顿时紧绷。 “是么, 你这么神通广大,那敢问你听没听说,其实你的事情,我也了解不少。” 听到这话, Scott的瞳孔骤缩,但只片刻就恢复平静, 故作镇定的勾唇:“少吓唬我。” “没关系啊, 你的那些事,我也可以在这里说……或者,”孟希也笑了,朝天花板指一指:“直接告诉上边听, 估计可以讲很久的。” 发觉Scott脸色微变,孟希便明白自己诈对了。 他稍稍仰头,单侧眉毛轻挑,摆出上位者的姿态: “现在,可以聊聊了吧。” Scott朝左右望两眼,对着楼梯间努了努下巴。 孟希跟在他身后,也抬腿前去。 “你想聊什么?我没多少时间跟你耗。” “还挺硬气,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难道还不清楚我为什么会来找你?” 孟希说完,手机突然响了,他掏出来看一眼屏幕,没见过的号码。 趁着他挂电话,Scott开了口: “是啊,咱们小孟哥都是御前的大人物了,怎么还会到老部门来为难老同事呢?” “我为难你?”孟希似乎听到了什么不着边际的疯话:“那你先回答,你到底为什么要害我?” “哥们,你有被害妄想症吧?没有证据的话可是诽谤。” Scott嗤笑道。 这话倒是戳中了孟希。 他确实没有证据。 可气势上还不能落下风,孟希目光灼灼,颇有些逼供的意思:“你敢说你从来没有对我心存芥蒂吗?” “有,我烦死你了,恨透你了!凭什么你靠着一张脸攀上高枝就能平步青云?我辛辛苦苦考学,这么漂亮的履历,却被你压一头!” Scott往前迈一步,把他逼入角落: “但那又如何?这年头,不会我在心里诅咒你两句都要交罚款吧?” “你撒谎。”孟希背在身后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然而头却没有低下去半分:“你自以为斗倒了关助便有恃无恐,其实,从一开始就错了。” “因为我背后的靠山从来都不是关毅,而是傅总。” “我是傅文州的人。” “所以就算你们都倒了,我也不会被伤到分毫。” 对上他平静的目光,Scott肉眼可见地瞬间慌乱起来。 孟希扭转局面,反守为攻,连谎话都极其顺嘴:“而且我要提醒你,现在傅总已经知道了你那些暗地里的勾当。” Scott吞咽了一口唾沫。 “孟哥,你在跟我开玩笑?我走我的路,也没碍到您老人家吧?”他的语气明显弱化。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 孟希刚张嘴,眼前防火门便被推开。 Scott猛地扭头瞅过去,瞧见傅文州的那一刻,魂都丢了。 他后退几步,慌张地缩在一边。 而傅文州从始至终并未分给他半分目光,凝视着孟希的脸。 “过来。” 这是冲孟希说的。 “我、我还没有问完……”他小声开口,没有动弹,视线中的傅文州却一步一步靠近。 男人攥住了他的小臂,神情不悦: “取证调查的事情自有监察部门来做,你只需要递给我一个人名,这是在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对不对?总要确认一下嘛,到时候万一他反咬我一口呢?” 孟希振振有词。 两人亲昵地窃窃私语,这状态简直要把Scott折磨疯了。 有傅文州在,他跑都不敢跑。 好在傅总的注意终于转到了他身上。 Scott低垂着脑袋,不敢对上傅文州的视线,甚至还慌不择路地朝孟希求情: “孟哥,咱俩怎么说也算有点交情,你快帮我解释两句,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啊!” 孟希惊呆了。 这人还真是脸大。 他被傅文州抓着胳膊往外走,脑袋和嘴巴还没忍住留下来怼两句—— “你还有脸对我说这个?跟踪、偷拍……难道还冤枉你了吗?” “什么跟踪偷拍?”Scott顿时愣住了:“我就是私下里给Jessica塞了点东西,其他的我真不知道啊!” 他说这句话时,孟希已经被傅文州拥了出去。 男人抬手,示意楼梯间里的Scott安静,也悄然离去。 孟希打眼瞧见外面的两名安保人员,有些受惊,下意识贴着墙根,瞥到傅文州走出来后才再次硬气: “你得好好审审他,老板。” 傅文州没理会,向安保人员使了个眼色。 孟希刹那间闭上嘴巴,眨眨眼皮。 “他的事不需要你管,现在到我来审你了。” 男人侧目。 孟希这边心里却咯噔一声: “不都已经真相大白了吗?” 他说完,又从兜里掏出手机,结束录音——“要是我再多问两句,他马上就承认了。” 言语中满是抱怨和指责,似乎傅文州来得并不是时候。 傅总今日脾气好得吓人,瞳孔漆黑不见底,孟希只是对视一眼,仿佛就快被他吸进去了。 他深深抽气,撇开目光,看向傅文州捏住自己胳膊的手。 或许是因为太心急了,他都没留意到今天男人的态度有些奇怪。 孟希又跟他回到了办公室里,两人离得不远,分坐在沙发两侧。 “如果调查出来Scott纯属污蔑,关助是不是就可以回来了?” 孟希两手搭上膝头,像一只紧张的小猫,手指蜷缩在肉垫之下。 “不好说。” 傅文州这回答实在称不上一句回答。 身边人瞬间皱起眉毛,不高兴地撇下嘴:“这又是为什么?” “他承认了对自己的同事有好感,你们继续待在一个部门,不太合适。” “那怎么办?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孟希露出一张白纸似的神情。 傅文州无奈仰头,倚住靠背,缓缓道: “显而易见,你们两个,只能留下一人,倘若他官复原职,那你呢?” 听到男人这番话,孟希登时陷入了思考。 原来如此。 从开始,傅文州就完全不在乎这件事情的真相如何,只是想借助孟希对关毅停职的不忍,逼他收拾东西滚蛋。 而孟希自己还傻呵呵地去冲锋陷阵。 他太笨了,也太迟钝。 关毅是傅总的心腹,怎么可能会简简单单地因此便失去“盛宠”? 这一切的矛头都是对准他自己的。 至于关毅在其中扮演怎样的身份,那天的告白真假几何,孟希已经没有精力去探究,也不敢细想。 “我懂了。” 他心如死灰。 之前那点朦胧的悸动瞬间被冻成碎冰,孟希望向傅文州的眼神转为失望。 他还以为…… “傅总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有你一句话,不就能轻易让我滚蛋吗?” “我可什么都没说。” 傅文州披上一层陌生又虚伪的皮,叫孟希不由得掐住自己的大腿肉,才保持着默不作声。 【孟希。】 系统在这个时候插嘴: 【别再较劲了,服个软吧。】 孟希一时间都分不清究竟是谁在说话。 【连你也向着他吗?我做错了什么?】 他很不理解,别人家的系统总是最强的助力,为什么自己的却连同反派一起来欺负他? 对,傅文州是个大反派。 没人性的大反派。 系统默默开口—— 【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如果离开青松,怎么与孟家交代?】 【那我也不愿意失去尊严对他摇尾乞怜。】孟希依旧坚决。 他这边冲系统撒完气,立马站起身来。 “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我也不是自愿进青松的,这么长时间,我已经在努力改变你对我的看法了。” “当然,如果你依旧存在偏见,我也不会怎样,但你大可以放到明面上说,玩弄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实在失了些企业家的风度。” 孟希貌似已经认定了自己即将滚蛋的事实,把一直以来压在心底快憋疯的话全都倒出。 他勇敢这一回,骂完就戴上口罩,破门而逃。 傅文州始终端坐于沙发,稳如泰山。 仿佛孟希那些话,还不足挠几下痒来得有力道。 孟希人站进电梯,堪堪缓过神,两颊因为激动升上来的温度也逐渐平缓。 他不禁开始后悔: 会不会今天本不该来的? 要是不来…… 算了。 孟希摇摇脑袋。 傅文州对他的厌恶是一枚定时炸弹,不知何时会突然发作,终究要夺命于无形的。 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亏我还想给你买药,见鬼去吧!” 孟希扬手蹭了蹭眼角,胸口一抽一抽。 好奇怪,他一向这么爱哭吗? 短暂地自暴自弃过后,孟希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他一瞬间烦闷至极。 要怎么跟孟令韬说呢?还有楚逸…… 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呢!为什么全都在逼他呀? 被药剂压制下的流感病毒,此刻却由于他的情绪死灰复燃,迅速反扑,再度将他整个人吞噬。 他全然忘了自己是如何强打精神回到家里的,一头栽倒。 体温维持在痛苦的38.9摄氏度,孟希辗转反侧,睡衣都被热汗洇湿,身体化为一只源源不断辐射着热度的小火球。 从脸蛋到脖子,皆是红透的色彩,他费力地吞掉两颗退烧药,视线晃晃悠悠定格在手机上。 屏幕露出的画面是他刚才脑子短路时给楚逸发去的信息: [潜伏失败、、已被赶出轻松集团w] 第26章 程家 玩火自焚了吧。 孟希闷了一头汗, 第二天醒过来才觉得稍稍好转些,食欲也提上来,给自己煮了一大锅的番茄面片汤。 这是他在网上学到的食谱, 步骤简单,方便他复刻。 “最后一步, 淋一圈芝麻油出锅。” 孟希非常听话, 乖乖地站在灶台边,念一句做一句, 丢失的嗅觉迅速归位。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好像无意间提升了厨艺这项技能点。 孟希对自己的要求一直很低,既然能做得这么好,那就奖励他把这一大锅统统喝掉! 他美滋滋的抄起勺子,额头上还绑着洗脸时候用的发带, 正好勒住头发,很适合专注用餐。 可惜有人打断了他的专注。 听到手机铃声时, 孟希下意识嘴巴一瘪, 撂下勺子,手指摸了过去。 瞥见屏幕上弹出的备注,他呼吸一窒。 这回才真叫做吃不下饭了呢。 孟希还没准备好,可手指一哆嗦, 便显示已接通。 “喂?哥……”他硬着头皮开口。 “别了,你可比我有本事, 以后我该管你叫哥。” 孟令韬冷哼一句道。 孟希霎时间脊背僵直, 浑身发冷。 仿佛孟令韬穿越时空到他身后装了十台空调使劲吹一样。 “真有能耐啊,老三,连小楚总的大腿都抱上了,现在如何, 玩火自焚了吧?” “我……” 楚逸这个长舌男! 居然这么快就捅出去了。 他对楚逸本来就所剩无几的好感度荡然无存。 “不是这样的,哥……”孟希觉得自己的脑筋缠在一起打了个死结,非常影响思考和狡辩的能力:“他逼我的,我也不想呀。” “那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也是,你胆子大着呢,就是现如今东窗事发,我也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孟希,你想害死孟家吗?” 后果会这么严重吗? 自己的位置原来如此关键?? “不、不至于吧?” 孟令韬仅仅冷笑一声。 在他心里,孟希就是一条血统不纯的傻狗,什么都不懂很正常,也懒得跟他费口舌,直接开口发号施令: “周六早上我去接你,穿得低调些。” “哦,好吧。” 这样直截了当的聊天孟希还是比较喜欢的,起码比打一圈哑谜自己完全听不懂要强多了。 可他目前想不到孟令韬意欲何为,为避免发生类似上次寿宴的窘迫情况,还是忍不住刨根问底一句——“要去做什么呢?” “你说呢?当然是去帮你擦屁股,给傅文州登门道歉。” “啊?!” 孟希当即清醒了,腰背一耸。 也就是说,倒计时三天后,他还要再见到傅文州! 他还沉浸在惊讶中无法自拔,孟令韬已经把电话掐断了。 度日如年。 孟希好不容易把流感病毒从自己身上赶跑,转瞬之间又被莫名的紧张感钻了空子。 他该怎么面对傅文州? 低三下四吗? 孟令韬的态度如此坚决,他要是跟傅文州硬碰硬,肯定没好果子吃的。 孟希垂着脑袋,心情不大愉悦,嘴巴嚼嚼嚼的频率也迅速提升。 他用一堆零食包围自己,胡吃海塞了几天,才想起孟令韬说过要穿低调点的话。 自己那个衣柜里还真没几件符合条件的。 星期六当日,他套上那条浅色牛仔裤,起身站在镜子前,裤腰却缓缓滑到了胯骨,露出小腹。 他最近吃了那么多东西,怎么比之前还瘦呢? 孟希搞不懂,眼见孟令韬规定的碰头时间迫近,他也没来得及找条腰带,便套了件较长的大T恤,拿一袋面包出门。 他站在路边小口小口啃着面包,然后一辆其貌不扬的黑色轿车行迹犹豫地停在他眼前。 后座车窗降下去,孟令韬的目光落在男生身上,打量一番,眸中情绪不明。 可在孟希看来,他貌似在辨认自己。 司机下了车,帮他把另一侧的车门拉开。 “谢谢。” 孟希战战兢兢地坐了进去。 幸好,他跟孟令韬之间是隔开的。 他上了车,这位大哥又开始扭过头注视着自己。 孟令韬毫不遮拦视线。 那是一种明晃晃的观察。 孟希有几分无所适从,硬着头皮收起手里没吃掉的面包,喊了声“哥”。 男人并未理会,胳膊肘撑在中央扶手上: “等会儿到了程家,给我老实点,谨言慎行,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程家? 孟希疑惑。 他们不是要去找傅文州吗? “啧,听到没有?” 孟大哥实在称不上多耐心,尤其是对孟希。 孟希不敢多问,连忙点头乖巧应下: “嗯嗯嗯。” 周末车流量不小,这位司机貌似车技也一般。 孟希本来肚子就没被填满,这下子晃来晃去惹得头晕目眩,更是想降下车窗嗷嗷吐一通。 后座的气氛尴尬无比,两人基本没什么交流,只听孟令韬始终在处理工作,电话一个接着一个。 工作间隙,好像还有几通私人通话,提到什么婚礼之类的。 孟希才记起这件事,等对方靠在座椅上休息时,装作无意地提及: “哥,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呀。” 闻声,孟令韬侧目,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 “哦?你又准备大闹我的婚礼么?”他说话如同淬了毒一般。 孟希不自觉联想到寿宴,被他拐骗到走廊掐脖子的时候,便打了个寒颤: “怎、怎么会……” 真是举步维艰呐。 他抹了抹自己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 前往目的地的路途很长,长到孟希多次怀疑孟令韬是想把他丢进郊区卖了。 直至车子驶入了那处名为“东湖壹号”的别墅区,拐了几个弯,最终缓缓停在某一栋的大门口。 见孟令韬有了动作,孟希也拉开车门,双脚落地。 他跟在这位大哥身后,唯唯诺诺地耷拉着头。 这房子可真够气派的呢,门外两边还有绿化带,刚才过来的路上他还看到了超宽的人工河道。 一位瞧上去很面善的保姆来为他们开了门。 豪宅内部也别有洞天,穿越几乎望不到边的草坪,绕过花园与假山锦鲤池,才瞧见了独栋别墅的一角。 入目绿意盎然,孟希倒没有多少初次踏足的惶恐,反而觉得呼吸极为通畅。 “太太,孟家二位少爷来了。” 孟希挑起眼皮,瞧见立在桌边插花的女人。 那位太太指若葱根,挑选着花材跟瓷瓶配搭。 “程伯母。” 孟希肯定她刚才就听到保姆的话了,却等孟令韬开口才不紧不慢地抬眸: “欸,是小孟总呀?” “不不,您这是折煞我了,喊我小韬就行,唐突前来,叨扰您雅兴。” “你是稀客,怎么叫叨扰呢?” 程伯母转过身,长相亦是慈眉善目,让孟希恍惚中产生了一种熟悉感。 而她的眼神已然望了过来: “这孩子看着眼生呀?” “奥,这是家中三弟,应该是第一次见您。” 孟令韬侧过脸冲孟希使了个眼色。 后者脑袋还算机灵,忙上前一步开口: “伯母好,我是孟希。” 程伯母眼波流转,似乎暗暗琢磨了一下“三弟”这个称呼,勾唇而笑。 刹那间,孟希看着她的笑容发愣,猛地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对方眼熟了。 是在海市音乐学院知名校友栏前列,赫赫有名的那位美声皇后——徐眉。 “你们两个孩子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 程伯母示意佣人去倒茶,抬起下巴: “那边坐吧。” “伯母,今日怎么不见程伯父?” 孟希谨小慎微地跟着孟令韬的脚步挪动,听到他这么说。 女人则身姿优雅,一颦一笑都十分端庄,也透着疏离。 “他跟文州在楼上书房,两个人不知道聊什么……这是今年送来的新茶,你们尝尝。” 提到傅文州的名字,孟希的耳朵一动。 可,傅文州和程家有什么关系呢? 他搞不懂。 “哎。”孟令韬双手端过茶杯搁在桌上,又掏出一份请柬来:“这次来,主要是希望您二位与傅总赏光,能一同出席我的婚礼,就在下月18号。” “这我到听说了,是和马家的大女儿?很好的呀,你们两个很相配。” 她礼貌夸奖两句,却没说去不去。 孟令韬略微低下头,眨了眨眼皮,只跟着虚伪地假笑,随意寒暄几句。 孟希听得都困了,还要哄着自己的肚子千万不要咕咕叫。 不知说到哪里,孟令韬图穷匕见,终于谈到了孟希身上。 程伯母听闻,只是抿了一口茶,表情淡淡。 “这种事情,你得跟文州聊,我可做不了主。” “您又同我说笑,”孟令韬和长辈说话张弛有度:“海市上下谁不知道,傅总最是孝顺您二老了。” “正因为孝顺,我才不该干涉他的决定,你说呢?” 女人皮笑肉不笑。 话题顿时僵住,孟令韬知趣地没有再提。 少时,许是有人告知,傅文州从二楼款款走了下来。 孟希坐在客厅沙发边缘,听到些声响便猛然抬头,与楼梯上的男人猝不及防地对视。 傅文州居然率先撇开了脸。 孟希心脏砰砰直跳,从脖子开始往外冒热气。 不对啊,自己不是应该讨厌他的吗? 孟令韬也注意到他的身影,下一秒,程伯母便起身: “文州,你可下来了,厨房里煲着菠菜猪肝汤呢,你赶紧去喝一碗。” “行,妈,我待会儿就喝。” 傅文州对她轻言细语,相当敬重: “需要给爸送上去吗?” “让他喝什么,瞧你这几天黑眼圈都出来了,你工作忙,最需要补一补了。” 母慈子孝的情形,完全将孟氏哥俩隔离在外。 孟希瞧着两人的交流,一个大大的问号又从心头浮现。 这是怎么回事? 傅文州为什么喊她妈妈呢? “您歇着,我会喝的,先处理点事情。” 男人把母亲哄回去插花,自己则扭头看向孟令韬二人。 孟家老大迅速藏起眉目间的一丝不悦,扬唇微笑: “傅总的家庭氛围真是羡煞旁人啊。” 傅文州像是懒得理他,眼神只在孟希头顶轻飘飘地点了点。 孟令韬察觉到不对,也转过脑袋看向身后的孟希。 一下子被四只眼睛盯上,迷糊小希喉头凝滞,不自觉睁圆了眼睛。 “……傅总好。”他低头极不情愿地跟傅文州打了声招呼。 可男人也没理他,又给孟令韬递话: “孟总前来所为何事,不如上楼聊。” “那好。” 孟令韬愣了一瞬,就点头答应。 两人迈开腿,孟希下意识想跟上去,却被傅文州回头喝道: “你不用来。” 他语气强硬,惹得孟希脚步没征兆地顿住了。 【不去就不去嘛,凶什么?】 孟希嘴巴一扁。 莫名其妙地,客厅中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坐也坐不住,索性起身四下看看。 客厅与楼梯口连接的长走廊左侧,有个圆形空间。 远远一瞧,此处外观装潢华丽,却什么桌椅板凳都没有,孟希好奇,便走进探了探脑袋。 里头摆着贴合墙壁的巨大展示柜旋即映入他眼帘。 这场景颇为震撼,孟希嘴唇微张,他再次靠近,看仔细些,才发现其中陈列着的,是无数奖杯和证书。 全部属于一个叫程嘉恩的人。 孟希对这个名字感到很陌生,从左至右一路浏览过去,瞅见了对方某次获奖时的照片。 镜头定格在他明媚恣意的青涩笑脸上。 联想到傅文州与程家的亲密关系,孟希总算理出了一点头绪。 此人该不会就是关助口中,傅文州那个弟弟吧? 既然傅文州不喜欢他,这展示柜为什么还摆在家里如此高调且明显的位置? 孟希不由自主地拧起眉头,抬头望向躺在柜子上层的一把小提琴。 依然印着小少爷的姓名。 那些奖杯与证书,也大多关于小提琴。 倏地,孟希脑袋里像过电一般,茅塞顿开。 怪不得傅文州不喜欢自己。 他讨厌的弟弟会小提琴,甚至还把荣誉堆满了屋子,而自己那次在爷爷寿宴上拉琴又恰好被傅文州看到。 俗话说爱屋及乌,那恨意自然也容易波及他人。 一切都说得通了。 孟希叹口气,站在玻璃倒影前摇了摇脑袋。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缓一缓,接下来的发现愈发令人惊讶。 在“程嘉恩”的展示柜中,还有一张海市音乐学院管弦乐演奏系入学合影。 孟希盯着其中一张脸出神。 而对应下排的姓名标注,他眉毛突然一跳。 段秋凝?! 想到之前与她的对话,孟希不免浑身发抖,一股凉意攀上脖颈。 除去入学这张照片,之后程嘉恩的辉煌成绩忽而灰飞烟灭,一丝痕迹都不存在了。 某个可怕的猜测不受控制地在孟希脑海中成型—— 难不成……傅文州这位弟弟早就过世了吗? 第27章 汪汪 你是想要我摸摸吗? 将近十平米的空间, 顷刻间变得阴森恐怖。 孟希脚踝绵软,朝后踉跄了半步,脑袋仍是恍惚着。 “汪!汪汪——” 不知哪里传来的狗吠, 由远及近,响在孟希耳畔。 他汗毛直立, 脊背弓起来倏地一抖, 还没转过身,余光便瞧见白花花的一团朝自己奔来。 孟希来不及躲闪, 耳朵被心跳声吵得嗡鸣不止,下意识都要原地跳起来,可双腿却仿佛被钉在原地。 小而热的身体撞上他的小腿,狠狠地蹭了几下,便躺在他脚边, 爪子软绵绵地曲起,呜呜地哼唧着。 孟希垂眸, 目光瞧着地上那只吐出舌头的可爱短毛小博美。 毛发被修建的很整齐, 两颗眼睛亮晶晶。 他思索片刻,才明白小狗的意图,便蹲下身来: “你是想要我摸摸吗?” 小狗似乎能听懂他的话,侧过身子来扭来扭去, 直到孟希的手指碰到自己的皮毛,它就用舌.尖.舔了舔他裸露的手腕。 “你好乖呀。” 孟希手上动作粗鲁几分, 指间仿佛握着一团棉花糖。 这是傅文州养的狗吗? 他提出这个假设后, 很快便推翻了。 那个人怎么值得有这么可爱的小狗狗? “你的小牙也很乖呢。” 孟希抵抗不了此等萌物,都没顾得上看看是否四下无人,便打算伸手将它抱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品种就是很亲人,它对于孟希的“暴力”揉搓全然不抗拒, 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地往男生怀里钻。 “牙牙!” 熟悉的嗓音响在头顶,只是情绪不如往日平稳。 小狗被揪着领子从孟希怀里提了起来,热乎乎的温度顿时消失。 孟希仰头,侧面灯光打过来,他聚焦得吃力,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轮廓。 男人强壮的手臂轻轻提着小狗,而悬在空中的四条狗腿则在来回扑腾。 “汪汪!” 傅文州从头到尾注意力就没在牙牙身上,两只眼睛如同监视器,一眨不眨地定格在孟希头顶。 “谁允许你到这儿来的?” 冷不丁一句话,问得孟希立即呆住。 他缓缓起身,眼前却一片漆黑。 “我……” “他是迷路了吧。” 孟令韬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忙开口,又睨向孟希:“你傻了么,还不快跟傅总赔礼道歉?” “对、对不起。” 孟希还没缓过神,就被孟令韬压着,对傅文州俯身鞠了一躬。 之后他又同男人说了几句话,孟希没听进去,下一秒便被自家大哥拽走了。 等离开别墅内部,靠近大门口,孟令韬才松开了他的胳膊诘问道: “你动那条狗干什么?” “嗯?是它自己跑到我面前的呀……” 孟希无辜至极。 孟令韬却并不认可这个借口。 “哦,敢问你今年几岁?别人冲你扔个手榴弹,你难道也搂怀里抱住吗?” 他说话讨厌得很,关键孟希还无力反驳,只得愤愤撇嘴。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孟令韬再度启唇: “傅文州他每天忙得要命,根本无暇在意你是死是活,我已经道过歉了,以后给我老老实实地在青松待着,不许再惹事。” “可是……” 孟希唇瓣微动,反被孟令韬的眼神打断。 “没什么可是,行就行,不行的话,你直接给我滚出国去,别在我面前碍眼了。” 孟令韬难掩嫌弃的神色,扭过了头。 这次程家之旅带给孟希的冲击力太大了,他第一次见到穿家居服的傅文州、见到男人在父母身边和顺温驯的一面。 还知道了,他原来还养着一条狗。 “哥,程嘉恩——” 孟希还没说完,身旁孟令韬便有了反应: “好端端地提他干什么?楚逸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嗯……只是听说傅总跟他关系不是很好。” “不过外界传言,真真假假。” 听到孟希的话,孟令韬回应得十分虚无缥缈。 孟希没懂,便追问:“那傅文州是程家的养子么?” 孟令韬却仅仅意味不明地嗤笑出声。 “呵,说是一头狼也不为过吧?” 他勾唇: “程家父母遵循战友托孤的意愿,将他养育成人,到头来一分钱都没得到不说,甚至还间接害死了自己唯一的孩子,可他傅文州却不费吹灰之力就吞掉程家的财产,顺利拿下了青松集团。” 孟希听得仔细,臂膀贴住车门,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程嘉恩果真已故。 可按照孟令韬的说法,他的离世貌似还跟傅文州脱不了干系。 他真的会是杀死自己养父母亲生儿子凶手吗? 孟希手指攥紧扶手,忽而感觉天旋地转。 这么说,他刚刚逃离这恶魔身边,如今却又被孟令韬送回去了吗? 孟令韬此刻垂眸盯着他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尖,冷哼一声: “我劝你还是别跟楚逸走得太近,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怨,早晚会闹得你死我活,掺和进去没好下场。” “恩怨?” 孟希听了他的话,下意识问出口。 “看来楚逸也不怎么器重你,连这些你都不清楚?还为他做什么事?” 孟令韬上下嘴唇一碰,吐出两句爆炸性的消息: “程嘉恩当年死的时候,已经和楚逸订婚了。”! 孟希不禁大吃一惊。 这样说来,似乎所有的疑惑都能解释了。 但,傅文州真的是这种人吗…… 他被孟令韬丢在小区路边,果断去买了四份薯条,坐在麦当劳的店里吃,一根一根,边嚼边琢磨。 奇怪得很,从系统到身边的人,都在告诉自己傅文州有多恶毒可恨,孟希却做不到完全把他归类为纯粹的坏蛋。 仿佛灵魂深处有个声音,已被他收买了。 孟希回到家里睡觉,一开始太阳还高照,晒得他浑身暖融融,可翻了个身,屋里的温度便开始逐步下降。 他猛地睁开眼,发觉自己早被黑暗笼罩。 往日倒还好,今天他刚得知程嘉恩的死讯,总觉得单独待在房间里十分阴冷。 他把家中所有的灯都打开。 【孟希。】 男鬼一般的喊声,吓得孟希霎时间灵魂出窍了。 “啊……” 他扶住墙面,脑袋像拨浪鼓似的来回打量,许久才反应过来,是系统在叫他。 【孟希,回话。】 许是他长时间没有应答,系统再度开口。 孟希咽了咽唾沫,又四下瞧瞧,决定还是窝进沙发里: 【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例行公事罢了。】 【什么叫公事呢?确定我还活着?】孟希语气中带着些许苦涩。 系统顿了一顿: 【不许这么讲话,是有人给你灌输了什么负能量么?】 【算不上负能量吧,就是,无意间发现了这个世界的残酷。】 孟希把脸搁在沙发靠背上,胳膊随意一搭,指尖与光影重叠,显得无比细长。 他的视线飘荡着,落不到实处。 【哥哥,我好害怕,傅文州会不会杀掉我?】 周围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为什么这么说。】系统不解。 【你知道程嘉恩的事情吗?】 【他是傅文州养父母的独子,关助曾经告诉我,他们两个人关系不好,而现在孟令韬又暗示我,傅文州为了侵占程家的财产,故意害死了他。】 【孟令韬,是么?】 不知为何,系统确定了一遍人名,才对他说道: 【我会保护你,这句话说过很多次了,另外……孟希,你不应该总是受到他人话语的干扰,保持你自己的判断,可以吗?】 【既然你这么说,是不是就能证明傅文州清白的了?】 孟希忽而激动地问他,身子都直了起来。 可系统一反常态,并没有直面回答他的问题, 【你希望吗?】 【什么希不希望的?】 孟希茫然不解,耳朵还未等到系统的回应,却率先被敲门声惊吓住。 他激灵了一瞬,猛地扭头朝玄关处望去,同时鸡皮疙瘩也冒了出来。 【这么晚了,会是谁?】 他喉结滚动,缓缓起身迈出去,快走到门口时,反而转身,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根拖把握在手心,才挺直腰板前去开门。 视线由下到上,孟希恍然与一张凉薄的脸面面相觑。 “傅文州?” 他脱口而出。 男人本来面无表情,听到这个称呼却猛地眉头一挤,眼神不自觉从孟希仰面露出的粉色鼻尖划落在他手指攥紧的那拖把杆上。 “在打扫卫生?” 傅文州这句话带着些许怀疑。 孟希人还懵着,见他直愣愣地往里进,下意识往后躲。 【等等,这好像是我家欸?】 男人把门带上,孟希这才注意到他手中大包小包提了不少东西。 “客厅在哪?” 孟希条件反射地朝一个方向指了指,转而搁下拖把。 傅文州将手中东西撂在茶几上,目光不着痕迹地望一圈,很是随意地坐了下来。 【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孟希一头雾水,脚步迟疑地走过去: “你……你有事吗?” “我以为孟家至少会教你一些为人处事的基本礼仪,比如,给客人倒杯茶。” 傅文州轻轻抬起眼皮瞧他一眼。 孟希又从口腔内咬住下唇的肉,两排牙齿磨了磨,才出声: “那你等着吧,我这里没有茶叶。” 他连热水都是偶尔喝,找烧水壶也需要点时间。 【烦人精还找到家里来了呢。】 孟希转身,手腕却被握住。 “唔!” 他痛呼出声。 仅拿“握”这个形容显然低估了男人的力道,被他猛地捏紧手腕,堪比落入一只成年猛兽齿间,孟希仿佛听到了自己腕骨碎裂的声音。 只是还由不得孟希细细感受从手部蔓延开来的痛楚,傅文州便再度用力一拽。 孟希整个身体斜着向沙发上倒,结结实实砸在男人身上,一条胳膊还撑在他胸前。 左拖鞋翻倒在地面,而它的主人,几乎五根脚趾埋进了傅文州大腿根处。 这情形似乎也不是男人事先预料到的,他眉毛挑起,另一只手迅速揽住孟希的腰。 两个人就以如此怪异的拥抱姿势缠在沙发里。 傅文州眼睛垂下,便能瞧见孟希气愤抖动的唇。 “捏疼你了吗?” 这句倒还像个人样,可惜他的成绩已经在裁判心里扣成了负值,没什么扭转的余地了。 希希大王使劲抽出自己的手,推了他一把: “你到底要干什么?” 男人看向他小心翼翼转动手腕的模样,表情有了些变化。 “我给你揉揉吧。” 他一双眼睛灼热无比,与孟希黑亮的瞳仁对上,摊开手掌。 第28章 红提 回到我身边。 【神经病】 孟希瞪大双眼, 哪里还敢再把自己的手送到傅文州掌心,忙从沙发起身。 【不就抱了抱你的狗?至于追到家里来欺负我吗!】 他委屈得很,嘴巴一撇, 企图用眼神控诉。 傅文州却无端叹了口气,脑袋低了下去: “抱歉。” 这声音太轻, 一时间孟希都以为自己幻听了, 呆了许久。 男人反而也站起身,来到孟希面前。 “我下手没轻重, 不是有意的。” 孟希已经完全傻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 傅文州在跟他道歉吗? 原本正常无比的一件事,放在某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这里便十分稀罕。 “今天在东湖壹号,是因为孟令韬在,不得不那么对你说话,但我从始至终, 都没想让你离开公司。” “那你、我……” 孟希觉得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 难免语无伦次, 不知从哪一点开始切入质疑。 “原谅我,回到我身边,好吗?” 傅文州俯下身,极度压低自己的姿态。 可听他语气, 更像是在哄生气离家出走的妻子。 【慢着。】 【我是午觉还没醒,对吧?】 男人的这种态度叫孟希惊悚非常, 后背幽幽发凉。 许是他长久没有应答, 傅文州再次叹息,眼神黯淡下去,缓缓直起腰: “暂时不接受也没关系,我的道歉礼物总可以收下吧?” 男人侧目示意堆得满当当的茶几。 孟希这才喘口气, 只不过还跟他隔着一定的安全距离。 他蹲下来,扒拉那几个袋子。 水果、一大兜进口零食、奶油蛋糕还有之前吃过的吐司。 仅此而已。 孟希不禁愤愤扬起头瞪着他。 【岂有此理,哪有道歉礼物全是吃的?把我当饭桶吗!】 “我不能吃奶油的。” 他说道。 傅文州靠过去解释:“我问了店员,订做的豆乳奶油,全程没有添加乳糖。” “哦。” “吃不完记得放冰箱,别吃坏肚子。” 傅文州抬起手,语气和煦得有些骇人,孟希扭动肩膀,躲在一边。 男人伸手拎起那包吐司,又继续说下去: “上次给你买吐司的那家店,只做两种味道,这个是他们家的招牌,提子吐司,也不含乳糖。” 眼见孟希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他才淡淡勾唇。 “要不要尝尝?和原味的不太一样。” 被他一声声蛊惑着,孟希肚子里也开始敲锣打鼓。 傅文州瞧着他探出爪子伸进袋里捏了一片,放到鼻子前面嗅嗅,才下嘴。 刚嚼了没两口,孟希的下巴便顿住,眉心立即攒起。 黏软粘牙的葡萄干湿湿腻腻,完全干扰了口腔环境,把美味面包变得难以下咽! 男人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神情忽而阴郁幽暗起来,手掌搭在他后颈: “好吃么?” 【难吃死了!】 “嗯……还行吧。”孟希口不对心,含糊道。 “那就多吃些,我可以逛逛你家吗?” 孟希囫囵咽下嘴里的东西,点了点头。 傅文州未曾得到他首肯前便已经做出了架势,毫不客气。 男人扭头,孟希便悄悄扯了一张纸,把吐司上镶嵌着的干红提全部扣了下来。 这样一看,倒还好。 孟希又张开嘴巴啃一大口。 面包体沁入提子的丝丝清香,又少了怪怪口感,吃上去竟然比南瓜原味的还要香甜。 他可能是饿极了,很快塞进去整整一片,飞快嚼嚼嚼吃完后起身。 傅文州不知何时“无意间”转悠到了他的卧室门口。 “喂……” 孟希走向他,男人才缓缓转过头。 他今天实在反常得很,每一个眼神都让孟希陌生。 “怎么了?” 孟希抬眸:“你说,想让我回去工作对吗?” “嗯。” “可你那么讨厌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 男人突然赖账,好像之前那些夹枪带棒的话不是出自他口中一般。 孟希不免露出质疑的表情。 “那我不管,在你身边工作压力太大了,青松集团不是还有很多分公司之类的吗?我也可以去……” 他还没说完,傅文州便侧过身,迈了半步贴近自己。 孟希霎时间喉结哽住,面对傅文州的视线,下意识想跑。 可灯下的影子把他紧紧包裹住,仿佛落下一层结界,画地为牢。 傅文州压着眉毛启唇: “这样听来,倒像是你讨厌我。” “不不不,我怎么——” 孟希的颌骨被他一只大手掐住。 他浑身上下现在仅有软软的脸颊肉还算丰盈,从男人指缝中挤出来。 傅文州似乎本性暴露,也许是太过生气,呼吸粗重几分,目光直勾勾盯着孟希的脸,大拇指动了动,掌纹瞬间记住了那种光滑的触感。 “为什么不愿意待在我身边?” 被捏着脸,孟希说不了话,拿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望向傅文州。 他猛地想到,男人是个吞掉未知数的杀人犯。 孟希咽了下口水,睫毛不受控制地颤动。 “你是觉得,我会听你的?” 傅文州脑袋凑近他,两人的鼻尖近在咫尺: “求人也该有个态度,我还没吃晚饭。” 语毕,他松开了手。 孟希下巴两侧留下了浅浅的红色指印,腮帮子一鼓,自己上手揉了揉。 【这臭男人真是反复无常。】 “我也没吃饭嘛,而且我不会做菜呀,要点外卖吗?” 傅文州那只手藏在身后搓了搓,还沉浸在上面留下的余温,恍惚开口: “我从来不吃外卖。” “那就出去吃咯?”孟希无奈说道,已经打算去换衣服了。 但傅文州再次拒绝了这个提议: “太麻烦了,我看小区门口有家玫瑰餐厅,他们的几道招牌菜还不错,你去买上来。” 男人叉开腿舒舒服服地坐上沙发,两眼一合便吩咐。 孟希被他这样子搞得脑袋懵懵。 “这和外卖有什么区别?”他难免问出口。 然而傅文州只是瞥他一眼,就自顾自地报上了菜名: “椒盐排条、酱爆猪肝、酒淋草头、土豆色拉、咸肉菜饭。” 这也太多了吧?! 孟希越听越难以压制自己的怒意,面上却要笑嘻嘻地都记下来。 【万恶的资本家,就知道剥削!】 “去吧,这段时间我会好好考虑下你刚才的诉求。” 傅文州轻飘飘两句,极其精准地把控住了孟希的内心。 孟希露齿扯出一个颇假的微笑: “好的傅总,您稍等哦。” 他回到卧室把睡衣换下来,套上短袖短裤便出了门。 外面燥热十分。 孟希左思右想,总是猜不透傅文州的心眼,也不明白他今夜的造访究竟为何。 看白天孟令韬在程家唯唯诺诺的样子,男人根本没必要对着自己委曲求全。 另外,他与程嘉恩的仇怨,是人尽皆知的吗? 那为什么刚才系统没有正面回答呢? 孟希呼唤了好多次,这个飘忽不定的“金手指”也没了应答。 傅文州已经有了青松集团,就算程家再有钱,也不至于拿人命去赌吧。 会不会是程嘉恩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但也不对,孟希又在脑中推翻一个设想。 只因为段秋凝曾经说过,她那位英年早逝的同学人品极佳。 不过,按照她的说法,此人应该是心脏病去世,怎么能跟傅文州扯上关系呢? 看来必须再去找段秋凝见一面了。 孟希连自己生母的案子都还没断干净,这便又来了一桩。 这个世界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腥风血雨。 如果他当时睁开眼,是生活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里,那该多好? 孟希走了满身的汗,终于来到玫瑰餐厅。 此处门庭若市,正值饭点。 傅文州点的还都是些费功夫的菜,恐怕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孟希叹一口气,取了号坐在店里吹着空调漫长等待。 等月亮探出头,时间溜走的速度仿佛忽然加快。 他提着饭盒上楼,热得直想吐舌头,推开家门才勉强活过来。 而傅文州竟倚着墙立在门口不远处,随意撑起的双腿像是在拍什么平面宣传大片。 孟希愣了一瞬,手背擦过滚烫的脖颈:“你……” 男人本来早就注意到他的到来,只是闻声才直起身体。 “临时有些事情,先走了。” 他脚步松弛有度,一步一步来到孟希眼前,准备大咧咧地绕过去。 孟希却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伸手拽住他: “我好不容易给你买回来的,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不是也没吃晚饭么,自己吃吧。” 傅文州身子一歪,便挣脱了他的手,迈开腿就要走。 孟希视线下移,留意到他衬衫下摆处露出来晃荡的两条兔子腿。 “站住!傅文州!” 他再度挡在男人身前,质问道: “谁让你进我房间的!” 傅文州居然把那只兔子玩偶夹在臂弯中企图偷偷将它拐跑。 “哦,随便看了看,你房间还挺乱套的。”男人脸不红心不跳。 “谁问你这个了,”孟希气得直咬牙,脸已然红透了:“把娃娃还我!” “这小兔子长得和你很像,送我吧。” “不要。” 孟希皱起鼻子。 傅文州对他的抵抗置若罔闻,略微俯下身,抬起胳膊,指尖抚过他乱糟糟的刘海:“你说话管用么?” “你不能这样欺负我,傅文州!” “好,不欺负你……”男人想了想,告诉他:“把微信打开。” 孟希以为他是要给自己报销转账,立马先入为主地点开收款码。 傅文州轻哼一声道: “错了。” 他指腹触碰孟希的手机屏幕,点开了一张五彩斑斓的个人二维码,扫完之后潇洒离去。 孟希没揪住,叫他明目张胆地拐走自己的粉色小兔跑掉了。 这个晚上除了屈辱还是屈辱。 孟希牙齿都快咬碎了,不知道在心里骂了傅文州多少遍,把打包来的饭盒搁在餐桌上,转身去接了一杯冷水灌进肚子里。 一杯不够,他又接满,走到客厅坐下来慢慢喝。 孟希目光再次落在茶几上那堆东西,简直称得上是心烦意乱,目光粗略滚了一遭,却倏地顿住。 “欸?” 纸巾上被他亲手扣掉的果干去哪了? 孟希朝垃圾桶里和地上各自望了一眼,都没什么踪影。 这时间,手机叮咚响出声—— [验证消息] [牙牙爸:我是傅文州。] 第29章 私心 感谢傅总的关爱。 看到这个昵称, 孟希着实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按傅文州那个性格,会是一些个性冷淡风的成熟网名, 或者直接用他自己的大名。 貌似这人还真挺爱那条叫“牙牙”的小狗。 孟希点击同意。 [嘻嘻: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页面上只有这两条系统消息, 再也没了后文。 孟希想到自己花重金买的晚餐快要冷掉, 一时间把葡萄干的事情完全忘干净,脱掉脏衣服冲了个澡, 裹上浴袍独自坐在餐桌旁吃饭。 不得不说,这家店水平还真不低,口味正适合孟希的喜好。 傅文州点的这几道菜,也算点到他心坎里了。 幸好男人不跟他一块儿吃,还是自己享受最美滋滋。 他吃了半晌, 才想到给段秋凝发消息,问对方近期是否有空见一面。 可是转念一想, 他便退出了聊天框, 没有发出去。 但既已拿起手机,孟希又顺手点开浏览器,把徐眉的名字输入了进去。 果然,上面显示着其配偶的名字——程磊。 海市广播电视总台现任台长。 孟希悟了。 怪不得傅文州要收购嘉艺影视, 合着是因为背后还有这么大的靠山。 百科上的信息仅限于此,至于亲子关系, 就简简单单一个儿子, 后缀是小名“恩恩”,头像没有照片,也点不开词条。 应该是被人刻意保护住了隐私。 叮—— [傅文州:【图片】] [傅文州:“牙牙爸”撤回了一条消息] [傅文州:【视频】] 他发第一条消息的伺候就把孟希吓到,手机险些没拿稳。 大晚上的, 又干嘛? 孟希点开详情,是一则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视频。 画面里,百分之八十被傅文州的手臂占据,男人指尖埋进柔软狗毛里撸.动两下。 小狗脑袋只露出一点点,倒在地毯上翻起肚皮供他摸。 孟希声音开到最大,才听到些喘息的动静。 分不清来源到底是人是狗。 他敲击屏幕键盘,打出一行字发过去: [我对你的狗不感兴趣【微笑】] 孟希反扣手机,把饭盒差不多清空,收拾好,又来到客厅,将傅文州带来的那些东西塞进冰箱。 消息提示音再度响起。 [傅文州:【转账】向你转账500元] [傅文州:那这个呢?感兴趣吗?] 瞧着明晃晃的金额,孟希第一时间竟有些不太敢收。 “不会有诈吧?” 他拧着眉头,思量片刻。 今天傅文州这么怪,跟个精神分裂似的,万一等清醒过来加倍找事儿怎么办? 算了,不能冒这种险。 [嘻嘻:我对别人的钱也没有多大的占有欲哦【月亮】【睡】【睡】] 现在还是个无业游民的孟希,也没准备找工作。 傅文州如此闪烁其词,看着自己银行卡上的余额,他难免苦恼。 又要交房租了呢。 孟希趴在床里,指腹无意触碰到了傅文州发来的语音条。 他刚才调大过音量,忘记降下去,男人微哑的嗓子猝不及防在孟希耳边开口出声—— “晚安。” 孟希浑身骨头都好像颤了一颤,连忙把声音关掉,脸埋进枕头里,两只露在外面的耳尖悄悄变了颜色。 他到底想干嘛呀?! 孟希深吸一口气,果断把人设置成免打扰模式,手机丢在床边,闭眼开睡。 往日,他的睡眠状况都不错,今天却噩梦不断。 孟希手指攥紧枕套,眉头紧拧,胸前起起伏伏,后背渐渐发出些冷汗来。 梦魇里的傅文州把他一口一□□生生啃了。 字面上的意思。 男人从指尖到手腕,舌头.舔.舐过肌肤,牙齿与孟希的骨头摩擦,响出咔嚓的动静。 他没被男人绑着,却动不了,眼睁睁目睹自己的胳膊被傅文州咬得血肉淋漓。 见男人吃得津津有味,孟希不由得疑惑。 原来他自己这么美味呀。 一整晚都没睡好,孟希抬起沉重的脑袋,第一眼先望向了手臂。 完好无缺,他这才松了口气。 今天是周日,孟希要按照原计划前往公园。 他去冲了个澡,勉强清醒过来,对着镜子里光溜溜的自己,忽而产生一种陌生感。 “孟希?” 他疑惑地喊着镜子里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孟希晃晃脑袋,裹上浴巾走出去。 他煎了两片无红提干版吐司,磕进去一枚鸡蛋,几颗蓝莓和培根,又淋上了一丢丢蜂蜜。 现如今孟希做早餐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了,能准确把控食物熟与糊之间的时长。 “嗯——”他嗅着饭菜的味道,不住地为自己点头:“我可真是位大厨。” 如果不出意外,孟希应该会成功与段老在公园碰面。 他穿着普通的衬衫和五分裤,气质格外清爽。 为避免刻意,他还背了琴出来。 但经过昨天的事情,孟希不由自主地想到程嘉恩封在柜子里的遗物,包括那把小提琴。 这样一琢磨,他便完全抬不动弓了。 孟希从十点多抵达,等了三四个钟头,熬过气温最高的中午,愣是守株没待到段老。 他举起胳膊,微凉的手背给额头降降温,却还是晕乎乎的。 也许天太热,老爷子不会出来玩了。 孟希长叹一口气,把柠檬茶嘬得只剩满杯冰块,又贴在脸上轻轻滚动,嘴巴和脸都有些红,收拾东西准备无功而返。 他沿着路旁的树影走,还能稍微沾点阴凉。 身旁没有路人,孟希便会偷偷探出舌头来散热,手掌转在脸颊两旁扑扇。 “小希?还真是你呐!” 孟希猛回头,心头一震,瞬间情绪高涨: “您怎么在这儿?” “我刚上完课,打算回家呢,瞧你这孩子热的!”段老掏出两张随身带的面巾纸塞给他:“快擦擦汗。” “在家里练琴扰民,可我又实在手痒,只好出来了。” “我不是说了吗?你来学校找我呀,或者来我们家也行,傻小子。” 段老哭笑不得。 “我没事的,”孟希挤出一个笑:“对了段老,这些日子没见到您,其实我一直都想说请您和秋凝姐吃个便饭,她上次帮了我很大的忙。” “哦?可我听说是你帮了他大忙呢!” “秋凝姐人好,我就是走了个过场而已,您看你们什么时候有空,我订地方,您全家都来。” 孟希赶紧开口邀请。 段老却立马摇头,摆了摆手: “这可不行,我一个老头子怎么能麻烦小辈呢?岂不是成了为老不尊啦!回去该叫老伴笑话的……倒不如这样,今儿晚上你到我们家来吃,这不是正好吗?对!就这么办!” 老爷子为人热情,这个安排恰巧顺了孟希的意。 他当即作出不好意思推脱的模样,正欲启唇,手机响了起来。 是个不认识的号码,孟希直接挂了。 “段老,我哪里好意思登门叨扰呢?” “怎么啦?我又不拿你当外人,不过是粗茶淡饭,添一双筷子的事儿,就这么说定了,你晚上跟阿凝说,叫她发个家里的位置给你哟!” “好、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孟希刚张开嘴,手机又震动起来,还是刚才的号码,他瞥一眼,仍是没搭理。 段老到看出问题: “你快接吧,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呢?” “没事没事,天儿热,您赶快回家歇着吧!” 孟希额头的汗珠顺着下颌滴落。 “哎呀,你就不用管我老头子啦,忙你的,我先走了!” 目送段老转身,孟希才接通。 对面像是终于得到了解救,语气急迫: “孟先生,您可算接电话了,我们是您预约的上门安装服务人员,楼下这物业不让我们上去呐!” “上门安装?” 什么东东…… 孟希五官皱成一团,连喘几口气,实在待不住了: “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他周折来到一楼大厅,堪堪活了过来,在自动售卖机买了瓶矿泉水。 孟希如同搁浅的鱼,大口大口补充水分,萎蔫的皮肤瞬间又变得饱满弹嫩了。 “您好?孟先生吗?” 一位身着蓝色工作服的男性凑上前。 他点点头,转而瞧见了对方脚边的大箱子: “你是刚才打电话的人?” “对呀,您下单的茶吧机,我来送货上门,包安装的。” “什么茶吧机?你们弄错了吧?我没下单过呀。” 孟希被他这几句话搞晕了,疑惑地眨下眼睛。 工人小哥抬眉,把他手中的货单拿给他看: “没错的,这不是您的姓名和电话号吗?” 孟希一瞧,倒真是不错。 “但我真的没下单过,是我点错了?你们是哪个平台的呀,我确认一眼。” 他自己都开始怀疑了,解锁手机,划到有购物软件的页面。 “哦……这确实不是您买的,是一位姓傅的先生,他在昨晚22点23分下单,要求从当地专卖店调货次日达,地址就是写的您家,您看。” 小哥又找出手机上的客服消息拿到他面前瞧。 孟希这下子不用低头就知道了。 这傅文州,差点又坏了他的好事! “不必看了,既然是他买的你就联系他退货吧,我不需要。” 他点开与傅文州的聊天框,才发现自己已经屏蔽了对方不少消息。 [嘻嘻:感谢傅总的关爱,无功不受禄!【微笑】] 孟希看都不看,啪.啪打字丢进去一句。 “哎!孟先生,您这……” “不是我为难你,谁买的你找谁嘛,而且那位傅先生很有钱的,你可以让他赔你的劳动费,拜拜,辛苦咯。” 孟希听到叮的一声,便走进了面前的电梯。 “不是,孟先生!孟先——” 对方的声音被隔绝在外。 孟希长舒一口气,倒没什么心理负担,只不过傅文州也烦人了。 还不如直接骂他,这种糖衣炮弹完全形同骚扰。 他刚到楼层,手机就嗡嗡地响动。 孟希深吸一口气,接通了贴到耳边: “喂?” “怎么,不喜欢?” “傅总在讲什么呀?”孟希开了门锁,拿软软的本地方言应付。 傅文州停了一瞬,开口: “你喜欢什么,直接发我。” “我听不懂您的意思耶。” 孟希赶紧打开家中空调,鞋袜一脱光脚踩地,把脸埋进冰箱。 傅文州在那边自顾自说下去—— “你家里连个烧热水的壶都没有,茶吧机或者饮水机要方便些。” “哦,我会考虑考虑的,谢谢傅总提议,我现在还被停职呢,哪里能收公司的福利?”孟希不为所动,关上冰箱门。 “第一,我从来没有说过让你停过职,第二……” 傅文州徐徐道: “给你的一切都是我的私心,和公司无关。” 第30章 奶油 因为我讨厌你! 孟希受到不小的惊吓, 猛地一抽气,双方皆陷入长久的沉默。 而他回过神,却发现不知道何时, 自己已经将两人的通话挂断了。 到底怎么回事?! 孟希如今迫切地想与系统取得联系,想知道会不会自己走错哪一步, 不小心扰动了剧情, 导致傅文州变疯魔。 这也太可怕了,孟希闭了闭眼睛。 他压根不知道男人想做什么, 也不知道对方的最终目的是不是把自己吞进肚子里消化干净。 这种未知的恐惧简直太折磨人。 他坐了下来,脑袋里稀里糊涂一团,像是迷路的乳兽横冲直撞,然而就是找不到清晰的突破口。 幸好他今天没有让那位安装员进门,今天是茶吧机, 明天没准就是别的,傅文州打算把他的家改造成什么模样? 孟希缓了缓神, 又去找了身衣服, 平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思索。 送长辈什么礼物才好呢? 身旁的手机响了声。 [秋凝姐:听说你晚上要来家里吃饭?【太阳】【太阳】] [秋凝姐:【位置】] [秋凝姐:找不到的话震一下,我过去接你。] 孟希改了侧卧的姿势,脸皮还是有些微红。 他抬手打字回复到—— [嘻嘻:好的呀,我大概六点钟左右过去。] [嘻嘻:【咪咪比心.jpg】] 他把手机丢开, 手掌抹了把脸,慢慢磨蹭着起身, 走到浴室里拿了一罐面霜, 专心致志地面对镜子厚涂在两颊。 脸抹完,又拿护手油挤在胳膊上。 “孟希”的这些进口护肤品,终于有点用处了。 他回忆着今天中午的热度,从某购物软件下单了两管防晒霜。 要花钱的地方还真不少, 只出不进,早晚要穷困潦倒。 孟希拿不准傅文州的意思,毕竟工作这件事,占主动权的人不是自己。 他的生死依旧握在傅文州掌心。 明天就是周一了,他究竟要不要重回青松工作,只看今晚能从段秋凝嘴里问出些什么。 太阳逐渐沉下去,势头不再那么毒辣,孟希心有余悸,打了一把伞前往最近的商场。 差十分钟六点,他已经提着大袋小袋的东西站在段老家楼下。 墙体蛮旧,应当是有些年头的家属楼。 孟希乘电梯来到楼层,寻着门牌号。 正巧,背后一扇门打开。 他旋即扭过头,便瞧见了握着手机准备出门的段秋凝。 对方也抬起头,面露惊奇: “诶哟!你找到地方了呀,我还打算下去接你呢!快进来快进来。” 段秋凝踩着拖鞋的腿又缩回屋里,朝他招招手。 孟希提了满手的东西,难免累得说不出话,只笑笑,冲女人点下头。 屋里人听见声响,探出头来。 “是小孟到了吧!” “哎,段老,是我。”孟希把礼物拎到客厅,浅浅勾唇,目光便落在他身边的妇人上:“这是阿婆吧,阿婆您好,我是小孟呀,初次见面哦。” “你好你好,百闻不如一见呢,果然是个精神的小伙子。” 段婆婆礼貌赞美他两句。 孟希垂头微笑,跟在几人后头往里走,坐上沙发。 而段老则嗔怪道: “我说你这孩子想干嘛?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哦,您提醒我了!”孟希开始介绍自己带上门的礼物:“我不知道您和阿婆喜欢什么,就买了些茶叶,后来那售货员说,新到一批销量不错的按摩仪,我想着让您两位也试试。” “你有心了呀,我这几天颈椎还真不舒服嘞。” 段婆婆开口答谢,反倒被老伴瞥了一眼:“说什么呢,那谁……小孟呐,你赶紧把东西拿回去退了哦,小年轻挣点钱不容易,我们可不能收你的东西。” “段老,您要是这么说,那我可不敢在您家吃饭了。” 孟希语毕,居然真地起了身。 段老不免一惊,眼都睁大了,段秋凝连忙迈开腿挡住他: “诶呀小希,我爸他开玩笑的呀!” “我知道,我也是开玩笑的嘛。” 孟希狡黠地挤了挤眼睛,弯腰把一个盒子抱起来:“对咯秋凝姐,我看你朋友圈里很多鲜花的照片哦,所以我看到这只水晶花瓶,就立马想到要送你了。” “我也有礼物呀,真是谢谢你咯!” 段秋凝受宠若惊,连忙感谢。 段婆婆手肘碰了碰老头子,立马开口: “你可别犟了,这孩子多细心啊!你们先聊着,我去瞧瞧锅里的排骨好没好,咱们马上开饭哈!” “妈,我跟你去。” “你去哪儿啊,坐下跟小孟聊聊天嘛!” 她冲着女儿使眼色,转身进了厨房。 段秋凝眼珠转转,便坐了下来。 孟希本来就不是奔着饭菜来的,餐桌上鱼虾俱全,他眼皮耷拉着不敢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找寻与段秋凝独处的机会。 不尴不尬的饭局结束,他帮着收拾碗筷。 “爸妈,你们坐着,我去把碗洗了。” 段秋凝套上围裙。 孟希见状,立马抬脚跟了上去: “秋凝姐,我来帮你。” “这像什么话,小孟你是客人,哪有让客……” 段老刚一瞪眼,就听夫人“啧”了一声:“人家孩子懂事,你跟着管什么闲事?坐下。” “不是,这……” 段老本还想着争辩一番,又便被按在了沙发上,受老伴恐吓道:“快给我坐下吧!” 见厨房的推拉门合上,段老先生才敢问一句: “你老掐我胳膊干嘛呢!嘶——” “掐你算轻的,你个没眼力见的,啥都看不出来。” “看什么?”段老一头雾水。 段夫人不由得叹气扶额,摇了摇头: “你就知道天天捣鼓那破二胡,一点心眼不动,人家小孟第一次登门,拿了这么贵重的礼物,还给阿凝买了花瓶,你还琢磨不出什么意思么?还让人家退回去,真有你的!” “不不不,等会,你是说小孟他、他俩……哎哟,不可能!” 段老笑着摆摆手。 夫人却直起腰,眼珠子瞪着他: “怎么就不可能了,没瞧见俩人关上门独处去了吗?” “小孟才多大呢,也就刚毕业,你闺女都快三十了,年龄差得太大,不合适。” “你也知道啊,老段同志,姑娘都这个年纪了还没着落,你还不上心呢!” 水龙头一开,他们在客厅的争吵完全在厨房静音。 孟希帮着打下手。 “家里怎么没装个洗碗机,就算带着手套,洗洁精里面的化学物质也多多少少会有些影响的。” “当初也想过,但这水槽管道用的都是老式,接不上。”段秋凝低着头:“不过也没什么,等我爸退休以后,他们就把这房子卖了,去疗养院住,我还放心一点。” “段老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啊?” 孟希语气带着些许惊讶。 “是啊,本来今年就说要退下来了,又延迟了几个月嘛。” 孟希点点头,把手中洗好的盘子擦干净: “我摆在这里可以吧?” “嗯嗯,放那儿就好,待会儿我收拾。” “秋凝姐,二老就你一个孩子吗?”他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开口问道。 段秋凝摇摇脑袋,扬起胳膊蹭了蹭鼻子: “我还有个四十出头的大哥呢,他移民到美国了。” “哦,这样啊,怪不得哦。” 孟希垂下眼睑,对这个话题并不太感冒,满脑子都想着该如何问出口有关程嘉恩的事情。 倏地,他口袋中传出刺耳的手机铃声,因为空间狭小而颇为嘈杂。 孟希轻蹙眉毛,瞧见备注上“傅文州”三个大字,嘴角一撇。 “抱歉,我去接个电话。” 他离开厨房,又朝沙发上的两位老人点头示意,走到玄关处接听。 “喂?什么事?” “我在你家,你在哪?” 男人仍旧是那副平淡的语气。 孟希不禁面露疑惑: “你是有什么要紧事吗?我在外面吃饭,走不开。” “八点钟,我会再来一次,如果你还不在家,那这份工作别怪我去给别人。” “什么工作?傅文州……喂?” 对面留下这句话就挂了电话。 孟希盯着屏幕,深吸一口气,才忍住没把手机砸了。 现在距离八点只剩不到十五分钟了。 “秋凝姐!”孟希重回客厅:“抱歉呀二老,我这边突然有点急事,得赶紧过去一趟。” “是嘛?那你快处理吧,不用不好意思的呀,阿凝去、把你大哥寄回来的巧克力给小孟拿上。” “不用麻烦了阿婆,等我下次再来拜访的时候说哦!真是抱歉啦。” 孟希被段秋凝送到门口处。 他匆匆对女人说一句“别出来了”,就飞快钻进电梯里,再次瞧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幸好家属楼离小区那边很近,不然孟希真的要边走边骂傅文州一句。 尽管现在也没有少骂。 “讨人厌!” 孟希气喘吁吁地来到自家门口,蹲在地上缓神。 还有三分钟。 他索性就在门外等,目光盯着手机上的钟表时间跳转到八点整。 同时,电梯叮铃一响。 孟希瞬间抬头。 “您好,是孟先生吗?兰妃蛋糕的订单,请您签收一下。” 视线对上一名蛋糕店送货员,孟希霎时间大脑空白: “我没有订过蛋糕,你们弄错了吧?” “是一位傅先生预定的,我店招牌杏仁咸奶油蛋糕,他还特意备注了您不能吃乳糖,祝您天天开心。” 孟希听到他的话,无可奈何地把头扭到一边,伸手接过蛋糕盒子。 “谢谢。” 他疲惫地吐出这两个字,就转身开了门。 孟希换上拖鞋,将盒子啪的一声搁在茶几上,坐在沙发扶手边,扯下外包装贴着的收据单子。 预定时间在下午。 [傅文州:收到了吗?] 手机屏幕亮起,孟希只瞥了一眼,顿时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当即给男人拨去一个电话。 “喂……” “傅文州,你究竟想干什么?耍我很有意思吗?” 他完全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尽情释放怒火: “你刚才根本就不在我家门口对不对?我告诉你,我也没那么在乎孟家,大不了鱼死网破嘛,得罪你又怎样?” “我不会再去当你的助理,因为我讨厌你,你的为人处世和高高在上的态度令我很不舒服!” 傅文州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便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听着孟希上气不接下气的控诉,傅文州却道: “讲累了吧?去把蛋糕吃掉。” 一拳打在棉花上,孟希咬牙,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30-40 第31章 热度 我有的是办法整你。 [傅文州:别生气了, 休息吧,明早还要上班。] 孟希看着这条消息,有几分云里雾里, 直到手机邮箱收到一条通知。 青松集团人力资源部—— [经集团董事长授权,相关程序批准, 现对职员孟希发布调动通知, 同意其卸任青松集团董事长助理职务,调往集团控股下嘉艺影视公司担任艺人助理一职, 请按时前往人事部报道。] “艺人助理?” 孟希缓缓睁大眼。 傅文州居然给他安排了一个这种职位? 他下意识点开与男人的对话框,已经打了几个字,却忽而意识到什么,又全部删除。 傅文州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认为他会因此退缩, 想逼迫自己回到青松吗?还是……傅文州真的生气了,所以干脆把他扔得远远的? 反正嘉艺本身也和孟家藕断丝连, 这样不就等于彻底把孟希从自己身边踢开了吗? 可傅文州却不知道, 能去嘉艺,反倒成全了孟希调查母亲死亡的愿望。 既然能够远离傅文州,那程嘉恩的事便只得暂且搁置下来,谜团太多太复杂, 总要一点一点慢慢捋顺才行。 孟希肚子咕咕作响。 今晚上他连一碗米饭都没吃完,现在的确空虚得发慌。 傅文州再怎么坏蛋, 终归不会堂而皇之地给自己下毒吧? 孟希这般想到, 手指已经拆开包装盒。 男人昨晚买的其他东西还在冰箱里囤积着,别的不说,浪费粮食实在不是孟希的作风。 他吃饱喝足,洗了个澡刷完牙, 清清爽爽地躺上床,定好明早的闹钟。 嘉艺娱乐规模也不算小,若并非孟家遭遇经济危机,肯定不会抛弃这株摇钱树。 说来也有趣,孟希这个纯度不太高的“孟家人”,居然第一次来到父亲一手创立的知名企业。 他左右张望,走向前台询问人事部的所在。 这里的节奏甚至比青松还快了不少,人员也更加密集,来来往往的身影交错。 孟希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摸到了电梯,却被一行人捷足先登。 瞧着像是什么大牌明星,被一群工作人员用人墙挤进了电梯。 “欸?” 孟希倒退两步,被拥挤的人群冲到旁边,嘴巴不由得歪了下,瞧上去不大高兴。 他低头瞧瞧时间,终于在迟到的边缘成功报到,拿到了嘉艺的工牌。 “琪琪姐,我没有做过这类工作,需要先接受培训吗?”孟希诚实问道。 “不不,你可是傅总亲自指派下来的,哪里还需要培训呐!来来来,目前咱们这边有几个新签约的艺人,你来挑一个合眼缘的带一带就好。” “我?我来挑艺人?” 孟希不太懂,自己有这么大权力吗? 他本来都要等分配了。 那人只是笑笑,便给孟希拿了几张照片码在桌上做介绍—— “这个,科班出身,演了几年短剧挺出名的,公司非常看好他。” “还有这位,练习生转型的,演技有上升空间,但贵在有些粉丝基础。” “至于这个呢……” 她点到最后一张照片时,却停顿了下来。 孟希转眼瞧过去,视线掠过照片上的面容,霎时间惊住。 这张脸,好像那个人。 “他呀,就是外貌条件还行,年纪稍微小点,其他都有点欠缺。”琪琪姐没留意到他的反应,还笑着:“大致就是这样的情况,你看看选哪位呀?” “啊,好,我想想。” 孟希嘴里这么说,目光却一直钉在最后那张照片上: “琪琪姐,就这位吧。” 看到他手指的方向,总监有些吃惊。 聪明人都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显然跟着前面两位要更有前途些。 “是这样的,我也是初入行,很多东西都要慢慢摸索,所以我更倾向于对方也在这个领域完全崭新,大家一起进步,谁也不嫌弃谁嘛,你说呢?” 琪琪姐干笑一声: “我当然尊重你的意见,决定了就好,我去给你拿艺人信息,待会儿叫他来跟你见面。” “好的。” 她交代完就走了,把孟希丢在一边。 这工作跟青松截然不同,不用坐班,自然也没有工位。 孟希从总监办公室离开,便独自去了公共休息区,给自己倒一杯咖啡,坐下来仔细阅读手中的资料。 入目第一页的证件照,又令他愣了半晌。 实在是太像了。 孟希侧目,瞧见旁边的姓名栏——[阮星辰]。 他没见过程嘉恩本人,可只对比这阮星辰与那天在程家见到的照片,相似程度起码达到了百分之六十。 如果不是了解程家只有一位独生子,孟希差点怀疑对方是程嘉恩的兄弟。 他喝着咖啡,嘴里泛苦,鼻子皱了皱。 现在他相信傅文州办公室的豆子品质极佳了。 孟希走到咖啡机旁,往杯子里添糖块。 资料上的户籍和家庭住址都是空着的,叫孟希不免起疑。 其次,他也困惑。 难道傅文州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吗? “孟、希,是么?” 突然的一声,孟希琢磨了片刻,才意识到是在喊自己,缓慢地转过头。 照片上的人站在了眼前。 “哦!你好……” 阮星辰垂眸,淡淡瞥他一眼,出声打断: “过来聊。” 孟希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扭头迈开腿,坐到了一张桌子边。 只看照片,孟希倒没想到他这么高。 至少比自己要高出不少。 孟希在他对面坐下来,手中还捧着纸杯和文件夹。 阮星辰的目光毫不遮拦地打量他一通。 “没想到……这次换了个年轻的。”他嘴里嘀咕一嘴,又看向孟希的眼睛:“你几岁?” “二十二。” “比我还小,期待你能多坚持几天。” 他说完这句,就起了身。 孟希呆愣愣地抬起脑袋,而阮星辰回头,视线下移: “待会儿有通告,跟上啊。” “喔。” 工作强度陡然提升,毫无征兆,孟希还没适应,一口干掉杯子里剩下的咖啡,把纸杯捏扁丢掉,小碎步追赶他的步伐。 嗓子里的苦味蔓延到腹腔,他没忍住揪起眉头。 “上车。” 阮星辰吩咐道。 孟希便懵懵地坐在他身旁。 嘉艺的员工福利还不错嘛,每个人都有专车? “那个,孙希?” 阮星辰懒散地靠在座椅上,平静开口。 孟希轻声纠正他: “我姓孟。” “啧,随便咯,我只是告诉你,别拿我当容易拿捏的新人,我可不是好欺负的,如果你让我不高兴,我有的是办法整你。” 这话说得实在没头没尾,孟希忍不住挑起单侧眉毛——“是吗?” “我没什么要求,哄着我开心就好,就算没有通告的日子里,你也要随叫随到,懂不懂?否则我随时都能开了你。” 阮星辰拧过脸来睨向他。 这幅威胁加恐吓的样子,没让孟希有丝毫表情变化。 “我是嘉艺的员工,和你应该在同一地位,你准备怎么开了我?” 孟希语气平常,他没什么故意反驳的意思,只是纯属好奇。 刚才那位琪琪姐的话他也不是完全没听懂,这阮大明星显然没有多么炙手可热,哪里来的自信呢? 阮星辰却轻笑: “你可以试试。” 轿车轻缓地停在路口,阮星辰一言不发走下去。 孟希无奈至极,没想到离开傅文州,又来一个毛病与脾气皆不遑多让的。 冷静,一定要冷静。 孟希在心里说服自己。 连傅文州他都能忍,比自己只大一岁的小屁孩更算不上问题的。 他深呼吸两声,连忙下车,小跑着撵上阮星辰的背影。 他走进了才发觉,这里是家广告公司。 由专门人员带领下,孟希跟在阮星辰身后走入电梯,顺利来到拍摄片场。 孟希第一次见到这阵仗,内心还有些许小激动。 他是不是以后真能遇见什么大明星呀? 阮星辰拍摄的时候,作为助理,他便坐在一张小折叠凳上,随时待命。 期间,有一通电话打进他手机。 “孟希?你跟阮星辰去哪里了?” “是这样呀琪琪姐,他告诉我有拍摄任务,让我一起过来熟悉一下工作。” “唉,那你结束之后记得再回公司一趟,今天只是叫你们俩见个面,我这边还有事跟你讲呢。” “嗯嗯,好,我明白了。” 孟希立在走廊中,目光眺望着室内那三四盏打光灯,不知想到什么,点开某社交平台,在搜索框中输入了“艺人助理”几个字。 拍摄耗时两个多钟头,从化妆到成片,阮星辰已经筋疲力竭,眉宇间透露着一股不耐烦。 他把工作人员的奉承当耳旁风,迈开腿走出来,却发现原本在凳子上的人不见了踪影。 “呀,你结束了?” 阮星辰闻声转头,入目一张稍稍启唇喘.粗气的小脸。 孟希眨眨眼睛,忙把手中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递入他掌心: “小阮老师,辛苦啦。” 阮星辰呆滞地接过那瓶水,视线纹丝不动,瞳孔中没有光泽。 孟希不由得咽口唾沫,心想自己搜到的优秀助理就是要这样呀,应该没有怠慢他吧? “嗨?”他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阮星辰当即神色不自然地撇开目光,抬起瓶子倾倒在嘴里,连咽几口。 孟希这才沉下心,手掌贴在自己脸边扇一扇风。 好热。 他用自己那瓶水在小臂上滚动几圈。 冷白调的皮肤顷刻间被蹭出了印。 阮星辰倏地唇角绷直,扭开脸绕过了他,径直离去。 不过现在,孟希追赶他的脚步已经有了经验。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楼,孟希远远就瞧见司机还尽职尽责地候在门口。 然而阮星辰却伸出胳膊拦下他: “我要走了,这是私家车,去公司的话你自己解决。” 语毕,他便冷酷无情地抛下孟希,兀自钻进车中。 第32章 查岗 买下你今晚的时间。 孟希惊呆了, 难以置信这人居然如此极品。 他不免气笑出声,退回到公司大堂吹空调,叫了辆网约车。 直觉告诉他, 阮星辰这个人身上一定有什么突破口。 “来小希,咱们加个微信, 我把你拉进一个群, 群里面会有我直属的这些艺人每周的行程安排。” “好。” 孟希进了她的办公司,气还没喘匀就掏出手机。 作为金牌经纪人, 琪琪姐头像用的都是自己。 而被拉进的群聊中,工作氛围也很浓厚,每个人都是如出一辙的西装正脸照加全名。 使得孟希一张黄色兔子的头像有些格格不入。 他连忙将群昵称改成了自己的姓名。 “行,你留意群里消息就好,那就没什么事了。”琪琪姐起身, 经过他身旁便顿足,抬手在他的肩膀轻拍两下:“好好干, 坚持住啊, 我去开会了。” “我会的。” 孟希点点头,可回味着她这几句话,总觉得不大对劲。 不就是个刚入行的小明星吗?为什么她的口气倒像是对待瘟神? 总而言之,这份工作看起来要轻松不少, 就是还不太清楚薪资如何。 姜悯生前便被嘉艺签下了,当时公司的实际控股人还是孟祥森, 孟希名义上的父亲。 或许他来到这里, 便是冥冥中的定数。 孟希想,只要找到姜悯的经纪人,应该就可以顺藤摸瓜,一步步触及真相。 所以他不能退缩, 目前,必须得跟阮星辰搞好关系,稳稳留在嘉艺才行。 他刚到家里,已经是下午三点钟,饭还没吃。 孟希拉开冰箱门,再关上时,嘴里叼住了吐司一角。 他的手指还未离开,眼珠转了转,又取出吐司包装袋,将面包店的名字记下。 手机地图上的搜索结果令孟希瞠目。 这地方居然在绍华区,离市中心车程至少五十分钟。 傅文州跑那么远去给他买面包?!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鸡皮疙瘩都冒出来。 下一秒,手机忽而振动,孟希垂眸,瞧见屏幕上弹出的陌生号码。 “喂?哪位?” “张希,我有件衣服干洗完了,你给我取回来。” 电话中的嗓音有些失真,孟希片刻才反应过来是谁。 他无奈再度提醒: “我姓孟。” “哦,那小孟你赶紧去吧,别废话了,我明天要穿。” 对面交代完就挂了电话。 孟希拧眉,还没歇够又要离开家门,他很不爽。 况且这阮星辰含糊其辞,也没说明白去哪儿取,以及送到哪里。 孟希点开微信,给他发去好友申请。 阮星辰那边秒通过。 [孤岛: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孤岛:位置] [孤岛:这是我家,干洗店的地址待会儿复制给你,先去大悦城帮我买一份gelato,要柚子、海盐、抹茶、开心果四拼。] 孟希没管他后来的消息,从地图软件里打开那位置,再搜索商场。 [嘻嘻:大悦城离你家六公里呢,海市那么多gelato店,不能换一间吗?] 外面天气这么热,打包送到他家肯定就化了,还不如直接点外卖。 对面的昵称变为了正在输入中,须臾,底部一则消息跳出来—— [孤岛:你在教我做事?] 孟希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 他上下两排牙齿咬紧,才回复到:[不敢不敢。] “小不忍则乱大谋,冷静冷静。” 孟希默念几遍,喝了口水钻进卧室,换一身更清凉的衣服便出门。 自己住的小区距离这几个地方都不近,孟希如今举步维艰,不舍得打车,按照导航的指示找到公交站牌。 他反复确定了终点和方向,才敢上车。 孟希第一站到干洗店拿了衣服,再去商场。 幸好工作日人流量不大,冰激淋店门口没有排队。 孟希将提前从负一层超市准备好的保温盒与冰袋拿出来,又跟店员要了一只手提包装袋。 他右侧臂弯里塞着防尘袋中的衣服,左手拎起打包好的冰激淋,步履沉重。 只是他脸上十分平静,倒没有狼狈之色。 抵达阮星辰住所时,黄昏蔓延向天际,孟希整个人被橘调的阳光裹挟,对比拉长的影子,更显得身形瘦小,缓步迈进单元楼。 别的不说,这小区规格不低,装潢也奢华,应当算是个高级楼盘。 阮星辰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住在这么好的地方? 莫非他就是传说中放弃家产来娱乐圈追梦的那种豪门少爷么? 怪不得这么拽。 孟希仍在胡思乱想,电梯门就打开了。 不愧是高档小区,连电梯轿厢都这么豪华,足足有自己那边的三倍大,还高。 孟希像个跻身不属于自己阶层的小土猫,对一切都感到新奇,滴溜眼睛到处瞅瞅。 他腾出手,刚打算按响阮星辰家的门铃,大门却被先一步打开。 阮星辰好整以暇地望向他肩上缀着的东西,让开身体。 孟希把东西卸下来,两条胳膊终于恢复生机,被迟来的酸痛感吞噬掉。 “给,你要的冰激凌。” 阮星辰站在他面前,目光却挪到包装袋之下的位置。 那个地方,似乎仅有孟希露在短裤之外的双腿。 “你怎么穿这么短的裤子?” 这位事儿爹重重压下眉毛,貌似是嫌弃他有伤风化。 孟希不解地瞅着他,又垂眸瞥一眼自己的双腿: “祖宗,你知道外面多少度吗?” “谁是你祖宗?”阮星辰随即撇嘴。 “好,小阮老师,你请坐。” 他将袋子放在餐桌上,掏出保温盒,小心地掀开盖: “还好还好,一点都没有化呢,来尝尝吧。” 孟希把勺子递给他。 阮星辰没伸手,反而偏过头去,翘起二郎腿。 “我突然又不想吃了。” 他挑眉说道。 孟希咬住下唇,努力压制住火气,扯出一个违心又牵强的笑容,随后眯起眼睛转身,在屋子里寻找调温器。 “诶哟,要死了耶,温度调这么低对身体不好的。” 他都这么热了,却伸手把墨水屏上显示的数字十六调高至二十。 阮星辰手臂搭在椅子背上,拧过身盯着他,目光幽暗。 “呼……”孟希喘了口气,终于凉快过来:“有水吗小阮老师?” “冰箱里,自己拿。” 阮星辰无端地烦躁,紧锁眉头凝视孟希的后背。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矿泉水凉得咋舌,孟希一颤,含在嘴里温了温才咽下去。 “没什么事情那我就先走了呀?” 他试探着问出口。 自己在这里,阮星辰一副吃了苍蝇的嘴脸,可他说要走,对方又摆出一张不悦的表情。 真难伺候呀。 孟希抿唇不语。 “作为助理,你要随时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对我的喜好完全掌握。” 阮星辰手指在桌面上绕了绕。 孟希双手叠在小腹前,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只顾着乖巧点头。 “比如,我有什么忌口?” “嗯?” 莫名其妙。 孟希眨了眨眼睛,很干脆地摇摇头: “我还没跟你吃过饭,不知道呢。” “好,很好。”阮星辰勾起一侧嘴角,笑容十分怪异地点点下颌:“那你今晚就留下来陪我吃饭。” 等等。 孟希难得一梗,有点被噎住的感觉。 “这……你其实可以直接告诉我的。”他尴尬启唇。 “也行,我不吃乳制品,不吃菌菇类,不吃胡萝卜,不吃海鲜,不吃肥肉。” “不吃乳制品?那你还要我买gelato?这里面有牛奶的。” 孟希瞪了眼。 “所以我没吃嘛,不过你不用担心,这几句话里有真有假,你自己猜测吧。” 阮星辰故弄玄虚地哼笑一声,抬眸把冰激凌推到他面前: “快化了,赏你吃吧。” “谢谢,但我也吃不了乳制品。” 孟希勉强地抽动嘴角,一脸无语。 阮星辰忍不住挑眉,仿佛是觉得他在故意拿自己的话戏弄,随口道: “那你放冰箱咯。” 孟希眼珠一转,想了想,便将保温盒扣好,送进冰箱。 也是因此,他猛地想起: “对了,你给我报销一下吧,冰袋与保温盒都是额外开销,我都有付款截图和明细,发给你了。” “保温盒你直接拿走就好,连同里面的冰激凌,都送你。” “不能这么算呀,是你说你要吃我才会买,做保姆也没倒贴钱做的嘛。” 孟希被他无赖的话吓到,连忙开口解释。 现在手中的一毫一厘都无比珍贵,怎么能随便乱扔? 早知道做艺人助理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他花钱的时候就该谨慎些。 “好好好……财迷。” 阮星辰拿出手机,根本没点开那几张截图,就发给他五百块。 孟希眉头一跳: “太多了。” “我不喜欢总被人拒绝,多出来的就当我买下你今晚时间。” 阮星辰往后仰倒,脊骨贴在椅子边,语气独裁又暧昧。 孟希腿侧的手掌蜷起来,神色一凛,哆哆嗦嗦地出声: “今、今晚?这……”又有点太少了吧。 “做什么美梦呢?就一顿晚饭而已。” 他抬手托起下巴,戏谑地挑动眼神,从孟希的双腿滑动到脸。 既然对方再三请求,孟希也不好拒绝。 虽然是初次见面,第一天,就待在他家里吃饭,但孟希心大得很,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那好吧,请小阮老师放心,我一定会从零开始学着把握这份工作的。” “不用跟我立军令状,什么都不需要你做,哄我开心就好。” “嗯嗯。” 孟希只是点头。 他瞧着阮星辰也不像是个会“洗手作羹汤”的人,难不成让自己煮饭吗? “点菜吧,我告诉阿姨一声,她待会儿来做。” 阮星辰犹如通晓读心术一般,解答了他的疑惑。 毕竟在别人家作客,孟希没有提太多要求: “我什么都吃。” 但他同时又压抑不住心中的疑惑——“我能问你个别的问题吗?” “你可以问,但回不回答,看我的心情。” 阮星辰手腕搁在膝头,注意力没放在他身上。 “也没什么的,就是好奇,你不是科班出身,还这么有钱,为什么要进娱乐圈?是要追梦?” “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孟希的问题如何激怒了阮星辰,他立马收敛神色,一记眼刀甩过去。 孟希抬眉,霎时间愣住,片刻才笑笑,小声道: “看来人还是不能好奇心太强嘛。” 两个人单独在客厅相处,实在是过于尴尬,幸好后面上门做饭的阿姨到了,孟希便借口学习观摩,跑到厨房里。 他只用眼看,早觉得自己该成为一名五星级大厨,可实际上手后,又不是那么回事了。 纵然孟希并没有点菜,可今日饭桌上的每一道,都意外合他的口味。 孟希许久没有吃到过这么多自己爱吃且又热气腾腾的家常菜,全然忘记了身处何地,吃得很香。 他不管再饿的时候,咀嚼速度都不会特别快,也从来不狼吞虎咽,总是慢条斯理,每一口皆无比享受。 但,反观对面的阮星辰,却能把一桌美食吃得索然无味,脸上仿佛挂着“苦大仇深”四个字,不晓得哪一盘菜的食材上辈子得罪了他。 可尽管这样,他还强逼自己硬咽下去。 不对劲呀。 孟希被他的吃相干扰,脑袋里却不免在琢磨,他请来的做饭阿姨,菜式应该都按照他的喜好来,怎么看上去反倒不是这样? 他的思索被铃声凭空截断,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忽而亮了。 看到来电显示,孟希不由得放下了筷子。 “不接吗?我吃饭不喜欢被吵。” 阮星辰冷着脸。 孟希直接挂了电话,眼皮都没抬,随意开口: “哦,抱歉。” 他话音刚落,还没重新握起筷子,电话再一次打了进来。 孟希蹙眉瞧着“傅文州”的名字,挂得比刚才更快,还翻过了手机。 嗡嗡—— 消息提醒接连不断,将孟希搞恼了,打算把响铃和震动统统关掉。 阮星辰盯着他的动作,蓦然开口: “你男朋友查岗么?” 第33章 男友 谁还看到你穿短裤了? 孟希愕然, 拿起手机的那条胳膊悬停。 “啊?不是……” 他眼神飘忽,极其不自然地准备开口解释,可惜实在难以启齿。 阮星辰却冷笑一声, 摆出“我就知道”的模样: “不用瞒我,我不歧视同性恋, 只要不耽误工作, 我很随和的。” 是吗? 孟希腹诽。 “你怎么会认为我有男朋友?” “呵呵,因为我有透视眼。” 阮星辰胡扯一嘴。 孟希抿住唇瓣, 提起了筷子。 所幸阮星辰没有再多问。 他这顿饭前半段吃得还好,后面简直胆战心惊,一边接受着阮星辰的审视,一边脑袋里还在想傅文州干嘛给自己发消息。 从阮星辰住处离开时,才不过八点。 孟希在公交车上, 随着道路的颠簸而摇晃,恍惚间, 有什么东西好像被摇醒了。 他始终在寻找这些天傅文州怪异举动的原因, 今晚阮星辰又无心插柳为他指明了一种可能。 孟希进了家门口,脱下鞋子来踩在地上,先去打开空调,就掏出手机给傅文州打电话。 他主动的次数并不多, 可男人却没接,准确来说, 振铃几秒钟便挂掉了。 “对不起, 您所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请稍后……” 孟希没想明白,套上拖鞋走进客厅,视频通话的铃声陡然在耳边炸响。 他还没回过神作出决定, 手指就碰到了接听键。 屏幕中出现傅文州的半个身体,看上去不像是在酒店里,设施也太高级了些。 男人坐在沙发中央,镜头对准自己,手上拿着本不知道什么类型的厚书。 但孟希把手机握住,摄像头只能拍到他的额头。 “你、你要干吗?” 他真是怕极了傅文州这幅粘牙的状态。 “去哪儿了?”男人平静启唇。 “哪儿也没去呀,在家。” 孟希有些不自然地撇开眼睛,将纸巾盒拉近抵住手机,盘腿坐在地毯上。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男人撒谎。 在傅文州的视角下,便能瞧见他整张脸。 “那怎么不接我电话?” “为什么要接?你到底什么事?” 孟希抬眸,却见对面的傅文州低头翻阅着手里的书籍,压根没在看自己。 “脾气这么差,新工作第一天,有人惹你?” “不啊,蛮好的,比在某人手底下强多了。” 孟希冲着手机恶狠狠咬道。 傅文州忽而挑起眼皮,没什么表情,孟希分辨不出来他有没有生气。 对方只是隔着手机盯了他半晌,又垂下眼睛,手腕移动,再次翻过去一页: “理论上说,我依然是你的老板,说话注意点。” “哦。” 孟希朝后倒,背靠沙发,伸手拽过一只抱枕卡在肚子与大腿间,两掌反复抓捏: “所以呢,老板,你找我干什么?” 他低垂着脑袋,而头顶,客厅灯光一束一束坠落,透过羽扇般的睫毛,在下眼皮描绘出独一无二的漂亮阴影。 “我在出差。” 傅文州顿了一下才开口: “没什么事情做,你翻译的小说打算什么时候再给我发来一份?” 【什么?】 孟希倏地扬起脸,这下子成功逮住了傅文州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两人目光相距甚远,却在同一时间对视。 傅文州匆忙低眸,掀了一张书页。 短短几分钟他都翻过好几页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读那么快。 “那是我以前在青松的工作,可我现在都已经换公司了,再说我看你一点都不无聊,这不是看书看得很起劲么?” 孟希两只手压在抱枕上,撑起上身,俯近了手机。 “你知不知道谁给你开工资?” 傅文州赤.裸裸地威胁道。 孟希满脸不服气,嘴巴翘得老高,两颊鼓起来: “你!” “没错,就是我。去拿电脑,我监督你工作。” 听傅文州语气坚决,孟希没办法,只得起身,走到卧室取电脑。 他两条白晃晃大腿定格在画面中。 孟希并未留意,仅仅觉得不公平,可转念一想,做事情也的确该有始有终,所以他就没打算再抵抗。 要是将后面的章节都翻译完,傅文州就不会来烦他了吧? 他刚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来,这次抱枕被垫在了屁股底下,视频中的角度挪了挪。 “怎么穿这么短的裤子?” 他还没坐下来就听到傅文州的质问。 “关你什么事呀?”孟希疑惑:“一个两个都揪着我的裤子不放干嘛?” “还有谁看到你穿短裤了?” “没谁……” “你出门也穿的这个?” 傅文州没完没了,惹得孟希一股烦躁: “闭嘴闭嘴,你再吵我要挂了!” 男人貌似对他蔓延的怒火还多少有些“惧怕”,立马噤声。 孟希一旦开始工作,全部注意力就都在电脑屏上,而傅文州不吭声,也不动弹,等他沉浸式地弄到一半,忽瞥见右下角的时间。 “都十点了?!” 视频通话还没有结束,傅文州在他手机里岿然不动,捧着那本书,像尊雕塑。 “我要睡觉了,傅文州。” 他明早还要去喊阮星辰起床呢。 男人闻声,这才装作回神的模样,抬起手腕瞧瞧表盘上的指针,淡淡回应: “嗯。” 孟希伸手时,却又听他突地启唇——“别挂。” “你还有事呀?” “没事……”傅文州忽而探出手臂,也握住了手机。 这一刻,两个人的手掌,仿佛穿越万里叠在了一起。 “晚安。” 他说完这两个字,率先点击挂断。 孟希一愣。 而与此同时,美国休斯顿的公寓内。 傅文州沐浴着初升的太阳光,双手捧住手机,按在心脏处,闭上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气。 几秒钟后,他再次解锁屏幕,滑动页面点开某个软件。 接着又一动,手机上便呈现出一间卧室的全景,观测方向似乎在第三视角。 傅文州眼珠震颤。 因为画面中,孟希走了进来。 他显然对此浑然不觉,大咧咧地拽着衣角往上撩。 傅文州瞬间退出了软件,手掌按在额头。 再点进去时,孟希已然从浴室走出,换好了睡衣躺在床上翻肚皮。 男人不禁叹了口气。 翌日。 七点四十分,孟希准时来到阮星辰家门口,输入密码。 “欢迎主人回家。” 这小密码锁还蛮有礼貌。 孟希进门,昨晚阮星辰就没说换鞋的问题,他就直接走了过去,敲敲他的卧室门。 无人应答。 “小阮老师,我进去咯?” 阮星辰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毯子堆在上身蒙住头。 孟希蹑手蹑脚地凑近,轻拍毛毯边缘,低声道: “起床啦。” 床上的人一把掀开毯子,露出乱蓬草似的头顶,半睁开眼睛,侧头朝孟希的方向瞪。 孟希耸一耸肩膀,露出矜持的笑: “今天九点半你有表演课的,快起来吧,早餐我买好了。” 他转身走出去,等了五分钟,阮星辰才磨磨蹭蹭地钻进浴室洗漱。 “快一点哦,公司那边路很堵的。” “催什么?” 阮星辰吐掉满嘴泡沫,把电动牙刷关上,随意捧起些水抹了把脸。 他这操作把孟希看得一愣一愣: “那个,你不需要涂点什么东西吗?来得及的。” “你怎么话这么多?” 阮星辰擦干净脸,牙齿嘬出声,迈开腿往餐桌去,打眼一瞧,又不乐意了: “这是买的什么?” “粢饭团呀,你不用管我哟,我来的路上已经吃过了。” 阮星辰咬牙,深吸一口气:“拜托,你能动动脑子吗?大早上给我买这么油腻的东西,还知道我待会儿要上表演课呐。” “哦……抱歉呀,我没考虑过,那要不然这个留着我上午饿了吃吧,你没叫阿姨做饭吗?” “你说你要提供叫醒服务,我当然就吩咐阿姨不要来了。” “什么叫醒服务,这是我的任务……好了,我去帮你做一点吧。” 孟希看了眼时间便将手机放下,不晓得围裙在哪里,只身走进厨房,在冰箱里挑出几颗口蘑、两根菜、培根和鸡蛋。 他洗完食材,咔嚓咔嚓把它们全部切成碎丁,丢进深烤盘中,再把打散的蛋液倒进去。 还好他昨天观摩了阿姨做饭,便拉开抽屉,从里面大大小小的调料罐中找出黑胡椒海盐,拧了一点进去,搅拌两下直接送入烤箱,都没有预热。 做完这些,他又切了两片面包,丢进烤面包机。 “吃吧。” 孟希将烤制焦脆的面包和烘蛋摆在他面前,功成身退。 “这……”阮星辰面对他爱心早餐的表情实在一言难尽,他嘟囔:“明天还是叫阿姨回来吧。” “喂,这多好吃呀。” 孟希小小反驳一嘴,又将冲泡好的黑咖啡放在他面前。 阮星辰闻到那股味道就忍不住皱起脸: “这也太苦了。” “你不是不能喝奶吗?热美式加糖也很奇怪吧,我看网上说早上空腹一杯黑咖啡可以消肿的。” “什么意思,我很肿吗?” 阮星辰当即敏感地抬眸,眼神落在他眼下淡淡的黑眼圈时,勾唇冷哼: “倒是你,昨晚睡得很晚吧?” “嗯……也不算太晚吧,怎么了?” “你男朋友够可以啊,工作日也闹这么晚。” 阮星辰低头嚼着嘴里的东西。 “什、”孟希磕巴了一下:“你说什么呢。我昨天都跟你解释了,我没男朋友。” “行行行,我又不会告诉别人,对你的隐私不感兴趣。” 阮星辰摆摆手,继续吃饭,搞得孟希再解释就成了欲盖弥彰,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孟希气鼓鼓地闭上嘴巴不搭理他。 等两个人下了楼,坐进车内,孟希才又跟阮星辰讲话: “我包里带了冷泡茶和温水,保温杯是新的,我没用过。” 他拍拍自己今天背的那只超大腋下挎包。 阮星辰瞟一眼,没言语。 孟希怀里搂着包,视线投向车窗外,悄悄转了下眼珠,又扭头回来:“欸,小阮老师。” 阮星辰瞧着他狡黠的目光,不觉咽了口唾沫。 “干嘛?”他慎重问出一声。 “我看你的日程表上,周四还有小提琴课哦。” 不知是否孟希的错觉,他感觉提及这个话题时,阮星辰的神情转变得有几分怪异。 当然,他回答的语气亦是不大耐烦: “是,怎么了?” “没什么呀,就是有点好奇,你怎么还学这个。” 孟希倒是面色如常。 闻言,阮星辰嘴角使劲往下压,撇开目光,凝重地盯住自己的手。 第34章 靠山 我相信你。 孟希注意过他的手指, 上面新茧的痕迹和划破后又结痂的伤口历历在目,明显是个很刻苦的初学者。 “公司说我没有什么突出的特点,要给我营造一个人设。” “可小提琴很难学呀, 感觉公司的想法不太明智。” 孟希嘟囔一嘴,但似乎阮星辰并未在听, 依旧面色黯淡地沉着脸。 “所以你家里有小提琴咯?” “你有事儿?废话这么多。”阮星辰蹙了蹙眉头。 “没, 没什么……”孟希不理解他的态度,却也察觉到对方关于此话题貌似有些抵触:“哎, 要不,我帮你介绍一位小提琴老师吧?” 他眼珠一转,又转出个主意。 如果不能直接在段秋凝面前提程嘉恩的名字,那他把身边这个几乎百分之七十相似的复印件带过去不就好了吗? “为什么?多管闲事,我才不需要补课。” 意外地, 阮星辰反应很激烈。 孟希不禁挑眉,开口安抚道: “好嘛好嘛, 不是给你增加任务量啦, 我真的认识一位小提琴大师,你们见个面接触一下,如果投缘的话,我就跟公司说让你直接跟她学嘛。” “呵。”阮星辰鼻孔出气, 嗤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嘻嘻嘻,你不知道吧。” 孟希美滋滋地跟他卖关子。 “什么?” “你认识现在嘉艺娱乐的大老板、傅文州么?” 他俏皮地挤挤眼睛, 却无意间瞟见阮星辰脸上刹那的慌张, 扭头盯过来。 阮星辰嘴唇蠕动,表情不是很自然,摇了摇头。 孟希心头的疑虑消除。 本来刚才看阮星辰的反应,他还以为两人有什么隐情。 可转念一想, 自己会拉小提琴都被傅文州深深“记恨”,阮星辰长得跟程嘉恩这么像,要是傅文州发现他的存在,恐怕不能让他安稳留在嘉艺了。 “你不认识没关系,你就知道他才是嘉艺娱乐的大老板,而且呢——”孟希挺直腰板:“我就是他亲自调过来的。” 阮星辰听完他的话,脸上当即失了颜色,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真的?” “那当然,所以你呀,跟着我好好干,我会帮你的。” 孟希笑嘻嘻打量着阮星辰的神情,瞧对方一脸沉默,车内气氛僵硬至极,便闭上嘴巴没有再讲话。 车子抵达公司,两人一前一后走下去。 听说公司专门请来海市戏剧学院的表演老师亲自教这些新人。 孟希仅仅是个小助理,再好奇也只能在门外候着。 不过走廊里不止他自己。 这些同事们孟希也不大熟,他随便找来一张凳子坐下,觉得自己好像又饿了,将包里阮星辰早上没吃的粢饭团打开啃了一口。 他一边嚼,脸颊鼓起来,一边留意到了对面站着的人在瞅自己。 孟希眼皮眨眨,注视那人的运动轨迹,直至他坐到自己身边: “你就是新来的那个吧?刚入行就跟了这位祖宗,你也挺惨的。” 他自说自话,孟希咽掉嘴里的食物,投去不解的目光。 “哦,忘了,你应该没听说过吧,在你之前,已经有三个生活助理被他挤兑跑了,手段可多着呢,相当能折磨别人。” “这样吗。” 孟希平静敷衍道,依旧是不太清楚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又在粢饭团上一咬,另只手揣进兜里。 “你别多想啊,哥哥是这里的老人了,带过不少大明星的,就是怕你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他可是有后台的。” 那人眉飞色舞。 孟希却忍不住笑了: “既然如此,你怎么还敢说这种话?” “咱们在娱乐公司,艺人爬得越高,咖位越大,对咱们才最有利,他只顾着自己舒服享受,不思进取,连个像样的角色都没有,苦的还是咱们这些人呀。” “什么意思,你过得很苦吗?” 孟希的脑回路还是一如既往,根本没听懂对方在说些什么。 那人表情一僵,眯起眼睛,似乎是在分辨孟希是不是故意的。 “嗐,我这不是可怜你么。” “我有什么值得你可怜的地方?我又不认识你。”孟希一头雾水,直言不讳:“我只认识阮星辰呀。” 他话音落地,对方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 “不是,你……”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就开了。 那位表演老师走出来,众星捧月一般,两边都是人,他扬着下巴谁也不看。 身边这人便立马起身,撇下孟希这块榆木疙瘩,进去找自家演员去了。 而孟希后知后觉地站起来,被他们家艺人找到了。 阮星辰瞥他一眼: “傻愣着干嘛?走了。” “哦……”孟希迈开腿,片刻才想起什么,把包里的水递给他:“小阮老师喝水。” 阮星辰接过来,目光依然盯着他呆呆的脸,并没喝。 “你怎么了?” “刚才有人找我说你的坏话。” “嗯?”这话激起了阮星辰的兴趣,不禁垂眸看向身侧的孟希。 孟希却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不吐不快: “对呀,就是那个个子不高,穿得好像只毒蘑菇的那人。” 毒蘑菇? 阮星辰琢磨一下,心中了然,不由得冷哼——“他啊。” “他怎么跟你说的?” “就告诉我,你很差劲,会欺负我的,应该是想让我自己退缩吧。” 孟希讲得毫无波澜,阮星辰神情也很平淡,只是眼中颇带玩味地盯住孟希的侧脸: “所以,你有什么想法?” “啊,我吗?我没什么想法呀。” 孟希耸一耸肩,双眼满是澄澈。 阮星辰愣了一瞬,想被灼伤般收回视线,望着远处启唇: “你可以选择走,因为他说的都没错,我就是这种人。” 他的语气忽而变得冷漠至极,叫孟希摸不着头脑。 “你才不是。”孟希突地笑了,笑得很明媚:“我又不会相信一个只会在背后说你坏话的人。” 阮星辰倏地顿住脚步。 孟希没注意到,靠着惯性往前晃了几步,才停下,倒车回来: “你怎么了?” “孟希,我没跟你开玩笑,他就是我上一个助理,你真该听他的,等到我把你折磨疯了的时候,你可别后悔。” “比如?你想怎么折磨我?” “凌晨五点叫你到我家楼下吹吹冷风。” “噗。”孟希又忍不住发笑:“你今天快八点钟还在赖床呢。” 阮星辰对上他弯弯的眉眼,心中莫名一股烦躁。 “别装了,星星小朋友,你是个好人,我看得出来。” 孟希轻飘飘开口,完全没在认真对待两人对话,阮星辰满腔愤怒,咬牙道:“你懂什么。” “我当然懂呀,其实呢,你们都错了,以为我是被迫分到你手底下的吗?不,我主动选的你。” 这下子,阮星辰懵了。 “为什么?”他拧眉看向孟希。 “因为你的脸很有亲和力呢。” 脸? “我的脸……” 阮星辰抬手,指腹按在自己下颌,司机适时将车开到两人面前。 他垂眸,便在车窗倒影中瞧见了自己的脸。 “我很感谢这张脸,但也恨……” 阮星辰喃喃自语的话,孟希没有听清楚。 他已经拉开车门,请对方上车。 阮星辰这才蓦然回神,坐进车里。 “对了小阮老师,我下周……”孟希看了眼日历:“下周四我要请天假。” “刚上班就请假?你真以为我那么好说话?” “我哥结婚呀,我也想过不去的,可惜不行。” 孟希叹息一声。 阮星辰察觉到他的心情,下意识问道:“你们关系不好?” “一般吧。” 好歹算是亲哥。 “行,下不为例。”阮星辰勉强给他批了假。 孟希这段时间忙得很,白天要哄着自家大明星,晚上还得哄傅文州,被这两尊大佛压得透不过气。 周末。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熟悉,孟希也了解,对于这一行来说,是没有节假日这种东西的,艺人没通告,每天都是礼拜天。 可阮星辰屁事儿多得很,彻底把他当成了保姆,剪个指甲都要孟希上.门.服.务。 今天这位事儿爹倒没打电话。 孟希战战兢兢地过了一上午,刚要松口气吃午饭,电话便震动起来。 “喂?” “我发你地址,马上过来。” 他还没挂电话,孟希就收到一条消息。 按照导航,孟希来到一家商场外,推开了披萨店的门。 阮星辰坐在角落里,一直盯着手机,只躲在鸭舌帽下,连口罩都没戴。 孟希眉头一跳,忙走了过去,一屁股坐下: “喂,你跑出来干嘛?” “放心,我没那么大名气。” 阮星辰挑起眼皮瞟向他。 孟希脑袋跟拨浪鼓似的左右瞅瞅。 “那你不是说过不能吃热量高的……” “再废话你就走。” 男人朝门外晃了个眼神。 孟希挪挪屁股,更换坐姿,身后的上菜小机器人便慢吞吞靠近他们。 两张披萨,海鲜和肉酱。 阮星辰卷起一角开吃,将孟希看呆了: “你……不是不能吃海鲜吗?” “你能不能闭嘴安静会儿?” 阮星辰无语叹息,分了一角给他。 “不不不,”孟希婉拒:“我吃这个就行。” 这上面有“致死量”的芝士,他不能吃太多,解决完一片便用叉子扎着薯条和鸡块慢慢嚼,最终还是没忍住,点了份炒饭。 阮星辰一言不发,就这么沉默地吃,也不抬头。 孟希觉着他怪怪的,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尴尬又怪异的一顿饭结束,司机照常停在门外。 阮星辰不让他离开。 “我有事跟你说,到我家来。” 孟希仰起小脸,眼神似乎在考虑,然后点点头。 他这样胸无城府,让阮星辰总有一种诱拐小孩的愧疚心。 实则两个人也只差一岁而已。 “我知道那天姓刘的为什么要跟你说那些话了。” “谁?” “背后跟你讲我坏话的那个。” “哦,他姓刘呀。” 孟希挠挠脸。 “他带的艺人要跟我争取同一个角色。” “什么!你有角色了呀!” 孟希当即精神了,只是关注点很奇怪。 阮星辰扶额: “你怎么提取的关键字?其他都听不着吗?要争取的,我还没想好去不去。” “为什么不去啊,你不想当大明星吗?你要成大明星了欸!” “闭嘴,孟希。”阮星辰头都大了:“只是有试镜的机会,选不选的上还不一定,也不过是个男N号而已。” “你要去的,阮星辰,你只要去肯定能拿下,我相信你。” “……” 阮星辰垂眸不语。 孟希上手拍拍他的肩膀: “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呀,我很期待你变成大明星的。” “我出名了,你能涨工资吗?” 孟希摇摇头: “不知道哎。” 说实话,他连自己现在一个月多少钱都不清楚。 “我知道了,既然你想要我去,我就试试吧。” 阮星辰轻轻地说。 孟希欣慰不已,舒出一口气,又道:“你就跟我说这件事啊。” “不。” 阮星辰垂下眼睫: “我是想告诉你,我愿意见那位小提琴老师。” 第35章 晚安 一点都不心疼我。 孟希喜出望外。 他脊背贴着后座, 慢慢升了起来: “真的吗?你想通了呀?” “反正现在最差也不过这样了。” 阮星辰垂眸,拇指搭在食指侧边,互相刮两下。 “哎, 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妄自菲薄呀。” 孟希蜻蜓点水般在他手背拍了拍。 被触碰到的小片皮肤忽然烧起来, 阮星辰怔愣住, 颇为慌乱地把手放下去。 “你学多久了?” 孟希浑然不觉,拿出手机给段秋凝发消息。 “两个多月吧……”阮星辰低头回答完, 没听到孟希的声音,忍不住扭头。 小朋友正在打字,模样瞧着十分认真,嘴角往下一撇,眉心微蹙, 手指纤细而白皙,瘦削的指尖点在屏幕上, 用了不小的劲, 使得玉色皮肤淡淡发红。 “孟希。” 阮星辰喉结滚动,不自觉开口。 “嗯?”孟希抬头:“我听到了,两个月嘛。” “老师有时间,约后天下午, 去咖啡厅,好吗?” 阮星辰嗓子里应了一声, 点点头。 “她问我你的基础怎么样, 我也不太懂呀,不如,回家你拉一曲给我听听吧。” 孟希收起手机,又恢复了往日那副乖软的样子。 可阮星辰仿佛察觉到他眉目间的几缕愁思。 实际上, 孟希的确是在纠结。 他就这样设计两个人见面,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孟希不由自主地又咬住了下唇,陷入漩涡中踌躇。 如果他不利用这件事,直接去问傅文州…… 怎么可能,男人才不会实话告诉自己。 就只是见一面,不会发生什么的,孟希,放松点。 他很快说服自己,长长吐出一口气,牙齿解放了那瓣失掉血色的嘴唇。 这个小毛病他自己也有所察觉,但只有深度思考和极其犹豫时才会无意识咬唇,他就没当回事。 可今天,他做此动作的频率陡然上升。 阮星辰暂停他锯木头一般的小提琴曲,甚是紧张地低眸看向孟希。 然而被火热视线包围着的小评价员,却紧抿嘴唇,眼睛睁得圆圆: “呃……” 他沉默半晌,才出声,却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感觉是有的,就某些地方……好像不太对劲。” 孟希这样直脑筋的人,能委婉到这个地步实属不易。 他起身,亲自上手调节阮星辰的姿势。 对方下意识向后躲了躲。 “别动哦。” 见眼前的严师蹙眉,他僵硬着后背没敢再闪避。 孟希神色很专注,拽着他的手指挪动,然后远离一步,摸摸下巴揣摩片刻,夺过他的小提琴放在自己肩头摆,寻找发力点。 他这样给阮星辰一种陌生感。 “你也会拉小提琴么?” 孟希点点头。 “是那位老师教的?可以让我听听吗?” 阮星辰盯着他的脸。 “嗯?”孟希愣了一瞬,突然不知道该作何回答:“你、你想听吗?” “不用怕打击我。” 两人换了位置,阮星辰站在一旁,作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孟希被赶鸭子上架,不算很自然,难得有些扭捏: “你……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什么你都能拉出来吗?”阮星辰惊讶。 “算了,你别说了。” 孟希竖起手指贴在唇上,示意他安静。 阮星辰便倏地闭嘴。 他注目,眼中的孟希似乎一握住琴弓就变了个人,气质全然不同。 宛转的乐声响在耳畔,阮星辰大脑失去了反应力,微微张嘴,用一双眼睛试图印下他此刻的模样。 猛地,一段高.潮过后,他才意识到孟希正在演奏的,竟是最近短视频平台上很火的BGM。 “小阮老师?阮星辰?” 孟希喊了好几声,对方都没反应,便上手拍拍他肩膀: “欸,你怎么啦?” 阮星辰呆滞地转了转脑袋。 “好厉害。”他由衷赞叹。 这么间断又直接的夸奖,惹得孟希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脸,脸皮发热: “哎呀,一般般啦。” 他将小提琴物归原主。 阮星辰拎着琴颈,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自觉,看得孟希眉头一跳:“你……” 他蓦然抬眸,目光中带着懵懂。 孟希把要说的话吞进去,出口变成了: “你那个老师不行,这么长时间都没让你爱上这门乐器。” 阮星辰没有反驳孟希的话,似乎是默认了——自己根本不喜欢小提琴。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你如果只把学会小提琴当做是一项任务,那你肯定无法成功的。” 听了孟希的话,阮星辰像是被戳中一般,脸色很难看,唇线绷紧。 孟希知道他敏感,和傅文州一样,得好声好气哄着: “你这么聪明,悟性还高,而且很勤奋,如果找对方向努力,一定能事半功倍。” 阮星辰似乎对他这套很受用,表情缓和了些,把小提琴搁在一旁,坐在沙发扶手上望向他。 “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能直接教我?”他问。 这下轮到孟希笑容一僵。 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学会的,咋教别人? “我这算什么呀,那位老师才厉害呢,你放心,别紧张,让她点拨你几下,说不定你就通了呢。” 阮星辰沉默不语,孟希抬手想拍拍他肩膀,却被躲开了。 还没来得及疑惑,兜里的手机一响,孟希便被吸引去了注意力。 阮星辰撇着嘴巴等他哄,但抬起头就看孟希拿起手机躲到一边: “我接个电话。” 然后他满心思都是那个打电话的人。 阮星辰不由得蹙眉,悄悄跟了上去听墙角。 孟希那种语气是他从未听到过的,带着嗔怪与埋怨。 “干嘛呀?” 对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孟希嘴巴一撅: “关我什么事?你爱出差就去嘛,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现在还在外面呢,没办法视频,你能不能别闹了?” “对呀,我要上班,谁管你的时差……我挂了,不许再往我家买东西!” 孟希鼓着腮帮子,愤愤挂断电话,扭头、转身一条龙,迎面便撞上了阮星辰。 他视线从对方胸前渐渐移上去,略微尴尬地轻咳一声,正要开口。 “吵架了?” 阮星辰眸色幽深,明晃晃地质问。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孟希瞬间懵了,缓慢地眨了下眼:“什……我说过的,他不是我男朋友。” “哦?‘他’——” 阮星辰意味深长地拉了个长音。 孟希忽然感觉有点热: “别在这儿站着了,去客厅吧,咱们再研究一下小提琴的事……” “不用了。” 预备大明星又不爽了,摆出一张臭脸: “我还有事,你走吧。” “可你刚才不是说让我陪你吃晚饭?”孟希不解,这人变化无常的态度也跟手机里现在信息轰炸自己的那位不相上下。 明明都比自己年龄大,却一个比一个像小孩。 阮星辰不回答,孟希便拿上自己那只大挎包往门口移动: “那好吧,明天见咯。” “你这么着急?着急回去跟他视频去么?” 他突然开口。 孟希拧眉:“你怎么知道……你偷听我讲电话?” “这是我家。” 阮星辰没有半点被揭发的难堪,咬牙回应。 他胸前剧烈起伏,深吸一口气,迈开腿朝孟希走过去。 靠得太近,孟希不得已仰起头看他,一双眼睛里闪烁着无辜的光,完全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正因如此,阮星辰才更觉得怒火中烧: “你再也不用来了,跟男朋友甜蜜去吧,我明天就让李安琪把你换了!” 他拉开门,捏着孟希的手腕骨把人丢出屋子。 孟希原本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但夏天却容易打瞌睡。 正值午后,恰是他脑袋最不清醒的时候,阮星辰这一系列操作叫人更加稀里糊涂。 “真是的……什么意思嘛。” 他是不是该去选修一门学前教育? 不出所料,刚坐上出租车,兜里手机便又响了。 孟希盯着屏幕上早已从“傅文州”改为“烦人精”的三字备注,竟出神想到: 或许阮星辰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毕竟,有几个人会用那种口气跟老板讲话? 更别提还不接甚至挂电话了。 孟希深吸一口气,手里的震动已然停止。 傅文州看似放弃了,实际上还没有,第三通很快打进来。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变成了微信语音通话。 孟希接了。 对面似乎愣了一下,估计没想到他能这么利落地接通,片刻才有动静。 孟希没开公放,听筒贴在耳边,那声绵长的喘.息钻进脑袋,吓得他险些把手机甩出去。 傅文州深沉的呼吸声倒没什么,可伴着较快的频率实属不正常。 芝加哥现在应该是晚上吧? “你在干嘛?” 孟希哆哆嗦嗦地问出口。 窸窣的摩擦清晰可闻,傅文州好像翻了个身: “睡觉。” “那给我打什么电话?” 总不能是睡前突然想起他的工作进度了吧? 男人叹了口气,莫名听得孟希心头一揪:“睡不着。” “那你数羊呀。” 孟希态度软化不少,脑中却联想到霸道总裁躺在五百平米的床上辗转反侧的情形。 “我这些天很忙,连轴转,刚刚抵达芝加哥,只有五个小时休息,又要开会。” “那你快睡,别跟我说话了啊。” 傅文州无奈地短促一笑。 “你以为我不想么?作为前助理,你一点都不心疼我……是因为最近在心疼别人吗?” 男人徐徐开口,轻挑的声线撩拨孟希皮肉之下的脉搏。 叮—— 仿佛敲醒了什么东西。 “大半夜不睡觉,你就为了说这个?” “不止,”傅文州吞咽口水的细微噪音都被孟希听到了:“主要是某人能吃能睡,想取取经。” “傅文州!” 孟希气急败坏地喊他,正巧出租车到地方,师傅吓了一跳,抬脚就是一个急刹,差点把孟希恍到前排。 他说了声抱歉,便付钱下车。 男人居然还保持着通话。 孟希叹了口气,表情凝重,钻进一处树荫里乘凉,将手机凑近: “你闭上眼睛吧,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打算告诉我什么,但……不要用这种方式。” “等你回国之后,见到我的时候再说,好吗?” 他的嗓音温柔,像极了安眠曲。 傅文州没有应声,只是呼吸逐渐平缓,语音通话依旧开着,孟希没有挂断,将手机攥在手心里上了楼。 他走进家门后,换完家居服,屏幕已经黑下来。 [烦人精:晚安。] 第36章 裂痕 抓个马吧。 孟希现在脑子很乱。 他从冰箱里拿了苹果汁, 叼着吸管盘腿坐在地上。 干涸的嘴唇.吮.动两口,瓶子便毫无征兆地被搁在茶几上,他人站了起来。 孟希大步迈向玄关, 在挎包里摸索两下,翻出本子和一根油性笔。 他铺平本子, 按了按内页, 利落地扯下两张纸,在自己面前展开, 拔掉笔帽落下端正的小字: [傅文州] 绕着男人的姓名,他又补上了很多,包括——“程磊”、“徐眉”、“程嘉恩”、“楚逸”。 然后,紧接外圈,再加上一圈: “孟祥森”、“孟令韬”、“姜悯”、“段秋凝”…… 最末是他自己的名字。 [孟希] 他用笔尖在纸上勾出许多小箭头, 试图把这些人的关系串联起来,可惜千丝万缕, 越描越乱, 巨大的黑团透过纸背,将中间那两个小小的“孟希”二字包围。 可怜、害怕、无助。 孟希喝了一大口苹果汁压惊。 这些人际往来错综复杂,实在不是孟希能应付的。 还是得找一只大腿抱才行。 孟希将视线放在了楚逸和傅文州身上。 按照系统之前的意思,楚逸是男主, 跟着他肯定有肉吃。 可现如今,自己心里这杆秤却不由自主地往傅文州那边歪斜。 许久没有跟系统交流过, 孟希积攒了不少疑问。 可系统也从来都不直接告诉他答案, 有些选择,还是要他自己来做。 他仰头,一脸欲哭无泪的委屈模样。 “孟希,怪不得你要寻死呢。” 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痛苦的哀嚎从抱枕中传出来。 不过夜里, 傅文州没再给他发视频。 孟希等到十二点,上下眼皮打架,实在撑不住,才丢掉手机呼呼大睡。 他趴在床边,两条胳膊耷拉下去,脸蛋被压扁留了印子。 昨天闹钟没关掉,今早依旧按时将他从睡梦中喊醒。 孟希抿了抿嘴角的口水,晕乎乎地从毛毯中钻出,两条荧白的腿在床上一砸。 他像个毛毛虫似的磨蹭片刻,捋着自己的头发正式起床。 时间不早了,可想到阮星辰昨天的话,他便磨磨蹭蹭地吐出嘴里的泡沫。 孟希穿了条清凉的阔腿长裤,上面是一件薄荷绿短袖,掐腰贴身的,天气预报似乎有降水概率,他还拿上了伞。 “四颗鲜肉生煎、一两锅贴。” 他在心里算了算,感觉能吃饱,又道: “不要小馄饨了,给我来碗甜粥吧。” 周末,他还错开了饭点,这时间店里没有那么拥堵。 壁挂式老旧电风扇嗡嗡地吵,貌似快要掉下来散架了,但孟希热得很,大胆坐到它下面去吹风。 他后背一倚,目光注视着门外步行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偶尔穿梭过几辆共享单车。 孟希灵光乍现,突然想: 这时节如果骑车会很凉快吧。 他小口吸着锅贴的汤汁,满嘴鲜甜,吃得很是满足。 因为无比期待餐后的骑车活动,他这顿饭比往常更高兴。 孟希找到一辆共享单车,按照上面的指示扫开码,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 他会不会骑自行车呢? 屁股往上一跨,他立即清楚了。 他不会骑自行车哎。 孟希本人持怀疑态度,他似乎不能认可自己不会骑车,但今天还要去阮星辰家,要是摇摇晃晃摔一跤肯定得耽误时间。 于是,他愤愤地抬腿下来。 赶到阮星辰家门口时,已经九点半。 这下他应该起床了吧? 孟希想着,便伸手输入密码。 “密码错误!” 今天的智能门锁很没礼貌,突然弹出的冰冷提示音,着实吓了孟希一跳。 他不认为自己连区区六个数字都会按错,但系统这样提示,也只能重新输入一遍。 相同的声音再度响起。 孟希手指顿住,同时脑袋里许多画面翻滚,终于定位到了阮星辰说过的一句话。 [我明天就找李安琪把你换了!] 他恍然大悟,又是惊讶,当时他以为对方在开玩笑,并未放在心上,而今想来,不仅隐隐想笑。 气笑的。 孟希磨了磨牙齿,转身蹲在一旁,给阮星辰发去消息。 发出去的那一刻,后面的红色感叹号也旋即闪现。 孟希不免抓了把头发,深深呼出一口气,情绪比表情更冷静,给阮星辰打去电话。 “……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电话也不接。 孟希真是想不通,一点儿都想不通,自己到底怎么惹到这颗火爆辣椒了? 他索性从包里拿出小垫子,直接坐在门口。 躲得了初一,你能躲得了十五? 他就在这儿守着,还不信这人能一整天都不出门, 孟希叉开胯,大咧咧地摆着架势,学的是电影里黑.帮老大。 大门处有了声响。 老大立马警觉,脖子一梗,霸气的双腿忽而并起来了。 阿姨刚收拾完屋子,拎着垃圾袋出门,扭头便对上一双湿漉漉的眸子。 谁家的小猫? 哎!不对。 “你怎么坐在外面呢?” 她冲孟希问出口,蹙眉盯着这孩子通红的眼,语气中隐约透着一股怜爱。 “阿姨。” 孟希起身,锤了锤自己酸麻的膝盖: “你能让阮先生出来见我吗?我有话跟他说。” 那阿姨听了他的话,认真思考一下。 “孩子,他一大早就出去了,说这几天都不回家呢,你不知道?” 这话不禁叫孟希迷迷糊糊地眨了下眼: “他、这是他说的?” “是啊,你快回去吧,有什么事儿跟他打电话说,好吗?” 孟希没跟她提自己被阮星辰多渠道拉黑的现状,点了点头,目送阿姨走进电梯离开。 他双肩往下一塌,转身,俯要拾起地上的坐垫。 起身后塞进左屁股兜的手机猝不及防震了下。 孟希脊背倏地站直,伸手把手机掏出来。 臂膀与后腰扭转的弧度相辅相成,仿佛在复刻什么标准体操动作。 只是这位运动员没有夺金牌的热情,板着一张脸,目光落在手机屏幕的短信上,缓缓瞪大双眼。 孟令韬给他转了十万块。 整整十万块! 孟希又把后面一连串的零蛋数了一遍才敢确认。 “啊,发错人了吧?” 孟希惊奇,眼珠滴溜一转,打算侥幸装死。 就算真是他的好大哥转错了账户,那他也不大想还。 主要因为最近手头实在紧张,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他会牢牢记在心里。 下一秒,屏幕上端出现孟令韬发来的消息。 孟希咬着嘴唇,做了充足的心里建设才点开。 [孟令韬:钱收到了吧,去买身得体的衣服,别在我婚礼上丢脸。] “呃……”原来是这样。 孟希不免一阵失望。 他现在倒期待还不如是转错了呢,起码能自主支配。 [嘻嘻:哦,好叭。] 孟令韬点到为止,很不屑于跟他多说半句话。 能不跟孟令韬扯皮,孟希简直要高诵“阿弥陀佛”,当即干脆利落地跨上自己那只大包离开阮星辰家门口。 他对于服饰领域一窍不通,只揣着十万元“巨款”奔赴海市档次最高的商场。 楼上楼下转了许久,他终于迈入了一间自己听过且还算熟悉的外国品牌店内。 导购十分热情,目光也不着痕迹地将他的装束打量一遍。 “我想要一身成衣西装,如果可以,再配双鞋子。” 那人一听他的需求,微微挑眉:“好的,您先坐下稍等。” 然后孟希便见对方打手势叫来了另一个小姑娘。 “您好先生,我是Mia,我给您那瓶水,西装这边来看吧。” “我们新到了一批夏季新品,都是秀款,我来帮您量一下尺寸吧。” 孟希抬起两条胳膊,像个稻草人,在Mia的指示下就进了试衣间。 等他出来,Mia摸着下巴仔细端详了两眼。 有佼好的脸蛋和身材摆在那里,难看总归是不大可能的。 “您气质非常好,穿西装一下子就更亮眼了,但这身似乎有点不大适合,是戗驳领和双排扣的问题吗?显得有些沉闷呢。” 孟希耳边围绕着她的分析,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好陌生的身体…… 他莫名一股眩晕感,也许是直直盯了太久,也许是这里的顶灯太过光怪陆离,他二度挑眸望向镜子,居然与一个五官模糊的人对视上。 那人穿着戗驳领烟灰色西装,整张脸像是被故意擦除了,被一团白蒙蒙的雾占据。 孟希猛地跌坐下来。 “孟先生?您怎么了?” Mia连忙一个大跨,伸手扶住他,又拧开了一瓶水。 “……没事,没事。” 孟希撑着自己的额头,用力吸进一口气,才探出双手捧住矿泉水瓶。 缓和过后,他仰起略显苍白的脸,朝导购小姐笑了笑: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哪件合适?” Mia瞧着他的脸色,愣了一下,才把手里的衣服重新举起,仔细介绍。 孟希只是浅浅扫了一眼。 “但是要比您身上这套贵一些。” “贵多少?” 导购给他看了一眼价签。 孟希眉头猛跳,即刻便起身。 Mia还以为他要放弃,可对方只是长叹一口气,就伸手接过那衣服,重新进了试衣间。 迎来一位大客户,导购不由得内心雀跃,但转念想到这财主刚才的诡异举动,她怕孟先生是低血糖,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两块软糖,守在门外。 “孟先生,鞋子我放在门口了,您也一起换上吧。” “谢谢。” 里面传出轻轻的一声,两只皮鞋被拿了进去。 几分钟后,孟希还未走出来,Mia有些担心,叩叩门: “您还好吗?我进去了?” 试衣间的大镜子使得光线更加聚焦,如同穿越到了T台之上。 Mia嘴巴张启,由衷地“wow”了一下。 立在镜子前的孟希侧过头。 “您看,我说得没错吧!”Mia认为自己的推荐很成功:“您穿这套太漂亮了。” “漂亮?” 孟希歪了下脑袋,嘴里念叨着,总觉得怪怪的。 Mia没有解释,把糖塞给他: “您出来看一下,我记得这套搭配还有一只镯子,我去帮您拿来。” “不用了,我……” “就试一下嘛,没关系哒。” 孟希抵抗无能,被哄着戴上,卡扣一合,眸色瞬间亮了。 还确实蛮好看的嘛。 他美滋滋打量着自己,已经没了方才那种无端的惊恐。 “楚总,您来了呀!” 孟希听到之前迎自己进门的那位导购如是说道。 脑中一根弦绷紧,他条件反射地往墙后躲了躲,侧目偷偷望过去。 正进门那穿得浪荡高调,怀里搂了个小男生的,可不就是楚逸吗! 真是冤家路窄。 孟希不免攥起手掌,指甲埋进肉里。 Mia站在他身后,见状也朝门口瞧过去,神神秘秘地靠近他耳朵: “孟先生也认识他啊?” “嗯?你说,那个人吗……” 孟希虚弱地抽了一口气,眼神犹豫地瞟向她。 “对呀,那不是先卓传媒的小楚总嘛?他可是个大名人。” “怎么讲呢?” 孟希的好奇心又被轻而易举钓起来。 Mia想到大客户身上这一套衣服下来的提成,讲起八卦来眉飞色舞愈发起劲: “你别看我们服务业虽然挣得少,但猛料每天都能听到……传闻说他逼死了自己的老爹,就是老楚总,你知道吧,然后就顺利继承了公司。等他上任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大刀阔斧搞改革,把以前立下汗马功劳的老员工全裁掉了嘞。” “这还不是最精彩的,我告诉你哦,他的私生活那才叫一个丰富多彩呢!” “从大明星到小网红,换人比换衣服还快,就我上班这不到半年,这是第五个了,还都是年轻的小嫩男。” 她讲这些事情时像变了个人,绘声绘色的。 孟希没有露出吃到大瓜后应该表现出的神情,反而紧缩眉头,嘴巴也闭紧了,倒像是有些反胃。 Mia生怕他再犯病,慌慌张张地住嘴。 她的大财主胳膊撑住墙,惨白的脸蛋一揪,然而接下来,Mia注意力偏离,视线转移到大步流星瞬移到两人眼前的小楚总身上。 刚讲完人家的八卦,Mia心头警铃大作,有些畏惧地朝后一躲。 可人家却不是来向自己寻仇的。 “恩恩!” 楚逸抛下了他正在挑选服饰的小情人,不知所云地喊一声,双手捏住孟希的肩膀。 “恩恩,你终于回来了吗,你回来找我了……” 男人一脸痴色,额头贴着面前滚圆的后脑勺。 而对方只是后背对着他,楚逸眉宇间溢出震惊与疯狂,嘴角深深地勾起来,脸上肌肉都在颤抖,瞧上去十分怪异,自然是注意不到他怀里的人也在抖。 孟希机械地甩过脑袋,猛然挣脱开。 楚逸伪人一般的笑容凝滞在面上,目光霎时间变得冰冷,盯着一步之遥强颜欢笑的孟希。 “楚总,是你啊……哈哈,这么巧。” 店员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弄得面面相觑。 孟希也尴尬得很,根本没听见楚逸刚才是说了句什么,还以为他是来掐自己脖子索命的,差点就要喊出声了。 小楚总仍旧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平复,孟希抓住这个机会,连忙侧过头问Mia: “你快算算这一身多少钱,我要结账。” Mia也还呆滞着,一听到“钱”这个字,眼神才忽然清醒。 “哦!好的,您请跟我来……” “孟希。” 楚逸一声阴森的低吟打断了孟希前往收银台的脚步。 小猫后脊的毛都竖起来,进入战备状态。 他回头,换上一副木然的假笑: “哎?怎么啦楚总?” 楚逸又恢复了往日的装模作样,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 “这身衣服不错。” 孟希头脑风暴半天,正要回复一句“谢谢,你还蛮有眼光的”,楚逸就扭头看着自己的小男友继续开口: “宝贝儿,你喜不喜欢?我买给你穿。” 孟希还没说话,Mia倒先回答—— “楚总,这身我们店只有一套呢。” “哦?是么?” 楚逸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盯住孟希: “那就更好了,你脱下来就行。” 小男友躲在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不敢过来,Mia闻言却大咧咧地维护自家大客户: “这不太好吧。” “我有跟你说话吗,小姐?” 楚逸挑眉,口中的称呼还算绅士,可从语气到神色,无不是活脱脱的威胁震慑。 Mia咽了口唾沫,不敢说话了。 孟希一个闪身挡在她面前。 这套西服对他而言实在是很合身,腰线服帖地勾勒出身材,如同为他量身打造,本来便是属于他的那般。 “楚总,不至于吧,买东西总要讲究个先来后到的,为难人家店员做什么呢。” 他微微仰头,那对蕴着一汪水的眼睛瞬间瞪过去。 小楚总凝视着他的脸,捕捉到丝丝熟悉的倔强情绪。 “行啊,”男人兴味盎然,上前一步俯下身:“那我来为难为难你吧。” 孟希纹丝不动,但想到导购说他私生活混乱的八卦,一瞬间没藏住嫌弃的眼神,侧了侧身。 两个人的声音只能被彼此听到,店员们瞧着他俩虽然不像正常交流,倒也没有再肢体接触,便该干嘛干嘛去,全当看不到。 “楚总该不会又拿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出来要挟我吧,就为了一件衣服?” 孟希不解地瞟向他。 那种目光,似乎在表达着——“如果你真想要,我也可以施舍给你”的意思,立马令楚逸压下嘴角: “你不怕?” “怎么就不怕了?但这身衣服我也是真的想要呢。” 孟希诚实说道: “我说楚总啊,我毁了你的大计,实在抱歉,但我也不是故意的嘛,你当初选择用我的时候,就该知道我很笨。” “你笨么?我反而觉得你是特别精明呢,把傅文州都能耍得团团转,他知道你在他办公室装了窃听器吗?” 孟希惊讶。 他惊奇的倒不是楚逸这话,而是对方居然敢当众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来。 “你和傅文州积怨已久,也不是我做一小点点卧底工作就能逆转的,现在他已经把我踢开,这些事就更跟我没有关系了,至于我的那些‘秘密’,就由楚总随意处置吧,咱俩以后就当不认识。” 孟希一手揣进口袋里,肩膀往上耸了耸。 楚逸忽而笑出来,孟希还不知道为何,那个年轻的小男生便过来撒娇:“楚哥,你们聊完了没有呢,还给不给人家买衣服呀?待会儿去画展要迟到了呢。” 小楚总的脸上肉眼可见露出被打扰的不耐,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 男人眉头一挤,目光流转,不悦的神色刹那间消失不在,又变成了完美情人: “当然买啊,宝贝儿,看上哪件了?你瞧他身上穿的这套怎么样?” 小男友被迫抬眼瞅着孟希,视线带有一种“同行”之间的审视。 楚逸揽住小男生的肩膀,忽而戏谑地再次望向孟希: “傅文州让你自己来买衣服,还真是不够体贴,你说他是不是老了,床上功夫也不怎么样吧?” 孟希一阵想吐血,这楚逸根本听不懂人话,当然,纯粹羞辱的成分居多。 “楚总,你说得极是呢,你看我,都从总裁助理被贬成了艺人小跟班,他哪像你这么疼嫂子呀。” 他启唇,顺着楚逸的话往下说,伸长脖子叫导购过来: “刚才那位姐姐?你们家大客户来了,还不把镇店之宝拿出来给楚嫂掌掌眼?小心楚总投诉你们。” 导购闻声,有些不知所措。 楚逸冷着一张脸: “按他说的做。” 小男友没什么心眼子,瞧见导购推出来的一排衣服,激动不已。 孟希倒先挨个扒拉,故作浮夸音调对着俩人: “这些都跟嫂子好配呢,我好羡慕你,有个这么大方的男朋友,不像我参加自己哥哥的婚礼都要提前几天来买套西服,哎!楚总呀,嫂子要是真喜欢我身上这款,那就买下吧,不过你们两口子能不能大发慈悲,借我穿一天?” 楚逸被他吵得心烦意乱,周围的客人似有若无地投来目光。 楚总好歹也是个体面人, “孟希,你疯了?闭嘴。” 他低声恐吓道。 孟希却摆出一张天真烂漫的脸:“别害羞嘛,爱要大声说出来。” 楚逸咬牙,面部肌肉抽搐。 “不用试了,浪费时间,把这些都包起来。” 果然大方呢! 孟希没想到他还真的能给小男友花这么钱,自然,小男友本人瞧上去也受宠若惊。 “我今天还有事,咱们走着瞧吧,亲爱的小希。” 楚逸话语暧昧,笑里藏刀,抬手碰了碰他的脸。 孟希的虚张声势一碰就倒,身体不动,脑袋慌忙朝后躲去,凭空挤出层双下巴。 这么喜欢乱搞的一个人,要真被他碰到脸,孟希可要报警了。 “呵呵,楚总再见。” 他转身就进了试衣间,步履匆匆。 楚逸冷笑一声,掏出一张信用卡扔给导购,交代道: “除了这些以外,他身上那套衣服,我也付了。” “噢,好的。”导购不理解,却也照办了。 小男友听到他这番话,心里直犯嘀咕,不晓得自己刚攀上的高枝和那个漂亮男生之间有什么关系。 不过谁管呢,这高枝给自己买了这么多名牌! 走出奢侈品店的那一刻,男生脖子都挺直了,神清气爽,只是太过高兴,以致于他完全忽略到金主悄然转变的表情。 “怪不得姓傅的稀罕成那样,确实够辣。” 楚逸忍不住嗤笑,而后点上一支香烟,含在嘴里缓慢地吸。 敢当面顶撞他的人不多。 直至今日,小楚总才蓦然反应过来,当初酒吧里孟希那副柔弱可欺的样子,都他妈是装的。 奇怪,这股抓心挠肝的感觉居然不是烟.瘾么? 楚逸吐出阵阵白色烟圈,心头却还并不满足,依旧烦躁无比,扭头盯着品牌的英文,很想冲进去把刚才那个伶牙俐齿的小兔子拖出来。 身旁的小情儿忽而被搂住肩膀。 他嗓子呛得想咳嗽,本来想提醒一句——商场内可不让抽烟的啊! 但楚逸的胳膊相当使劲,捏得皮肉生疼,他只得抬起下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男人的神情,瞧见对方连太阳穴处的青筋都爆起,立马噤声了。 小楚总拿出手机,指腹在屏幕上点点,翻出一个八百辈子都不联系的人: [给你老婆买了身新衣裳,挺漂亮的,不客气。] 他发过去这条,就把两人的聊天框删掉。 毕竟傅文州不可能回复。 孟希换下衣服,自己把手镯褪下来。 Mia迷妹一般的目光从他踏出试衣间那刻便萦绕在身旁: “孟先生,你太厉害了。” 她肃然起敬。 “什么。” 孟希不自在地搓搓自己的手腕。 “你连楚总都能治,吾辈楷模啊,下次到店里买东西还找我哦,你现在可是我偶像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结账吧。” 他还治得了楚逸?把人得罪完了还差不多。 “好嘞。” 导购去拿POS机,又匆匆折返回来:“欸孟先生,前台告诉我楚总帮你把账单结了哎。” 听到她的话,孟希忍不住表现得匪夷所思: “啊?” “是呀,你看,账单都留下了,不过镯子钱没付。” 孟希捏着那账单,太阳穴直突突。 他不过随口一嘴,楚逸还真付了钱? 干嘛呀。 孟希想不明白,也根本不愿意和他扯上关系。 Mia还在问东问西:“您跟楚总是什么关系啊?” “以前什么关系不知道,今后估计是敌人了吧。”孟希嘟囔一嘴。 “您说什么?” “没事,你把钱给他原路退回去,我再付一遍。” “这……我去问下经理。” 孟希安稳坐在沙发上,心里却如重石投深潭,一圈一圈的碧波涟漪扰人烦。 这回,楚逸这条大腿他是注定抱不上的了。 “孟先生孟先生,我请示过经理了,她说需要走一下程序,您稍等一下。” 孟希恍惚地点点头,又叫住她: “你这里只能刷卡吗?可不可以线上支付?” Mia微微一怔,说可以。 孟希没想到自己买套西装都能一波三折,此时安静下来,赶紧靠住沙发闭目养神。 他本是一个无神论者,现在也有些迫切地也要去苍华山的那处道观拜拜。 唉,什么无神论啊。 从在这世界上睁眼的那一刻起,他的观念就被击碎了。 一阵乐声占据了他的双耳声道。 是弦乐,《蓝色多瑙河》的节奏突然响起,明快悠扬。 孟希被宏大的交响乐包裹住,迷迷糊糊睁开眼。 原本还坐在休息室的他,身侧光影变化,已经是另一番天地。 “恭喜恭喜。” “刘总!中午好啊,感谢你来参加犬子的婚礼。” 孟希端坐在宾客席中,才发现自己走了这么久的神。 孟令韬几分钟前才来警告过自己老实坐着别乱说话、别瞎跑,视线还在他身上停留许久,对他今日的装束作出重大指示—— “嗯,这回还挺像个人。” 什么鬼形容。 孟希撇嘴,亏他今早还特意去理发店做了个发型。 “你好,”他打了个响指,喊住适应生,从对方手中托盘里端下一杯橙汁:“谢谢。” 孟家长子的婚礼盛大无比,礼厅中各界名流纷纷道贺。 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场面,见到这么多人呢。 “楚哥也到了。” 孟希耳朵一动,下意识偏过头去瞧。 果不其然,就是楚逸。 他跟自己那位大哥站在宴会厅门口处交谈,而男人身旁,挽着位身高不相上下的女士。 重要的场合,还知道带个女伴嘛。 孟希暗暗冷嘲,眉毛往上一挑,嘴巴歪了歪,抿口橙汁。 他耳尖天线似的立起来,却听闻令人震惊的信息: “楚总,您和夫人请坐在这里。” 等一下! 夫人? 楚逸结婚了? 孟希诧异地捧着玻璃杯,后背往下滑,躲在椅子后,力求不被发现地偷瞄他们那桌。 两人瞧上去相敬如宾,没什么过度的亲密接触。 那声“夫人”,要不是老婆,难不成还能是楚逸他妈? 孟希晃晃头,立马否定了这个猜测。 他对楚逸的鄙弃和厌恶顿时爆棚。 都有家庭了,居然还出去乱搞,搞得还是一群年轻小男生。 孟希不禁无语。 这就是传说中的龙傲天男主吗? 完全没有格调。 今天孟希似乎吐槽上了瘾,尤其是对楚逸的人品,他能写出篇长篇大论来避雷。 时间一到,宴会厅大门关闭,典礼正式开始。 他从头等到尾,愣是没有看到傅文州的身影。 男人出差倒是情有可原,但程家却也不闻不问。 孟令韬可是亲自到程家送过请柬的。 有了对比,孟希才切实感受到傅文州的权势地位。 “接下来,我邀请在场所有的亲朋好友,大家响起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的新人入场!” 孟希傻呵呵地作出反应,拍了两下手,转头看向自己素未谋面的嫂子。 婚纱圣洁又美丽,而衬托着中间的面容,更是动人。 大家都很给面子地注目欣赏。 而宾客席中只有一个耷拉着脑袋的,叫孟希,他心不在焉。 孟希拿出手机,无聊地划来划去,忽而瞧见一条资讯。 [刚刚,本市知名企业家豪掷百万……] 这么标题党的新闻,他还真的点了进去。 然后孟希就明白这篇文章为什么会推给自己了。 因为那位“豪掷百万”的企业家——是傅文州。 [今日,新阳基金与海市慈善总会联合举办《以爱为名》专题慈善珠宝拍卖会于豪盛酒店圆满落幕。] 新阳基金? 好耳熟的名称。 上面依旧没有一张傅文州的正脸照,只是提到他的名字,让孟希知道他花了三百万买下一枚钻石戒指。 孟希疑惑地往上划到时间。 这不就是今天吗? 他睁大眼,又往周围扫了一圈。 傅文州回国了。 孟希又开始心烦意乱,面对满桌子的佳肴,竟罕见地食不知味。 婚礼结束,孟希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浑浑噩噩地坐进去。 “先生,去哪儿?” 孟希脑中回荡着司机的问题,仿佛被操纵了,从手机里调出一个地址。 老城区的环境总是特殊,狭窄街道之上,层层叠叠的梧桐叶随风摇晃。 孟希下了车,觉得此地好像暂且与海市的三伏天割裂开来。 他举起手机,借助午后的光影,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 这家面包店太难找了。 图片上没有招牌,导航的路线也不大准确,兜兜转转,孟希最终是循着浓厚的麦香找对了位置。 目测店面很小,连接居民楼,只露出一个不大点的窗口。 门前一棵大树阴凉里,有个卧在藤椅中的老人,徐徐扇风。 孟希四下打量一番,视线终是投向老人脚边趴着的拉布拉多犬。 小狗原本闲适地待在主人身边吐着舌头,察觉到有人靠近,当即撑起两条前腿瞭望。 老人也扭头过来。 “您好?” 孟希刚开口,就发现了老人灰蒙蒙的瞳孔。 “这里今天不营业吗?我是来买面包的。” “营业,但老板这会儿有事出去了,你要不等等再过来?” 老奶奶一笑,这下子孟希便确认,她看不到。 “不用,我没什么事情,在这里站会儿吧。” 他说完,俯下身看看那小狗。 也许是发现这位陌生人没有恶意,狗的戒备心下降,重新爬下来。 “它多大了呀?” “你说点点?七岁了,跟了我五年。” “它叫点点呐,真可爱,你好。” 孟希蹲下来跟小狗打招呼。 拉布拉多抬起脑袋蹭蹭他的手掌,触感柔软,让孟希一时间陶醉了。 他就是很招小动物喜欢的人类一只呀。 “咦?我刚才就听你的声音很熟悉,我记得,你以前跟你哥哥常来这里买面包,那个不爱吃葡萄干的小孩,是吗?” 孟希指尖一抖。 他第一反应是老奶奶认错了人,可…… “你好多年没来了呢,是不是搬家了啊,不对,你哥哥前几天还过来买过几次吐司的。” 她的形容,孟希却将真正的大哥孟令韬推到一边,脑袋里完全是傅文州的脸: “您说的那个人是姓傅吗?长得很高……” 孟希说到一半,又想到老人家眼盲,便闭上了嘴。 “姓什么我不知道,他鼻梁这里有个痣我倒是很清楚呢。” 老人伸手在自己脸上一点。 孟希愣住了。 “哈哈,我那时候还看得见……”老奶奶笑完,却恍然意识到不对劲:“你不是那个孩子吗?” 身旁的人缓缓由蹲姿起身,唇珠发颤。 怎么回事? “抱歉,我先走了。” 孟希不顾老人家的疑惑,飞速转身朝马路走去。 这个世界不对劲。 前有楚逸人设翻车,现在又让自己接二连三地凑巧听到傅文州的各种侧面描绘。 是系统知道了他的苦恼,在旁敲侧击给他送小抄? 可傅文州不是反派吗?! 孟希脑袋里乱糟糟的,几缕思绪拧成一团,整理不出个东南西北来。 今天,他知道了,那时候给心脏病患儿拿钱的人不是关毅,而是傅文州。 他也知道了,傅文州跟弟弟的关系并非外界说的那样恶劣,甚至十分融洽亲密。 所以呢?然后呢? 无数个声音在心头喧哗。 这些事情到底跟他有什么关系,他该怎么办啊! 孟希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摇晃,直至天黑,才坐上了回家的72路公交车。 城市的灯光辉煌璀璨,不断地透过车窗打在他身上,明明燥热的夜,他却浑身冰凉。 他空着肚子,也没买晚饭,就上了楼,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抬脚走出电梯。 眼前视物昏暗模糊,他望见自己门口立着的背影,竟呆呆地不敢辨认。 他扶住墙,站在几米开外的位置,嗓子有点发紧,说不出连串的话: “傅——” 男人回头,目光登时钉在他身上。 孟希这才留意到,傅文州脚边大包小包的全是东西,门口还摆着一只行李箱。 他怔了许久,脑中嗡鸣。 “你、你来干什么?”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只是尾音劈了个大叉,沙哑得像渴了许多年,相当刺耳。 傅文州是结束那些事情就过来了吗?就像这样一直等在门口吗? 这个猜测孟希想都不敢想。 从天亮——到天黑? 两个人依旧保持着几米的距离,谁也不主动靠近。 傅文州稳稳地矗立在那里,眼中的情绪一层一层剥落,套在孟希头顶。 他听到男人启唇—— “你说你想见我。” 冷掉的身体倏地热了起来。 第37章 过敏 老总还是神偷? 孟希有些呆滞, 此时此刻,他的大脑不太能够处理这句话。 他皮肤微微发烫,整个人都在向外散发着奇异的热气, 掺杂一种淡香。 傅文州依旧没动弹,只是转过身瞧着他, 不太明显地吸了下鼻子。 优秀的捕食者, 拥有绝对灵敏的嗅觉。 孟希被他盯得更热,指尖伸进左边袖口里, 沿着镯子挠挠手腕。 “我……我没有说过这种话。” “你有。” 傅文州迅速回复,打乱了孟希的言语节奏。 他顿了顿,眨着眼睛瞥向男人,手指还在抓挠,摇摇脑袋, 仍是不承认。 “你电话里告诉我的,我记得很清楚, 快过来开门。” 对方抬起下巴, 明明命令的话,语气却并无半分老板的威严,连强硬都算不上,更像乞求。 孟希抿唇, 从兜里摸出钥匙,慢悠悠地靠近他。 傅文州轻轻闪身, 目光始终落在他额头的发。 孟希余光瞥见他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 思绪忽而回到上上上个周末。 那是傅文州第一次造访他家。 男人今日却轻车熟路多了。 孟希看着他提袋子,想帮忙但不知道从何下手。 不管怎么做,好像都很奇怪。 傅文州并不需要他来添把手,自己将行李贴在墙边, 就径直走入厨房,拉开冰箱门。 孟希脑袋晕晕,反观傅文州,倒更有主人派头,将带来的食材整整齐齐码进去了。 “……你,你到底要干嘛?” “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落地去参加活动,下午一直在开会,结束我就到这儿来,你确定第一句话要跟我说这个?” 傅文州这番话让孟希莫名察觉到几分委屈情绪,男人垂下眼眸,疲惫之色难掩。 孟希霎时间闭嘴。 这种相处氛围,让人五脏六腑都发痒。 “吃过饭了吗?” 傅文州把冰箱收拾好,问道。 孟希摇摇脑袋,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手腕处又开始痒,就脱掉西装外套,撸起衬衫。 身旁男人的视线立即锁定在他腕上的一片红肿,然后是镯子。 孟希还没反应过来,小臂就被他抢去捏紧。 傅文州一条胳膊挤进他怀里,迅速取下那手镯。 “谁给你买的?” 孟希呆愣愣地盯住自己起了一圈的小红疹子,又转头望向傅文州,看到他紧皱的眉头。 他不理解地开口: “当然是我自己买……” 傅文州一反常态,或者应该说,恢复了他往日威严的样子,厉声打断孟希的话—— “你只能戴纯银和纯金的首饰,忘了吗?” “我……” 孟希一头雾水,全然不懂傅文州这突然的怒气源自何处: “你在说什么呀。” 紧张的氛围瞬间寂静。 闻言,男人表情冷在脸上,眼中掠过一丝慌乱,颇不自然地立即撇开目光。 极其罕见。 “好痒啊。” 孟希嘀咕一声,不再搭理他,伸手想去挠。 然而,傅文州却沉默地抬起胳膊环住他的腰,紧紧握住他打算抓挠的另一只手。 “干吗?” 孟希讶然,偏偏男人力气还很大,他压根挣不脱。 “不能动手挠,这是过敏。” 傅文州一边冲他解释,一边不知在给谁打电话。 孟希起初还没有这么难受,现在被他牢牢攥着一只手,伤患处火辣辣钻心地痒,可是挠不到,一点办法都没有,弯曲胳膊在自己和傅文州衣服中间蹭。 傅文州迅速交代完电话里,又把他另一只手钳住: “别闹了,我们去医院。” 他的下巴好像蹭了蹭孟希的脑袋。 出乎意料,没有想象中那么柔软,有股不太好闻的化学药水味。 男人只浅嗅一口,便拧着眉头把人半搂半扛地带进车里。 这是孟希第一次坐傅文州的车。 和孟令韬那辆不同,后座没有隔板。 空调冷风吹着,车内气息微弱,但孟希能感受到,和傅文州身上是如出一辙的。 仿佛他被男人一点一点裹.紧。 就是座椅有点硬。 “唔!” 不知过什么障碍的时候颠了一下,傅文州抬眸朝后视镜,瞥向司机。 “抱歉、傅总。” 听到司机的声音,孟希才恍惚明白车里不止两人,睁开眼一瞧,猛然发觉,他还真是被傅文州搂在怀里的。 两条胳膊被锁住动弹不得,他头也不太好抬,只能稍稍一歪,抵在傅文州胸口处。 砰砰。砰砰。 好吵啊…… 孟希眯着眼睛,深呼吸几口,试图平息自己的心跳,而贴着的人好像在跟他一同起伏。 鼓点似的声音未停。 “傅文州……” “下车。”男人在他胯骨上拍了拍。 孟希磨磨蹭蹭地挪屁股,最终还是被傅文州一把掳下去。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西服外套被傅文州攥在掌心里,拿了过来。 【到底是老总还是神偷啊?】 孟希歪着嘴巴,暗地里嘟嘟囔囔。 这医院他没印象,傅文州貌似动了点特权,打个电话就把孟希从急诊送到皮肤科医师手中。 那大夫不过中年而已,态度还不错,轻轻扫过他的手臂,就断定是过敏,开始敲敲键盘: “最近有接触过什么东西吗?或者戴了金属的手表表带?” “他新买了劣质金属的手镯。” 傅文州立即回复。 孟希坐在一旁,听到这话不禁皱了下鼻子。 【什么劣质金属,花了我两万六呢!】 “你是第一次以前有过这种症状?对别的东西过敏吗?” 医生看向孟希。 但这位病人瞧上去傻乎乎,眨了眨眼睛,抿唇:“应该没有吧。” “嗯,那我先给你开点药,有涂抹的药膏,也有药片……不用太紧张,人的体质会根据短期的生活习惯而发生变化,注意饮食,按时服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如果可以,你明天上午可以再来测一个过敏原,以后能尽量规避。” 医生将打印完的药单送到傅文州手中。 “好,我们明天再过来。” 傅文州拽着他去缴费,抓药,再次送回车里。 孟希脑袋稍微清醒了些,面对给两人拉开车门的司机,张口便热聊起来。 未知来源声音:【跟别人倒热情得很。】 俯身的脊背明显绷住。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系统的声音了。 孟希倏地坐直身体,傅文州挤进来,他就往一边靠了靠。 “走了。” 男人冷淡地吩咐司机,一抬手,便将西服外套盖在孟希被冷风直吹的膝盖上。 但回去路上,傅文州没有再抱着他。 孟希托着脑袋,看向两人之间的相隔“万里”。 傅总忙于接打电话,应该是在处理工作。 “给你们开这么高的年薪,还要解答这么多愚蠢问题,不然这个老板你来做?” 他将电话那头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把孟希听得一愣一愣。 忽然,他的手掌按住孟希一对爪子,压在自己腿上。 “明天中午之前,做不出一份完整的计划,你就直接写离职书。” 男人挂完电话,单手拿着手机滑动,眼皮都不抬,缓缓启唇: “看什么?” 孟希被他抓着手,疑惑地挑了下眉,瞧瞧自己的胳膊,又抬眼瞅向傅文州的侧脸,冷峻的面部线条,被手机屏幕点亮。 “你是不是很久没睡觉了?” 【情绪这么不稳定,肯定很缺觉。】 傅文州侧过头,没说话,至于眼神,孟希瞧不太清楚。 “我……你之前在我家说的话好奇怪,你是早知道我对金属过敏吗?”他一鼓作气问出口。 孟希极力聚焦目光,却依旧望不到他的眼神。 傅文州不着痕迹地将脑袋扭回去,倚着座椅,稍稍扬起下颌: “我很累,脑子不大清楚,胡乱说一些话,你没必要放在心上。” 他放下手机,两指捏着眉骨掐几下。 “哦。” 【是这样吗?】孟希不知道该不该信。 两个人上楼,家门一闭,他才恍然惊醒。 傅文州怎么如此自然就进来了呢? 男人打开行李箱,拿出一双拖鞋把皮鞋换下来,纳入柜中,又将柜里孟希的那两只搁在他脚边。 孟希瞧着他的动作,慢吞吞地换了鞋,再抬头,傅文州卷起衬衫袖子,已然来到冰箱前。 “给你煮年糕汤吃,好吗?” 男人侧目问道。 孟希歪起脑袋想了想,点头。 “去把衣服换下来,我给你涂药。” “现在就涂吗?” “你不痒了?” “痒……”孟希缩起脖子,又看到自己逐渐肿大的手腕,鸡皮疙瘩都快掉下来了:“那我去洗个澡哦。” 傅文州拉住他。 “你这样洗什么澡?患处不能碰水。”男人把医生嘱咐过几遍的话再次告诉他。 “那我用浴缸泡一泡吧,保证不碰到。” 孟希发觉他眼神里仍带着怀疑之色,就不再解释,甩开他的手转身回卧室。 借助泡澡,孟希也能暂且冷静下来。 傅文州如今就在一墙之隔的厨房给他做饭。 【搞什么呀。】 了解的事情越来越多,他反而愈发迷茫。 孟希把自己从水里捞出来,浴巾裹住身体,慢慢吸干皮肤上的水珠。 天气炎热,他洗澡的水没什么温度,伸出手臂在灯下一瞅,那圈盘虬的红疹已经呈现诡异的立体状态,跟白嫩的其他部位对比,实属骇人。 他吓了一跳,忙换上睡衣,哒哒哒地跑进厨房。 傅文州穿着还是工作那套,可站在灶台前,竟有股家庭主夫即视感。 孟希脚步放轻,探进半个脑袋去,见案板上的材料皆切剁完毕。 “洗干净了?” 他正以为傅文州没注意到他,不曾料到下一秒男人就立即扭头,语气是不常见的轻挑。 孟希身上一件圆领大T恤,盖住了短裤,乍一看像光着双腿。 傅文州原本游刃有余的视线,忽而一凝。 孟希又把下唇咬得破了色。 “你把药放哪里了?我好痒。” 他举起自己惨不忍睹的手腕甩两下。 傅文州当即擒住他的手: “跟我过来。” 孟希跟个布娃娃一样被放在沙发,男人随意往茶几上一坐,从身后变出两管药膏和三四根医用棉签。 两人膝盖相贴,显得本就狭窄的空间更加逼仄。 孟希跟他的腿蹭了半晌,光裸的皮肤隐隐发痒,就抬起脚上了沙发,压在屁股底下。 说心里话,涂药的姿势有很多。 但傅文州一个都没选,拎起他的手指,把胳膊凑到自己眼前,几乎要贴上去,鼻息的热度都沾在皮肤上。 孟希觉得更痒了:“需要离这么近嘛?” “我有近视,看不太清楚。” 他张口就来,但手上动作确实温柔,涂得相当细致,指腹捏着孟希软绵绵的手指头,时不时翘起嘴往红肿部位吹两下。 这回,滚烫发痒的位置蔓延到了耳根。 孟希忽而身子往前一趴,盯住傅文州专心致志的脸,俨然是在琢磨他口中的近视真实性几何。 “不舒服?”傅文州掀起眼皮,跟他审视的目光相对。 孟希摇摇头,嘴巴旋即抿起来。 鼓起来的一圈大包被透明药膏均匀覆盖,看上去并没有好多少。 但触感冰冰凉凉,着实消磨了孟希的些许痛楚。 “老实待着,等会儿饭后再吃两个药片,睡觉之前把另一支涂了。” “哎。” 孟希见他起身,下意识把人喊住,仰起头。 傅文州垂眸,瞧见他明眸和脸蛋,喉结滚了滚,依然摩挲着手中柔若无骨的指头—— “怎么了?” 把人成功叫住,孟希霎时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脑袋里琢磨着男人刚才的话,无端问出一嘴:“你还真会做饭呀。” “会一点。” “为什么呢,你还需要自己做饭吗?” “偶尔。” 一问一答,内容并没有什么营养。 傅文州见他沉默,便弯腰,把他的手爪子搭回他自己膝头。 “时间不早了,坐好别闹。” “等等……”孟希纠缠上他,伸手抓傅文州的胳膊:“你说我睡前还要涂药,你帮我涂吗?” “不然呢?你还能找谁?” “我也可以自己涂的,难道——”孟希扭头,抻长脖子遥望墙根底下傅文州的行李箱:“你该不会要住在我家吧。” 傅文州顺着他的视线瞥过去,一语不发。 第38章 好软 要不要洗澡? 这是默认的意思吗? 孟希把自己挤成了大小眼, 表情满是质疑,绞尽脑汁思索着。 傅文州估计不舍得他再耗费那些仅存无几的脑细胞,于是直接开口: “我需要在你这里住一段日子。” 孟希只顾着惊奇, 等人走了才追过去。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错吧?住在我家?” 傅文州已经打开油烟机,热锅倾油, 噪声颇大, 似乎没有听到孟希讲话。 “傅文州!我可以自己涂药的!” 孟希提高音量,试图压过热油滋滋与锅铲摩擦的声响。 男人眼皮都不抬, 眉头使劲一蹙,扬起手臂,用虎口卡住他的两颊捏了捏:“闭上嘴巴,出去等。” 娃娃菜年糕汤的味道飘向四面八方,孟希挨着餐椅, 手掌把腮帮子撑起来,下一秒, 面前忽而搁了一只热气腾腾的碗。 室内空调温度较低, 能吃上烫嘴的晚饭,孟希什么痒不痒的都感受不到了,连忙拿起勺子: “太香了吧。” 他为之前对傅文州厨艺产生的质疑而道歉。 主要男人外表看上去真的不像是个会下厨房的人,甚至, 孟希都联想不到任何关于他的日常生活场景。 可对方又这么鲜活地坐在自己身旁,嘱咐一句“小心烫”。 孟希握着勺子, 莫名鼻尖有点发酸。 傅文州汤里没放醋, 调料都放得很少,纯粹是食材本真的鲜甜口味,很符合孟希的味蕾。 “好吃,年糕好软。” 孟希翘起嘴巴吹凉, 小口小口地咬。 男人瞧他只捞碗里的年糕片吃,便提醒一句: “少吃点,会不消化的。” “那你还给我做?我就喜欢吃又软又糯的东西。” 孟希嘴里嚼几下,唇角撇开,完全不理会他的唠叨。 对。 想不到有一天,“唠叨”这种词还会被自己用到傅文州身上。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傅文州轻声自言自语——“我知道”。 但抬头的时候,男人吃相斯文,并不像刚说过话的样子。 【是幻觉吗?】 还是系统又冒出来了? 孟希叹气。 他早晚得被搞成精神衰弱不成。 何况,怎么可能会是傅文州在说话呢? 男人知道什么?知道自己爱吃年糕? 孟希忍不住发笑,挑了蘑菇片和笋丝淹没进一匙汤里,送入口中。 “你真要住在我家呀?”孟希忽然想起这茬。 “嗯,为什么问这么多遍?很难以置信?” 【对啊,相当。】 孟希没吭声,继续埋头吃饭。 “放心,住的这段时间,我会承担一部分租金,百分之七十五,意下如何?” 傅文州负责商业谈判的人格仿佛冒了出来,只是面对这么小儿科的合同,不算很正式。 孟希勺子都掉了: “可,我这儿只有一间卧室,你没办法住的。” “沙发不是很好么。” 傅文州回头打量自己晚间即将入住的“床铺”。 “你开什么玩笑?”孟希瞠目结舌,声线有些不稳:“我怎么能让你睡沙发?还让你承担那么多房租。” “这种问题我没必要开玩笑,看来你很不情愿,那就百分之八十,开个价吧。” 孟希被他这番反向砍价的操作震惊到,大老板就这个谈判水平吗?青松集团还没破产还真是个奇迹。 “等一下,你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呀,傅总家大业大,别说租房了,买十套、十栋也不在话下吧?” 难不成他真说中了,青松集团倒闭了吗? 【乌鸦嘴乌鸦嘴。】 “到底是因为什么?作为……你的房东,你也必须给我解释清楚吧。” 孟希也不吃东西了,目光灼灼地望向他。 傅文州一开始就没怎么动筷,现在反而吃得津津有味。 “被父母催婚。” 他冷不丁说道。 孟希看着他清除了碗里的食物,优雅擦嘴。 【什么?!】 “准确地来说,可以不相亲,但要求我年底带一位伴侣回家,不论男女,他们觉得我三十年不谈恋爱,精神一定会出问题。” 傅文州抱臂,淡定开口。 孟希却睁大双眼,眉毛夸张地飞到额头上。 这段话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一时间,孟希都不知道自己该先惊讶于哪一句。 傅文州这么大年龄居然从未谈过一次恋爱,已然到了被养父母催婚的地步,标准降低至男女不忌。 这还是中国话吗! 他咽了口唾沫,脑袋里的小齿轮互相驱动: “你为什么不谈恋爱啊?择偶标准高?还是为了维持单身主义呀?” 孟希歪了歪脑袋。 男人斜他一眼,重重呼气,态度极其闪烁。 【该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孟希猛一挑眉,赶紧抿住嘴巴。 “其实,如果只是想应付父母催婚,可以找个合作伙伴陪你演戏嘛,反正他们又不蹲在你床边看。” 他很诚恳地思考出解决方案,心里不免对傅文州多了一丝怜悯的色彩。 无处发.泄.欲.望的男人,体内激素乱窜,怪不得总是喜怒无常。 接下来,傅文州便向他演示了一遍何为“喜怒无常”—— 男人听完他的话,盯了孟希几秒钟,竟勾唇轻笑一声。 孟希被瞅得直发毛,搓搓自己的胳膊。 傅文州点点头,像是认可了他的方案: “说得很好,所以我告诉他们,我正在跟人同居。” “哦。” 孟希脑子没转过弯,半晌才坐直腰板,拍案而起—— “同……啊?你说什么!” “百分之八十五。” 傅文州不急着安抚他的情绪,仅是淡淡启唇。 然而,效果出奇的好。 孟希慢吞吞坐下来,看傅文州犹如会说话的金元宝,马上又到交租的日期,他最近正囊中羞涩。 简直就是天降钞票嘛。 “我,我哪能这么黑?就分给你张沙发,还收钱?” “这是最基本的,除此之外,还有一笔片酬,数额多少取决你的演技。” 大导演兼男主角如是说道。 孟希琢磨一下他的话,表情一言难尽,嘴巴张了张又合上,再度捏起勺子。 傅文州却按下他的手: “不许再吃了,可以了。” 在孟希发愣时,肚子上忽然被人揉了一把。 孟希一抖,腹部的软肉猛地回缩,似乎炸了毛,满脸惊恐地瞪着男人。 傅总平静如常,端起两个人的碗,自顾自地起身: “去歇着吧,别睡着就好。” 他居然去刷碗了。 孟希目瞪口呆,垂下头瞅瞅自己的肚子。 扁扁的,他都还没吃饱呢。 “诶——” 傅文州在厨房喊他一嗓子。 每次都不叫名字,孟希还要眼巴巴地像小狗一样凑上去。 “又干嘛呀?” “去把烧水壶找出来。” 傅文州将碗摆好,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 “要水壶干什么?” “烧水、吃药。” 男人转过身,孟希下意识望着他的脸,但迅速,他视线突然弹开,划到傅文州衬衫上的污渍: “诶呀,你怎么也不戴个围裙,都弄脏了。” 眼前的人皱起眉毛,撅着嘴,发散出明显的娇气味道。 傅文州忍不住抽动嘴角,俯身道: “我又不是上门厨师,还随身携带围裙?” “噢……”孟希才想到自己家根本没这玩意,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那明天我去买吧。” “想我一直给你做饭?” 傅文州的头又朝他低了低,笑容十分柔软,有点不像傅总的风格。 猝不及防,孟希心上被他的笑拧了一把。 “你刚才说的事,我觉得我可能不太行,我演技很差的,万一搞砸了怎么办呢。” “倘若我一直给你做饭呢?” 傅文州层层累加条件,让这份交易越来越像个坑。 孟希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乖乖吃完药片,回到床上被男人握着手涂药。 还是凑得那么近,孟希迫不得已,视线从男人的眉毛滑到眼睛,然后是鼻梁。 他看到了那颗痣。 “动作快点,最晚明天之前,抓紧丢掉你的劣质手镯。” “不要,它超贵的,干嘛丢了啊!” 孟希倏地回神。 “那就把它和发票都给我,我去帮你处理。” “真的啊……” “还有你今天那身衣服,是自己选的吗?” “对呀,店员说我穿着很好看,也可贵了呢,幸亏我哥发了十万块报销。”孟希笑眯眯。 “你知道这衣服是什么材质吗?就随便穿,又过敏怎么办?” 傅文州用力攥了把他的手指。 孟希哼唧一声,嘴巴咧开: “这么贵,面料肯定不会差的呀。” 傅文州不讲话了,将棉签掰断,扔入垃圾桶。 动作很重,声响也很大。 “睡觉吧。” 男人作势转身。 蓦地,他掌心发烫,热度传至全身,神经系统即将炸开。 是孟希握住了他的手指。 “傅文州。” 他低着脑袋,小声喃喃: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找别人不可以吗?也不是非我不可吧。” “错了。” 傅文州反客为主,揉揉他的手。 既然这话错了,那便证明,就是非他不可。 孟希不自觉地愣神,看着傅文州的脸忽然凑近: “他们都不符合。” “不符合什么?” 孟希摸不着头脑。 傅文州一边拉住他的手,一边抬起胳膊,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不符合我的条件。” 孟希思绪回笼,傅文州已经走到了门口。 他现在又装出绅士的样子,告诉自己——“不要出来,我要换衣服。” 这话让脑袋不大清醒的孟希大王听来就变了味: [我在客厅换衣服呢,想看的话抓紧时间哦。] 孟希脸颊当即红透,转了转眼珠。 过了好一会儿,他找出前几天盖的厚毯子,抱在怀里悄悄推开门。 他可不是想看傅文州换衣服,只是送温暖而已。 孟希撇过脸,小步倒着走: “傅文州,你要不要洗澡啊?” 没有得到任何应答。 “喂,傅文州?我睁开眼了?” 他猛地回头,视野所及之处,却不见半个人影。 第39章 喜欢 借用一下你的浴室。 客厅空空如也, 重回之前孤寂的状态。 窗外,雾蒙蒙阴沉着,没有月光的踪迹, 孟希一步一步踏进客厅。 心脏又变得冰凉。 【怎么离开都不说一声呢?果然都是骗人的。】 他靠近沙发,目光往下一瞥。 傅文州的身量太长, 睡在这里实在委屈, 使劲蜷缩着高大身躯,畏畏缩缩。 孟希足足愣了半分钟, 才绕过沙发,把毯子轻轻盖在他身上。 空调风直吹客厅。 而他的傅总太累了。 孟希没留意到自己揪起鼻子,一脸心疼。 他只是蹲下来,把毯子整理好,盯着傅文州的睡脸。 这个时候, 男人才更容易接近一点,没有冷冰冰的眼神和言语, 表情安然恬静。 “傅文州, ”孟希侧过头看向了他,远处瞧来仿佛趴在男人胸口:“你好奇怪啊。” 他探出手指,指腹悬在那高挺的鼻梁之上,看似摸那颗小痣, 实则仅仅两个人彼此的细微分子在触碰对方。 【孟希。】 听到声音,孟希忽而立起脑袋。 他下意识瞧了眼傅文州, 但男人睡得正香。 想到他连续十几个小时没睡过安稳觉, 孟希放下心来,专注与失联已久的系统对话: 【终于有动静咯,还以为你早就放弃我了呢。】 系统:【只是离开几天,你就能把局面搞成这样, 也挺令我佩服的。】 【是嘛。】 孟希本打算谦虚两句,可回忆自己最近搞砸的一堆事情,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它居然在说反话: 【欸,你好阴阳怪气啊,又不帮我,我能坚持到现在不被那些大人物碾死就很不错啦。】 系统:【不许丧气,别提那个字。】 又被系统久违地教训,孟希冷哼一声不搭理,捧住下巴依然注视着睡梦中的傅文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瞧见男人挤了下眉毛。 系统:【怎么不说话?挨个解释吧。】 【我要跟你解释什么?】 孟希觉得莫名其妙。 系统:【一件一件从头来。首先,跟楚逸是怎么回事?】 闻声,孟希惊讶之余,又想起那日的状况,脑中已经把楚逸捶打成了烂肉泥: 【提起这件事就晦气得很,孟令韬结婚,非要我去买套体面点的衣服,结果在商场里碰上了他。】 【这人特别烦,而且私生活还很混乱,你确定他真的是男主吗?】 他无限质疑。 系统:【私生活很混乱?】 【对啊,都结婚了还那样……左揽右抱的,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个花花公子呢?】 孟希吐槽道,系统似乎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应—— 【他一直如此,只是你知道的太晚。】 【那你怎么不提醒我呢?还让我去抱他的大腿,我才不要。】 系统:【嗯,真棒。】 【你又讽刺我?】孟希皱眉。 系统:【不是,真心的。】 孟希还没反问它哪来的“心”,对方便继续说:【你能坚守底线,做得很好,至于男主不男主,其实也只看你的判断。】 【什么意思?】孟希没听懂。 系统:【人人都可以成为主角,有些举动放在主角身上,就能美化成苦衷,但同样的事情,若是配角或反派做出来的,立马变为十恶不赦的罪行。所以评判一个人,要站在你自己的角度。】 系统:【孟希,你希望谁是你的男主,谁就可以是。】 孟希想了想他的话,乐呵呵开口—— 【你这么唯心主义呀?那我当然要自己当男主咯。】 他刚说完,当即联想到自己的种种悲惨遭遇,立马反悔了。 谁家男主做成这幅模样? 一点都不爽。 系统:【好了,下一个问题。】 孟希屏息凝神,认真倾听。 【傅文州为什么会睡在你面前的沙发上?】 系统问道。 【啊……你好笨呐。】 听到孟希鄙夷的语气,系统仿佛愣住了:【什么?】 【你这都看不出来吗?】孟希依然嫌弃它的蠢笨。 系统无奈:【看不出来。】 【他喜欢我呢。】 孟希轻飘飘的细语,此刻却掷地有声。 那一瞬间,系统好像CPU烧坏了,顿时缄默。 半晌。 【你说傅文州么?】 系统终于重新链接上,出口追问道。 【还能有谁嘛,他表现得那么明显,根据我的网络搜索结果,肯定没错,只不过还需要最后一次印证——】 脑袋里的迷你孟希小人戳了戳系统: 【你告诉我,他对我的好感度现在是多少,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系统顿住:【哦,还有这个。】 【嗯嗯,数值更直观嘛。】 孟希说完,系统就跑了。 他下意识认为对方应该在搜索中,便耐心等待。 过了几分钟,孟希困得直磕头: 【你找到了没有呀。】 【尊敬的宿主,查询到傅文州对您目前的好感度为——100】 孟希听完,眼睛和嘴巴一齐缓缓张大。 【哈?那满分是多少啊?】 系统:【尊敬的宿主,查询到好感度满分数额为——100】 他的系统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呆板AI了呀! 【你这数据有问题吧!太有问题了!我知道他喜欢我,但也不能这么喜欢吧……你的bug真是越来越多了呢。】 系统又立马恢复到孟希熟悉的语气: 【明天我会上报故障维修。】 【对哦,是该修修了。】 孟希重重点下头。 系统:【不说这个了,所以呢,你和傅文州,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恋人吗?】 【什么呀?】 谁会舍得自己恋人睡沙发? 孟希觉得它真不愧是个冷冰冰的电子机器,一点都不懂爱: 【我还没考虑好呢,虽然在他身边我总是很有安全感,但又不知道该不该……你说,傅文州的养父母同意他和男人在一起不会是假的吧,万一到时候他们觉得我们两个不相配怎么办?】 孟希的脑瓜向来不着边际,想着想着都跑偏了,思绪撒欢一般飞得很远。 系统却忽而低沉严肃地开口:【哪里不相配?】 【哪里看起来都不怎么配呀,我这么年轻靓丽,肯定会被认为是图他的钱。】 孟希摸着自己的下巴冷静分析。 他没出声,沙发上的傅文州却猛地一翻身,侧过肩膀面朝靠背,左胳膊枕在头下。 孟希眉毛陡然上挑,旋即站起身,他刚立直腰背,外面猛地雷声轰鸣。 他愣愣地望向了窗外,一双眼睛可怜兮兮的,眼圈浅浅发红。 闪电划开夜空,露出狰狞的口子。 【系统,系统。】 断线了。 这系统用的还是卫星网络吗?一下雨就不能用了? 孟希俯下身,替傅文州拉过毯子,手掌覆在他肩头: “晚安。” 他关掉客厅的主灯,略微调高了空调温度,转身回到卧室,打开手机屏幕。 天气预报上的“阴”不知何时已经被篡改为“雷阵雨”。 这个月份就是如此,明明下午还十分晴朗的天,说变脸就变脸。 他还看到了几条新消息提醒。 点进去,居然是阮星辰。 [孤岛:孟希,你睡了吗?] [孤岛:我拿下那个角色了,下个月初就能进组。] [孤岛:【委屈】] [孤岛:【语音通话】未应答] [孤岛:我错了,你理理我好吗?回来吧。] [孤岛:求求你了。] 孟希还没划到底,又一个语音聊天的邀请弹了出来。 他咬着下唇犹豫片刻,接通。 对面有些无措,分明阮星辰发的请求,却是孟希先发出一声“喂”。 “喂,是我,孟希……是我啊。” “有事吗?” 孟希态度冷漠,全然没有刚才给傅文州盖毯子时的细致温柔。 阮星辰嗓音有些抖: “你肯理我了。” “没有什么正事的话,那我挂了哦。” “等等!等等!”阮星辰情绪激动:“你真不要我了吗?” “这有点恶人先告状吧,不是你先拉黑我的?” 孟希茫然,躺上床。 阮星辰沉默片刻,孟希以为他自己结束了通话,缓慢闭上眼睛恹恹欲睡,突然听到水壶开了的汽哨声。 “对不起,我错了,我情绪不稳定,都是我的错。” 他哭了? 孟希的神情变得更加难以理解。 哭啥呢呀。 “你喝酒了?神志不清吗?” 他问得真心实意,开口劝导: “既然喝醉了就早点休息吧,不要到处发酒疯。” “不,我很清醒,孟希,外面在打雷,我有点害怕,你让我听着你的声音睡觉好吗?求求你。” 听完他的话,孟希咧嘴呲牙,眉头拧成大疙瘩: “你别胡说八道,我讨厌阶段性冷暴力的人,就这样吧,我要睡觉了。” 阮星辰那边还在喃喃着“别挂”,他便毫不犹豫地按下红色挂断键。 【发什么神经。】 孟希点亮床头灯,舒服地把脸埋进枕头里,呼吸沉稳。 而门之外的客厅中,傅文州在手机监控视角下看到他熟睡的模样,也安然合眼。 六点多钟,他自然苏醒。 趴在床上缓了会儿,孟希屁股第一个高高撅起来,然后才带领着肩膀和后脑勺同时起立。 他本想如往常一样进浴室洗漱,但忽而顿足,转头瞥向客厅里。 吸取上次的经验,他还踮脚朝沙发上一望。 只有被叠好的毛毯搁在角落,没什么生活痕迹。 孟希眼睛睁大了些,目光拨浪鼓似地左右晃荡,捕捉到傅文州的行李箱。 他顷刻间放下心,耳边似乎又听到什么冒气的声响,正在寻找声源,注意力却突然被大门口抓住。 孟希回身,抬头眺望,瞧见开门走入的傅文州。 男人一身罕见装束——成套运动衣,看上去出过了汗,半袖紧贴身体,露出明显的肌肉线条。 他抬眸,目光直直锥向站在客厅里盯着自己发呆的孟希。 孟希带有一丝刚睡醒的倦怠,瞳孔却明亮。 仔细看,他脑袋上似乎顶着一朵粉嘟嘟的小花。 “你……” 初次见到这样的傅文州,孟希惊讶得无可复加—— “你去干嘛了?” “跑步。”傅文州轻声回复,还因为运动后的气息不稳,而粗.喘几声,脖颈烫红。 他凑到孟希面前: “借用一下你的浴室。” 第40章 放松 像被搂在怀里猛吸的小猫。…… 哗哗的流水声。 很响。 孟希守在浴室门口, 听着里面的动静,有些不太好意思,但自己也还没洗漱…… 花洒忽而暂停运作。 他当即抬手, 叩了叩门: “傅文州。” “嗯?”男人沉着嗓子,悠悠开口。 “架子上的浴巾, 下面那条我没用过, 你可以用,衣服什么的, 要我去帮你拿吗?” “不用。” 面前的门倏地滑开,孟希躲闪不及,目光撞上傅文州劲瘦的腰身。 视线移动到他仅仅被浴巾遮住的下.体,孟希像是脑袋猛然爆开,忙别开脸。 男人大大咧咧地走过, 不知是不是太不小心,撞到了孟希的肩膀。 他朝厨房去, 而孟希却慌乱地躲进洗手间。 不对啊。 傅文州难道出差还带运动服? 孟希擦擦脸, 蹑手蹑脚地出来,瞧着墙角那只居然的行李箱发愣。 他鼻子动了动,好像是幻觉。 不然怎么有股饭香? 孟希半个身子探进餐厅,桌上已经摆好早饭。 只是傅文州依然光着后背, 感觉到他的接近,才略略抬头: “吃饭吧。” 孟希扫一眼: 煎土豆饼、蛋羹、蔬菜粥。 一瞧就是新鲜现做的, 还冒着热气。 原来刚才的声音是在煮粥吗? “你……” 孟希还没张嘴说完, 就被傅文州一手按下来,筷子递到指间。 他懵懂地握住筷子,跟随着男人的行走路径转头。 几分钟后,对方穿戴整齐, 又如往常一般道貌岸然地靠在了他身边。 跟这个左撇子并肩而坐,手臂相互贴蹭着,孟希却不像之前那样坦荡了,朝另一旁缩缩。 他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有好感之后,一切触碰就变得相当不单纯。 可他还没准备好,而且,仍旧存在不少的事情有待考证。 粥里是青菜碎和肉末,香得舌尖直发抖。 如果傅文州没作弊,那他的厨艺还真是炉火纯青。 “好喝么?” 孟希缩起脖子,面对他的凑近,仰起头瞪大了双眼。 “你害怕我?”男人轻声启唇,指腹捻了捻他的发梢。 发梢不是什么敏感地带,应该也没有神经,可孟希嗅到他身上的味道,脖子稍颤,连忙侧过身躲开,低着脑袋摇一摇。 “都这个时间了,你怎么还不去上班?老板就可以迟到嘛?” 孟希不知道代入进去什么角色,向资本家发起绵弱攻击。 傅文州平静地给他夹一块小土豆饼: “今天你要去测过敏原。” “哦……”孟希嘴唇动动,谨慎地抬起眼皮:“我过敏也不是你造成的,别耽误你工作。” 听他说完,傅文州竟轻巧一笑。 “笑什么?” 还是改不了这幅讨厌的样子,孟希拱起鼻子狠狠瞪他一眼,又垂眼吃粥。 傅文州瞧上去一点都不着急,填饱肚子就把人拽过来喂药涂药,十分的耐心。 孟希乖巧听话,眼珠子却黏在他专注的表情上。 男人抓住他偷看的目光,瞳孔中倒映出的小脸正以光速肉眼可见地鲜红欲滴。 傅文州又将两人的距离缩进几分: “脸也过敏了吗?” 孟希被他说得害臊,抬手抵在他胸前,脑袋后仰,像只被强制蹂躏的小猫。 他们俩前后脚迈入家门,已然九点半钟。 孟希下意识摸钥匙,才发现其不见踪影。 “欸?” “在这里。” 傅文州变戏法般张开手掌。 眸中恍然出现那亮晶晶的光点,孟希惊讶地挑起一侧眉毛。 “你这小偷!” 他夺过家门钥匙。 这人真是的,什么时候盗走的呀? “早上我去跑步,怕敲门吵醒你。”傅文州试图通过解释扭转他心里对自己的认知。 孟希听不进去,瘪着嘴巴,忽然扭头拉开柜门,在一只小盒子里摸索。 紧接着,他便将备用钥匙塞进傅文州手心: “我就这两把,你不许搞丢了。” “好。” 傅文州如获至宝似地攥紧手掌,带他下楼。 楼底还是那辆熟悉的轿车,驾驶室里,也是熟悉的司机。 车子拐出小区,孟希脸侧向傅文州那边,眼睛看向窗外。 忽而,他在路口瞥见一个高挑的身影。 下一秒,傅文州突然也转过头,孟希心头登时震颤,竟直接伸手扳过他的头。 男人满目错愕,嘴唇骤然一抽。 孟希也僵住,大拇指正按在他唇上。 他刚才惊慌失措,只顾及不能让傅文州见到阮星辰,没过脑子就先探出手指,现在摸着傅文州的脸,心里才暗道一句“糟糕”。 “呃,你脸上有东……” 他嘴巴一张,手爪子没来得及收回,傅文州便扬起胳膊,温热的掌心便覆盖在孟希手背。 四目相对,孟希咽了下口水,手被男人握住,一点点降至他大腿面。 孟希动了动,挣扎着想抽出来,可傅文州力气那么大,拽得那么紧。 “嘶,好痛。” 他皱眉哼道。 只此一声,话音刚落地,男人即刻松开手。 没想到自己简短两个字如此管用,孟希也着实愣了一瞬。 由于这个小插曲,后座的两人全程没了交流。 但傅文州又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孟希从指尖到浑身的骨头都是酥麻的,却不再挣扎摆脱。 这些他倒是可以勉强接受,然而到医院里,才知道测那个东西需要抽血。 “傅文州,你、你快去公司吧,我自己可以的。” 他又想推开傅文州,但对方无比固执,硬拽着他到化验科。 刚绑上止血带,傅文州便搂住他的肩膀。 孟希正想要抬眼,面前却一片漆黑。 他被傅文州捂住了双眼。 “放松。” 男人的声音响在耳畔。 这样无微不至地呵护,似乎说明傅文州一眼就看穿了,孟希其实很害怕针头。 叮—— 等结果的漫长时间,孟希裤兜里的手机响个不停。 孟希关掉铃声,抿一抿嘴唇,小心地去偷瞄他: “都浪费一个上午了,你还要陪我等结果吗?” “怎么,你貌似不太想让我待在这里。” “没有呀,”孟希摸着手机,小声道:“你不是很忙嘛。” “我觉得你看上去比我更忙。” 傅文州冷冷地扫了一眼他的手机。 [请203号到7窗口领取化验单。] 孟希还在数数,傅文州却已经迈开长腿拿来结果。 看到他表情凝重的模样,孟希不禁一吓,哆嗦着伸手抢过来。 还以为怎么了呢,上面显示阳性的并没有几项。 “尘螨,”他又翻开另一张:“硫酸镍……” 傅文州自然而然地再次揽过他的肩膀。 孟希脊背僵硬,瞬间捏着化验单立正了,他手臂绷紧的肌肉被一只大手捏捏。 “我待会儿要开会,先送你回家。” “不麻烦你了吧,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你……” “听我的!”孟希拽住他的衣摆:“否则我今晚就把你铺盖卷丢出去。” 他又把自己毫无杀伤力的利爪挥舞起来,惹得傅文州唇角一勾。 孟希被傅文州强行塞进出租车里。 驶出甚远,他才掏出手机,点开某个顶着红点的头像。 最后一条消息是: [你不来我就一直在这里等,孟希,你知道吗,今天真的很热。] 他搞不清楚阮星辰究竟想做什么,出租车本来要进小区大门,孟希没忍住,向路旁一瞥,立即变了脸: “师傅,就停在这里吧。” 他还没等停稳便开了车门,脚踩地面的时候不经意一崴。 孟希闷哼,拖着脚踝朝远处那个蹲在路边的身影靠近。 “阮星辰?” 低垂的头费力撑起,整张脸不正常红成一片。 “喂!”孟希揪着眉头,被他的样子吓个够呛,手背碰碰对方脸颊,烫得可怕:“你一直在这里?不怕中暑吗?快起来。” 他脚踝还疼着,伸出胳膊把人架起来。 所幸阮星辰还有些意识,脸上大片皮肤都红得发紫,唯有眼皮和嘴唇苍白: “我没事,你终于肯见我了。” “我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 他说话怪里怪气的,孟希又怕他中暑晕在路边,只得带人先回自己家。 阮星辰倒是听话,乖乖跟在他一瘸一拐的步伐之后。 孟希压制着痛苦的表情,让阮星辰坐好,转身去冰箱里拿水,一瓶递给他喝,另一瓶则脱掉鞋子敷在自己脚踝上。 阮星辰直勾勾地盯住他的脚,稍微缓了口气。 “你不难受了的话,就自己下楼打车走吧。” “不,我不走……”阮星辰搁下矿泉水瓶:“你不原谅我,我就每天在你家楼下等。” “谁告诉你我住这里的?”孟希警戒心提起来。 “李安琪,她说只知道小区的名字,我就想好了,一直守在大门口,总能等到你。” 阮星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听阿姨说,你去我家门口待了好久,眼睛都哭肿了,红彤彤的,跟小兔子一样。” 这描述叫人鸡皮疙瘩大现身,孟希不由得一个激灵。 “哪个阿姨?” 他疑惑发问,阮星辰却不回答,只说: “我想让你继续和我一起工作,跟我一起进组,好不好?” 见孟希叼着下嘴唇犹豫,大明星连忙竖起几根手指表忠心: “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真的!还有你说的那位小提琴老师,我想好了,一定要见见,就订了今天中午在豪盛的包厢,希望他可以赏脸。” “是么?” 孟希还没质疑完,就被一串敲门声打断。 他回头望了一眼,正艰难地歪着腿打算起身。 “哎,我去!”阮星辰一个跨步迈过去,抢在他站起来之前开了门。 门外是一名外卖员。 阮星辰望向他,神色全然不似面对孟希时那般。 “您好,是孟先生吗?我是山城人家送餐员,感谢您的认可,如果觉得味道不错希望您给个好……” “知道了。” 他接过外卖盒,把门甩上。 阮星辰盯着那单子,眼睛微眯。 而室内的孟希,盘腿坐在沙发上自言自语。 不,不是自言自语。 阮星辰走进,才发现他按成免提放在抱枕上的电话。 备注是三个字: [烦人精] 孟希瞧见他,连忙打手势叫他别出声,然后拿起手机,取消免提贴在耳边: “好啦,我会吃的,你安心上班吧,嗯。” 他挂完电话,松了口气扭头瞥向阮星辰。 对方一脸菜色。 孟希不解地拿过他手里东西:“怎么了?” “这是你男朋友买的吗?” 又是这种问题。 孟希压根懒得回答,点了下头。 阮星辰嘴唇绷紧,瞧着他冲自己勾勾手: “来,你坐下,我跟你说。” 他目光当即化为纯真无邪,按照孟希的指令,一屁股坐下来,大气不敢出。 “我当初选择了你,就不会轻易放弃,但我有一点必须告诉你,我不喜欢任何形式的冷暴力,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提,如果再突然人间蒸发,那我绝对不会再理你。” “我明白,孟希,我不会再犯的……”阮星辰两手搭在自己大腿上,点头如捣蒜。 “不要打断我讲话。” 孟希斜他一眼: “我会处理好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也请你不要再提及我的私事。” “以及你说的……我现在可以约那位老师,但对方有没有时间我不确定,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我——” “你不走,我要报警了。” 孟希冷漠拒绝他,金鸡独立拎起外卖往餐桌跳。 “孟希。”阮星辰伸手搀扶,又被孟希甩开,呆呆地立在原地:“好吧,那、那我先回去了。” 孟希没搭理,哼着小曲把饭盒摆好,筷子搅拌碗里的腰花面。 阮星辰从孟希家离开,半路收到一条消息。 [嘻嘻:人家中午没时间,只能下午两点到三点见面,如果可以我就答应了。] 看到消息的那一刻,阮星辰原本难看的神情立马松弛下来,飞快回复——[好好好,我这就联系酒店把包厢换成茶室,请他来喝茶。] [那行吧,我这就告诉她,你下午过来记得带琴。] 孟希靠着搜索小某书,买了瓶喷雾送货上门,冲伤患的脚踝滋两下。 “唔……” 他咬牙忍住痛呼,眼角有些湿润。 约的时间就快接近,孟希稍事休息,就又推开了家门。 盛豪是全国最大的高端连锁酒店品牌,定在这里见面,看来阮星辰真的不缺钱。 他按照指引找到茶室。 服务生为他打开门: “您请进。” “谢谢。”孟希自己撑住门把手。 已经等在里面的阮星辰反应相当敏捷,立刻眼疾手快起身迎接: “你来了。” 孟希点头,终于坐了下来,赶紧放松脚踝。 阮星辰瞧上去颇为紧张: “你让我拿小提琴来是为什么?我拉得不好,会在老师面前露怯的。” “那又怎么样,学习乐器总是要对外展示的,不管拉的好与坏,都别只孤芳自赏,反正折磨的是听众的耳朵。” 孟希耸耸肩膀,一副满不在乎的状态。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毕竟不是专业人士,让老师听一听,才能发现你真正的问题,以及天赋所在。” 他打消了阮星辰的顾虑,掏出手机看一眼。 “咦,她到了。” 没过多久,两人都听到了开门声,同时站起来。 “秋凝姐,好久不见呀。” 孟希扬起嘴角,看向进入茶室的女人。 而他目中的段秋凝,脸上也挂着笑意,刚要和他打招呼,视线却不慎晃到孟希身后的那张脸。 原本礼貌的客套微笑刹那间消失殆尽。 40-50 第41章 鬼影 为了傅文州咯。 孟希准确捕捉到了她深情的微妙变化。 而阮星辰本来也是相当敏感的人, 两人视线相对,同时愣住了。 “我还是来介绍一下吧——”孟希忙走到他俩之间,开口:“秋凝姐, 这位就是我想学小提琴的朋友,阮星辰。” “阮、星、辰。” 段秋凝神色僵化, 嘴里喃喃着重复他的名字。 阮星辰本来就十分焦虑, 他知道对方与孟希熟识,态度更是谦卑, 但眼前这状况,倒让他一时间有些接受不来。 他目光似有若无地瞥向孟希,像是在求救。 孟希点点头,阮星辰便有了底气,深呼吸一口, 微笑着朝老师伸出手掌: “久仰,段老师。” 段秋凝注视着他面上笑容, 貌似很难扯动嘴角。 阮星辰伸出去的手长时间没有得到回应, 指尖跟它们的主人一样窘迫,刚要蜷起来,就被女人轻轻握了一下。 这个反应显然要比孟希预设的更激烈。 他有些愣住,转而拉开椅子, 将段秋凝面前的品茗小杯抬手斟满: “先喝点茶歇一歇吧。” “谢谢。” 段秋凝礼貌地碰了碰杯子,但并没有拿起来喝, 垂眸沉默。 阮星辰目光飘忽, 在两人之间游走,舔了舔唇,手掌相搓: “听小希说,您是音乐学院的老师, 能抽空来指点一二,真是我的荣幸。” 段秋凝回神,抬起头,再次用一种奇怪的视线打量阮星辰。 她也明白自己这种姿态不是很好,只是抑制不住。 “抱歉,我最近稍微有点累,没有别的意思,时间有限,咱们就闲话少叙,直奔正题吧。” 阮星辰正把一盘荔枝摆在她和孟希眼前,闻声便站定: “好。” 他颔首,转身去拿琴盒。 孟希密切观察着段秋凝的表情,心中竟隐约生出些后悔。 他开始不确定这个决定是错是对了。 “我以前也教过成年人,你不用害怕,放松展示就好,把自己两个月所学展示给我。” 阮星辰听完她的话,喉结动了动,下意识望着孟希。 因而他的动作和架势,也情不自禁躲藏在孟希的影子之下。 举手投足,都像极了孟希那日在自己住处演奏乐曲时的风采。 孟希的视线被他吸引过去,眸中的讶然难以遮掩。 没想到他模仿能力这么强,不愧可以做演员,仅仅当初那几分钟,居然就全部记在了脑袋里。 而且看上去,阮星辰这几天应该还临时抱佛脚地练习过多次,比第一回有了不小进步。 孟希手里解开荔枝壳,不觉浅浅勾唇。 然而,他眉毛挑到一半,却没想到,旁边人倏地自座位上弹起了身体,往后一带椅子腿,狠狠摩擦过地板,乍然响起的刺耳噪音当即打断了阮星辰的演奏。 他忽地转头,见段秋凝面无血色,说了句“抱歉”就捂着脸夺门而出。 阮星辰立马呆滞住,握住琴弓的手微微颤抖。 茶室中只剩下他俩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是我拉得太差了吗?” 阮星辰凝起眉头。 而孟希也是稀里糊涂,完全搞不清楚事态为何演变至此,那股深深的愧疚再度占据内心。 “你别多想,先坐着,我去看看情况。” 孟希叹息一口,丢掉手里饱满香甜的荔枝,跛着腿追出去。 “欸!” 阮星辰的声音被他拍在门后。 孟希无奈。 他似乎无意中办了件蠢事。 孟希叫住走廊的服务生,询问他是否见到一位女士。 “哦,她应该去洗手间了,在那边。” “好的,谢谢啦。” 孟希拔腿转身。 如今,他的脚还没有椅子腿结实。 他看到女士洗手间的门标,后背贴着墙面,立在外头静静等待。 不久,段秋凝顶着一脸狼狈的水光走出来。 她目光瞥见孟希时,有一瞬间的慌张,赶紧抬手蹭蹭下巴上的水。 孟希从兜里掏出手帕巾,分给她一张。 段秋凝接了过来,低着头,眼神闪烁: “谢……谢谢你。” “还好吗?”孟希问她。 段秋凝沉下脸不语,睫毛压住视线。 孟希想了想,抿唇,转而接着开口—— “想聊一聊吗?” 于是,两个人便去到楼下休息厅的一处僻静角落。 孟希点了两杯薄荷水,跟她面对面坐下来。 瞧着对方的脸色,孟希心里相当过意不去,但始作俑者毕竟是自己,他不敢露馅。 “你刚才身体不太舒服吗?” 段秋凝不说话,端起水杯喝了两口,摇摇头,又点头,最后伸手撑住脑袋。 “没什么,我就是有点累,另外……抱歉了,这个学生我不能收。”她语气冷淡而虚弱。 “为什么?就因为他琴拉得太差吗?”孟希明知故问。 “不。” 段秋凝矢口否认。 “那是……” “你还记得我之前提到过的,我那位同学吗?” 孟希放在膝盖上的手掌陡然握紧: “怎么?” 他不晓得段秋凝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本来心情就很糟糕,今天见到这颗炸弹,才猛地爆发了。 “这个人长得非常像他。” 听到段秋凝的解释,孟希脑中的丝线又被缠成死结: “你不是很怀念他吗?怎么反而会……” “你不会懂的。”段秋凝蹙眉向他解释:“嘉恩他是一个特别好的人,一位才华横溢的小提琴手,在整个年级都很受欢迎,你不知道他过世的时候……他那么年轻,为什么偏偏会得这种病?” 她情绪忽而崩溃。 孟希手都在抖。 也许是这里空调温度太低,他打了个寒颤,探出手搭在女人肩膀上轻拍:“我明白了,触景生情。”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你有什么错?你又不知情……倘若是别的方面接触到还好,可他又专程找我教小提琴,我真的没办法接受。” “但,你之前不是也说过我拉琴的样子,和那位嘉、嘉恩有几分相似吗?” 孟希斟酌着问出口。 “那不一样,你那种痴迷和热爱的样子,跟你这位朋友顶着和我同学七八分像的脸、又僵硬刻意地东施效颦全然不能相提并论。” 东施效颦。 这几个字好像有点耳熟。 孟希眨了下眼睛。 “不好意思啊,我说话有点直,可我不相信世界上能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就算是复印件也很奇怪,况且,他还套进原件的壳子里模仿,我不得不怀疑对方的动机不纯。” 段秋凝站起来,俯身致意: “谢谢你的薄荷水,只是我现在对你我之间的友谊,也产生了一些动摇,就这样吧。” “相信以你的基础,应该可以独立教会你那位朋友拉小提琴,拜拜。” 她走得干脆,也绝情,把孟希晾得心头一窒。 阮星辰下楼找到人时,他一副魂不守舍的状态,面前的玻璃杯空了。 后颈被碰了一下,孟希骤然好似触电般躲开,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珠。 阮星辰被他抬头瞪了一眼,惶恐缩回手,坐在他身旁的位子: “怎么了吗?” “你不要随便碰我呀。” “对不起啊……”阮星辰窝成一团,耷拉下脑袋。 孟希吐出一口长气。 “我真的很差劲对吗?她不想收我这个徒弟?” 阮星辰按捺不住心中所想,小心询问他。 不过误打误撞,还真被他猜到了一部分故事走向。 “跟你没关系,她最近比较忙,没有时间而已,以后说不定要我来教你了……” 唉,可是他连自己是怎么学会小提琴的都不知道,怎么去教别人呢? “这不是误人子弟嘛。”孟希嘟囔着。 “你说什么?” “没事,这段时间你先别想了,准备进组的事情吧,等杀青之后,我们再一起聊聊。” 孟希捏着座椅把手,费力地踩住地面一挺身。 “你这腿行不行?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 孟希一把拂开他的手,犹如独腿海盗船长,蹦哒着出门打车。 阮星辰立在台阶上,目光追随他的背影,忍不住扑哧一声露出傻笑。 孟希现在心思乱得很,坐立不安。 这酒店离他住的小区比较远,车程本来就要耗费将近一个小时,今天还倒霉扎进晚高峰,战线便被无限拉长。 司机被点燃了路怒的症状,惹得孟希也跟着烦躁,牙齿不听使唤,咬住下嘴唇研磨。 手机也没电了。 他无比渴望地去调查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真相,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程嘉恩已经过世了,由此牵扯出来的一系列事端,他没有理由踏足。 那为什么要耿耿于怀? [为了傅文州咯。] 头顶写着“真诚”两字的小孟希从他心头跳出来,敲敲他的脑门: [你喜欢傅文州,想坦然接受他的靠近,对不对?] 才不对呢。 [撒谎,那你干嘛让他在你家住?] 闭嘴呀。 [谈个恋爱而已,他喜欢你,你又不排斥他,直接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呗。] 我不想…… “哦豁,总算到地方了,下车吧小兄弟。” 飘逸的刹车甩在小区门口。 孟希付款,伸腿下去,慢慢地挪动。 至家门口时,他气喘吁吁,累出了满额头的汗。 他连忙旋开锁进屋,终于脱下了鞋袜,让脚得到足够的放松,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客厅凑。 日落西山,室内昏暗一片。 孟希疲惫至极,抬手按动开关。 全屋灯光瞬间一连串亮起,周遭都是熟悉的家具,他刚稍稍觉得安心了些,就恍惚转头。 视线掠过沙发,孟希瞥见上面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个陌生的人影轮廓,当即惊叫一声。 第42章 脚踝 示弱到近乎撒娇的语气。…… “你干什么!怎么不开灯呀!” 孟希惊魂未定, 一手抚拍自己的胸口,后背靠住墙面。 眼前,傅文州从容不迫, 仍端坐于沙发,只是轻轻转过头。 然而他目光扫见孟希按在胸前的手掌时, 高大的身躯旋即站起, 飞快地来到他面前。 “我忘记了,吓到你了吗?” 孟希呆愣愣地仰头望向他。 傅文州攥住他的手臂: “是不是不舒服?哪里不舒服?” 听到男人问话, 孟希脑袋里还在琢磨他刚才忘记开灯的说辞,心中疑惑,并未立即回答,现如今被他贴这么近,才后知后觉。 他这么神的吗?连自己脚崴了都能看出来? “你缓一缓, 要实在不舒服,就去医……” 傅文州一松开手, 失去了支点的孟希怕伤到的那只脚落地, 身体猛然前倾,脸埋进男人怀中,胳膊下意识环住他的腰身。 虽然是意外的拥抱,孟希这次却大着胆子不松手。 “你怎么知道我崴到脚了, 好疼。” 男人听着他示弱到近乎撒娇的语气,后背僵直, 慢吞吞地抬起手臂回拥, 掌心蹭着孟希的发尾。 可孟希感觉到他双腿后撤,下半身远离了自己不少。 “特别特别疼,我走不了路,脚踝都肿了。” 像是怕他再动, 孟希故意补上一句。 他也不知为何,明明已经痛了一下午,但此刻的委屈情绪反倒骤然反扑,惹得豆大泪珠划过脸颊。 胸口忽而一凉,傅文州恍而回神,把人跟抱小孩似的架了起来。 “哪只脚?” “右边的……”孟希搂住他的脖子,乖乖回答。 男人闻声,深深叹了一口气,把他搁在沙发上。 “这下不止左手,右脚也废了。” 傅文州拧眉,直视孟希的眼睛: “到底是怎么弄的?” “中午我下车的时候有点急。” 自己又不是故意的,他这一副揪心悲怆的样子也太夸张了吧。 孟希在心里嘀咕,稍稍拧了半圈扭到的脚踝,嘶哈一声,只得老实地按兵不动。 傅文州摸了摸兜,拿起手机拨通电话。 “半小时之内到绿锦花园,另外,帮我联系一位骨科医生——” 他的话被孟希一胳膊打断。 小猫爪子搭在他手臂上,用力往下一按,呲牙恐吓道: “我不去医院!” “肿成这样,万一是骨折怎么办?”傅文州垂眸看向他搭在自己大腿上的脚。 这片肿胀与皮肤产生强烈反差,瞧上去的的确确是严重极了。 孟希眼皮一跳,可手指还是紧紧攥着他的手臂。 傅文州没什么办法,被他抓住不放,只得告诉司机先不用过来了。 “别任性。” 男人轻轻按着他的小腿,开始游说战术。 孟希却死活不肯: “只是扭了一下,不可能会骨折的,我没听到声音呀……我才不要总去医院呢。” 他低着脑袋,靠住沙发。 傅文州的劝说没起到效果,反倒被他哄好了。 “我今天去药店买了喷雾,很有效果的,一下子就不是很疼了,就是下午……” “既然脚扭到,下午为什么还出门?去哪儿了?” “我还要工作的嘛。”孟希含糊回答,两只手悄悄缩起来:“我好饿呀。” 傅文州听他靠在自己肩头不到五厘米的地方哼唧,不论刚才什么气焰,皆荡然无存。 “想吃什么?” “炒饭、糖醋排骨、可乐鸡翅……”孟希咂咂嘴,合上眼睛自顾自地点菜。 “没有鸡翅,今晚先给你烧排骨吃,再点一道素菜。” 男人有求必应的样子叫孟希有些小小吃惊: “你真要给我做炒饭啊,家里有剩饭嘛?” “现蒸就是,回答我的问题。” 傅文州揉揉他的脑袋。 “那我要吃……”孟希转转眼珠,少有这么认真的时刻,像是在揣度什么人生大难题:“番茄炒蛋吧,好久没吃了。” 他就这么随意说出口,傅文州旋即“嗯”了一声,把垫在他肿胀脚踝下的大腿换成抱枕。 见男人走向厨房的坚毅背影,孟希不由得心中惊叹—— 【居然真的什么话都听哦。】 “傅文州。” 他趴在沙发上,两手托住下巴,喊了一声。 男人瞬间作出反应,回头瞥向他。 然后孟希便见他抬腿迈过来: “怎么了?” “我要充电宝,在床头柜上呢。” 他晃晃自己黑屏已关机的手机,傅文州便已然进了卧室。 男人刚洗完手,帮他拿来充电宝,又转身回到厨房,再次把双手放在水龙头下。 孟希依然静静地盯着他看。 【诶呀。】 他昨天说好要给傅文州买围裙的。 忘了。 “傅文州。”孟希迷迷糊糊地,又轻轻唤道。 还以为傅文州不会听到,可对方再次十分迅速地朝他投来眼神。 【像小狗狗一样,真好玩。】 孟希都没留意自己笑意深重,只听男人开口: “还要什么?” “没,没事。” 孟希摇摇头。 他眼睛眨了眨,而傅文州已经走了出来。 “我真的没事……” 傅文州无视他的哼哼,把一盘什么东西摆在茶几上。 孟希瞧过去,里面竟是剥好壳白白胖胖的大荔枝。 “哇,好厉害。”他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你怎么剥的呀,这么完整。” 他捏起一颗,丢进嘴里嚼,差点咬到手指,转头一瞧,傅文州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拿起手机。 “你好,对……脚踝处红肿,馒头那么肿吧,有淤血。” 傅文州俯身,小心碰了碰他的脚。 一股痒意攀上小腿。 孟希条件反射蜷起脚趾,眼睛不自觉地眯着。 “帮你活动一下,疼的话告诉我。” 傅文州在沙发旁蹲下来,一双灵巧的掌剥完荔枝又侍弄他的脚。 孟希肩膀抖了下,目光落在他手背。 男人手指关节处透着浅浅淡淡的粉。 不知是不是看错了,他凑近几分,竟发现男人腕骨和掌心各有一道长长的肉色疤痕。 “唔!啊——” 钻心的疼痛倏地传达到大脑,孟希颈上青筋都露了出来,哭喊一嗓子。 傅文州立马松手。 孟希闭上嘴巴,重重咬着牙齿,唇珠颤抖,马上就要哭出来了,还在坚持忍耐。 “这么疼?” “不、不疼。” 怕傅文州领自己去医院,孟希眼眶里泪水还在打转,虚浮着声线告诉他。 男人深深叹息,冲电话里解释: “他人很娇气,估计无法通过这种方式判断疼痛程度。” “你才娇气!” 孟希低声反驳,心里那点旖旎的念头瞬间灰飞烟灭。 傅文州只是轻轻捧着他的脚腕,挂了电话,转头对上孟希幽怨的眼神。 男人发消息,让人买药送到楼上来。 “吃荔枝吧,我做饭去了。” “欸,”孟希上身坐起来,勾住他的手:“你衣服鞋子都穿什么码?” 傅文州不假思索便如实告知,完全没打听他想干嘛。 孟希手机屏幕亮起,嘴里把含着的荔枝肉咬开,拱拱鼻子,嗅到浓厚饭香,满脑子都是糖醋排骨。 有人敲门。 他歪着脑袋朝门口扫一眼,疑惑不已。 这个点会是谁啊? 孟希还没张嘴,傅文州就放下菜刀去开门。 男人回来后,拎着两兜东西,放在茶几上,而孟希,则始终追随他的身影转头,认真地盯着他看。 “来,侧一下腿。” 傅文州把一条毛巾搭在他脚踝包裹住,谨小慎微地将冰袋贴上去。 “不准乱动。” 他又从袋子里拿出两瓶药。 孟希匆匆瞟过一眼,皱起眉头: “这就是我今天在药店买的那个呀,你怎么都不问问。” “问一个下车都能崴脚的糊涂虫?”傅文州抿唇暗笑。 孟希剜他一眼,连塞嘴里两颗荔枝。 傅文州瞧着他仓鼠一样挺起的脸颊,眼神仍是深沉且柔和。 像黎明时洒落的微光。 “明天不能给你做鸡翅了。” “为什么呀……” 孟希愣了下,对没能吃到嘴里的可乐鸡翅深表惋惜。 傅文州又注视着他肿胀的脚丫叹气:“我去挑点几个新鲜的猪蹄,给你煲汤喝。” 常言道以形补形,孟希稍一琢磨就品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气愤地捏住枕头。 傅文州居然还把手往他头上蹭。 孟希一点就着,甩开脑袋不让碰。 晚餐很快便出炉,他的馋虫当即被勾了起来。 【我要怎么过去吃呢?】 孟希纠结着,瞥向端菜前来的傅文州。 然后他就把一盘糖醋排骨放在茶几面上。 香味更近了。 傅文州这么纵容自己? 男人挨着他坐下,捧起盛满炒饭的碗,舀起一勺凑到他嘴边。 “我是脚痛,手又没事。” 孟希被他喂了一大口,嚼起来都很费劲。 傅文州碰碰他的脸,又夹了块排骨,盖在米饭上,耐心地等待他咀嚼完才喂过去。 “你等我顺一下嘛,有点噎。” “我的错,忘记煲汤了,我去给你倒点水。” 孟希瞧着他忙前忙后的样子,伸长脖子咽了咽空气,给自己炒饭里添上几勺番茄炒蛋的汤汁。 “你吃你的吧,我又不是生了什么大病。” “别胡说。” 傅文州将水杯递给他。 而孟希抱住炒饭碗不撒手。 “明天请假吧,扭伤必须静养,我去跟公司那边打电话。” 他这话又沾染了些发号施令的味道。 最近接触这么久,孟希都差点忘记了对面这个耐心喂自己吃饭的男人是他的最高领导。 “不用哦,我直接跟我的小艺人说一声就好,反正他最近也没什么事情,下个月就不行了,我得陪他进组呢。” “不行。” 孟希刚张开嘴,就被他一声回绝,惊讶地抬眼。 “伤筋动骨一百天,现在已经接近月末,下个月太仓促。” “我哪里伤筋动骨了呀?”孟希反问,撇了撇嘴:“只是扭到脚,怎么能在家一直躺着?谁来养活我啊。” “你的一日三餐由我来负责,饿不着。” 傅文州也握起筷子开始夹菜。 “为什么?” 孟希用勺子戳戳碗里的饭,眼神垂下来。 这三个字将气氛搅得变了味道。 傅文州手腕顿住,侧过脸望向他,目光上移下移,显然是在考量身旁的人有没有生气的苗头。 “当初不是你把我贬到嘉艺的吗?现在又是什么意思呢?” 第43章 失去 我就是这种变态。 孟希其实并不生气, 也不是在质问,但实属想不通。 他从来没了解过,原来人与人的交往十分复杂, 并非简单一个“Yes Or No”的问题。 就像现在。 傅文州真真实实地坐在他手边,可自己却无法探知对方心中真实所想。 “你说过的——不想待在我身边, 讨厌我。” 男人低低启唇, 却不敢看他,又把一块排骨搁在他碗里炒饭的小山丘上。 孟希顶着那块完美的小排, 咽了咽口水,目光却强硬地转向傅文州: “可你如今不是就在我身边嘛。” “对,因为我忍不住。” “什么?” 孟希吃排骨的动作倏地一顿。 【忍不住什么?】 他心里咯噔一下,忽而伸手捂住傅文州的嘴:“算了,当我没问吧, 你千万别说。” 傅文州眸光凝滞,怪异的疼惜目光划过他额头与脸颊, 看向两瓣沾染油光的唇。 男人扯了一张柔巾纸, 贴在他嘴角擦擦。 孟希被他这举动弄得呆若木鸡,躲都忘了躲。 他猛然意识到,好像对于傅文州的触碰,自己向来是不抵抗的。 为什么呢? 这种莫名其妙的依赖, 根本没有来源。 “我有的是钱。你听说过么,一个人如果拥有数不尽的财富, 那社会上一般的享乐手段将无法满足他, 这样便很容易使人变态,激起恶趣味。” 孟希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脑子转不明白,有些发懵地眨了下眼。 傅文州勾唇: “我就是这种变态, 最喜欢往讨厌我的人身上砸钱。” “你越讨厌我,想远离我,我就越要缠着你给你花钱。” “什么呀。”这都是哪跟哪? 孟希抿唇,听着傅文州这些胡扯的话,不再瞧他,埋头吃饭。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男人将饭碗放下,又从塑料袋里掏出一包厚厚的现金。 “那个手镯,我已经让人退掉了。” 孟希瞧着那一把抓不住的钞票,红艳艳的,在灯下直发光,起码有五万。 “可我的镯子只花了二万六千元啊。” “还有补偿你的精神损失费。” 傅文州脸不红心不跳,轻声说道。 孟希半信半疑: “是这样吗?” 那个服装店还蛮人性化的嘛。 傅文州又替他夹菜。 “吃吧,在空调底下冷得快。” 一提到饭,孟希那些心思就清扫而空,奔着不吃冷菜的原则,连忙下筷子。 傅文州却暂停赏味,专心致志地瞅着他吃饭。 男人似乎是碳水绝缘体,从未见过他大吃大喝的样子,也不知道这一身腱子肉怎么来的。 孟希吃饱了,腹部微微隆起些,自己挺着腰拍一拍。 他扭头,见傅文州直勾勾的视线,忙伸手遮住,生怕男人又要偷袭揉他肚子。 傅文州收拾碗筷,把它们全部塞进洗碗机,再次转身出来。 孟希正弯着腰去够茶几上的遥控器。 “啧。” 傅文州凑上去,弯腰揽住他的肩膀,把人推回去。 孟希被他抱了个满怀,反应过来时,手中已然握住遥控器。 而男人动作并没有停止,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俯在他面前。 孟希感受到自己的双腿和屁股便扭转方向,傅文州往茶几边缘垫了两个枕头。 他受伤的右脚架了上去: “想看电视?” “嗯,不然宽带费不是白交了吗。” 孟希从观看记录里选中某个剧集。 傅文州在客厅里转来转去,似乎调笑一句: “怎么变得这么财迷?” “我本来就是财迷。” 孟希不满地反驳,又指使他给自己拿果汁喝。 傅文州一开始还不同意,可瞧见他装出来的可怜神情,就把冰袋丢回冰箱冷冻室,捎带拿来一瓶果汁。 “晾一晾再喝。” “脚也要晾一晾吗?” “嗯,让它休息休息吧。” 傅文州说道,不知从哪里拎出一部笔记本,挨着孟希坐下来,将电脑摆在膝头,播放起英文原声报道。 孟希蹙眉,刚听清楚几个经济学专用词汇,声音就断了。 他疑惑地瞧过去,傅文州将公放锁在一只蓝牙耳机里,貌似不愿影响孟希看动画片。 “这是全年龄段动漫,一般成人才看的。” “成.人.动漫?” 好好的四个字在傅文州的咬字重复中陡然变了味。 像什么黄.暴内容。 傅文州心里确实这么想的,于是抬眼朝电视上一瞧。 这画风,倒是绿色健康的很。 男人应该是在关注一些正经事,却又分心,拉着他的左手腕抹药。 孟希痒得后脖子一缩,余光瞥见傅文州擦药的细致入微。 “唉……” 他长长叹息。 傅文州当即撇过脸:“怎么,看个动画片还长吁短叹?” “我洗不了澡。” 孟希紧起鼻子,还真有几分忧伤。 傅总握着他的手指搓捻,脸上似笑非笑: “还是去泡浴缸,我抱你,把腿搭出来就好。” 孟希还真摸着下巴琢磨起来,不过,他瞬间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那我怎么出来呢?你再去浴室里抱我吗?” 他坦荡地歪头望过去,双眼满是天真。 傅文州忽而抿上了嘴唇,嗓子顿时发紧,神色变得尤为不自然。 “当我没说吧,你先忍几天。” 男人将孟希的手放回他自己腿上,又将另一只耳机戴好,从根本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孟希还未回味到不对劲,视线中傅文州的侧脸就憋出淡淡绯色。 他面前视频里的外国记者神情严肃,可屏幕前观众的目光却飘忽不定,显然心不在焉。 【害臊了?】 孟希有些惊奇。 自己还没脸红呢,傅文州倒先冒了热气。 脸皮还挺薄。 他隐约感觉有点好笑,看来,自己对傅文州的了解还仅仅不到万分之一。 十点半,新闻结束。 傅文州合上电脑,往身旁瞧,孟希软绵绵那一小团已经瘫进沙发里。 “走了,睡觉去。” 孟希还剩了点力气,甩开他的手:“我不要,还有一集呢。” “已经很晚了,非得今晚看完么。” “嗯……” 他眼皮都撑不起来了,仍在负隅顽抗。 “你不睡我还要睡,不要占着我的床。”傅文州捏着孟希的发梢,往他下巴上挠痒。 孟希胡乱哼两声,脑袋在沙发上蹭来蹭去弄乱了头发: “这是我家!” “是么。”傅文州语气带有质疑,不清楚是在质疑什么。 孟希腮帮子气得鼓起来,眼睛却还舍不得错过半个情节。 “再看二十分钟。” 傅文州下达最后通牒,对比孟希不堪一击的软弱发言,他的气势更强。 孟希却丝毫不怕,迷迷糊糊听到他转身进浴室洗澡的声响。 傅文州快速冲完全身,推门出来,前胸后背的水珠还未擦净,眺望一眼,就瞧见沙发上四仰八叉呼呼大睡的孟希。 男人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将他打横抱起来。 睡着的孟希乖巧极了,爪子收起来,脸趴在他胸膛,呼吸沉稳。 傅文州将他抱到卧室,却迟疑着,并没有第一时间把人放到床上。 似乎如果他两条胳膊不麻,就能一直抱下去一样。 可惜傅文州不是机器,更不是超人,他也觉得这个样子孟希睡不踏实,一侧膝盖便压在床边跪住,将他稳稳搁在床里。 孟希像一片软体生物般,流动着摊平在床。 傅文州禁不住,短促一笑,可满含笑意的尾声过后,眼中又挂上那种无由头的深深黯然。 垫着脚睡觉并不舒服,孟希睡觉的时候一翻身,红肿部位便被压到。 “啊……” 他疼出了抖动的嗓音,立马从睡梦中惊醒,盯着天花板发愣。 夜应该很深了。 孟希被妥善安置在床上,窗帘拉得紧,密不透光。 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脸,缓慢地坐起身,全然不记得什么时候睡着的,以及傅文州怎么把自己挪到了床上。 睡得太快,他都没有洗漱。 孟希扶着墙,一点点挪到浴室里,意识还不大清晰,上完厕所之后,又漱了漱口,才出来。 客厅没有光亮,傅文州明显已经睡熟。 孟希磨蹭着靠近沙发,搂住靠背,低头瞧他的睡相。 夜深人静时分,脉搏声总是嘈杂。 像孟希这般没心没肺的人,罕见地竟也开始神昏意乱。 姜悯的死、程嘉恩的死、甚至还有……“自己”的死。 或许,他本可以不用去心烦这些事情。 他毕竟跟这个世界并没有切实的链接,没有惦念,干脆点,可以说毫无瓜葛。 可,他倒也不甘愿就这么稀里糊涂、满脑子空白地傻傻过活。 “傅文州,”孟希轻声细语,只能看清口型:“我可不可以信任你……” “我能依赖你吗?” 男人没有回应,他也不可能有回应,沉稳有力的呼吸声,却让孟希无端平静下来。 城市中缺乏晨起的公鸡,早高峰车辆鸣笛,粗暴地吵醒了孟希。 这小破公寓楼隔音实在差劲。 他睡醒一觉,精气神没有往日好。 傅文州伺候他洗漱、吃早饭,把人从床铺挪到沙发,用一堆零食围住他。 “我去公司开个会,中午回来,上洗手间小心些。” “你不用回来的,太麻烦了,我自己点外卖就好,从这里到厕所的距离和到门口差不多。” 孟希看着电视,才吃过早饭,又将一袋薯片拆开。 傅文州没说话,拿起西装外套就走了。 孟希听到大门落锁的声音,才松了口气。 被当成废人一样抱来抱去的日子,实在是让他太不适应了。 太阳高高照。 而工作日窝在家里看电视,孟希无聊至极。 他本来就闲不住,更别提这种被迫拘禁。 薯片也变得食不知味。 孟希回忆着傅文州的怀抱温度,忍不住拿遥控器冲电视按了暂停,掏出手机搜索——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一条最顶端的高赞回答是: [身体反应是最真实的,靠近ta就会面孔耳赤、心跳加速、不自觉紧张,会眷恋对方的味道,如果对方不在身边,会深深地思念。] 完蛋了。 孟希瞪大眼睛,赶紧退出。 许久,调整好心情,他又点开搜索框,打了一行字:[喜欢一个人的表现。] 他打完,还没按搜索键,便全部删掉,改为—— [男人突然对我特别好是为什么?] 下面大多是文不对题,孟希翻找了半晌,眼神定格在几个字上。 “害怕失去?” 孟希念出来,心中却无法理解。 从未拥有,又谈何失去呢? 第44章 探望 你男朋友真小心眼。 沙发上的一小团挪来挪去, 时不时抓两把头发,愁眉苦脸。 孟希少见这般忧虑。 靠着搜索引擎的胡乱推送,他最终点进了一部言情小说。 孟希没有丝毫感情经验, 身边没有朋友,更没有什么恋爱大师能供他询问、事无巨细地解答。 他没那么胆小, 可在这件事情上, 却无比心虚不定。 因而,唯一的了解途径, 就是小说了。 当然呢,他还抽空看了几个《非诚勿扰》的片段。 可以说大为震惊。 “替身?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到文中的小白花女主被摧残得不成样子,不禁皱起眉头,退了出来。 现代人追求的爱情也太刻骨铭心了吧。 不过怎么只有一方苦痛,男主痛心两下, 掉几滴眼泪就行了? 孟希不能理解,又开始研究起这些自己从未见过的“术语”。 一个电话打进来, 占据屏幕。 “喂?” “小希, 你今天中午要不要来我这里吃饭?我让阿姨准备。” 是阮星辰。 孟希向下瞅了一眼自己的脚,摇摇头,又意识到对方看不见,才开口:“不了吧, 从现在到进组这段时间,你好好准备吧。” “哎!等等!别挂。” “我没想挂电话, ”孟希拿远手机:“你小点声。” “对不起, 我不是有意的,我很想见你。” “好了,不要再骚扰我,大家都没那么多闲工夫, 而且我昨天扭伤了脚,可能很久都出不了门。” 阮星辰反应相当大:“你受伤了?!” 孟希退出通话页面,接着刷手机,浅浅“嗯”了一声。 “那我得去看看你!你在家吗?还是医院?” “我不告诉你,你别来。” 孟希被他这话吓到,慌张中碰到了挂断键。 傅文州住在自己家,中午就要回来,万一两个人打上照面,可就麻烦了。 阮星辰那张酷似程嘉恩的脸,不知道会惹出什么腥风血雨。 他朝后仰倒,伸手摸到茶几上沉甸甸的水果保鲜盒,打开盖子。 昨晚没怎么睡好,这会儿晒着太阳吹凉风,他越躺身子越往下滑,眼皮发沉。 叮铃—— 鼻涕泡被猛然戳破,孟希恍惚中撑开眼皮,下意识左右望望。 他家没门铃啊,哪里来的声音。 可铃声再度响起,分明就是自己家门口发出来的。 孟希摇晃着撑起身,一条腿拖拽另一条,顺手握住拖把当拐杖。 “哪位?” 他问了一声。 毕竟自己如今算半个残疾人,要是有坏蛋打劫,可就真玩完了。 傅文州昨晚给他的五万块现金还放在家里呢。 “是我,小希,我很担心你。” 孟希不由得扶额,长叹一口气,开门把他拽进来: “不是告诉你……” “我不放心。” 阮星辰视线顺着他的大腿滑下去,那红肿的脚踝随即映入眼帘。 “怎么会这么严重?怎么搞得?你男朋友呢?伤这么重为什么不带你去医院?不留下来照顾你?” 他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吵得孟希直头疼。 “Stop!” 孟希抬了抬手,示意对方闭嘴。 阮星辰忙抿起嘴唇,探出手臂搀扶着他,把人送回沙发上他躺下。 客厅乱糟糟一片,阮星辰弯腰收拾,脸色鄙夷: “连个家务也不会做,什么男朋友。” “欸!我跟你说过什么?” 孟希蹙眉呵斥道。 阮星辰憋着气,手下动作没停。 “够了,你别碰我东西,坐那儿吧。” 他冲阮星辰努了努下巴。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乱说话了……你别生气。”阮星辰再次放低姿态。 孟希压根没生气,就没搭理这茬,继续吃水果。 阮星辰把自己带来的箱子展示给他: “我来的匆忙,不知道你需要什么,就买了钙片和蛋白粉。” “我不吃,你拿走吧,就崴了一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让我休息休息,行吗?” 孟希不想让他继续在这里拖下去,反复地看向手机屏幕,确定时间。 生怕傅文州突然回家。 “你、你很不想看到我吗?” 阮星辰耷拉着脑袋,手指缠在一起,满脸做错事的内疚与不解,可怜巴巴。 孟希脑袋贴着自己的腿,从下面往上瞧他的表情。 “我就是想休息了,谢谢你来看我,我觉得你马上要演戏了,更应该抓紧一切时间好好提升一下自己。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你,真的认为我能做到吗?” “当然啦,你这么帅,悟性还高……” 放在大腿上的手机嗡嗡震动,孟希膝盖一动,屏幕啪地摔向地板。 阮星辰帮他捞起来,瞧见上面来电显示的备注,一句“你男朋友”迂回在口,想到孟希警告多次的话,忙咽了进去。 孟希夺过手机,马上轻轻“嘘”了一声,眼神告知阮星辰保持安静。 他接通电话,贴到耳边。 “怎么这么久才接?” 傅文州在那边发出疑惑。 孟希愣了下,生涩地编出谎话:“我刚刚睡着了,你打电话干嘛?” “我很快回去,买了猪蹄和鸡翅,还有点蔬菜,你有没有其它想吃的?” “什么?你这么早就回来?” 孟希当即立起上身,摸摸自己的脸。 “嗯,你的语气好像不太期待?” “没有……怎么会呢,”孟希被他瞬间看穿,脸颊登时红了,结结巴巴:“我,你能不能再去给我买那个吐司呀,红提的那个。” “想吃?” “嗯。” 得到孟希肯定的答案,男人利落挂掉电话。 孟希放下心来。 那吐司店距离这么远,他一时半会儿应该回不来。 他撂下手机,便抬头看向阮星辰: “你快走吧,我……男朋友马上就回来。” “他回来怎么了?这么小心眼?” 阮星辰更加嗤之以鼻,嘴角瘪下去。 孟希翻身,双脚落地,撑着拖把杆这个支点起身。 “诶,你慢点!我走,现在就走。” 他把客人“温柔”送走,一路目送到电梯里。 这人也是奇怪得很,态度时好时坏,起初拽得二五八万,现在却又献殷勤。 孟希其实对这个工作没多喜欢,但既来之则安之,总不好半途而废,况且还有机会进剧组见明星,说来也蛮有趣。 阮星辰却并不这么想。 他憎恶这个行业,憎恶自己。 从孟希住处离开那一刻起,他的脑子就乱套了。 然而他在深渊里打滚,自身难保,又怎么会有勇气触碰一个像孟希这样圣洁璀璨的灵魂? 阮星辰闭上双眼,被钻心的痛苦吞噬。 叮。 电梯抵达一层,拉开两侧的门。 一张人脸,恐怖的人脸,陡然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阮星辰抬头,下一秒便定在原地,倒吸一口凉气,旋即魂不附体。 这是他做梦都不想碰到的人。 “傅、傅先生?” 本该走出电梯的人,却缩在轿厢的角落。 正午。 孟希在门外站了太久,脚踝隐隐酸胀,才回神。 他慢悠悠转身回屋,忽而想起刚才的铃声,不由得抬眼朝门上看去。 一个小小的、崭新的可视门铃,安稳扒在上面。 不用说,肯定是傅文州偷偷搞的。 孟希没什么领地意识,被人悄无声息地侵占了地盘也不恼,甚至还自己动手戳了戳门铃。 听着声响,他又后悔了。 傅文州如果到面包店之后,碰到那位老人家,告诉他自己去过了,怎么办? 好像也不用怎么办。 那人又看不到自己长什么样,再说面包店又不是傅家开的,自己以前问过他地址,去买个面包怎么啦? 即使最后并没有买到。 孟希立在门口天马行空,猛地察觉到电梯停住的提示音,匆忙转身。 他还以为是邻居,并在心里乞求一定要是邻居。 但幸运女神今日没有选择站在他这边。 傅文州走了出来。 孟希霎时间整个人都呆住。 两趟电梯一上一下的时间差极短,孟希不确定他们俩能否刚刚好就碰到对方。 “站在这里干什么?还发呆。” 傅文州手里还有东西,半蹲下身将他扛在肩上。 “唔啊!” 孟希迟钝地惊叫一声,脑袋就倒了过来,悬挂在男人肩头。 他惊慌失措,两只手赶紧攥住傅文州的衣摆。 “你怎么回来这么快?不是买吐司去了吗?吐司呢?”孟希叽里咕噜地质问了一堆。 “我让人下午去买,先回来给你做饭。” 傅文州将他丢进沙发里,如是说道。 “我不饿。”孟希撇开脑袋。 “煲汤需要时间。”男人解释一句,顺手提起衬衫袖口,坐在他对面的矮茶几上:“我看看怎么样了。” “什么?” “你的脚腕和手腕。” 孟希把手和腿递出去:“我胳膊已经不痒了,这外国药膏还真给力呢。” “保险起见,还是再涂几天,另外你的脚,今天要换热敷了。” “哦。” 孟希怀有疑问,心不在焉。 傅文州转头,当即注意到了多出来的两箱补品。 “这是?” 他指着那些东西开口问道。 孟希顺应他的目光瞧过去,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真笨,只想着两人别撞上,却忘记把阮星辰送来的礼品藏起来。 这阮星辰真讨厌,都说叫他不要来了。 他有几分烦闷,不知道怎么解释,又垂下眼睛编瞎话: “是我同事带来的补品呀,刚才他来看望我了。” “同事?” 傅文州拧眉,满脸的质疑。 “对呀,怎么啦?”孟希突然挺直腰板:“我不能有同事啊?” “以前的同事?” 傅文州不由得联想到一个人,但没什么可能。 “我等会儿再告诉你,你先说,你刚才上来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什么人?” 孟希竟然这么傻呵呵地问了出来。 傅文州惊讶于他的坦率直白,眼神掠过一刹那的空白。 “我……没留意。” “这样啊。” 孟希压根分辨不出来他说撒没撒谎,悬着的心顷刻沉了下来,返回到上一个问题: “你说同事,当然是我的新同事啦,人长得可帅了,还是大明星呢。” 傅文州没再说话,摘掉手表,随意往沙发上一扔,便起身。 孟希看出他是要去做饭,直接把人拽住了。 平时傅文州劲儿挺大,这一刻却林妹妹上身,被他拽得往后趔趄两步。 男人低眸瞧他,实则也瞥了眼他拉住自己胳膊的手指。 “你先别去,我在线上商城买了条围裙,说是半小时内送达,应该就快到了。” “不差这一顿饭。” 傅文州似乎心情愉悦了些,却作势掰开他的手。 孟希紧紧握着: “不行,我可不敢让你再弄脏一件死贵死贵的衣服了。” 他执意如此,傅文州手腕再强硬也变得无计可施,只能等快递员到达。 十多分钟后,门铃声响过,孟希放开了对他的禁锢。 男人自玄关处返回,手里勾起那袋子,拎着一条印有超大HelloKitty头的围裙。 脸上表情,则是深深的无奈。 孟希没憋住,扑哧一声乐出来。 第45章 醉酒 听哥哥的话。 傅文州还未出声抵抗, 孟希便指指那袋子: “里面还有呢,你再看看?” 他下巴搁在沙发靠背上,压得很扁, 两只眼睛眨了眨。 傅文州便再度伸手往里掏,发现了一身奶黄色卡通睡衣, 以及配套的两只拖鞋。 “我可是找了好久, 才发现像你这么大的尺码呢。” 他手指把住沙发,颇为期待的眼神落在傅文州脸上。 男人似乎在做自我斗争。 孟希也不奢求他能迅速接受, 只隐约有些期待。 傅文州没看他,而是捏着那一套里里外外的新制服,钻进浴室。 片刻,他推门走出,孟希眼睛都瞪大了。 “这……还没洗你怎么就穿上了?” 傅文州被拘束在奇异的卡通风格里, 违和感极强。 “不怕,我皮糙肉厚。”他整理了一下身前的围裙, 展示给孟希看。 而孟希却不笑了, 侧过脸趴下来,眼神柔软。 不大明显的,还藏着几分心虚与动摇。 他藏在手臂下的嘴唇被咬住,万万想不到自己还有一天会面临如此严峻的感情问题。 “我做菜去了。” 傅文州俯身打量着他的神色。 孟希垂下眼皮, 听不太清地含糊道:“嗯。” 在他心里,被人喜欢, 真称得上是一件顶级麻烦事。 不仅要先探究对方是否真心, 还得问问自己到底能不能接受。 他很想告诉傅文州,不要喜欢自己了。 可转念一想,这也不是男人的过错。 喜欢本就是不讲道理的论题。 孟希不清楚自己心里偶尔迸发出的悸动和下意识依赖的行为,究竟能不能算之为好感。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 那么他现在只需要弄清楚一个环节。 也是他迟迟不敢对傅文州单刀直入的敏感话题。 或许今天,就该破罐子破摔,让傅文州同阮星辰见一面,起码孟希能找到破题的由头。 你跟你弟弟到底好不好? 你和程家关系如何? 你是不是像外界说的那样唯利是图?那样不堪? 【只要你说,我就会相信。】 迄今为止,他所了解的傅文州只活在别人口中。 而用那些评价堆积起来的负面形象,与现如今穿着卡通睡衣待在厨房里做菜的男人截然不同。 傅文州用力剁开猪蹄,手臂上青筋展露,忽地凝眸回首。 被抓住偷看的孟希立马将脑袋缩在沙发扶手后,心里砰砰乱跳。 【别吵了。】 他无力地闭上双眼,试图劝服自己不安分的心脏。 然后便意外入睡。 梦里的傅文州比现实中更甚,模样也年轻不少,耐心得可怕,温声细语,快要把自己哄化掉了。 孟希好像不确定这个男生是不是傅文州,可脑袋里自己的那个迷你版又跳出来,冲他重重点头。 暗示他这就是傅文州。 “听哥哥的话,好不好?” 好什么好。 他陷在浅层睡眠中,耳边是锅铲的刮蹭,身体被饭菜香味包裹,而脑袋里的那个傅文州,却是一副年轻气盛、故作老成的萌态,让人分不清虚幻与现实。 孟希紧蹙眉头,把自己迫近悬崖边,一翻身险些摔下沙发。 厨房中的傅文州匆匆赶过来。 孟希落入了一个真实的温暖怀抱中,瞬间惊醒。 “怎……” 傅文州还没说完,就被他双臂搂住脖子,脑袋钻进颈窝里,面上表情陡然凝住。 “哥哥,哥哥。” 怀里人噼里啪啦地掉眼泪,抓着傅文州的衣领不放手,似乎没发觉鼻尖和嘴唇刮蹭到男人侧颈,只是一阵阵抽气。 男人的脊背霎时间变得僵硬,唇角不自觉抽搐,都忘了要拍一拍他的后背。 忽然之间,孟希的声音停了,犹如急刹车一般。 他万分窘迫,半晌才将自己半张脸探出来,使劲吸了一口气: “我……不好意思呀,我、我做了个梦,不太清醒。” 傅文州却脸色苍白,仔细看他的神情,眸中竟少见地有些茫然恍惚。 “做噩梦了?” 孟希见不得他这一脸虚弱相,关心则乱,伸手捧住他的下颌。 而且刚才那段虚幻的泡沫里盛放的,也并不是噩梦。 傅文州只一味地盯着他,呼吸依然是紊乱的,轻轻捋了捋他的头发。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怪味,孟希鼻子灵,忙嗅嗅,朝男人肩膀推了把:“什么东西糊了!” 傅文州如梦方醒,同手同脚跌撞着返回厨房,腿还是软的。 幸好,锅里的鸡翅只是微微焦了几个,他及时关火,挽救了多半。 男人又将菜端上茶几,这次不抱他了,仅仅架着他的胳膊,带去浴室洗洗手。 孟希自己搓搓泡沫,倚着傅文州的身体,透过镜子悄悄瞥向男人。 【生气了吗?】 【不是喜欢我么,抱抱也不行?】 孟希一撇嘴,腰上却随即被一条胳膊搂住。 “小心点,别蹭到手腕上。” 傅文州的手臂从他腋下挤进来,下巴顶住孟希的额头,帮他把指间的泡沫冲洗掉。 水珠被纸巾擦下去,傅文州几乎是跟他一起洗完了手,然后把他两只爪子团在掌心,拉到鼻尖处凑近,轻轻一吸。 “这下干净了。” 傅文州说道,全然不顾他微微发烫的手,揽着人回客厅坐下。 他先给孟希盛上汤,炖了两个多小时,胶质都融了进去,喝起来黏黏的。 “当心烫。” 孟希听着他的嘱咐,埋进碗里品了一小口。 傅文州把焦糊掉的鸡翅全拣进自己碗中,给他挑好的。 “我还想喝汤。” 孟希捧着碗递给他,夹了一筷子炒小青菜,津津有味地嚼两下。 他是真爱吃蔬菜,就是清水烫一烫,只尝那清甜味道,也能吃不少。 “多吃点肉。”傅文州不停给他碗里夹菜。 孟希伸手拎起猪蹄啃。 “你困成这个样子,昨晚睡得不好?” “嗯,有一点。” “那中午好好睡一觉,我晚上有酒会,到时候焖好饭温在锅里,你饿了就吃。” “哦。” 孟希吃得满面油光,被傅文州拿湿巾揩掉。 男人目光又瞅向那两箱补品。 “不用这么麻烦的,点外卖很方便。”孟希咂了咂嘴,夺过他手心的湿巾自己擦。 傅文州不接这茬: “你不能吃乳制品,也不吃任何海鲜,身体营养容易不均衡,确实应该配一点补剂。” “我联系过营养师,但国外那些钙片都比较大,你不好咽,肯定也不能坚持吃下去,能从饮食上改善最好,多吃些坚果。” 他絮絮叨叨地自说自话,宗旨不过就一条。 [不许孟希乱吃东西。] 傅文州做的饭确实很美味,既然他乐意下厨,孟希可没什么意见。 他哼了一声,继续大快朵颐,全然未受影响。 吃饱喝足,孟希肚子的肉软趴趴地堆在腰上,冲傅文州伸出双臂。 傅总任劳任怨,抱着人回卧室。 “出去吧。” 孟希翻身当老大,翘着脚呵使他。 傅文州一笑。 “还有件事,”他徐徐开口:“我衣服堆在行李箱,皱得穿不了,想借借你衣柜用,能分享一下吗?” “随便。” 孟希不清楚他什么时候离开的,自己也不算困,就是很朦胧。 总闷在家里,脑袋不晕才怪呢。 纵然只有两天,孟希也浑身刺挠,外头这么热,却巴不得出去撒欢儿。 手机响了。 阮星辰又给他发消息。 这人越来越无理取闹,自己闲,难不成他也闲来无事吗?不去干点正经活,老揪着自己不放干什么? 他不想看也不想回。 随即有一通电话打进来,孟希粗略瞥过去,耐着性子接通。 “打扰你了小希,我刚才走得急,忘记告诉你,开机之前还有一次剧组大会,所有人都要去,投资人……也在,我想请你跟我一起,好吗?” 孟希听着他谨慎小心的声音,稍稍合了下眼,吐息两口。 “就在,下个月八号。”阮星辰轻轻开口补充到。 “嗯,可以。” 孟希答应了。 顿时,阮星辰的音调都高昂起来:“真的?那一言为定,地点我已经发你微信了,就这样,我最近绝对不会再打扰你,你好好养伤。” “好,”孟希态度也有所缓和,舒出一口气:“谢谢关心,你也照顾好自己。” “嗯!” 阮星辰这次挂电话十分兴奋,隔着屏幕,孟希好像瞧见了他背后大尾巴乱摇的样子。 午后时光飞逝,孟希中午吃得蛮撑,又没什么热量消耗,不怎么饿。 他跛着脚挪进了厨房,打量一圈傅文州留的菜,最后只舀了碗汤喝。 直至九点多钟,孟希才再次进入厨房,正式开动。 他反复盯着挂钟,咀嚼得尤为缓慢。 指针跨过数字“10”,孟希托起下巴,眼皮耷拉着。 他一直在餐桌旁坐到十点半,才起身收拾碗筷,准备洗漱。 孟希对着水槽吐出最后一口泡沫,疑惑地皱眉,回头朝浴室外看去。 门口那儿怎么会有钥匙开锁的声音? 他忙放下牙杯牙刷,尽量降低脚步声,随手抓了个趁手的兵器——大拖把。 拖把杆上午还充当他的拐杖,这会儿又陪他冲锋陷阵去了。 窸窸窣窣的响动未停。 傅文州有钥匙,不可能捅咕这么久还打不开。 孟希提着一口气,后背汗毛直竖。 他等外面的动静停止之后,又在心里数了三十个数,才打开门。 初次征战的希希大王屏住了呼吸,抬眼瞧见楼道里那个魁梧的身躯,慌得脑子快炸开,把拖把横过来挡在身前。 面前的黑发大汉西装革履,缓缓仰起脑袋。 “傅文……” 男人把头搭在他肩上,但孟希却感受不到任何重量: “州?” 一扭头,对方身上浓重的酒气呛得孟希猛咳嗽几声。 “你怎么了?”傅文州双眼迷蒙,下意识攥住他的双手贴近袖口,紧张兮兮地问出口。 孟希受不了他这样子: “我没事儿,赶紧进屋,醉汉。” 醉汉难缠,但好在听话。 傅文州等他转过身,就弯下腰再次将自己脑袋往他肩上搁,胸膛紧紧贴住孟希瘦削的肩胛骨。 还没忘记顺手关门上锁。 “你别这样啊,我脚痛。” 其实傅文州根本没使劲,孟希只是嫌弃他散发出来的酒气。 然而没想到,这一句过后,傅文州直接两手圈住他的腰身,像机械臂一般把他平移抬到半空: “我知道,你脚踝疼,不能让你疼。” 孟希手指撑着他的肩膀,吓得要命。 醉酒的傅文州比往日力气大了起码有十倍,还不撒手。 “傅文州!我害怕,你把我放下来。” “我不会摔着你,绝对不会。” 傅文州似乎自知口齿不大清晰,一字一顿地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脸埋进孟希怀里。 动作的缘故,孟希身上的睡衣显得更为松垮。 男人鼻尖恰恰探进他上衣两颗扣子之间的缝隙中,触碰到了皮肤。 “好软,是什么?” 他迷恋地左右蹭了蹭。 孟希耳朵红得像滴血一般,握拳朝他后背锤: “快放我下来,我生气了。” “不能生气,不能跟我生气。” 傅文州喃喃自语,鼻子猛吸一口,朝沙发径直坐过去。 孟希好像得到了解放,又好像没有。 因为傅文州依旧抱着他。 他挣扎得筋疲力竭,虚脱趴在男人怀里,同他频率不一地喘.气。 “你怎么喝这么多酒啊,还在别人家耍酒疯。” 孟希似乎在他身上找到了一条不符合自己择偶标准的项目。 本来以为傅文州这么稳重的人不会轻易酗酒。 “对不起,我心里不舒服,就多喝了一些,但我没醉。” 傅文州一脸迷.乱,素日那些置身事外的冷酷全然不见,湿漉漉的眸子里装着孟希一个人。 孟希默许他的追求,也不代表男人可以随便对自己动手动脚。 可现在,观望局势状况,估计是逃不掉的。 而且,他似乎发现,傅文州那些有意无意的亲密接触,多半可以归咎于情不自禁。 孟希不禁产生怀疑。 傅文州喜欢他是不假,但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就能喜欢到这个地步? 欸!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 那今晚岂不是个套他话好机会嘛! 孟希不免激动地盯着傅文州的双眼,两手把住他肩膀: “好咯,小文州,咱们玩个小游戏吧。从现在开始,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可以吗?” 傅文州眼神发直,喉结往下一滑。 “你叫我什么?” 很好,除了一个称呼,其余的他完全没在听: “我大你十多岁,你不能叫我这个。” 孟希就是随意调皮了下,没想到这醉鬼还挺较真,为达目的,不由得妥协—— “行行行吧,那你想让我叫什么?嗯……文州哥哥?” 他眯起眼睛含笑道。 第46章 交心 男人三分醉。 也不知道这四个字有什么魔力, 孟希脱口而出时,傅文州竟立即收敛了笑容。 那一瞬间,他还以为男人突然醒酒了。 “喂?” 孟希歪了下脑袋, 瞧向他。 傅文州却似被猛地电击般,浑身肌肉同时抽动, 竟用力抓住他的手腕, 身体脱力往前一倒。 “欸……”孟希吃痛,弹了一下膝盖, 肩头多了一颗沉甸甸的脑袋。 傅文州折叠起他巨大的占地面积,像受了委屈的小朋友一样借他的肩膀暂且依靠。 孟希脚趾不由得缩起来,拘谨地坐直几分,手搭在男人耳朵上安抚: “你干嘛啊?” “好香。” 傅文州闭上眼,紧蹙的眉头忽而舒展, 而后便缓缓远离了孟希,倚住沙发, 神情如在回味。 又说这个。 关于香不香的问题, 孟希总觉得听到过。 “可能是沐浴露的味道吧,我、刚才冲了个澡,你放心,我按照网上说的, 用保鲜膜缠住脚踝,再……” 傅文州现在脑子转得慢, 貌似没听明白, 还抓着他腿根,满脑子都被无来源的香味占领: “不对,你的沐浴露不是这个味道。” 他倏地睁开双眼,恋恋不舍地舔了舔唇, 视线盯着孟希的小脸。 被他瞅得耳根直发热,孟希丧失了思考能力,撇开脑袋。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 “傅文州,你偷偷用我沐浴露?” 男人顿时闭上嘴。 他把孟希轻轻搂在怀里,满含歉意,抬手拍一拍他的肩头:“你怪我吗?” “为什么要怪你?我哪有这么小气嘛,你用就用咯。” 孟希挣扎着从他怀抱里脱身,须臾后,他又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我生气!你得坐好,让我问几个问题。” “嗯。” 傅文州乖乖端坐,痴傻地注视着他的双唇一张一合。 孟希清了清嗓子,眼珠转动: “你的真实财产有多少?” 这种敏感又私人的问题,傅总却想都没想,揽过他的脖子,嘴巴凑到他耳边私语。 一串惊人的数字钻进孟希耳朵。 “什么!” 居然这么多! 这个数额,比金融报纸上的推测更惊人。 “真的假的?” 他眼睛睁得溜圆。 傅文州摸摸他的头发,点了点头。 “下一个问题,你钱最多的那张银行卡密码是什么?” 孟希又开了口,傅文州亦是不假思索,想往他耳边贴。 “诶呀,又没别人,你说就行了。” 咬耳朵显得那么暧昧,还痒,孟希揉揉自己的耳垂,伸手把他肩膀推开。 傅文州瞧着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白嫩胳膊,不爽地挤了下眉毛。 “快说快说。” 孟希仰起头,红润润的唇珠翘起来催促道。 男人冷脸,攥着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当硅胶玩具一样捏: “有什么可说的,不都是你的生日吗?” 孟希愣住。 【我的生日?】 他自己都不清楚生日在哪天。 慢着。 孟希倏地凑近,审视着傅文州的眼神。 该不会是醒酒了吧? 故意逗弄自己? 男人垂下眼睑,拒绝与之对视,嘟囔出几个不连续的数字。 “什么?” 听到孟希问话,傅文州也便重新大声地念了一遍。 孟希连忙捂住他的嘴: “你还真说啊!好了好了。” 傅文州顺从地倚在他肩膀上,覆盖住他的手背,露出下半张脸。 “你还问吗?” “当然咯,”孟希拍拍他的臂膀,示意他和自己面对面坐好:“一定要诚实回答,知道么?” “快十一点了。” “嗯嗯,所以你老实回答,咱们才能早点睡觉嘛。” 孟希碰碰他的手背,轻易就顺好了毛。 见傅文州安静了,孟希才道: “你为什么会生活在程家?” 试探铺垫已久,孟希终于点到了正题。 而傅文州,神色一凛,似乎陷入无边的回忆之中。 “嘿?” 男人半晌都没出声,孟希便扯了扯他胳膊。 傅文州抬手,不让他碰。 孟希讶然抬眸。 “这事,孟令韬恐怕早告诉你了吧。”他眸光冷淡。 男人忽而态度大转变,孟希不可预料,他直视对方的目光。 醉酒的感觉是演不出来的…… 吧? “是有提过,但他们说的不过一面之词,我不相信,我想听你说。” 他把傅文州的大拇指包入掌心中。 傅文州低眸望着两个人缠在一起的手指,深吸一口气,抬起下巴,视线恍惚投向窗外漆黑的天空。 “我九岁那年,就变成孤儿了。” 闻声,孟希一僵。 傅文州却扭过头,平静地瞅着他: “我父亲是苦出身,下面有四个弟弟妹妹,他为了养家,什么都做过,一点一点经营自己的生意,才慢慢积累了点钱,供着一家人。” “后来又因为形势所迫,不得不只身前往国外,只会说‘Hi’和‘Yes’,居然谈下好几桩外贸生意,瞬间盘活国内的公司,也意料之外地,邂逅了我母亲。” 男人淡淡扯动嘴角。 “嗯?你母亲是外国人?”孟希像是有些累了,倚着沙发,认真地听他讲述。 “算是混血,我外祖母是华人。” 孟希咽下一个哈欠,眼角洇湿了: “那,后来呢?” “我父母亲和舅舅,共同成立了青松集团。青松二字,意味着万古长青,饱含他们对公司寄予深深的期望。但国内那些狗亲戚们,却害怕我父亲抛下他们不管,不惜让祖父装病哄骗父亲回国。” “这些人好吃懒做、坐享其成,对我父亲掠夺剥削惯了,理所当然地喝着他的血,吃着他的肉,恨不得将他的皮都剥下来给自己做件衣服。” “因为这些事情,父母没少争吵,最后分开了,国内的公司依旧归我父亲,国外则由母亲和舅舅打理。” “啊?他们怎么这么坏?”孟希攥着拳头,皱了皱鼻子。 傅文州看向他,却没什么情绪,反而屈指刮了刮他的鼻尖。 “呀!” 孟希缩起脖子。 见状,傅文州轻笑,眼中的光彩却渐渐黯淡了下去: “那些人混账至此,也是我父亲一味纵容的后果。他年轻时候搞垮了身子,落得里里外外全是毛病,听闻我母亲遭遇海难的消息,一时间急火攻心,直接进了医院。” “那时候我不过五岁,那些所谓的叔伯姑妈们,开始勾结算计,我父亲还没咽气,他们就图谋着如何瓜分他的财产。” 听到这里,孟希狠狠朝沙发上砸了一拳。 傅文州连忙捉住他的手,揉了揉他指间关节:“别气,都是过去的事。” “舅舅在国外,且无比记恨我父亲一家,把母亲的死也算在了他头上,我父亲担心他撒手人寰之后,我的安全受到威胁,同时也忧愁集团会被这些人毁掉,再三考量,便托付给了早年当兵时候的老战友——程磊。” “等等,”孟希发现问题:“你父亲既连舅舅都信不过,又怎么会选择一位算不上亲近的老战友?” “我父亲很有经商头脑,他如此打算,必然是做好了万全之策,我十八岁之前,公司与所有的资产都有基金会来打理,程家只有将我平安照料至成年,才会得到一部分酬谢。” “程家在海市地位并不算低,那些亲戚们自然不敢打歪主意。” “最重要的是,程家夫妻膝下仅有一子。” 傅文州顿了顿。 听到关键处,孟希也深吸一口气,脚心发麻。 他口中说的应该就是程嘉恩吧。 “我之前在程家一楼那个展示柜里见到的东西,是他的吗?” 孟希有些明知故问的意思。 “对。” 傅文州承认地很痛快: “他有天生的心脏缺陷,身体比较虚弱,程家父母把他捧在手心里,发誓这辈子只生养他一个孩子。” “因而我的到来,既能保护他,又可以不分走父母对他的疼爱。” 这话有点不对劲。 孟希想了想,貌似也被他身上的酒气熏醉,张嘴就秃噜出来:“我听外界传闻说你们两个关系不大好。” “傅家那群人,骂我六亲不认、狼子野心,这些话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所以你们关系并没有特别差?” “高中之前,弟弟都抱着他的小熊来房间找我睡,我们上下学都在一起,吃饭、学习……” 傅文州声音忽而有些颤抖,握紧拳头抵住眉心,闭上双眼。 孟希喉结猛地一滚,抬手搭在他手臂肌肉上,感受到了他的紧绷。 “我成年后去燕都念书,跟养父母脱离了关系,程家并未收取应有的三千万答谢,而是都交到我手中,全力支持我夺回青松,我也理所应当成了踩着养父母往上爬的白眼狼。” “他们企图用几句话就打倒我,未免太天真。” 孟希拧着眉头,四肢颤栗,在身侧瞧见傅文州空洞如死水般的眼神,发抖的手臂搂住他: “不要说了,傅文州,你别说了。” “弟弟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光,如果没有他,我现在就是一个没有表情,连笑都不会的废人。” 傅文州自顾自地往下讲—— “但成年之后,我一直在同傅家斡旋,不想把他牵扯进来,就强制自己绝对不能回海市。” “弟弟订婚,我很高兴有人能替我来呵护他,可是……当他再次发病不省人事,而他那个混蛋未婚夫,竟然趁他还深受病魔折磨时,就出轨了现在的妻子……都是我的错,我该仔细调查的。” 后面的声音变小,孟希听不真切,他把傅文州的脑袋搂进自己微小怀抱中,手掌在他后脑勺轻抚。 【你过得好苦。】 明明自己就是根小苦瓜,他现在却为傅文州苦得掉泪。 上午那些情感内容他没有刷完,不然一定能看到那条经典语录——[心疼男人是恋爱脑的开始]。 怀里这男人忽而住了嘴。 孟希的眼泪咣当砸在他耳后,顺着脖颈淌入领口。 他抬手,小心捧起孟希的脸,大拇指轻柔地抹掉他眼下的水光。 “我惹你伤心了。”傅文州说。 孟希沉静地摇摇头,下一秒却被举到天上去。 傅文州手臂穿过他的膝弯,一边托起他后背,轻盈抱在怀里,往卧室走。 酒精的后劲展现,男人摇摇晃晃,跟他一起倒在床上。 两臂撑起身体,隔着不到一尺的距离,他居高临下地望向陷入床中的孟希。 四目相对,谁的眼神都没有率先离开,反倒愈发拉扯起来。 后者似乎也嗅到了自己身上那股被他铭记的香味,萦绕在两人之间。 鬼使神差般,孟希耳边是心跳加速的杂乱鼓点,叫他难以控制地悄然合眼,微微抬起下巴。 这好像是索吻的姿势。 或者,等待一个吻落下来。 第47章 八年 他心里有些甜蜜。 孟希昏了头。 但醉酒的傅文州好像没有。 也许是男人反应迟钝, 忘记了这个动作可以让他占到什么便宜,却在孟希闭眼之时,视若珍宝地俯身, 抱了抱他。 孟希再一睁开眼皮,怀里的温度已然全部褪去。 卧室的门紧闭。 一切都像个美丽的幻觉。 床上人脑袋里做不得过度思考, 他伸手揪住枕头一角, 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次没做梦。 孟希醒来,已是太阳高照, 窗帘都遮不住了,隐约晒着他的屁股。 他恍惚中蹬蹬脚,意外发现脚踝的肿胀消下去不少,能小幅度地扭转,下床也可以沾地了。 手机显示的时间是9点48分, 屏幕下面伴随着傅文州的信息—— [烦人精:粥和小笼包在锅里,温的, 醒来记得吃。] 孟希盯着他一小时前发来的几行字, 回了个点头表情包,很可爱。 他点进对方的个人信息,把备注更改成了“文州”。 莫名地,他心里有些甜蜜。 天气极好。 孟希太无聊了, 他出不去,洗漱完便满屋子游荡, 一会儿摆拼图, 一会儿打游戏。 打赢了一把,他又将琴找出来,坐在地毯上为自己的胜利奏乐。 “Victory!” 他挥舞着琴弓欢呼一声,高兴得不知是在庆祝什么。 乐声激烈高昂无比, 蒙住耳朵,他压根听不见旁的声音,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沙发之后,倏尔矗立的背影。 傅文州修长的手指抓着沙发,他动作太重,皮面皱得不成样子。 孟希还觉得不过瘾,起身,挺着腰再度架起琴,来了支更加欢快的曲子。 他迈开脚,轻松闲适地转着圈走,踩下步调、乐声悠扬。 家中每个角落都播散了他的欢乐因子,孟希忽而回身,视线凝滞,顿时挂上呆愣惊诧的表情。 弦音一断,心上亦是。 “傅……” 傅文州被他发觉,紧抿双唇,竟扭头就走。 孟希嘴巴微微长大,目送他进了厨房。 【这是怎么啦?】 心里纳闷,孟希便慢腾腾地挪动身体,往灶台边瞥去。 “中午吃什么呀?” 男人专注切菜,不言不语。 “傅文州?” 孟希还以为他没听到,一步跨进厨房,凑到傅文州旁边,使出浑身解数骚扰: “这是鸡胸肉吗?那个是什么酱料?” 傅文州侧了侧身子,左右摇摆,全是为避开他的触碰。 “你怎么又没系围裙?”孟希扬起手臂把围裙勾下来,往他头顶套。 男人不堪其扰,后撤半步,自己将带子缠在腰后。 孟希饶有兴味地瞧着他的僵硬举动,压制嘴角笑意,目光又缠住了傅文州的手臂。 “你这表好漂亮,也很贵吧,磕碰到就不好了,我帮你摘下来?” 他探出手,又被傅文州自己抢先,三下五除二拨开表扣,往台子上随手一丢: “这是旧表,你喜欢就拿去。” 傅文州头都不抬,呼出一口浊气。 孟希不了解他胸中有多堵,伸手捏起那块表,依稀摸到了什么关窍。 “你干嘛躲着我?” 他笑得灿烂。 还是酒这东西好,教会人诚实直率。昨晚倒热情似火,朝他又搂又抱的,今日却装什么矜持? “昨晚我醉了酒,有什么冒犯的地方……” “冒犯?” 孟希挑眉,嘴角噙着模糊的调笑: “那你说,什么程度算冒犯呢?” 他大着胆子去挠了把傅文州的后背。 男人猛抽一口气,挺直脊骨,蹙眉转头,抓住他作乱的手腕。 “这里油烟多,你出去等。“ “哦。” 孟希耸了耸肩,顺走他的表。 傅文州今中午给他做了照烧鸡腿饭,外加芝麻油拌豆芽的小凉菜和绿豆糖水。 孟希略略扫了两眼,便觉得无比清爽,一筷子先落豆芽头顶。 “嗯——”他学着近日刷到过的夸张吃播,发出一些上不了台面的赞叹声。 男人忍不住掀开眼皮,疑惑的目光扫过他的脸。 孟希咬着筷子,笑容正浓: “你做饭真好吃。” “喜欢就好。”傅文州情绪淡淡的。 听到他的声音,孟希也逐渐藏起轻勾的嘴角。 “我刚才拉琴的时候,没留意你进门。”孟希低声道。 他听到小提琴曲,必然触景生情了吧? 只是同学关系,段秋凝还那般念念不忘,又何况傅文州这个与之相处许久的哥哥呢? “八年了,”傅文州显得格外平静:“过去的事,就该让它顺其自然地走。” 程嘉恩离世后,男人留在海市照料程家父母,已经证明了他的人品并未外界所抹黑的那样。 孟希的疑虑暂且消除。 “我八号要去参加一个什么剧组大会,后面就进组了,这段时间,你如果还住在这里,就睡我的床吧。” 傅文州伪装起来的风轻雨淡骤然破裂,筷子掉在桌上。 孟希惊讶抬头,他已然起身回到厨房拿了双新的。 “我、我那个小演员是男三号,戏份不算很多,可能半个月就能杀青,到时候我回来,你也要给我做一桌好吃的。” 【到时候,我有话跟你说。】 最后这句他没出口,默默咽进了肚子里。 可傅文州却略带深意地凝望他,缓缓点头。 傅总“日理万机”,没等孟希吃完饭,就离开家中。 又剩下了孟希自己。 他心乱如麻,且带着羽毛轻点而过的丝丝痒意,折磨至极。 如果相信傅文州,那有关程嘉恩的一切他就没必要再纠结。 “傅文州、傅文州……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孟希极其讨厌这种不由自主的感觉,这具身体,明明应该只听他的话才对。 不行。 他瞬间打起精神,取出笔记本电脑来,甄选合适的心理医生。 想着集百家之长,所以孟希拟了几个不同的名字,同时戳戳三四位情感专家进入聊天室。 他打字飞快: [您好,我有一些感情上的问题需要咨询,最近很困扰。] [本人男性,没谈过恋爱,取向不明,但近来却被一位优质男猛烈追求,对方家产过千万……] 孟希说得保守。 [他比我大十岁,据说没有恋爱经验,每天给我做一日三餐,晚上睡在我家沙发上。] [我好像潜移默化地也对他有了些许好感,可我的身世复杂,在家里不受宠,地位也与他相差甚远,他的家人未必可以接受我。] [况且,我还有一些较为难缠的遗留问题要解决,是我个人的,求教老师,我是否该向他表明心意,亦或是从容面对对方的追求,等待他的表白?] 几位老师给出的建议可谓五花八门,孟希整合在纸上,反而越来越没有头绪。 鼠标旁,手机屏幕陡然被点亮。 “喂,琪琪姐?” “孟希啊,马上要和艺人进组,你初入行,有些事情还不大了解,我给你发了个文档,记得阅读一下。” “好的,我会仔细看一看的,谢谢你。” 对面女声也轻笑,却没挂电话,又开口: “这倒没什么,欸,对了,下周末《醉花阴》剧组大会,你也一定去,在华富大道那家豪盛酒店。” 孟希启唇——“我知道的,阮老师跟我提过。” “那就好,你得好好盯着他、哄着他,别让他再使小性子,能得到这个角色不容易,那边可是点名要他。” “……明白,我明白。” 他疑惑应下,但并未直接发问,听对方把电话挂断,肩膀往下一塌。 点名要阮星辰做男三号? 奇怪呢。 孟希对他确实抱有挺高的期望,却也没料到阮星辰这么有出息。 事已至此,他们家明星都振作起来了,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先顾及好眼前的工作? “连温饱都保证不了,谈什么恋爱呐。” 傅文州倘若仅仅是图新鲜,跟自己玩玩,自然可以轻松脱身,而他一个孟家私生子,仍举步维艰。 [文州:晚上有人去给你送饭,我明天要出差。] [嘻嘻:去几天?] [文州:说不准。] 孟希撇了撇嘴,发了最后一条就丢开手机—— [我脚已经好了,明天正常上班,不用每日送饭,我不在家。] “傅文州,你直说一句喜欢我会怎样?” 他满肚子气。 当初先来招惹自己的,是傅文州,现在吊着他,也是傅文州。 “坏男人。” 孟希暗暗磨牙。 聚会当日,尽管是晚上,天气依旧太热,穿不住正式的衣裳,他便还是一件白T和卡其色九分裤。 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孟希面色如常,缀在阮星辰身旁,好奇地打量周围。 “哎?”孟希拍拍身旁的胳膊,小声问道:“她叫什么来着,我好像在手机上见过,真人比电视剧上还漂亮呀。” “你不认识她?这剧女主角,最近炙手可热的一线流量小花。” “哦,那男主角是哪个?” 孟希眼睛来回扫,瞧阮星辰往一旁抬了抬下巴:“喏。” “啊……感觉有点不搭呀,还没你帅呢。” 他啧啧道。 阮星辰忍不住一乐: “你可别胡说,他是网红出身,粉丝厉害着呢。” 孟希不当回事,还琢磨着女演员蛮敬业的,正要“嘁”一声,眼神却倏地扫过一张脸,难以抑制地沉下嘴角,眸中阴冷而惊恐。 阮星辰听他突然安静了,俯身瞧向他的眼睛,顺着望过去,手搭在他肩膀上介绍: “那是许玉容,片头曲由她制作,全剧的音乐总监也是她。” 孟希目光仍是木然。 “你应该听过她的歌吧,她跟当年的小天后姜悯是大学同学,据说还是一个寝室的……” 阮星辰还未说完,便见他像是突然得到什么指令般,迈开机械的双腿,直直朝女人那方向去。 “喂!孟希!”他低吟一句,并没叫住失心疯的机器人,心中一惊。 第48章 登场 小辣椒。 孟希这般气势汹汹, 不惹到对方的注意才怪。 女歌手扭头一瞥,姣好的面容顷刻间凝固,挂着僵硬的笑容。 这是在孟希楼道监控里出现过的、那个女人的脸。 阮星辰抓不住这匹脱缰的野马, 只得小碎步跟在他身后。 平时喜怒无常的人是自己,可别人一不冷静了, 他阮星辰反倒稳重起来。 “许老师, 真的是你啊?我是你的粉丝!” 孟希凶狠的眼神藏在笑容之后,勾起嘴角。 阮星辰一愣。 他还以为孟希是来寻仇的呢。 而许玉容本人亦是讶然, 不着痕迹地遮下目光,平静以对: “你好。” “我特别喜欢听您的歌,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呀?合照也行。” 孟希态度谦和,许玉容也不好说什么,便轻轻点头。 “太好啦, 您人真好,小阮老师, 你帮我们拍一张吧。” 他把手机递给阮星辰, 冲许玉容颔首示意,并肩站在对方身侧,绅士地与之隔开半步距离。 阮星辰愣了一下,得到孟希眼神暗示, 才忙点开相机图标,举起手机。 摄像头跟他的下巴齐平, 好一个“死亡”角度。 他咔嚓咔嚓连拍几张, 比了OK的手势。 孟希扭头道: “谢谢许老师。” 他收起笑容,趁着这会儿两人靠近的机会,飞快在女人耳边低语——“今天耳环不如那一晚的闪亮,许老师准备什么时候让我物归原主?” “不懂你在说什么。” 许玉容咬牙, 挪开步子。 孟希悄悄沉下脸,瞧着她的神情,靠在阮星辰身旁。 “签名待会儿我让助理给你。” 许玉容端了杯酒,潇洒转身,走入社交中心。 孟希死死盯着她的背影。 觥筹交错,谁也没留意到这边的小插曲。 阮星辰松了口气,没心思目送女人离开,而是垂头,将孟希这幅满肚子坏水儿的神态尽收眼底,不免惊奇: “喂,你这什么眼神?私生饭啊?” “什么?”孟希忽而回神,没听明白他的话。 阮星辰揽住他的肩膀——“你真是她的粉丝?在这种场合要合照,你胆子也真够大的。” “怎么了?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孟希伸手,提起桌上装着橙色果酒的一只蝶形杯。 刚才的确有些冲动,身体又不受使唤了。 不过,他平日纵然是笨了点,却也没有蠢到在大庭广众之下乱搅一件没头没尾的事。 “宝贝儿,你在这儿呢?” 一声极为熟悉的开嗓,迫使孟希鸡皮疙瘩狂掉。 他却没注意到,身旁的阮星辰也猛地腰背僵硬,手臂从自己肩上滑落。 孟希先回了头,对上楚逸那双含情的桃花眼,看破他斯文背后的色鬼魂,鄙弃地拧眉。 楚逸也是满脸晦气,笑容凝在脸上,纠结又难看,不禁微微眯起眼睛。 “楚总,大庭广众之下,可不可以别这么喊我?” 孟希还未开口,头顶阮星辰却先启唇。 他惊愕抬眸。 难以置信,这两个人居然认识? 阮星辰脸上罕见露出憋屈无奈的神色,绷紧嘴角。 孟希察觉到他心中迸射出的愤慨,隐约望着,貌似身后还有蓝色火焰在熊熊燃烧。 “怎么哪儿都有你呢?” 男人盯着孟希的脸,一手揣在兜里,俯身道。 竟是把他的“宝贝儿”丢在一旁了。 阮星辰心脏停一拍,也低头注视着孟希。 “这话我还想问你呢。”孟希冷哼,挑了挑眉毛。 小楚总闷了一口酒,酣畅啧声,眼神在两人身上游走,恍然大悟: “噢!” 孟希疑惑抬眸,手腕却被攥住。 “你跟我过来。”楚逸牵着他一拽,将人带去角落。 众目睽睽,孟希把求救声压在喉咙里,左右张望着,但没怎么挣扎。 眼见没人注意到他们,孟希才陡然停住脚步,手臂一甩: “你有毛病?想干什么啊?” “啧,对着我像个小辣椒似的,你装个什么劲儿?在傅文州床上也这样?他还不得被你玩儿死呐。” 楚逸色眯眯地翘起嘴角。 孟希冷淡地压着唇,上前一步,虽然仰头,气势却未降低半分。 “我孤家寡人一个,你害怕失去的东西比我多,别激怒我。” 他笑意淡淡。 楚逸眼都直了,神态简直似被蛊住一般,缓慢地舔舔唇。 孟希目睹他油腻的面部动作,胃里翻江倒海。 “你哪是什么孤家寡人?不过,我以前不知道,你可真高风亮节,一边跟傅文州牵扯不清,一边还能乖乖地替他守着阮星辰,这风度让我敬佩啊,改天你给我老婆上上课,让她也跟你学学。” “以己度人,那你眼中肯定全是一片污秽恶心了,我跟你不一样,傅文州亦然。” 孟希都懒得跟他交涉。 那天傅文州的话印在他脑海,眼前闪过这人做过的一件件恶心事。 难怪傅文州会跟他水火不容。 那楚逸又是为什么呢?他有什么颜面和自己辜负过人的哥哥作对? 也是,像他这一类,羞耻心这种东西想必早已经“进化”掉了。 孟希要是早知道在这里也能撞见他,断然不会来,而今,更半点不想与其多犯话,听他搬弄是非,自己便直倒胃口。 但小楚总并不打算如此轻易地放过他。 “你回去告诉傅文州,阮星辰我势在必得,他就别做梦了,当年抢不过我,现在也是一样。” “我不会帮你传话的,你要是个男人就当面去告诉傅文州,冲我耍什么狠?” 孟希等他一眼,转身欲走,却半路折回: “践踏别人的真心,对着替代品满足自己那点伪装出来的深情,极不尊重爱,也不尊重自己,可悲至极。” 他不输出后面这段还好,话音刚落,楚逸明显是被惹毛了。 “你说什么?你他妈疯了!” 男人前迈一步,奔着他的手去抓。 孟希不想把事情闹大,可刚才似是被冲昏了头。 一个身影结结实实挡在他面前: “楚总,您不是来找我的吗?怎么老跟我助理聊?” 阮星辰莞尔。 楚逸的目光愤愤从孟希脸上转移到他,几乎立马舒出一口气,鼻翼两侧的褶皱都被熨平了。 “他是你助理?哈哈,有趣……不过啊,星辰,还是你懂事。”男人夸奖道,随即再粉饰成温润如玉的模样。 令人作呕。 孟希皱了皱鼻子,盯着阮星辰的后脑勺,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他原本想从此永不理会这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只靠自己的直觉与偏好,盲目信任傅文州便可。 但这个决定比预想的艰难。 阮星辰把他安置在某个不起眼的座位,自己则投身敌营,去做了砧板上的肉。 孟希吃着东西,居然食不知味,尤其是他观察楚逸看向那片肉的痴迷表情时。 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他最近在阅读软件博览群书,关于白月光、替身之类的问题很精通。 楚逸显然就是这种文的男主风格。 喔! 孟希茅塞顿开,他一直的思路都在男频文,真是大错特错了。 虽然孟希欣赏不了那种浪子回头,且楚逸在他这里的形象实在不堪,但不得不承认,这个类型依然存在。 甚至还很流行。 他连身边稍微长相清秀的小男生都要下手,对于这个与死去未婚夫极其相像的人,自然也不会放过。 孟希还是觉得理解不了他,倘若真有那么爱,怎么会舍得辜负呢? 因为爱人躺在病床,危在旦夕,就可以转而去寻找下家了吗? 或许,是孟希对爱情的要求太高了。 那种捧着骨灰一辈子蹉跎的痴情种,才是寥寥。 放不下,痛也最刺骨。 傅文州在其间,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难道当初派自己来嘉艺,还有别的念头? 孟希又喝干净了一只酒杯,再抬头,会场已不见楚逸的踪迹,反倒阮星辰朝自己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不对,怎么桌子也跟着晃…… 宴会结束了,大佬们一个个坐进商务车离开,阮星辰拉过孟希,从大堂转移到门外花坛边,让他吹着风醒醒酒。 “你没事儿吧?” 孟希脑袋昏沉,自己将手指头捏成“七”,小鸡啄米一般凿凿太阳穴: “我能有什么事呢,倒是你……你怎么会跟楚逸有牵扯?” “很意外吗?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 阮星辰淡淡开口。 孟希沾了酒精,思考能力一降再降,左右晃晃脑袋:“什么意思,我不知道呢。” 阮星辰转头看向他,瞧着对方红扑扑的脸蛋,一时间说不上话。 “我得提醒你,他不是个好人,最喜欢玩弄感情,你千万别被他给骗了,你不是很有钱吗,应该不缺钱啊,图他什么呢?他可有家庭……” 孟希傻傻地仰着脑袋,眼睛数起了天上的星星,絮絮叨叨地讲。 阮星辰却并不轻松。 身体和心理都是。 “这是我的必须要经历的事,你不会懂,除此之外,只有死路一条。” 孟希处理信息的系统也陡然变慢,仅仅捕捉到了一个“死”字,忙瞪大眼珠子,望向阮星辰。 “不可以的!生命只有一次,你连死亡都不怕的话,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如果遇到了什么困难,我可以帮助你,尽力帮助你。” 他嘿嘿傻乐一声,明知道自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倒还是蛮热心。 而阮星辰却接替他的观测任务,看起了天。 如果孟希现在脑子和视线都还清晰,便能瞧见对方眼中泪光: “我能有什么困难呢?楚总大手一挥,就给了我男三号的位置,跟着他,我一定风生水起。” 第49章 创伤 又不要我了。 孟希还是没听懂, 只是痛心地重复:“不行,他是不好的人,你要跟他站在一边, 我会很讨厌你的。” “那又怎么样,他能给我名誉和地位, 你呢?你不用再演戏, 装出一副对我好的样子,我知道你是谁的人, 目的是什么,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明白?他不明白。 “我不是演员,不会演戏呀,你说话不要太长了,我有点听不全呢。”孟希挠挠脸。 阮星辰垂眸瞧着他一双真纯眸色, 融入了几分微醺的涣散,不免沉思。 难道, 对于傅先生的安排, 他并不知情么? 孟希咂了咂嘴,抿唇,一侧的脸颊鼓起来些。 阮星辰不语,他就眨着眼睛, 徐徐启唇: “诶,你有没有听说过, 什么是替身?” 这句话又如导火索, 瞬间把阮星辰点着了,现在看孟希的单纯天真,都窝火至极。 “你敢取笑我?!” “没有啊,我在问你问题呢。” 闻言, 阮星辰一股气四处乱窜,倏地起了身。 孟希身子朝一旁歪倒,下意识拽住了他的胳膊维持平衡: “你别走呀,我还没跟你讲清楚呢,有些事情你得知道才行啊。” “我不想听!”阮星辰甩开孟希的手,回头怒视他:“我本以为你和那些人不同,结果,也是一丘之貉,你和他们一样,都看不起我,专程来嘲讽我。” “你一个大男人得傅先生庇护,跟我以色侍人又有什么区别?你凭什么笑话我?” 孟希被他吼得愣了神,嘴巴张张合合,最后把头摇一摇。 “我还没开始讲呢,你怎么就生气了?楚逸存着坏心思,你应该骂他才对呀,他是坏蛋,你千万不能爱上他。”他无力解释。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管得也太宽了。” 阮星辰说完就将他撇下,直直朝马路上走,却不料酒店门口一辆豪车顶过来,他脚下猛猛一趔趄,差点被刮倒。 他眦目瞪向对方的车牌号,咽了口唾沫,气冲冲张开嘴,往上一瞥,望见挡风玻璃后的人脸,顿时表情都挂不住。 驾驶座的男人将车熄了火,幽幽走了下来,却半个眼神都没给他,转身朝着花坛的方向过去。 豪盛是全国连锁的高档酒店,门口的摆设也都气派,圃中净是娇美奇异的鲜花团簇。 夜色之中,孟希恬静地坐在边缘,脑袋被花叶托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呆呆地望过去,眼珠一亮——“傅文州!” 他傻乎乎地站起,晃荡着一头扎进男人怀里。 傅文州忙伸手架住他。 孟希仰起脸,笑眯眯地弯着眉眼: “你怎么在这儿啊,你不是出差了吗?” “一个看不住,又偷喝酒。” 傅文州揽着他,把人往副驾驶带。 孟希得不到回答,固执得很,一遍又一遍问他:“你骗我呀,你不是说要出差吗?” 被傅文州塞进车里,他的声音才停。 亲眼目睹两人的关系,阮星辰惊得说不出话来,上前一步。 “傅先生,我……”他胸前耸动,倒抽着气,颤抖出声。 傅文州冷冷瞥过去,仍未开口,已满目写着警告。 阮星辰让开身子。 男人上了车,侧目瞧孟希瘫软在副驾驶,不觉蹙眉。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呀?” “喝了多少?” 傅文州还是不回答,反倒又抛给他一个问题。 孟希被捏了脸,眼睛微眯,一脸餍足气。 他靠住座椅,被傅文州箍好安全带,乖巧地坐着,当书包肩带一般双手抓捏。 男人开车也不大专心,又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可你也没回答我的问题呀。” 孟希屁股又往下滑。 傅文州路口等红灯,停下了车,把人拽起来。 低垂着的脑袋被他一提,刚刚酝酿起来的困意消散几许。 “嗯?” 孟希抬手,揉一揉眼睛。 傅文州竟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条印着大logo的毯子,轻飘飘盖在他身上。 “睡吧,到地方喊你。” 迷迷糊糊中,孟希听他说这一句,便支撑不住地合上眼,歪头就睡。 但车辆轨迹,却明显偏离了前往绿锦庄园的路线。 傅文州将车泊在路边,周围漆黑一片,似乎还有风声水流。 而孟希已然沉睡,眼角都浸着红。 此时此地,只有他们两个人。 傅文州解开喉咙下的两枚扣子,长叹一口气,胳膊伸长,手掌心捧着孟希的左脸。 手感弹软,男人小心地揉一揉,眼神如春水温柔,藏在暗处的,是丝丝哀怨。 【孟希,你爱他吗?】 你还爱他吗? 睡着的人不会有所回应,傅文州指腹谨慎地在他脸蛋上压下一颗小小印子。 “他伤你至此,你现在却要站在他那边来对付哥哥?” 孟希在睡梦中哼唧两声,一撇脑袋,下颌与颈窝夹住了男人的手。 他被压麻了也没动弹,愣是等孟希把自己胳膊撒开,才甩了甩手,重新握上方向盘。 十二点钟,傅文州将车停在公寓楼外,并未按照方才与孟希的约定,而是把人裹在毯子里,抱上楼去。 “好热。” 孟希窝在他胸前,哝咕一声,指尖抓住男人肩膀。 傅文州抱人到卧室,打开空调,却没让他丢掉身上的毯子。 “乖乖睡吧。”男人轻轻拨开他缠在自己肩头的手,站着盯他片刻,才转而去了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他浑身冰凉,套上孟希为自己买的睡衣,兜兜转转,回首瞥向孤寂的沙发,最终还是钻进卧室。 孟希乖顺又安稳地睡着,身旁留了大片空地,像是无声邀请。 傅文州打开床头灯,躺了上去。 上一次共枕,还是团建那日,至于再上一次…… 他不能想了。 男人强迫自己合眼,轻手轻脚地拢住他的后背轻拍。 午夜梦回,傅文州尚在幸福中,恍惚睁开眼,怀里居然空荡荡一片。 他猛地挺起上身,手掌在床铺上游走抚摸,探不到半点温度。 脑袋里轰隆炸响,傅文州心脏骤停,神智尽失,跪在床上抓着那条毯子。 一如这八年中每个意外惊醒的夜晚,夜那么深,月光阴凉,美梦也悄然破碎。 傅文州双臂发软,重重跌下去,侧脸贴着床,一股香味在鼻尖打转,却让他分辨不出真假虚幻。 门外突然传来声响。 男人倏地撑开了眼皮,抹一把脸,光着脚下床。 孟希蹲在客厅,也受到不小的惊吓,忙拾起被自己弄掉的曲奇罐的盖子。 他松了口气,下意识一转头,目光触及黑暗处一个模糊轮廓,魂都飞走了,嘴里叼的曲奇饼干蓦然坠落,碎在地上成了八瓣。 顺着视线而望—— 傅文州扶住墙,整个人沧桑憔悴,脊背躬屈,两只红彤彤的眼睛像监视器般直视他的脸。 孟希还没回神,就见他如鬼魂似地闪现在自己头顶,扑通一声跪下。 “傅文州?” 男人脱力,跪得不太标准,上身前倾,牢牢把他锢在两臂之中。 孟希不免一愣,脖子上感受到了些许湿意。 他抬手,按住了男人后脑勺。 “我以为你又离开我了,你又不要我了。” 傅文州好像变了一个人,微微嘶哑的嗓音念叨几句委屈牢骚,幽怨至极。 孟希愣了再愣,耳朵身子全红透了。 【他这是在表白吗?】 两个人心脏都跳得很快,贴在一起更是震耳欲聋。 傅文州慢慢松手,把他放开。 “我……我饿了,出来找点吃的而已。” 孟希侧过脸,扯了句话化解尴尬。 而傅文州也逐渐恢复了神情,他第一件事,就把曲奇罐子盖上了。 “别吃这个。” 男人撑着茶几站直双腿,牵起孟希坐上沙发: “等我几分钟。” 傅文州到冰箱拿了颗鸡蛋和几根青菜,转入厨房。 孟希现在脑子还是一团浆糊,他暂且回忆不起自己如何回的家,也不明白傅文州怎么到了他床上。 更更更不清楚,自己借着酒劲做了什么事,让他突然转变心性。 该不会是自己酒后乱.性,霸王硬上弓了吧。 孟希看看自己身上,衣服都还完好无损,倒是傅文州洗得香喷喷。 他正胡思乱想着,一碗阳春面摆到面前。 这下子注意力全部转移,面的香味占据了孟希的嗅觉。 只有一碗呢。 孟希抬头,傅文州便将筷子递给他:“吃吧,吃完早些睡。” 他并未离开,坐在一旁守着孟希。 如此热切的目光落到自己脸上,孟希吃饭动作矜持了不少,恐怕是此生头一回。 他用筷子将荷包蛋从中间夹断,吹一吹,手掌接着喂到傅文州嘴边。 “今晚这么贤惠,赏你的。” 孟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见傅文州犹豫张口,又道: “快点嘛,我好困呢。” 傅文州这才吃到嘴里,不许他再喂。 “下次别喝酒,一点都不要喝。”男人开口。 “我没喝多,跟你可不一样,我心里有数。” 孟希慢条斯理地嘬着面条,斜对方一眼。 傅文州的确没有立场劝他。 “何况,我还没追究你偷偷睡我床的事情呢。” “你不是说这段时间允许我睡床么?”男人两眼无辜。 孟希撇开目光不看他,只说: “那也是因为我不在家,可我今晚在家呀。” 他填饱肚子,没有擦嘴巴,直接进了浴室漱口,正打算回屋,却发觉傅文州连面碗都没收拾,就躺上了沙发。 希希大王抬脚走了过去。 “你干嘛呀,我刚才是开玩笑的。” 他弯腰趴在沙发靠背,垂眸俯视男人。 真是的。 哪里来的保守老古董,脸皮这么薄怎么追人啊? “我习惯睡这里了。” 傅文州侧过身,把脸埋起来。 孟希不由得愤愤磨牙,伸手杵了他一把: “我明天就把这沙发带到二手市场卖掉。” 傅文州捂住耳朵,却也没挡住此后重重的一声摔门。 还是沙发上好。 就算是梦,等醒来之后,也不至于那么难受。 孟希又睡了几个小时,醒得很早,甚至傅文州还没睁眼。 他蹑手蹑脚地去洗漱完,凑到沙发旁。 男人一翻过身便看到了他。 “早安。” 孟希没有半分羞涩,轻快问候过后,笑了笑就转身去倒水喝。 傅文州眼神里有茫然,也荡漾着惊喜。 他嘴角上升一个像素点,慢腾腾地起床……不是,起沙发。 孟希咽了口水,跟他说: “今天别做饭了吧,昨晚辛苦你了,咱们去外面吃早饭,好吗?我想吃汤包。” 傅文州扭了扭脖子,没言语。 “吃完饭你再把我送到这儿吧。”孟希说着,掏出手机给他发了个定位。 是阮星辰小区的位置。 “我是你的司机吗?”傅文州平静开口。 孟希只耸耸肩,全然无所谓的模样: “你可以拒绝哦。” 男人没拒绝。 美妙早餐之后,孟希乘坐专车到了地方。 傅文州扭头瞟他一眼: “请下车吧。” “你车技比之前那个司机差劲多了,好好磨练一下吧,不要装出差躲着我哦,晚上我要吃牛肉。” 孟希背着大挎包下车,趴在驾驶座窗户上嘀嘀咕咕一长串,而后迈入小区大门。 傅文州升起车窗,看他拐了个弯再瞧不见影子,才倒车离去。 昨晚的事情,依稀复原在孟希脑海中。 楚逸,还有阮星辰…… 乱糟糟的关系,让孟希头大。 对了! 还有许玉容答应的签名照,后来也不了了之。 喝酒果真误事。 孟希暗暗在心里给自己规定,下次绝不要嘴馋。 叮铃。 他扬起手臂,按响阮星辰家的门铃。 只不过,许久都无人应答。 孟希疑惑,隔了几分钟又按了一次,还是没动静,便掏出手机,正要给对方发条消息,这时间,锁栓咔嗒叫出声。 白花花的身躯出现在门后,孟希余光不经意被晃到,把头一抬,随即瞪大了眼。 楚逸腰处裹了条浴巾,叉开腿站在那儿,抱臂而视。 “我当谁呢,原来是你个没家教小杂种。” 他私下里居然是如此一副地痞流氓的做派。 孟希咋舌,还未言语,面前的大门当即被嘭地砸上。 第50章 混账 我和几个月之前,是不一样的。…… 神经病吧。 孟希整理好心情, 深吸一口气,重新探出手,也不按铃了, 哐哐砸门。 这次,阮星辰不堪其扰前来拉开, 看到是他, 不觉愣了一瞬: “你怎么……” “早上好。”孟希直直闯进去,视线朝周围流转, 竟不见楚逸身影。 他轻笑,把一人份的早餐搁在桌上。 两人都未开口,只是相互对视一眼,阮星辰脸上的慌张与窘迫无处遁形。 伴随着愉悦的口哨声,楚逸从浴室推门走出, 扣上腰间皮带。 又变成那般人模狗样。 孟希暗暗嗤了一声,收回眼神便坐下来。 “感谢你借我浴室, 宝贝儿, 请你吃早饭?” 楚逸眼神从孟希的后脑勺许久才转移到阮星辰身上,勾唇挑逗。 而阮星辰后退两步,不好意思地撇开脑袋,垂眸: “不了, 我还有客人,楚总快去忙吧。” “好, 那我有时间再来找你。” 小楚总手臂虚揽了一下他的肩膀, 装得像不得不实施告别礼节,实则心里热火朝天,被阮星辰送到门口。 屋里的气氛忽然很是尴尬,阮星辰慢吞吞地由玄关走进来, 瞧着孟希朝自己缓缓抬眼。 “你还没吃早饭吧?顺路给你带的。” 他倒是十分平静,全然不提楚逸的事情。 阮星辰心中波澜起伏,嘴唇紧抿,也挨着他坐了下来。 “他今早上说家里淋浴头坏了,来蹭个浴室洗澡。” 欲盖弥彰的解释。 孟希却蹙眉沉思片刻:“什么意思?他现在住哪儿?” “他把隔壁的房子买下来了。” 阮星辰呵出一口气,埋头吃起小汤包。 还真是下血本了呀。 孟希啧啧称奇,他本以为楚逸这种花花公子的手段堪比“入室抢劫”,没想到真正遇到想要的人,还真能沉下心循循善诱。 阮星辰嘴上强调自愿,然而总是苦着一张脸。 进嘉艺当演员、接受楚逸的接近……这种种,似乎皆身不由己。 但孟希早就打算把自己置身事外,不准备再插手参与进去。 跟他息息相关的,只不过身世之谜而已,其余,他也无能为力。 “你怎么突然来了?” 阮星辰咽掉最后一口,抽出纸巾抹嘴。 孟希回过神,手掌托起侧脸: “咱俩都是第一次进组,有些事情不清楚,我觉得应该商量商量,等会儿我再去公司一趟,找前辈们请教一下。” 闻言,阮星辰貌似被他敬业的精神惊讶到,久久没吭声。 两人默契地避开了昨晚的话题。 其实是阮星辰拿不定主意,他不知道孟希究竟要做什么。 “你说,许玉容也会进剧组吗?”孟希发问。 话题也随即重启。 阮星辰恢复了往日神情,想都没想便开口: “当然不可能,她是音乐团队的,去剧组干嘛?顶多看看成片,甚至只是翻两下剧本,拿以前的废谱子应付罢了。” “不会吧,这部剧看起来制作蛮精良的啊,那导演拍过不少大爆剧呢。” 来的路上,孟希可在傅文州的副驾驶临阵磨枪做了点功课。 “多正规的剧组,还能容得下我这个关系户?” 阮星辰自嘲,冷笑道,突然又感觉不合时宜,嘴角硬是一抽: “怎么,你想见她?你还真是她的铁杆粉丝?” “那当然,昨晚许老师明明说好让助理给我拿签名的,后来却没消息了。” 孟希轻轻挑眉,脸上好像还真挤出了些许遗憾。 难辨真伪。 “估计不会给你了,我的面子也没那么大,何况她的签名马上就绝版了,转卖可得翻好几倍。” “嗯?为什么?” “你是她铁杆粉丝,都不知道?” 阮星辰不由得眼睛微眯,质疑道。 孟希倒是平静: “我只关注作品,从来不探究八卦的。” “哦,是么。”阮星辰点点头,不知道信没信,解释:“她马上要嫁给本市一位富豪,据说准备退圈了,这次主题曲还是导演求来的,恐怕会是收官之作。” “这样说来,肯定相当完美,不可能像你猜的那样敷衍。” 孟希随口说两句,貌似不怎么在乎。 这样的态度反让阮星辰摸不准了。 “欸,你说像他们咖位这么大的明星,经纪人和助理是不是也挺厉害啊?” 孟希一边跟他聊天,一边从包里掏出本子和笔。 阮星辰搞不清楚他的意思: “怎么,想换个高枝攀了?” “我攀高枝,人家也未必要啊,还是咱俩相依为命吧。” 他掏出手机,点亮屏幕,从小某书收藏里找出自己近期留意的好物推荐,开始在纸上列单子。 阮星辰侧过头,瞧见他力透纸背的小字,顿了一顿。 “听说以前,许玉容和姜悯是同一个经纪人,只是后来姜悯出事后,他人就辞职了,才换了。” “现在这位可是嘉艺的头牌经纪人,李安琪很不服气,所以你尽量也别太巴结许玉容了。” 孟希抬头,浅浅提一下唇角: “我巴结人家干什么?不过是现实中看到明星挺新奇的,你要是能出名那就最好咯。” “想靠我飞黄腾达,要做好多年籍籍无名熬苦日子的准备。” 阮星辰瞧着他,眼神略带审视,但孟希没什么特殊的表情,把本子举起来给他看。 “有什么需要添上的吗?”孟希问。 可阮星辰并不在乎这个,将目光瞥到一侧。 “那就先这样了,再想到什么就发我。” 得不到回应,孟希也丝毫不生气,自顾自地起身,将本子收起来: “我明天联系剧组,要提前去熟悉下环境,到时候开机见咯。” 他拽过包,准备离开。 “你这就走了?” 阮星辰倏地起身。 孟希抬眼,淡定把包挎在腋下:“对呀,在你这儿待久了说不定又会跟楚逸打照面,我们俩有仇。” 还不待阮星辰细问,他便自行开门离去。 跟来的时候一样迅速。 阮星辰呆呆地立着,缓不过神,可门外的孟希却一语成谶,脚刚迈出来就被堵在墙上。 楚逸撸着袖子,衬衫扣子零零散散系了几颗,领口大敞。 孟希这次反应倒快,膝盖往他腿上使劲一抵。 “嘶——”男人吃痛,却也一动不动,呲牙咧嘴地恐吓:“要不是星辰求着我别为难你,我早该收拾你了,孟希,别他妈蹬鼻子上脸。” “别这样嘛,楚总,你何必浪费时间跟我这种人一般见识呢?” 孟希双手作投降状,高高举过头顶,可身下,膝盖的力道却半分未缩减。 楚逸挪开半步,快把牙咬碎了: “赶紧滚!” “哦,那好吧,拜拜。” 面色无辜的人提起手掌,朝他捏了捏,便扭头,迈开腿走入电梯间。 这个小区,瞬间在孟希心里被标记为了“能不来就不来”的地方。 许玉容和母亲是旧相识,不仅大学同窗,还双双进入娱乐圈,签在同一位经纪人手中。 两人关系如此亲密,她又是那晚唯一见过“孟希”的女人,身上疑点重重。 然而,孟希似乎没办法顺藤摸瓜直接找过去。 三月八日那晚,两个人起了很大的争执,让许玉容连耳环都顾不上便匆匆逃走,可孟希现如今却仍然一头雾水。 他出了电梯,再慢慢悠悠地迈出单元门,想着先去嘉艺找点线索。 孟希挡着额前的阳光,正欲踏入阴凉地中,猛地被人拽了把衣服。 来者只穿了短袖长裙,头顶遮阳帽,脸上被防晒口罩蒙了个严严实实,露出来的两只眼睛又被墨镜遮住。 乍一看,像个做足防护的电气焊工,着实叫孟希呆滞了半晌,不留神便被扯到楼体之后。 阮星辰所住的这栋楼,本就贴边,再往后去只有大片大片的绿化空地,很是僻静寂寥,也算监控死角范围内。 女人冲他“嘘”了一声,转而轻轻卸下墨镜,瞥向孟希。 孟希这不合格的假粉丝,居然费力半天才把她认了出来: “你……你怎么在这里?” “昨天宴会之后,我就一直派人盯着你,亲眼看到傅总把你抱到了他的车上。”许玉容重新戴好眼镜,冷冷开口。 孟希更懵了。 这事和傅文州到底有什么关系? 该不会还有什么爱而不得的戏码吧! 他后背发凉。 纵然许玉容不怎么显年纪,但这样一来,与傅文州的年龄代沟也不算浅了,不可能的。 “你少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既然选择了在孟家苟活,就该老老实实地待在你那一亩三分地,现在却又勾引傅总、进入嘉艺,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求一个真相。” 孟希忽而盯着她墨镜后的眼睛开口。 女人停顿片刻,旋即笑出声来: “呵呵,真相?真相我不是早告诉你了?你当初是什么态度,现在才过去几个月就忘了?” 她厉声道。 听了女人这话,孟希深吸一口气,脑袋里嗡嗡作响。 “不一样的,我和几个月前的我,是不一样的。”他气势虚弱地喃喃启唇。 “少来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是打算把东西骗到手,拉我下水,告诉你,休想。” 许玉容前进一步,把他逼在角落—— “倘若我早知道你是这样一个忤逆不孝的混账东西,绝对不会去冒着危险去找你,阿悯当初拼了命生出来的孩子,居然让她在九泉之下也得不到安息!” “你记住了,孟希,这是我最后一次找你,不管你想做什么,都没可能如愿。” 50-60 第51章 食欲 为什么不喊哥哥了? 女人裙摆一甩, 潇洒离去,凭空抹去踪影。 孟希还在原地消化她那些话,迟迟才迈开腿, 脸上光影忽而亮起,又暗了下去, 身体从一个阴影揉入另一片阴凉中。 他长长舒出一口气, 走出小区,左右张望, 寻到了公交站牌。 太累了。 他能不能隐姓埋名,逃去别的城市,远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孟希,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他倚住座位靠背,眼前晃荡着车窗外路边飞驰而过的人群。 来来往往, 脚步不辍。 大家也像他这般身不由己么? 现在仅存的线索还不足以让孟希拼凑出全部的故事。 他只能知道,姜悯的死确有蹊跷, 三月八日那晚, 许玉容到公寓去找自己,也是为了说这件事。 至于最后为何谈崩起了争执,“孟希”还突然寻死,就又没头绪了。 他在嘉艺娱乐人微言轻, 恐怕也打听不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如果太明显,怕还会引起孟家的注意。 虽然目前为止, 嘉艺是属于青松集团, 但公司上下,不乏以前效忠孟祥森的肱骨老臣。 他们知道的秘密一定不少。 没准,傅文州也了解一些,不然他又怎么会忽然决定收购? 孟希琢磨来琢磨去, 得不出什么有用的结论,索性放弃了,到嘉艺转两圈,便去超市里大采购一番。 傅文州打来电话时,他找了把椅子坐下,正嗦着冰棍儿,考虑怎么把这大袋的东西抬回家。 “都七点钟了,你在哪儿?” 男人单刀直入,丝毫同他不兜圈子: “牛肉已经在锅里煨着了。” 一听到真有馋了多日的菜肴,孟希两眼放光,两口把冰棍儿咽下去,报了商场名给他。 这儿离绿锦花园应该不近,也不晓得傅文州是开的直升机还是赛车,自撂了电话算起,似乎没到十分钟就抵达门口。 [文州:出来。] 孟希忍不住一挑眉,打字: [不行哦,我拿不动,你进来帮我。] 他拍了一张附近的照片发过去,捧起下巴耐心等待。 人群中,有个身影实在让人难以忽略。 孟希视线眺望而去,牢牢黏在男人考究的黑缎衬衫上,瞧着那亮晶晶的扣子一点一点靠近自己。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傅文州在他面前站定,侧过头往孟希脚边那堆大大小小的袋子上瞥一眼。 见孟希久无回应,傅文州俯下头,打了个响指。 孟希眼波流转,目光挪到他脸上,唇角一扬: “帅哥,你来啦。” 他把脑袋往前凑过去,伸手模仿着男人的样子,在对方鼻尖旁也打了个不出声的响指。 傅文州按下他的手,眼神微动,单手把那些东西提起来,还能空出另一只将孟希拉住。 “你倒是干一行爱一行。” 男人这话满是讽刺,毕竟孟希在他身边时,可没这么费过心。 准备工作如此充分,亦是闻所未闻的。 孟希却听不出来,反倒还乐呵呵抓着他的手: “其实这工作还蛮有趣的,能见到大明星拍戏,多有意思嘛……不过说起这事,还得谢谢你呢,要不是你,我哪能有这种机会?” 他虽听不懂,但自然而然运用了回怼阴阳的口气。 傅文州扭头瞧他一眼,没说话。 孟希钻进他车里,自己老实扣好安全带。 依照许玉容所说,昨晚傅文州不知道如何就找去了豪盛,又顺利找到他,还亲手把自己“抱”上车。 这个说辞孟希一开始不信,现如今又觉得傅文州的确能干得出来。 女人说盯着自己,难道就只盯一晚吗? 想到这里,孟希不由得朝后视镜瞧。 车门轻轻响动,傅文州把他买的那些东西塞进后备箱,刚刚坐进来。 “在看什么?” “没事。” 孟希下意识地侧过脸去瞅他。 今天又是自己开车,没有喊司机呢。 傅文州没急着发动引擎,倒先找出一条毯子披在他腿上:“别冻着膝盖。” 孟希垂头,瞧见这条昨晚不知何时出现在床上的毛毯。 软乎乎的还挺舒服。 【系统系统系统。】 【在吗在吗!】 【喂喂喂喂喂——】 他今天已经这般在心里喊了好几遍,只是半句回应都没得到。 难道就连这个铜手指榜单都排不上号的系统,也不打算管自己了吗? “哼。” 孟希无意识鼻孔一出气,眉毛也跟着压下来。 傅文州察觉到,也只是余光略扫,未置一词,手臂伸过去,握了握他的手。 小了一号的手掌被他指尖包裹住,不明就里,不自觉地微微发着颤。 孟希又把毯子带下了车,抱在怀里,跟男人一同进电梯。 屋内充斥着肉香和米饭味。 “好香啊。” 他动动鼻子轻嗅,转头往厨房瞧一眼,里面炉灶上的锅子正咕嘟咕嘟冒泡。 “天呢,你开着煤气就出门了呀,这也太危险了。” 孟希夸张地眉毛乱飞。 傅文州淡定解释: “牛筋和牛腩要炖一个多小时才能软烂,总不能一直守着,这灶有安全监测,不会出事的。” “又不是你家,你当然不担心咯。”孟希换完鞋子,如此嘟囔两句,抱住毛毯躺上沙发:“牛腩煲欸,可惜了,我今晚食欲不佳呢。” 他揉揉肚子,故作惋惜。 傅文州只把这话当耳边风,又去拌了一盘嫩菠菜。 荤素两菜端上桌,孟希洗干净手,被塞一碗满满的米饭,忍不住吞了吞唾沫。 “小萝卜,让我先尝尝你。” 他嘻嘻两声,朝浸满汤汁的萝卜块下手,一夹便碎在饭碗里了。 他舀一大勺底汤,连捞几片腐竹,全部盖在米饭上。 看他吃饭真是省心,即使“胃口不佳”,也能荤素搭配地大快朵颐,吃得干干净净。 “要添饭么?” 傅文州单侧眉毛一抬,瞥向他。 孟希早就预备着起身: “我自己去。” 等他捧着碗回来,傅文州对他那高高的饭尖面露惊讶。 男人斟酌说辞,最后只劝道: “晚上别吃太撑。” “可等我进剧组之后,就摸不到这些好吃的了。” 他瘪起嘴巴,咯吱一声嚼动嘴里的菠菜。 孟希说得这样委屈,傅文州手腕停顿了片刻,似乎在叹气。 饭后,他便盘腿坐在客厅中,对照清单,仔细整理那些买回来的小玩意。 “欸,你看我这腰包,酷不酷?” 孟希把袋子一系,两腿叉开,挺着胯给他瞧。 傅文州后背紧贴沙发,依旧只戴半边耳机,轻轻抬眸: “嗯,漂亮。” 【真是的,没听见我在问什么吧。】 孟希心中暗道一句,刚要伸手把包解下来,却听耳边声音响起—— 【他听见了。】 千呼万唤始出来。 孟希喉结滚动,抬起脑袋扫向傅文州。 男人正专心工作,完全没在意他。 【系统,你是每回感知到我的苦恼,才会出来吗?】他忍不住探究。 系统并未直面这个问题,反而开口:【为什么不喊哥哥了?】 闻言,孟希竟沉默下来。 他总觉得这个称呼怪怪的,特别是近些日子。 【好吧,那让我了解一下你的苦恼,可以么?】 系统居然轻而易举就退让了。 孟希被它今日的温柔态度惊讶到。 长久不见,它们机器人的共情能力做了新升级吗?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感觉我像是被所有人蒙在鼓里一样,周围全是迷雾,我什么都不知道。】 系统想了想,没有展开分析,只说:【你只管无拘无束地做自己便好,傅文州可信,你要试着依赖他。】 【文州?】 啪—— 孟希听到声响猛地抬头,看见了傅文州意外手滑掉落在地的文件夹。 他倾身俯过去,替男人拾起来,扬起脑袋望向对方:“给。” 傅文州却赧然撇过脸,无措地碰了碰自己的耳机,又摸摸喉咙。 “谢谢。”最后仅挤出这么俩字。 【你现在都这么叫他?】 系统的骤然发问将孟希的注意力拢了回去。 【没有呀,但他对我很好,总用全名代称感觉有点生疏。】 孟希垂下脑袋,瞧着自己手里新拆封的驱虫喷雾。 系统忽而安静了。 【对了,我倒还真有问题想问你。】孟希二度开口:【你知道楚逸跟孟家有什么关系吗?】 心里那个声音没有迅速回答,叫孟希疑惑了下。 【系统?】 系统:【怎么又问他?你很关心他吗?】 【这倒是,我确实挺“关心”他的,从没见过这种人,今天还又碰到他了,真是……】 他还没发泄完,系统便不负责任地悄悄溜了。 因为有过许多前科,孟希已然习惯它毫无征兆的掉线。 孟希安稳度过两日,便踏上前往隔壁省榆州市的高铁,携带两只大皮箱。 剧组订的酒店是一间二室套房。 孟希了解过,他这个咖位,本不应该待遇如此好。 肯定是楚逸开了后门吧。 他撇撇嘴角,努力不被这些事占据大脑,收拾好房间,开窗通风,又加了导演、副导演、制片、编剧等等一系列联系方式,成功领取到剧本。 厚厚一沓,还挺沉。 孟希新奇无比,翻了几张,啧啧称奇,情不自禁陷入到故事里。 他本来打算拍两张发给傅文州,让对方也见见“世面”,可这应该是剧组机密,不好泄露,就只跟阮星辰提了一嘴。 熟悉完周边的基础设施,他去认领了他们家大明星的休息室。 居然还是单人单间,明亮又宽敞,气派极了。 孟希十分满意。 然而,就他自己满意,那还远远不够。 于是孟希举起手机,三百六十度拍了一圈,例行公事般发给阮星辰。 [孤岛:能不能别剧透了,我大后天就过去。] [嘻嘻:OK] 新鲜劲儿过去,他工作节奏就变得没那么积极,扭头立马回了酒店。 这里与海市气温差不了多少,尽管夏末,还是热得人待不住。 酒店里,空调有人专门设置温度,孟希瞧了一眼,差不多是平时自己喜欢的数值,便轻快地踏进左手边较小的那间屋。 虽然比主卧稍稍狭窄些,但里面堪称五脏俱全,还有个独立小浴室,他脱掉衣服,果断给浴缸放满水,享受了一下泡泡浴。 他还点了果盘,咔嚓咔嚓咬着苹果块,而放在手边的电话却不合时宜地乍响,打扰了他的惬意。 “喂?”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好像傅文州现在的每次开场白都会是一个问句。 他找到规律了。 “我在泡澡呀。” 孟希直来直去,倒让电话那头的男人喉咙霎时间哽住。 傅文州深吸一口气: “那我待会儿再打给你。” “欸?为什……”嘟—— 第52章 见闻 希希片场小记。 孟希迷惑, 手机丢到一旁,又悄然将身子埋入水中,脖子贴靠住垫在背后的浴巾。 水温降下去些, 他才滴着水珠起身,慢悠悠地迈出腿。 他身上热气散去, 再过几分钟, 敲门声响起,外卖便都到齐了。 孟希将手机立着, 点开拍摄,反转镜头朝向自己,整理两下头发,随后给傅文州弹去视频邀请。 男人似乎受宠若惊,匆忙地调整画面方位, 许是怕接的不及时,就错过这次机会。 “你吃饭了吗?” 画面里, 孟希额边发梢安然垂下, 白皙脸蛋占了镜头大部分,双唇轻启。 傅文州盯着屏幕愣住,转瞬才道: “没有。” 孟希身体往后退了退,跟他展示自己点的外卖。 “我做了好多攻略的, 这小笼包和鸭血粉丝汤都是当地特色,对, 还有这个, 叫玉兰饼。” 他咬开一口,肉眼可见地露出惊艳神色。 傅文州忍不住语气轻快,从书本中抽身,抬眸瞥向他的雀跃和久违吃相:“好吃?” “嗯嗯, 今天只买了两颗,明早我还要吃。” 孟希嘴上沾了些油光,眼角上挑,又掀开粉丝汤的盖子。 “好鲜!”他由衷赞叹一声,眉毛攒动,脑袋朝肩头靠了靠。 傅文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 网络不太好,画面稍有模糊,却也遮挡不下他眸中的柔软色彩。 “你好好吃饭吧,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傅总收起目光,忽然重塑往日威严神色。 孟希“哦”了一声: “那拜拜,我往后估计也会挺忙的,你没什么重要的事就别总打电话了。” 傅文州没应这话,只是把手机拿近。 “晚安。” 他的嗓音几乎和挂断的提示音共同响起,但孟希却听了个真切。 时间飞逝,仿佛仅仅一觉醒来,就见到了阮星辰。 孟希浑浑噩噩,一直闷在酒店里,接机当天才出门见了太阳。 而被接机的大明星,远远便看到他发呆的傻样,转到身后朝孟希肩上一拍: “干嘛呢,这么不情不愿?” 孟希头发旋即竖了起来,忙转身,朝一边儿躲躲。 “你到了呀。”他恪尽职守,探出胳膊够阮星辰手里的行李箱拉杆。 他掂掂重量,又撂下了。 “嗯……你还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吧。” 孟希掌心互相一拍,把两只胳膊缩起来,迈开腿在他身前带路。 阮星辰倒是任劳任怨,没说什么。 “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这几天我可把周围走过一个遍,希望这次不会犯路痴。” “待会儿你得先去跟团队开会,我发给你的通告单上有地址,司机会带你过去,我要把你的行李放上楼,再到那边。” 即使孟希瞧上去还是那样,软绵绵不怎么靠谱的模样,可听这两句话,倒真有点意思。 “你笑什么呢?听清楚没有啊?” 孟希打了下他的手肘,把车门拉开,收起手里的遮阳伞。 “拜托,我是你的老大,私下里也就算了,在剧组里当着别人的面,别这么凶成不成?” 阮星辰压着墨镜,暗暗瞧了眼那司机大叔,小声对孟希说道。 “好,小阮老师,请喝水。” 孟希从善如流地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调整座椅: “师傅,可以出发了。” 他们围读剧本时,助理只能在外面等。 及中途休息的空档,孟希便迅速探身进去,把准备好的小零食塞给阮星辰垫垫肚子。 可惜,尽管伺候的这么无微不至,才一天结束,他就已经受不住。 “累死个人,这叫什么事儿。” 阮星辰洗完澡出来,裹着浴袍,愤愤而坐。 孟希把饭摆好: “这不是挺有趣嘛,跟过家家似的。” “倒还不如过家家,居然真的一坐一整天,腰酸嗓子疼,那些大咖还真能忍。” “不是跟你准备腰靠和胖大海水了吗?” 孟希垫了个抱枕在屁股底下,席地而坐,吃得俩腮帮子鼓鼓囊囊: “还没正式拍戏呢,你就撑不住,那当初干嘛还要选这条路?比起门外的建筑工人们,能一直坐在空调房里简直不要太舒适了。” “喂!你是哪里来的老妈妈?怎么这么能唠叨,难不成还想道德绑架我吗?” 阮星辰嘴巴扁得像唐老鸭,对他这番话相当不满。 孟希眉头一跳,想着他要保持状态,明天不能肿脸,只给他碗里夹了点蔬菜: “我只是想叫你比一比,起码心里能平衡点。” “有些事情,不是我能选的。”他还是那副说辞。 “你以为我就活得很轻易吗?阮星辰。” 孟希深吸一口气,不打算再把那些苦水闷在心底。 这话叫阮星辰紧皱的眉头一顿,嘴角绷住,仔细望向他。 “一个私生子,连亲妈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家里容不下我,为了利益把我塞给傅文州当人质,你只看到他对我举止亲密,可背后……” 我看不清楚他的心。 “你之前不是说,是他亲自把你调到嘉艺的么?” 阮星辰霎时间起疑。 “是啊,我得罪了他,你不知道,我原本在青松集团任职,做他的助理,他一开始很讨厌我,不知道后来怎么就忽而判若两人。” “你不信任我,我又何尝不是时时刻刻提防怀疑,唯恐自己被人利用,咱们同病相怜,都是身不由主的。” 阮星辰定定地瞅他,打量着他一对我见犹怜的雾蒙蒙鹿眼,心里霎时间全部空白了。 孟希不再讲话,等他吃完饭,将外卖盒子收拾好,回到房间漱了口便睡下。 剧本围读的几天对于阮星辰来说度日如年,可孟希这边却被按下了加速键,眨眼就来到开机日。 他头回见这阵仗,新奇得很,却还没忘记职责所在,拿起手机咔咔一顿拍,小风扇对着脸猛吹,兜里还多了两个不算大的红包。 阮星辰与其他演员和剧组人员合照完,便游走到孟希身边。 孟希连忙把手里的冰咖啡递给他,又点亮屏幕: “你瞧,化妆组老师把你的定妆照发给我了,真好看呢。” 这样的赞美似乎对他来讲司空见惯,因而,阮星辰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轻挑眉头,脸颊凹下去,猛咽了一口咖啡。 吸管碰撞满杯冰块,在烈日下发出悦耳声响。 他们由室外转到室内,又拖了整整一天,翌日才开始正式拍摄。 而阮星辰第二日下午才有戏份,孟希便中午才把标记好的剧本给他。 对方摸着剧本侧边的便签纸,面上掠过一丝惊讶,翻开来看,他的每一句台词都被荧光笔标注了出来。 “这……都是你做的?” “那当然呀,这是每一个称职艺人助理的必修课好吧?” “我还以为那些演员晒出来的剧本,真都是自己钻研的呢,原来是这样。” 阮星辰嗤笑一声,把剧本放在膝头。 孟希倒觉得这些只是举手之劳: “别人我不知道,但你积极性不强,这一点我可以弥补。” 他对阮星辰的演技有心理准备,但真到了一睹风采时,还是被惊掉了下巴。 倒是没见过能把角色演成这么呆的,纵使自己不应该评判他,可阮星辰一瞧就是心不在焉。 他依旧对这份工作没有丝毫热爱。 导演盯着显示屏上阮星辰精致的五官,耳边是他棒读的台词声,长长叹了口气。 幸好幸好,还有一张脸。 天气仍是炎热异常,今天是女主请全组喝冷饮,明天便男主接过担子。 轮流到某天,孟希手里又多了杯没听过牌子的柠檬水。 他当即拍照上网搜索。 “干嘛呢?”阮星辰好奇问他。 孟希示意他凑近些,在他耳边回复: “查查价格。” “啊?不是吧你,你不是这种性格,再说之前余思思那杯你怎么不查?她的更贵吧。” “Bingo!说到点子上了,”孟希朝他一打响指:“进组每天开工请饮料是人之常情,每个演员都得买,但这里面可也是有门道的,你不能把前辈的风头压过去,价格把控上就得十分注意呢。” 听君一席话,阮星辰不禁身子后仰,着实吸了口热气。 孟希这个助理当的还真事无巨细。 他忍不住说道:“你没必要这么谨小慎微地替我打算,这部戏之后,能不能再有进组的机会,还说不准。” “呸呸呸,只拍一部戏,怎么做大明星呀?” 孟希咽下两口柠檬茶,全身毛孔都透气清凉多了,对他给予“严厉批评”: “我知道你不是自愿走上这条路的,可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没有办法改变现状,为什么偏要沉溺在痛苦之中呢。” 工作人员来喊,说让阮老师再来补拍几条。 阮星辰僵硬地起身,脑袋里始终回荡着他的话。 演技是没办法瞬时提升的,孟希望向监视器时都带着些许揪心,不过,他似乎感受到阮星辰态度隐约发生了转变。 三餐由剧组统一提供,主演也有专门的特餐。 孟希本来去领他和阮星辰的盒饭,那里的人却恭敬万分。 “诶呦小孟老师,怎么敢劳烦你亲自来呢?以后这每顿饭,我们都给您送到休息室去。” “是吗?谢谢你们了,不过这样也太麻烦,我自己过来一趟倒不碍事。” 不愧是投资商啊,楚逸给阮星辰开的后门就是强,工作人员对他的态度就可见一斑,处处恭敬,拍个古装剧反而真像进了宫一样。 他拎着袋子回休息室,把那份写有“特餐”俩字的盒给阮星辰。 说是特餐,孟希倒也没看出什么不同,看上去没什么食欲,差不多是正常工作餐的减盐减油减主食版本。 但自己这份,却沉甸甸的都是大菜。 “是不是拿错了啊?” 孟希瞪大双眼,不由得发出质疑。 阮星辰已经拆开了筷子,闻声朝他饭盒里一瞥,不免也愣住。 “可,这是那儿的人帮我拿的呀,应该不会错的。” 孟希搞不清楚了。 “哟,椒盐排骨、清炒芹菜、干丝还有狮子头,挺丰盛啊。”阮星辰挑眉一笑,掩饰掉心中的落寞:“盒都不一样,工作人员原来比我们吃得好,也是,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我就只能保持身材。” “什么嘛,你只吃那些肯定吃不饱,咱们一起吃咯。” 孟希把自己的盒饭推到中间。 他已经给傅文州发了张照片过去。 [嘻嘻:剧组里都这么豪横吗?看起来比会议餐还好。] [嘻嘻:【吃惊】] 孟希夹下一小块狮子头尝,没料到,味道也比阮星辰那边的强,强多了。 叮。 傅文州回了消息: [吃得惯就好。] [当然没有你做的好吃啦【呲牙】]孟希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笑嘻嘻地撩拨他一句。 夜戏拍完,十一点钟左右才收工。 孟希哈欠连天,嘴巴里差点飞进去一只蚊子,终于感受到了剧组真正的强度。 他睡了个极沉极踏实的觉,第二早,还要比阮星辰早起一会儿,把对方从床里拽起来。 迟到,与扣钱可是挂钩的。 阮星辰要是真被扣钱,四舍五入,也就等于他也亏损了呀。 不划算不划算。 他的盒饭一如昨日,丰盛的菜式时常调换,偶尔还有水果和酸奶。 午后,孟希订了某知名品牌的果咖,选的是低糖低因,分发到剧组每位工作人员手中。 阮星辰要拍一条情绪鲜明的哭戏。 但他翻来覆去地就是不掉泪,面对“深爱”着的女主,仍然一张木头脸。 孟希自认为以前还蛮爱哭鼻子的,但如今也给不了他什么指导。 剧情久久不能推进,导演只能宣布,暂停休息。 阮星辰瞧上去是满脸颓丧,想来也是努力过的,只是没有天赋。 孟希便说不出苛责的话,轻抚他的肩膀安慰。 “要不要我去跟导演交涉一下,先空着这部分,等你酝酿好情绪之后再补拍?” 阮星辰低着脑袋不说话。 要是傅文州的话,孟希倒可以耍个流氓动手动脚,但面对阮星辰,他便无计可施,只得一个劲劝:“好啦。” “我没事,缓一会儿就好,把手机给我吧。”他终于开口。 剧组里只要开机,全场手机必须静音,这是铁律。 孟希从腰包里翻出两部,把他的物归原主,无意间瞥到了锁屏上宛如爆炸一般的消息。 阮星辰拿到手机,神情一滞,竟起身,朝远处角落走去,像是要打电话。 好死不死,场务恰恰这时候来喊人了。 “抱歉啊李哥,阮老师处理一些急事,您跟导演说一声,稍微等那么一小会儿,我们马上就过去!” 孟希赶紧起身解释,待他走后,频频回首望向通话中的阮星辰。 生怕他今日惹导演不快。 实际上,已经惹了,总不要让梁子越结越大才好。 所幸,场务来催第二回时,阮星辰挂了电话走来。 他没理会两人,沉着脸,把手机丢在折叠椅上,而后径直走向刚才的站位。 孟希不禁愣了愣,把他手机收起来,再度靠近监视屏。 随着导演一声令下,镜头往他脸上甩去特写。 那眉宇间的悲痛仿佛瞬间生长出来了,感情浓烈而真实,罕见地一条过关,直接完成了他今天的戏份,得以早早收工。 孟希还未反应过来,半晌才收拾起东西,跟上他的步伐,显然是高兴了: “哇塞,你得到什么高人指点啦?” 他凑近一瞧,男人眼角依然挂着泪珠,眸中情绪并未完全释放。 “你怎么了?还好吗?” 沉默一路。 刚回酒店套房,“哑巴”阮星辰便一把将他抱住,号啕大哭。 孟希怔愣地抬手,摸摸他的后脖颈,全然不知就里。 再三追问下,阮星辰才缓缓开口—— “我妹妹、我妹妹她病情好像又恶化了。” 第53章 替身 傅先生不肯见我。 妹妹? 孟希思索, 先搀扶着他坐下来,又去拿了瓶水: “先别着急,你妹妹几岁, 是生的什么病?” 他俯身,手掌搁在他后背上, 关切地问道。 阮星辰骤然一顿。 他悲痛欲绝的表情产生了几分裂痕, 隔着眼泪,抬起头努力想看清孟希的目光。 不可能是装的, 他骗人的手段不可能有这么高明。 阮星辰心里这般想到,颤抖启唇:“你居然真的不知道……” “我要知道什么?” 孟希脱口而出。 听到他的茫然疑问,阮星辰莫名,无力挤出苦笑,把头转回去, 仰起脸直冲着天花板,又来了一波痛哭。 这哭声来的突然, 孟希搭在他后背的手滑了下去, 身子也倏地直起来,完全不明所以。 “她才七岁,前年被检查出了白血病。” 阮星辰把脸埋进双手中,指腹抓着头发, 无意识抽搐,哽咽道: “我母亲精神有些问题, 自从妹妹查出病来, 我父亲就一直说……不会给她花一分钱,要眼睁睁看着她死。我不同意,就离家出走,只能自己带她来到海市治病。” 孟希听着他含糊的解释, 疑惑更深。 前几天,他不是还坐着豪车住豪宅吗? “你先别着急,她在哪个医院?我们现在过去来得及吗?但,无论情况如何,你明天必须还要回来的,我可以先替你在医院里照顾着。” 事发突然,紧急得很,孟希只被他的情绪感染,一时间没继续往下纠结那些破绽,迅速给出初版的解决方案。 泪水从阮星辰指腹淌出。 孟希瞧见他摇摇头,便递了几张纸过去: “那该怎么办呢?现在不是该一味难过的时候。” “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你不明白!你根本不会明白的——” “傅先生根本不允许我去看她。” 阮星辰崩溃开口。 闻言,孟希手脚瞬间像被点了穴一般麻住,动都动不了。 “你说什……” 阮星辰口中的“傅先生”是谁,一清二楚。 孟希无法还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他调整呼吸,声音细小:“为什么?” 未成想,原本坐得好好的阮星辰,突然转过身握住他的胳膊,扑通一声栽倒下去。 “欸!” 孟希想朝后躲,手臂却被他死死抓住,只动了动脚。 “我求求你,孟希,你帮我去跟傅先生求个情,让我去见英英一面吧,她还那么小,她一定会害怕的。” 脑袋里乱成一团,孟希喉结下压,试图梳理清楚他的话。 孟希把手覆在他手背,将他的胳膊拽下去: “你起来,别发疯了,冷静点好不好?” 阮星辰虚脱地瘫软在地,又伸手撑住凳子,才没四脚朝天。 “这左右住的都是剧组人员,待会儿要打电话给前台说你扰民了。” 孟希冷酷地捏着几张纸,往他脸上胡乱一揩: “我问你,既然不让你见妹妹,那是谁告诉你她病情恶化的?” “我、我私下里买通了其他病房的一个护工,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让她能时常告诉我英英的情况,我想知道她好不好,吃不吃得下去饭。” “傅先生对我、对英英都很好,让基金会也承担了所有的医疗费用,还一直在积极寻找合适的骨髓配型……但、但我心里依然不踏实。” “我没读过书,当初刚来海市,只能在餐馆端盘子,挣的钱杯水车薪,要不是恰好与那个人长相有几分相似,恐怕英英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吧。” 阮星辰沉浸在无边的惆怅之中,眼神涣散呆滞,三魂六魄不知丢了多少。 孟希拧着眉头,没再伸手把人扶起来,而是自己坐下了。 “你原本就长这样吗?”他冷不丁问道。 “嗯?” 阮星辰抬眸,仰视着他,灯光太晃眼,一时间,他竟出了幻觉,把面前的人和他每天都要看几遍的照片重合,艰难地扯动嘴角: “微微、调整过一些地方,傅先生说他是天之骄子,性格娇纵却又温和可爱,他大胆、热烈、总是直率地表达自己……可这些描述,我根本无法理解,这个距离,对我来说实在太过遥远了,我是地上的一滩泥,就算极力模仿,也达不到他半分,甚至连个小提琴都学不会。” “傅文州对你花了那么多心思,怎么会同意让楚逸接近你的?” 孟希简直搞不懂。 楚逸曾对程嘉恩作出不可饶恕的背叛,傅文州分明恨之入骨。 “你错了,孟希,他们两个对我这张脸的态度根本不同。傅先生从来不肯直接见我,就算偶然碰到,也对我满眼厌恶,总不会看向我的脸。” “你知道吗?尽管这样,我依然觉得楚逸那副伪装出来情根深种的嘴脸才更令人作呕,如果真正爱一个人,绝不会接受另一个与之相似的赝品。” 阮星辰咬住牙关。 “你的意思是,傅文州并不是因为你跟他弟弟长得像,所以施以援手。”孟希醍醐灌顶,聪明的智商当即占领高地:“而是精心为楚逸培养了一个替身,再让作为替身的你去接近他。” 怪不得在楚逸心中,一直认为自己是傅文州派到阮星辰身旁的护卫。 楚逸沾沾自喜于再度跟傅文州抢“弟弟”,却没料到这回,正是男人设下的精美圈套。 “我不知道,孟希,你别再问我了,我想让我妹妹活下去。” 阮星辰好像忽然缓过了神,如同被浇了桶冷水般,肉眼可见地立马熄了火,慢腾腾地站起身: “既然你不知道这些事,那就证明傅先生并没有多信任你,所以,我自然也不能告诉你。” “抱歉了,今晚有些失态。” 孟希还处于彷徨之中,看了看他,有些理解无能——“你妹妹的病呢?你不关心了吗?” “只要我对傅先生还有用,我妹妹就能健康地活下去,他救了我和妹妹的命,就是我报答他的恩情,有些事情我也必须做下去,哪怕是我不情愿的,反正,像你说的,我只是个傀儡替身而已。” 眼见他旁若无事地朝房间迈腿,孟希不觉用手臂抱住自己。 自己身边都是一群疯子吗? 想到这里,孟希望向阮星辰落寞的背影,蓦然惊醒。 “站住!” 阮星辰被喊得一愣,居然下意识真地停住脚步,反应过来回过头时,孟希已经紧紧掐住了他的小臂。 “你——” “阮星辰,世界上没有谁能够代替谁。” 没等他惊讶,孟希便毅然决然地张口。 阮星辰并未站在空调下,浑身血液却顿时凝结住。 “不管别人怎么否定你,你都是你自己,是那个重视亲情、勇敢带着妹妹来到海市治病、有责任心的好哥哥。” “你不需要模仿他的一颦一笑,模仿到走火入魔乃至迷失自己,我不认识那个人,虽然第一面就觉得你们很像,可后来的接触中,我能感受到,你们一点都不相同,你也有你可爱独特的地方。” “傅文州应该和我的想法一样,真正认识你,或者真正认识另外那位的话,都不会把你们两个搞混,至于楚逸,他既不爱那个人,也不爱你。” “你只是阮星辰而已,别把自己忘掉了。” 阮星辰完全怔住。 他痴痴地注视着孟希的眼睛,脑中却是傅先生曾经说过的话—— [恩恩大胆、热烈,永远保持着纯粹本真的心。] [没有人会不爱他的,只是时间问题。] 视线定格,孟希的脸庞依稀可见。 阮星辰霎时间抬眉,嘴唇微微张开。 他说得对,那种熟悉感并不是长相差不多就能做到的,就算一模一样的人站在这里,都不如此刻的孟希更像程嘉恩。 那个他从来没见过的人。 “你妹妹的事情,不用担心,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旁敲侧击地去打听些消息回来,不会把你委托护工的事说出去的。” 孟希见他深沉地盯着自己,便不再多说,开口安慰道。 阮星辰没出声,轻轻点头。 “好,那就快去休息吧,明天还得起早呢,我给你拿几片面膜,导演已经对你颇有微词,千万别影响上镜了。” 孟希哄孩子般带着他洗漱完毕,看他上了床,才回到自己房间。 手机在桌面震动,不知道是第几次。 他扫一眼屏幕上弹出的备注,没什么心情,抬手点击挂断。 男人发来的一堆消息中又多了一条。 [文州:怎么了?] 随后又一个电话打进手机,仍是来自傅文州的。 孟希想都不想,再次挂断,点开两人的聊天页面,敷衍地敲下一个“累”字发了过去。 他现在没办法面对傅文州。 这个男人城府之深,深不可测,而他那些从来不向孟希袒露的话,究竟又藏了多少秘密? [那就好好休息吧,缺什么记得告诉我。] 孟希左滑删掉消息,设置好闹钟,把手机反扣在床边,紧接着,脑袋便往枕头上一砸,两只眼睛虽闭上了,却依旧心神不安,睫毛颤动。 一大清早,他瞧着镜子里自己下眼皮的点点青黑印子,长叹一口气。 阮星辰昨晚哭了那么久,靠着面膜和各种护肤品急救才没让眼睛肿成悲伤蛙,反观孟希,倒比他更憔悴。 “你失眠了?” “嗯,好像有点,记不清了,总是觉着睡不沉。” 孟希没忍住,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身上汗毛仿佛都跟着摇两下。 阮星辰起初还没觉得有多严重,可发觉到他连吃早饭都少了几分热情,不由得惊讶,难免生出满怀歉意。 “跟你没什么关系,我也有自己要烦心的琐事。” 孟希一脸疲惫相,反而劝慰着他。 两人准时来到片场。 没到中午,组里又分了咖啡冷饮,孟希喝不下去,只怕自己血液里都流淌着咖啡因,就用杯壁稍微贴一贴眼皮。 听工作人员说,今天有资方老总前来探班。 孟希一凛,下意识想到楚逸。 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勾着笑,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脑海中。 倘若真是这人来,又得一顿鸡飞狗跳不可。 他喉咙里提着一口气,指腹用力搓捻两下眉心。 “欸,真是他,好像过来了!” 身旁传来声音,孟希便警惕抬起下巴,眺望到人群成簇的地方。 第54章 赞助 小美人勾引我呢? 目光所及, 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头顶上不怎么茂盛。 孟希不认识。 “朱总!您到了!” 拍完手中这条,导演便宣布全场休息, 忙不迭前去迎接这位老总。 孟希还在打量那边的情况,没留意阮星辰已经走了过来, 抢过自己手里的咖啡, 自己咕嘟喝两口。 “慢点喝,这很冰的。” 孟希蓦然回神, 转身举起小风扇对着他吹。 大热天拍古装戏最是难熬,衣裳厚,发包还要贴在头顶,一场下来便汗涔涔。 “哈——”阮星辰咽下冰凉的液体,才稍稍缓过劲儿, 开口问道:“你抻长脖子看什么呢?” “哦,我瞧那边挺热闹的, 听说是什么老总来了。” 孟希抽了两张纸给他, 又喊来补妆的老师。 如今这些事情,他已经做得轻车熟路。 阮星辰便坐下来,顺着他刚才的话接着聊:“那个朱总啊,我听说, 他公司好像是做燕窝补品的,加了几场广告戏份。” “燕窝啊, 倒也不容易出戏。” 孟希了然, 轻轻一点下巴: “你说他会在剧组里送点试饮吗?我还没吃过那玩意呢。” 阮星辰不自觉去看他。 “你想吃我给你买,应该跟银耳羹也没什么区别。” 孟希正想说不用了,商家吹捧出来的养生圣品,有机会尝一小口还成, 要是自掏腰包,不就成了冤大头? 只是他还未曾说出口,想到那位卖燕窝的老总还在剧组中被簇拥着,“谨言慎行”四个字顿时点亮,瞬间抿住了嘴巴。 这会儿,便有个人走过来: “阮老师,李导说下午的戏照常,晚上提前两小时收工,朱总要在酒店设宴,请主创团队和工作人员们都去。” “好,我知道了。” 阮星辰高冷地瞥了个眼神过去。 孟希随手拿起一包坚果和湿巾,塞给那人: “陈姐辛苦了,晚上见。” 他笑靥如花,任谁看了这么明媚的一张脸,都不能保持冷漠。 “好嘞小孟老师。”女人冲他倒了句谢,就摆摆手离开。 晚上,阮星辰回酒店换衣服,手机忽然响了。 孟希适时从房间走出,依旧是短袖短裤的清凉套装。 “你就穿这个?” 阮星辰抬眸,瞧了瞧他白嫩纤细的小胳膊小腿。 “怎么啦?又不是什么特别正式的场合,而且主角又不是我,没人会在意的。” 他纯属奔着蹭饭去。 听了他的话,阮星辰悄悄舔唇,似乎欲言又止。 “有什么问题吗?”孟希再笨也能看出他的踌躇,直截了当地出口问道。 “楚总晚上也会来,还有孟总。” “孟令韬?” 孟希重复着这个名字,眉头猛跳,转身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那我不去了。” 阮星辰见他这般模样,打领带的手猛地停住,匆忙上前一步,弯腰凑到他身边哄—— “别啊,我知道他们对你态度不是很好,你讨厌他们,我也是,你就当陪我,可以吗?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阮星辰碰碰他的胳膊,被孟希躲闪掉。 这是下意识的行为。 “咳。” 孟希也没想到自己身体的条件反射这么伤人,愣愣地站起来。 他最终还是同意了跟阮星辰一起去。 这么多人在,楚逸和孟令韬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佬,总不能当众给自己难堪吧。 孟希缩在阮星辰背后,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朱总,这就是我们剧里的男三号,楚总特别举荐的。” “哦?” 朱老板淫.邪的目光听了这话之后,顷刻间收敛了不少。 与这个地中海肥胖大叔相比,楚逸都显得英俊异常。 “宝贝儿,你来了?” 小楚总的嗓音只够方圆两米内的人听到,伸手把阮星辰拉到身边坐,压根没搭理孟希。 孟希一下子没了遮挡,灯光落在脸上,他便懵懵地抬眼。 朱总立马瞥过去,待他清丽的五官入目,眼前登时亮了,挤出满脸的褶皱: “欸,这位小男孩是?” 中年男子嘿嘿一乐,起身探出手,明显是想朝他肩上摸。 孟希反应很快,往后一撤,却意外撞到人。 他猛地扭头,来者竟是孟令韬。 “哥?” 孟希原本不想承认他们的关系,可这一声,是非叫不可。 桌上的人际关系,陡然变得错综复杂。 孟令韬平静地扫他一眼,又望向楚逸手边面露紧张的阮星辰。 有意思。 “你果然挺能耐。” 便宜大哥意味不明地笑出声,把他打发到隔壁桌坐着。 朱老板的视线便一直追上去: “等会儿,他喊你哥?孟总,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还有个弟弟啊?” 他笑得猥琐。 孟令韬瞧他盯孟希的眼神,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他存着什么心思。 “不相干的人而已,朱哥有兴趣?” “长得倒是清秀,嫩呐。” 朱总咂咂嘴,一屁股坐了下来。 全屋有制片人的带头,用餐前皆举杯向几位老总祝酒。 孟希杯子里是冰镇柳橙汁,只顾着埋头吃饭,整个过程却如芒刺背。 而隔壁,孟令韬跟副导演出了门。 “孟总,抽根烟?” 孟令韬把烟叼在嘴里,稍稍俯身,手掌挡风,用他按下的打火机外焰点着。 “我说你是怎么办事的?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朱振东这个大财主,不想要了?” “怎么可能不想要啊!除了燕窝,他还有一整个饮料厂呢,但孟总,那个孟希不是你……而且他好像跟傅总有点关系,身份不简单呢。” 副导演隐晦地提醒两句,拧着眉头。 孟令韬冷哼,全然没放在心上: “傅文州要是真拿他当回事,会把人丢到这里?” “放一百个心,我能做主,你尽管去做,不可能出事。要是错过今晚,可就再也没讨好朱振东的机会了。” 副导演闻言,不禁神色纠结,权衡好一会儿利弊,才重重点头:“行,我干,孟总可得帮帮这个忙啊。” 孟令韬灭掉烟头,侧过头在他脸旁耳语。 副导演眉尾忍不住一抽。 “这……” “怎么,这不是咱们的老营生吗?你怕了?那小子不会心甘情愿的,只能用这种手段。” 他倒是面色平静。 副导演摇摆抉择许久,但目前有孟令韬当靠山,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孟希这边吃得正开心,手机里忽然多了条消息。 [孤岛:楚总说要到楼下酒吧喝一杯,我要先走了,你吃饱之后自己会酒店吧。] 看到信息,孟希咽下口中食物,扭头往阮星辰那边一瞧,在胸前比了个小小的OK手势。 阮星辰瞧见了,没忍住扬起唇淡淡微笑,耳边却响起朱老板醉醺醺的声音: “欲拒还迎啊,小美人勾引我呢。” 阮星辰差点吐出来。 他不免又跟孟希发了一条:[算了,你还是到下面找我吧,别自己走,太危险了。] 阮星辰还没发出去,手机就被楚逸猛地抽走。 他一惊,又被握住了手: “走吧宝贝儿,这人太多了,真烦。” 阮星辰来不及抵抗,就被他拽了出去。 孟希瞧见两人的背影,嘴唇一抿。 而孟令韬返回,座上似乎又少了几个人,倒没见到副导演人影。 他喝掉杯中最后一点饮料,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身后便探过一只手。 “我帮你倒吧。” 孟希看清楚了女人的脸,是主演里面的一员,他见过。 “沈老师?不用麻烦了,我不喝了。” 他伸手虚盖住杯口,女人却坚持: “橙汁没关系的,你不喝酒,多喝两杯果汁怎么了,再来点吧,我给你倒。” “哎?太麻烦你了,我自己来就好。”孟希忙转过身。 “诶呀,倒个饮料而已,把杯子端起来。” 女人躲开身体,不让他碰到自己手里盛满果汁的玻璃壶。 孟希仍未觉得有什么,轻轻笑了下,双手捧着自己的杯子。 倒完果汁,女人露出十分怪异的深笑,亲眼注视着他喝进去一口,才扭头离开,又去帮导演他们添酒。 孟希喝了个水饱,明明才不到九点钟,脑袋就已然昏昏沉沉,听周围的谈笑声,都变为外星来信,语调很奇怪。 瞳孔过滤后的画面,也霎时间光怪陆离,红绿蓝黑各种光交替闪烁。 他费力地撑起身,甩了甩脑袋,走出宴会厅找洗手间。 上座喝得最欢的孟令韬,忽而抬起酒杯,朝副导演使了个眼色。 副导演会意,当即派人跟上去。 果不其然,孟希没有撑到走进洗手间,便整个人摔倒在酒店走廊。 怎么回事。 他意识尚存,却抑制不住地四肢瘫软。 这是酒后都没有过的现象。 “嗯……” 孟希想靠着自己的几分意志力撑起身,哪怕能张开嘴求助也好。 可他喉咙里像是被灌了胶水,根本发不出任何字句。 两只眼睛仅有一条缝的视野,孟希摇摇晃晃,浑身仿佛有几百万只蚂蚁啃食皮肉。 “快点,把人抬起来,送到楼上8233。” 伴着脑袋的嗡鸣,他却每一个字都听得真真切切,然而,无力反抗。 又是楚逸吗? 不对。 现在他应该正在和阮星辰在一起,没时间搭理自己。 那是谁呢?谁想害我呢…… 孟希感受着被人架在肩膀上的感觉,脑袋倒垂,血液前往头顶冲,更增添窒息感,像是已经死掉变成游魂飞到天上去一样。 他被摔到某个软软的东西上,很狭窄,似乎是沙发。 孟希的姿势很扭曲,脸埋进臂弯中,两条腿互相交叉,后背缓缓起伏,宛如一只仅会呼吸的软体毛毛虫。 傅文州…… 救命。 “孟总,都安排好了。” 有人再度开口说话。 紧接着,孟希隐约听到熟悉的声音—— “你妈当初就是靠这种手段有了你,现如今,你又可以子承母业咯。” 孟令韬蹲下来,打量着他瘫软的身体: “小杂种一条烂命,能为孟家付出身体做点贡献,也算没白活了。” “叫朱总上来好好享受吧。” 他起身,腹腔中不由自主地震颤,大笑两声。 第55章 误会 “怎么有两个恩恩?”…… 门被关上。 孟希耳边立即清静。 但孟令韬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母亲当时, 难道也被这样下.药迷.晕送到别人床榻之上吗? 太可怕了。 孟令韬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所以母亲的遭遇,只可能是他父亲孟祥森一手造成的。 他嘴上羞辱孟希, 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子承父业”。 这些肮脏生意,究竟是从何时开启的呢? 说来也奇怪, 他的听觉忽而恢复了些, 等这些人走后,力量似乎也汇入体内。 孟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也只稍稍挪动手指。 怎么办。 还是起不来。 他使劲吐出来的呼吸,都滚烫无比,烧灼着同样在隐隐发热的内臂肌肤。 脑袋里联想到那个朱总的脸,孟希腹中翻江倒海,只有剧烈反抗的念头。 可惜身体不听使唤, 软趴趴的肌肉根本无法使力。 傅文州…… 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 片刻,门又被人用房卡刷开。 孟希听到对方慢腾腾甚至有些蹒跚的脚步。 “美人儿, 哥哥来疼你咯, 嘿嘿!” 那朱老板浑身酒气,喝得走路都成了二人转步伐。 孟希把头缓缓侧过来,撑开眼皮瞪着来人。 然而他眸子里尽是不正常的生理泪水,泛着水光, 没有丝毫威慑力。 朱总反倒被他这一眼弄得愈发躁动: “诶呦,宝贝, 别急啊, 哥哥去趟厕所,马上就来。” 中年男人满脸急色,跌跌撞撞地冲进洗手间。 孟希忍耐不住地瑟瑟发抖,倾尽所有力量, 翻过身,嘭的一声重重落地。 肌肉尚在麻痹之中,他感受不到任何痛楚,极力抬头,看向沙发旁的木头架子,上面摆着红酒与高脚杯。 孟希推了一把,没能撼动,便攀着桌子腿堪堪撑起身,然后猛地栽倒,一胳膊将架子和酒瓶挥舞在地。 哗啦一声,地上立马堆满了玻璃碎片。 孟希脱力,跪倒在碎渣上,伸手摸到一大块玻璃刃,握在掌心。 剧痛从指腹传来。 孟希抖动不止,头皮发麻,身上过电一般,似乎稍稍恢复了力气。 朱老板听到声响,裤子都没穿好就跑了出来,看到他浑身沾血的样子,惊得酒立即醒了大半。 孟希滚在红酒和血液之中,看不清眼前的人,模模糊糊盯着几条身体轮廓,抬起手,玻璃尖端对准他。 “诶呦,没看出来啊,你还喜欢点刺激的?”朱老板清醒过来后,又是一阵淫.笑:“唉,要是年轻几岁,哥哥肯定陪你玩个爽,可惜现在年龄大了,没法陪你闹,咱们到床上去,哥哥很怜香惜玉的。快来,听话哦,把玻璃放下,多危险呐。” 孟希一动不动,定定地向前望。 “你、敢、碰我……有人决饶不了你。” 酒吧灯光五彩斑斓,阮星辰坐立难安,见楚逸喝得几乎不省人事,终于拿到了自己的手机。 他给孟希发消息、打电话,怎么都得不到回应,心中惴惴不安。 “恩恩,你在干嘛呢?” 楚逸从背后搂住他。 阮星辰没顾得上挣扎,扭头着急地对他说: “你能不能帮我件事?” “当然,恩恩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楚逸从后背环住他的腰,埋进他颈窝里,深深嗅一口。 阮星辰拉着他,到酒店大厅休息区,这里要安静得多。 “喂?孟总,那个什么朱老板呢?” 楚逸整个身子趴在阮星辰胸口,手机也由阮星辰拿着。 “你胆子还真大啊,孟希是傅文州的人,你想死么?” “艹,妈的,敢挂我电话。” 楚逸骂了句脏话,抢过手机往地上一摔,把头搁在阮星辰膝盖,握住他的手拉到唇边亲两口: “老婆,我们上楼睡觉吧,我头好痛。” “这怎么能行。” 阮星辰心乱如麻,把他人拽起来。 孟希落进那个猥琐中年男手中,还能有什么好事? “我们必须得去找到他,你知道那个朱总住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好像跟我一层吧。”小楚总没什么耐心,又往阮星辰肩膀上蹭:“恩恩,你身上味道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求求你,楚……楚逸,你帮我找到他,好不好?” “恩恩,我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别离开我。” 楚逸被他连哄带骗地带上了楼。 一整层的高级套间,找个人有如大海捞针。 “你从这边找,我去那边问问打扫的阿姨。” “好,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 楚逸对他的态度黏黏糊糊,阮星辰本来不想带这么个醉酒的拖油瓶,可他的身份在这里,起码可以震慑一下那位朱总。 等阮星辰转身离开,楚逸摇摇晃晃的,便忘却了他刚才的话。 “恩恩?你去哪儿了?恩恩?” 与此同时,孟希依旧紧紧攥住手里的玻璃碎片,冷汗混合着鲜血滴下来。 “行了,别再负隅顽抗,你都站不起来了,还是乖乖伺候我吧,想要多少钱,等我玩舒服了,明天都给你啊。” “……滚。” 孟希头发全湿透了,嘴唇抽搐,咬牙吐出一个字。 朱老板当即变了表情: “你别给脸不要脸,本来要温柔点对你,现在是你非让我来硬的。” 他正要扑上来,门口却突地剧动,不免吓得身形一顿,哐当!有几个人瞬间破门而入,气势汹汹。 孟希一惊,迟钝地抬起眼皮,却听朱总嘶吼两声,被两个人反剪胳膊按在地上跪着。 他跌坐回沙发上,看着又一个冲自己飞奔跑来。 孟希流了太多的血,已经完全没力气。 就算这人是来抓他进监狱,他也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了。 “孟先生,醒醒,孟先生,你还好吗?” 孟希头疼得要命,搁浅濒死的绝望布满每一寸神经。 这时候,楚逸竟然踉跄着摸索进来。 “恩恩?恩恩?” 他看到这里的状况,有些发愣,转而望向沙发上的人,噌的一下子闪现过去,把保镖顶开: “恩恩!你怎么了?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 孟希神志不清,恍惚辨别着瞳孔中映出的人影。 “楚逸哥……救我。” 他身体失衡,脸朝下砸进完全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恩恩!” 楚逸瞳孔骤缩,碰了碰他的肩膀,又猛地直起腰揪住那保镖的衣领: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是傅总安排的人,是来救孟先生的!” 保镖忙解释道。 “傅总?傅文州?!他该死!如果不是因为他!恩恩就不会死!” 楚逸有些精神失常的意思,像是得了病的疯牛,猩红着眼环视四周,目光倏地定格在被两个人按住正在破口大骂的男子身上。 “还他爹有你的事儿!” 他冲上去就是一拳。 保镖已经完全懵掉了,不知道该保护这强.奸.犯,还是把他推出去任凭楚逸胖揍。 要不,自己也趁乱补上几脚? 就在犹豫之时,楚逸早已把人压在地上。 阮星辰路过这扇大敞的房门,听到里面混乱的声响,觉得蹊跷,立马抬腿进去。 他见到这一番场景,不禁瞠目结舌。 “楚总!你住手啊!” 虽然他也恨对方,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楚逸把这死胖子打死,慌张去将男人扯开。 楚逸被他拽着胳膊,狠厉地朝后一望,看见他脸之后,蓦然呆住: “恩恩?怎么……” 他眯起眼睛,看看阮星辰,又看看沙发上晕倒的孟希,脑子已经转不过弯。 “怎么有两个恩恩?” 事情闹得太大,很快传到了孟令韬耳朵里。 他忍不住叱骂一句,赶紧叫了几个人下楼。 “这个孟希,一天天的净会给我找麻烦。”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屋里的混乱程度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你们都是谁?楚总?你怎么也在这里?!” 孟令韬瞪大双眼,四下瞧瞧,除了血还是血,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朱老板挨了揍,两只眼又肿又青,都睁不开,还在污言秽语破口大骂: “孟总!你这是什么意思!仙人跳?他妈的!冲老子来的?!” “给我安静点!早看你个老不死的不顺眼了!” 楚逸被阮星辰架着,居然再次抬腿给他来了个飞踹。 “别打了!楚总你冷静点!朱总!” 孟令韬一个箭步冲上去,试图搞清楚: “怎么把朱总打成这样?你们是什么人?赶紧放开!小心我报警!” 保镖们纹丝不动。 忽而,他们目光瞥见了门口的人影。 又有谁来了? 场面已经够乱,阮星辰不免惊讶地回头望去。 “傅总!” 保镖们齐齐一喊。 孟令韬霎时间沉下脸,后背僵硬,寒毛直竖。 就连撒酒疯的楚逸都不敢再出声。 孟总吞咽了口唾沫,压制不下眼中惊恐,缓缓扭头: “傅……” 傅文州瞳孔是深墨色的,一如他身上的及踝风衣。 屋里几乎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一处,再慌乱地四散而开。 外面下了雨,傅文州鞋底有一些微微的湿痕,携带来令人闻风丧胆的冷气。 他径直走向沙发,将孟希的身体团起,打横抱在怀里。 “傅总,这……” 孟令韬“误会”两个字还没出口,就被他淬着寒冰的眼神一扫,乍然闭了嘴。 傅文州轻轻启唇: “不必着急解释,给你们一个晚上串口供的时间。” 他毫不拖泥带水,便转身离去,保镖也跟着走出房间,而剩余在场的人却并未彻底放松。 看似通情达理的回答,才让孟令韬毛骨悚然。 他清楚,那句话的潜台词是: “明早不能给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答复,你知道后果。” 完了。 这次彻底完了。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傅文州居然会为了孟希连夜从海市赶来。 第56章 利用 我留着个废物干什么? “开快点。” 傅文州抱着孟希在后座, 整张脸埋在阴影里,紧紧抓住掌心孱弱的手腕,血渍蹭了一身。 他来的路上就已经联系到医院。 手术室内, 医生用镊子将孟希伤口中的玻璃碎屑一点一点取出,打了破伤风针, 再进行洗胃, 确保把迷.药都排干净。 “傅先生,请您放心, 患者已经没有大碍了。” “那他怎么还不醒?” “应该是身体比较疲惫吧,生命体征很稳定,睡一觉就好了,不用太担心。”医生再三向他保证:“至于伤口的后续保养,记住完全愈合之前别沾水, 饮食不要吃发物和辛辣刺激的食物。” 傅文州把这些全部记下来,看看医院的病房环境, 还是把人抱回车里, 去酒店开了间房。 男人仔细为他换上浴袍,瞧着他从掌心到手臂、再延续至大腿和膝盖的绷带。 “好疼……” 床上的人嘤咛出声。 没有药品的麻痹作用,想必是身上伤口开始痛了。 傅文州蹙眉,握住他的手指。 “妈妈, 爸爸……我好疼。” 孟希侧卧,把自己蜷成一团, 使劲抠着傅文州的手背, 五官皱起来,眼圈被泪染红。 顿时,傅文州心跳停滞,立马脱掉外套, 躺在他身旁,把人轻柔地圈入怀中,小心用纸巾擦掉他脸颊沾着的泪珠。 “不怕,不怕。” 窗外雷声轰隆,孟希又是猛地发抖,喉咙里发出不清晰的呢喃。 “哥哥在,不害怕了。” 傅文州把头靠过去,唇瓣在他额头碰碰。 孟希怕电闪雷鸣的天、怕痛、怕孤独。 但此时此刻,他蜷缩在傅文州胸前,胳膊搂住男人,呼吸渐缓。 今天闹到很晚,孟希睡下时,夜空就已然淡淡泛白。 孟令韬一夜未睡。 他不知道多少次给楚逸打去电话,这回终于有人接了: “喂?” “孟总,是我。” “楚总还没醒吗?”孟令韬看一眼时间:“这都几点了?别让他再睡了,跟他说我有很重要的事。” “好,等他醒来之后,我会让他过去房间找你的。” “尽快尽快啊。” 阮星辰没再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半晌,孟令韬直接到楚逸的酒店房门前敲。 小楚总拖着宿醉的头颅,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坐姿懒散,仰起脸喝了口水。 他也心烦的要命,昨晚的场景,一幕幕重映在眼前。 真是够了。 自己怎么会把孟希那个小杂种当成恩恩,还对姓朱的大打出手? 关键竟然还没有一个人阻拦他,全在眼睁睁地看笑话! 都是因为这个孟令韬。 蠢货。 “你还来我这儿干什么?不赶紧去跟傅文州负荆请罪?” 楚逸冷冷地瞥他一眼,没什么好气。 孟令韬走投无路,下巴依稀冒出青黑的硬胡茬,神色疲惫至极: “楚总,这话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咱俩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要是被傅文州搞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么轻易就被他搞死,只能证明你是个废物,既然如此,我留着个废物干什么?” 他扑哧笑出声。 阮星辰刚洗漱出来,就听到他这么毫不留情地损孟令韬,有些吃惊。 “话不能这么说啊,我哪知道这小杂种这么有本事,还真能把傅文州拿下。当初可是你告诉我的——傅文州顶多在利用孟希,真正想要的人是他。” 孟令韬说着,往阮星辰身上瞥一眼,又收回目光,无奈扶额: “你以前说他对那位一直有心思,我就不信,那可是他弟弟。” “你们这些人都他妈懂个屁!” 楚逸突然一拍桌子。 屋里其余俩人都吓了一跳,惊讶地看过去。 “那个老东西城府深着呢,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他演的一出戏?他不敢靠近阮星辰,是不敢看那张脸,他对恩恩有愧。” 孟楚两家、以及傅文州之间的秘史,旁人是不太清楚的,圈里头以讹传讹,什么版本都有。 “他借助哥哥的身份哄骗恩恩喜欢上他,又无情地把人抛弃去了燕都,为了巩固他在青松的位置,不惜跟世家小姐联姻……就连恩恩死后的追悼会,他都未曾到场,陵园更是一次没有去过,算个什么东西。” 楚逸越说越气,上下两排牙齿狠狠互相磨了磨,眸光满是暴戾。 而充当透明人的阮星辰,简直快惊掉了下巴。 直至孟令韬轻咳一声,小楚总才猛地回神。 他挑起眼皮,笑意缺缺地望向站在一旁无所适从的阮星辰。 “宝贝儿,我跟孟总谈点事,你先到楼下吃早餐吧。” “好。” 这是打发他滚蛋的意思,阮星辰明白。 楚逸就算再昏了头,也不可能让他堂而皇之在这儿偷听走机密。 阮星辰离开前,最后捕捉到了楚逸说的一句话—— “要想从他手里夺回嘉艺,你得想点狠招儿才行。” 他到自助餐饮区坐下,这个点正是吃早饭的时候,客人不少。 因为昨天的事情,今日拍摄暂停,只通知是雷阵雨的原因。 阮星辰想到昨晚浑身是血的孟希,太阳穴突突两下。 他不知道傅文州把人带到了哪里去。 联想到刚才小楚总的话,他猛然感觉,把孟希留到傅文州手里,也并不是万全之策。 今日阴转晴,雷阵雨没有再露脸。 孟希一翻身就压到了手掌的伤口,疼痛遍及全身,叫他没忍住呲牙咧嘴,当即睁开眼。 他醒得突然,抬起胳膊,看到上面的医用绷带,大脑空空。 而腰上,是一条强劲有力的男性手臂。 孟希瞪大双眼,小心翼翼地扭过脸,看向身后男人的庐山真面目。 “……文州?” 他声音细弱又沙哑,可以说是空气嗓,音调落不到实处。 男人睡得依旧安稳。 可观察他睡觉的姿势,却并不舒服。 傅文州左手搂住孟希的腰,另一条胳膊环绕他头顶,放在脸颊侧,脑袋往肩一斜,根本没沾枕头。 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孟希轻轻平躺过身体,感受着他按在自己腰上的手掌挪动到小腹,然后也探出胳膊,掌心将男人手背盖住。 他仰起下巴,嘴巴朝傅文州靠近自己的那只耳朵凑: “傅文州。” 见对方毫无反应,他便又喊了一声。 男人依然没开睁眼,但架着的右胳膊倏地放松,脑袋也跟随一起滑落,鼻尖蹭过他的下巴,将脸搁在孟希肩颈的三角空隙处。 “醒了?” 孟希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小猫性情再度上身,回敬地反贴一贴他,轻轻应道:“嗯。” 傅文州听到他这一声,心里软塌塌的,胳膊收紧,又把人往自己怀里拢了拢。 “唔——” 孟希不知道碰到哪处伤口,疼得一揪眉头。 傅文州瞬间睁开双眼,撑起上身,目光在他身体搜查: “哪里疼?” “没,没事。” 孟希缓了好一会儿,抱着他的胳膊,也坐起身来。 不知怎的,孟希瞧几眼自己的胳膊和腿,忽而簌簌掉泪。 傅文州伸手捧着他的脸,流下多少,就擦去多少。 孟希却不情愿地挣扎,拍开他的胳膊,身体向前一伸,把脸埋进他怀里。 男人碰他别处,唯恐又把人弄疼,只得轻轻扶住孟希的后脑勺,任他哭。 孟希哭够了,就侧过脸,仍是倚着他胸口,哽咽问道: “你怎么来了啊?什么时候到的?” “我如果说,在你被下药的那一刻,就有人通知我了,你会是什么反应?” 男人盯着他水淋淋的眼睛开口。 孟希一愣,却略感惊讶: “真有人下药啊,但这次我是先自己在酒店走廊晕倒,跟电视剧那种被沾了药的手绢捂口鼻不一样呀。” 满脸天真样。 傅文州垂眸望向他,还是没忍住,指腹碰碰他的脸: “出门在外,别人给的一切食物都要注意,不要抱侥幸心理,坏人什么都敢做。” “哦。” 孟希闷闷地回复一句,神情却漫不经心。 他想到什么,缓缓离开了傅文州的怀抱。 男人不明所以,有些无措地瞧着他。 恰巧孟希也抬眼,两厢对视,只听得见心脏跳动。 “我,今天还有事情呢。” 傅文州捉住他的手,又不敢使劲:“你没有。” “今天剧组不动工。”男人解释。 “为什么?” “你的事情没处理完,他们就不能收场。” 傅文州凑近他一些,貌似是留恋刚才他趴在自己胸前的样子,还想情景再现。 可孟希没什么心情: “不是孟令韬和楚逸故意报复我吗?” “知道还去?” “躲着他们就找不到我了?有什么区别嘛,反正有阮星辰在,他会救我的。” 孟希盯着自己被绷带勒紧的大腿,说得尤为轻松,感觉不像对待自己的事。 傅文州被他的态度搞得莫名其妙: “他救得了你吗?” “你会救我吧,他不是你的人吗?” 孟希倏地抬头,声音细小,却每个字都咬得很用力: “或者,你也不会救我,毕竟我和阮星辰一样,都只是个工具。” “甚至他跟你弟弟长得一样,都摆脱不了这个命运,何况是我呢?” 傅文州神色微动。 他按住孟希后背,同时牵制住对方那条没受伤的胳膊:“谁在你面前胡说了什么?” “难道不是吗?我看不清楚你,也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为什么让我来到嘉艺?我受的这些伤害,你也有责任。” 孟希两只眼睛红红的,自下而上望向他,那点娇纵任性再也压不住,与日俱增地冒出来。 傅文州当即垂下头: “对,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 他握着孟希的手,只把进了耳朵的话过滤为撒娇。 孟希不再言语,他便贴上去,恳求: “跟我回去吧,好不好?” “去哪儿?” “青松,”傅文州说道:“回到我身边,没人敢欺负你。” “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呢?” 孟希猛地从他掌心之中抽回自己的手。 这么简单的问题,男人反而刹那间缄默下来。 “什么都不是,对吧?” 如果是情人,也没这么难回答。 孟希失望透顶,这一刻,他好像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什么答案了: “你的心思我猜不透,不要再玩弄我了,我只想安安稳稳的生活,傅文州,换个人利用吧。” “我不会放开你的。” 傅文州完全不作辩解,一味用掠夺的目光压制他。 男人身体力行了什么叫做不放手,强硬地把他摆进怀里。 “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也让我问你一句……你现在跟楚逸有没有关系。” 孟希后背一僵。 “现在没有,以前有,而且我还是被他收买、安插在你身边的奸细,你现在清楚了?你早就知道吧!现在呢,还不放我自由吗?” 现在他的脑子还不算很清醒,身上丝丝钻心的疼让人无法考虑太多,特别是在傅文州面前。 他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如同锁在傅文州的精心算计之下。 成为阮星辰的助理、和阮星辰进组、撞破阮星辰和楚逸的关系……这些明明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却又尽在傅文州掌握中。 可,男人细致入微的关爱,点点滴滴,不似假象。 一时间,孟希对于这个世界的猜忌,和面对男人时的矛盾感情,已然上升到一个极点。 “我的确知道。” 傅文州波澜不惊,平静启唇。 第57章 凌迟 你说过喜欢我的。 孟希看向他, 宛若看向一个陌生人。 “你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某人在我办公室里装窃听器。” 傅文州搂着他,那么温柔怜惜,说出来的话却让孟希胆战心惊。 孟希在他怀里钻来钻去, 极力挣扎。 男人脸颊一压,贴着他的额头, 手臂绕过他脖子紧紧环住。 “你真可怕。” 他畏惧这个男人, 却又只能拼命把自己按在对方臂弯之中汲取温暖,驱散浑身的恶寒。 “你心里什么都清楚, 站在高处,望着别人自以为是的争斗,很有趣吗?那你现在又是在干什么呢?为什么要抱着我?” “不要说这种话。”傅文州手臂再度收紧:“别再往我心上插刀子了。” “是你在凌迟我,傅文州,我恨死你了。” “不行, 不许这么说!你不可以恨我,不许讨厌我。” 傅文州反应很大, 一边捂住他的嘴, 一边用力把自己的脸磕在孟希颈窝中。 孟希吃痛,仰头望向天花板,瞳孔骤然震颤。 傅文州居然咬他! “唔……” 男人捂着他的嘴,只有一些虚弱无力的顽抗声从指间漏出来。 “一定是楚逸逼你的, 他威胁你,你不是自愿想要害我, 对吗?” “哈——”孟希终于摆脱了他的手, 脸蛋都搓红一片:“你别多想,没有人逼我,我本来就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小人,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 他故意说这种话, 手捏成拳头在傅文州邦邦硬的胸膛猛锤。 “是,我不了解你,那你了解我吗?我连书都没念完,我……我可能还杀.过人。” 孟希说着,忽而愣住了,两只拳头搭在他胸前,神情有些恍惚。 这是他藏在心底从不愿意细想的秘密。 傅文州俯身,把他两手腕一起握在掌心: “原来是这个,他是拿这件事来威胁你。” “这你也知道……” 孟希实在没力气了。 傅文州手指顺着他的头发捋一捋:“如果是这件事,那你更不用担心。” “他是诈你的,那个人的死,跟你没关系。” 听到傅文州这话,孟希立马精神了。 “什么?”他拱出一只毛茸茸的脑袋。 “那个被撞到的老乞丐,并不是死于车祸。” “孟希当时酒驾,只匆匆确定一眼,就肇事逃逸,后面被学校因为挂科和替课多次而开除,心里害怕,潜逃回国。” 傅文州像在给他讲故事一样,视角怪怪的,仿佛他并不是情节里的主角。 “那老乞丐没有家人,没有报案,警察发现的时候,确认他是吸.食过量药品死亡。” “在国外贫民窟大街上,这样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没人会追查。就算真的被抓,也只不过会是因为醉驾,接受批评教育、缴纳定额罚金,牢狱之灾不会有。” “楚逸知道你胆子小,故意哄骗威胁你的。” 傅文州讲故事的代入感相当差,孟希却不由自主地沉浸,嘴巴微微张大。 “你说的,都是真的?” 他一直害怕不敢提及的弱点,就被傅文州轻易挑开,当垃圾般粗暴团两下丢出孟希的心脏。 “你不信我,难道信他吗?” “我谁也不信。” 孟希嘴上固执。 傅文州抚摸他的后背,感受到他受痒发颤,垂眸便见其耳尖微红。 “现在他已经没有把柄可以要挟你,你还要站在他那边么?” “对啊,怎样,我就是要帮着他。” 孟希还是嘴硬,傅文州口是心非,总不剖白,凭什么自己要在他面前血淋淋地撕裂开。 “他不是好人,你也未必那么无辜,为了拿捏阮星辰,用他重病的妹妹作筹码,你晚上不会做噩梦吗?” “遇见你之前,我的确是噩梦缠身,不得安眠。” 傅文州瞳色黯淡。 男人外表冷,内心、骨头更是冰凉一片,孟希不懂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他身上暖。 “傅文州,我只问你一句。” 孟希跪在床上,傅文州眉头一跳,怕他压到大腿伤口,小木乃伊却捏起他的下巴。 四目相对,孟希定定地望着他,启唇: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傅文州恍然间垂下眼睑,诡异地沉默,一语不发。 孟希鼻息短促,苦笑一声,两手脱力,从他脸庞滑了下来, 男人见他耷拉下脑袋,不禁抬手去碰碰他的耳朵: “我叫人给你炖了海带排骨汤,肚子饿了吧。” 孟希一把打掉他的手,挪动着身体下床。 傅文州反应迅速,一个翻身踩在地面,挡在他身前——“我叫人把早餐送上来,你吃饱之后,我们马上启程回海市。” “谁要跟你回海市?你疯了吧?傅文州,我讨厌楚逸,更讨厌你,我们不要再见面了……等你回去,就从我家搬出来。” 孟希伸手毫不犹豫将人推开,他浑身的伤,傅文州也不敢动,竟硬生生被他撇到床上,匆匆起身。 “别走。” 男人无计可施,颓丧地弓下腰,试探着去握孟希的手。 孟希听到他的声音,停了脚步,但躲开手,不让他碰: “你这样真的很不尊重人。” “我尊重你,但你不能讨厌我,你说过你喜欢我的,你亲口说过的。” 傅文州闷声道。 【什么时候的事?】 孟希瞥向他,眼中只有质疑。 傅文州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风声、电流声、然后是,他自己的声音—— [……我暗恋傅文州!我好喜欢他,好爱他!我就是要勾引他,我想当傅……] 孟希瞪大眼睛,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之后,迅速扬起手欲夺走他的手机。 傅文州暂停了播放。 “我不说,你也知道这是谁给我的吧?” “你为了保住关毅的职位,不惜跟我大吵一架离开公司,他却毫不犹豫地把这段录音交到我手上。你倒是博爱,怎么只将冷脸对着我?” 男人捏住他的肩膀,情绪少有的激动,全部展露在他面前: “你可怜关毅、可怜楚逸、可怜阮星辰……连他妹妹你都可怜,而我在你心里,就变成了这么铁石心肠的人?他们兄妹这样的情况,倘若没有别的关系牵扯,我也会捐钱的。” “因为我想,如果是你遇到这些事,也会这么做,对不对?” “所以我也会。” 孟希越听越懵,只看他两眼发红,又忍不住心软。 “所以,你最近的反常行为,都是因为这个录音?” 男人不出声,似乎是默认了。 【好啊,真是好啊。】 原来,搬起石头,终究会砸伤自己的脚。 孟希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头泛酸,从没有这种难受的感觉,眼眶又要湿了。 他不想再掉眼泪,便只得咬着牙齿侧过脸: “你……我不能跟你回去,做事情要有始有终,我既然答应了阮星辰,就不能抛下他。” 傅文州没能留住他。 “我的手机呢?” 孟希逼问再三,男人才不情不愿地给出去。 [孤岛:你没事儿就好!把房间号发给我,我去接你吧!] [嘻嘻:不用,我自己回去。] [孤岛:你带房卡了吗?我还是回房间里等你吧,你到了直接敲门。] “那好吧。” 孟希饥肠辘辘,但总不能穿着浴袍就下去吃早餐,就打算先回屋换衣服。 傅文州便这么紧紧跟随,寸步不离。 【好烦,好讨厌。】 他在心里哼一句,男人脚步频率瞬间被打乱。 叮铃—— “小希,你没……” 阮星辰惊喜的目光在瞥见他身后之人后,霎时间消散殆尽,抿住唇。 “我没事,让你担心了吧?” 孟希走进屋,傅文州也跟着探入身体。 阮星辰忙让开身,没敢阻拦。 “你不是要办事去吗?还进来干嘛?”孟希皱了一下眉。 男人张了张嘴,还没等回答,便见他迈开腿进屋,反锁房门。 孟希后背贴着房间门,脑袋里乱七八糟。 他表面上拒人于千里之外,心头却不由得隐隐动摇。 傅文州清楚他的底细,楚逸攥着的那些把柄,男人自然也可以借此来控制孟希,而不是直接把真相说出来,就为了让自己安心。 可孟希那些头疼的问题,他又并不如实回答。 真心与虚伪交织,孟希实在是看不透他。 吃了闭门羹,傅文州脸上并无半分愠色,反倒浅浅地翘起唇角。 “傅、傅先生。” 听到声音,傅文州回眸,笑意顿时消失,命令道: “你过来。” 阮星辰怕得要命,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喉结滚动。 “你妹妹那边已经找到了合适的骨髓,不日就能进行手术。” “真的吗!真是太好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是您救了我和英英!以后您需要什么,就只一句话,让我赴汤蹈火都可以!” 闻言,阮星辰连连俯身,语气中带了些许哭腔,手背朝眼皮底下用力抹过。 傅文州转开目光,厉声提点: “赴汤蹈火倒不必,只是这些事情,不准跟他说半个字,不许卖惨让他担心,懂么?” “我会的!我肯定好好保护孟希!放心!” 半晌。 孟希换好衣裳走出门,胳膊和膝盖上的绷带都露在外面,草.草扫一眼便骇人至极。 阮星辰心头猛颤,一步冲了上去: “怎么成了这样?那个老混蛋!” “这些,其实都是我自己弄的,他没碰到我。” 孟希敷衍回答道,目光在屋里张望一番。 “人呢?”他喃喃自语。 “你说傅先生?他已经离开了。” 明明是孟希把人赶走的,现如今傅文州真走了,他又这幅失落的模样。 敲门声响起,孟希立马反应过来,飞快地去开了门。 外面的服务生推进早餐: “打扰了,这是傅先生为您二位订的早餐。” “哦,谢谢。” 孟希肉眼可见地再度沮丧,留下早餐,把门重新合上,他看到那份海带排骨汤,不觉叹了口气,一屁股坐下来,含糊启唇——“这个负心汉。” 阮星辰吃惊:“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孟希招呼他来吃早饭。 想到傅文州的嘱托,想到妹妹命悬一线,便把今天在楚逸那边的听闻咽下去:“没什么。” “那就行,反正我也什么都不想听,我现在只想弄清楚一件事。” 孟希撕开肉包子,塞进嘴里大半。 阮星辰抬眼。 “昨晚我意识清醒时,听到孟令韬口中所言,这种把人送上床取悦老总的事情,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 孟希现如今安静下来,慢慢回想起了一些场景。 阮星辰点点头,左右瞧瞧,音强降下来: “的确,我来之前就曾听说过,孟家系列公司里,暗中拉皮条的肮脏事儿层出不穷。” “你说傅文州清楚这些事情吗?他当初为什么要收购嘉艺呢?” 孟希托着下巴,面露不解。 “你不是孟家人吗?竟然不知道?” 阮星辰反问一嘴,忽而又记起孟希私生子的身份,想必也接触不到这些内幕,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 “听说是因为孟家近几年资金周转不灵,走投无路,怕把多年基业全部毁掉,只能依靠青松集团。” “但现在,孟家靠着联姻,盘活了下面的几个小公司,逐渐也不满于受制于人,似乎有想夺回嘉艺的意思。” 第58章 变故 文州:[脸红] 孟希闻言, 一时间有些呆滞。 他回过神来,第一句话却是问阮星辰:“你告诉傅文州没有?” “没。” 阮星辰着实一愣,下意识回答道。 这回孟希连手中包子都不吃了, 腮帮子顿住,立马开口追问: “这么大的事情, 你怎么可以不告诉他呢?” “我, 我还没来得及。” 顿时,阮星辰简直想把他的盲目恋爱脑挖出来好好清洗一番: “孟希, 我说不说,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我不希望你掺合进来。” 阮星辰语气坚决,似乎又变为往日的模样。 孟希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小口喝汤。 他轻轻舔唇, 貌似想说什么,但并未说出口。 “你吃了亏, 傅先生会处理的, 问这些事,也改变不了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我想查下去呢?” 孟希轻挑眼皮,对上他的目光。 阮星辰心里一颤, 眉头稍稍皱起,仔细观察对方的神情, 瞧不出半分说笑意味。 “你认真的?为什么?这是傅先生给你的任务?” “他什么都不跟我说, 哪里会下达什么命令。” 孟希轻笑一声,靠住椅子。 阮星辰琢磨半晌,才再度开口:“你真要自己查?” “只靠我,当然远不足够。但说实话, 我仅仅是想要一个真相而已……”孟希放下筷子,身体放松,表情却凝重:“我能相信你吗?” 孟希有秘密。 这是阮星辰早就察觉到的。 他们这些人中,谁能没点暗藏在心里的宝贝隐私? “咱们两个,彼此还有遮拦什么的必要吗?反正我是没有了。” 阮星辰在他面前,已然是透明的。 无论身世,还是如今上楚逸的床,被迫也好,自愿也罢,孟希都清楚得很。 “姜悯是我的母亲。” 孟希面色平静地丢下一枚大炸弹。 爆炸在阮星辰脑袋里,炸得他全然懵掉。 “你……不是,你说什么?” 怪不得之前,孟希对许玉容的态度那么诡异。 “没错,你没听错,我也没疯。我是孟董事长和姜悯的孩子,孟家不愿意承认的私生子,千真万确。” 孟希笑容平淡。 阮星辰却缓了好一会儿。 原来孟家的私生子,是姜悯生下来的。 圈子里的人,对这件事知道得也并不完全,更别提他这种摸不到上流阶级边缘的小透明。 “我怀疑我母亲的死有蹊跷。” “蹊跷?”阮星辰面露诧异:“可新闻上说她是自杀啊。” “正是这样,我才疑惑。她既然都能忍受着接纳我的降生,为什么还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孟希陷入思索之中,他的话倒让阮星辰彷徨。 他想,孟希这人表面嘻嘻哈哈的没心没肺,怎么一提这种事情,变得这么丧? 言辞之间,好像他自己是什么毒瘤,不该被生下来一样。 “你竟然也早就被牵扯进了这些事情里,孟希,你觉得,咱们两个能察觉到的端倪,傅先生难道不会早就发现了吗?” 听到他这般开口,孟希自思绪中抽身,试探而警惕地瞥向对方。 “你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你还怪我没有第一时间给傅先生传递情报,但有没有可能,这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呢?” 阮星辰抬眸,直直撞上孟希对眼神,直言不讳: “孟家想拿回公司,傅总自然要压倒孟家,如果你母亲的死真有蹊跷,肯定是和孟家脱不了干系的,对吗?” “傅文州不会的,他不会这么对我,倘若他想让我为他所用,大可以拿捏我、强迫我,可是他都没有,反而昨晚连夜从海市赶到榆州……” “说起这个,那就更奇怪了。”阮星辰凝眸:“你不觉得奇怪吗?海市距榆州将近一百公里,他怎么来得这么及时?还有那些保镖,是一直盯着我们的吗?” “阮星辰,他救了你妹妹,你怎么能这么猜忌他?” 孟希用一种陌生的目光打量着阮星辰,瞧上去有些不高兴。 特别不高兴。 看出他的态度,阮星辰猛地闭上嘴,用力抿了抿唇。 “你还替他说话,你知不知道,我们两个才是一样的人,他们明争暗斗、硝烟不止,我们夹在中间,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悬崖,没有人会心疼。” “傅文州对你,是真心实意吗?” 阮星辰这一字一句,皆是他近期窝在心里最别扭的话题。 孟希脸色刹变,鼻子一皱,长眉瞬间拧起: “你在想什么?我们的感情,你也要猜忌吗?” “这样说可能会冒犯到你,不过,他一个资产数不清的集团老总,身边围满了花花蝴蝶,为什么偏偏会来纠缠你?” 阮星辰说出口,又觉得这样的话太重了,小心端详起孟希脸上的呆滞神情,立马后悔,刚要张嘴解释,却没想到对方竟忽而一副幡然醒悟的状态。 是啊,为什么他偏偏对我不一样呢? 孟希像是自言自语,解答自己内心的疑惑: “因为他喜欢我。” 就算傅文州从来不承认,自己也知道了。 孟希倏地起身,嘴巴都没擦一擦,便要往门外去。 阮星辰连忙把人拦住。 “你去哪儿?你是不是要跟他回海市了?”他心里十分不安。 孟希抬头看他,可不论眸中焦点还是心,都显然已不在这屋子里: “不会,我不会丢下你自己的,让开。” 他推开阮星辰的身体,刚碰到门把手,身后便响起一串手机铃声。 阮星辰朝桌子上望一眼,瞥见屏幕显示的备注,当即犹豫起来该不该叫住他。 “孟希,你的电话。” 但孟希拉开门把手,像是并不在乎谁给他打电话。 “傅先生打来的!”阮星辰音量提高。 他还是喊停了孟希的脚步。 孟希躲进自己的房间,才接电话。 通话开启,而两个人骤然同时沉默,相互的喘气声,与秒数共跳动。 “我走了。” 傅文州的嗓音率先打破沉默。 孟希提了提眼皮: “啊,怎么离开得这么匆忙?我还没……”还没当面确认一件事。 “知道你不想看见我,照顾好自己。” 傅文州留下这句,就挂了。 孟希久久没能反应过来,手机一直贴在耳边,指头抓得颇紧。 许久,他才从房间走出。 外面的阮星辰已然方寸大乱: “你还好吗?” “我没事,为什么这么问?” 孟希反用灰暗的眸子扫他两眼。 他还不知道,在阮星辰视角中,傅文州早已变成为了权势连自己弟弟都能下手的人渣。 阮星辰望着他憔悴的脸,按捺不住地掀起一阵怜爱。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你刚才的疑问,我想我或许可以回答了。” 孟希陡然开口,叫阮星辰有些摸不着头脑: “傅文州身边不乏优秀的人,但从未发展过感情,是因为他们都不是我。” “世界上熙熙攘攘,最不缺的就是人,可直到真正遇见一个叩动心灵的身体,才会明白喜欢二字应该怎么写。” “所以,傅文州喜欢上我,是理所应当,就算我是私生子又何妨,哪怕是根小草都无所谓,只要能遇见,我便足够让他喜欢。” 阮星辰直面他通透且独一无二的爱情观念,瞬间被惊得说不上话。 自己刻意模仿着富家子弟的主体意识,却还是掩盖不了内心的自馁与自卑。 反观孟希,同样生活在一个不幸福的童年环境中,为什么性格会如此不卑不亢? 阮星辰对他一如既往的倾慕中,藏下了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对于傅文州、楚逸和孟家来说,你我的确是蝼蚁,可我们又能做什么呢?”孟希灼灼目光朝向他:“倘若无法翻身,唯有自保,走一步看一步。我只清楚,见异思迁是不对的。” “我没有见异思迁!绝不可能反过来去帮楚逸,该替傅先生做的事,我还是会做,但孟希,我不希望你选错路,到时候像我这样身不由己。” 阮星辰攥紧了拳头。 他并未被孟希完全说服,仍旧觉得对方是个沉浸在热恋中的昏君。 傅文州甚至都没舍得给他一个名分。 “既然是自己选的路,就没有什么对错。”孟希留下最后一句,不再跟他进行这种无意义又无休止的辩论。 他们两个出现了巨大的分歧,却又井水不犯河水,达到一个微妙平衡。 翌日,再次回到剧组,偶然冒出的小插曲,似乎被所有人一夜忘却。 孟希忘不掉,也许主要是由于他夜晚没有开窗,掌管记忆的仙女进不来。 中午吃饭,居然改了形式,专门有人推着车,挨个休息室送。 第一站没去主演的房间,却叩开了阮星辰的门。 “孟老师!中午好啊,这是您和阮老师的午餐。” “哦,好。” 工作人员态度愈发恭敬,搞得孟希有些无所适从。 他接过两个饭盒,往推车里瞥一眼。 自己真是太迟钝了,居然时至今日,才意识到他吃的盒饭份例跟剧组里任何一个人都不同。 “哎呀,您的一日三餐啊,傅总交代过,都让我们生活制片单独找餐厅做,还有酒店,当初也是破格订的高级套房。” 看来是有人散布了他跟傅文州的关系。 不对。 “等会儿,你说酒店是为我订的?”孟希倏地疑惑了。 那个时候,傅文州就已经安排好一切了吗? “那当然是呀,傅总很放心不下您呢!” 这人暧昧地笑笑。 孟希关上休息室的门。 自己莫名其妙,又变成了关系户。 而且还是在刚一进组时,就被贴上标签,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这样说来,孟令韬被收拾还真不怨,明知道自己跟傅文州扯着关系,还敢让那个朱总造次。 孟希想起那晚的情形,仍是一阵胆寒。 他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从那以后,阮星辰就好像变了一个人,拍戏相当认真,其他时候却沉默寡言起来。 而孟希顶着名副其实的关系户光环,身上担子立马轻了不少,平时竟也能坐下来,喘口气。 一月过去,阮星辰大部分戏份已经结束。 孟希将工作间隙翻译完成的小说后一章发给傅文州,主动打破了两人长久的尴尬“冷战”。 [文州:【脸红】] 看着两人聊天框上弹出的黄豆小表情,孟希没能绷住,顿时张大嘴巴。 [文州:“牙牙爸”撤回了一条消息。] [文州:【强】] 脸红小人被他换成黄色大拇指,孟希当即笑了出来。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发现自己在段落遣词造句时的夹带私货。 [文州:我晚上会到庆安,那边有个论坛。] [文州:想见你。] 孟希瞧见这两条消息,心神微动。 庆安紧邻榆州,他们拍戏的影视基地在榆州郊区的镇子上,虽然设施发达,但离市中心较远,相反,却距离庆安市区更近些。 [文州:我去接你,好吗?] 孟希忍不住回复他: [你是早有预谋,真的有论坛吗?] [真有,明早九点,你想来么?]傅文州每一句话里仿佛都嵌着诱人的钩子。 [阮星辰今天拍完这几条,可以暂时休息一段时间,下个月再来补拍完,就彻底杀青。等这边完事,我明早过去找你,一起回海市吧。] 孟希仔细地打完最后一个字,还没点击发送,突然听到场内尖叫。 不是戏里的音效。 拍摄过程中,谁敢随意喧哗? 他猛地抬起头,只见高处飞檐走壁的武戏替身骤然失去平衡,身上单侧威亚绳索掉落,而另一边经受不住力量,被身体坠着,从将近三四层楼的高空扑通落地。 猝不及防的事故产生在眼前,众人皆呆若木鸡,还未能及时作出反应,而与之对戏的阮星辰,却几乎是瞬间伸出胳膊冲了上去,没接住人,反倒踩在沙地的石子上,也重重一摔。 “怎么回事!” 执行导演冲对讲机里怒吼一声,好几人迅速跑了上去。 包括孟希。 高空坠落的替身演员趴在地上,没有任何声音。 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他心惊肉跳,呼吸毫无章法,费力地和另外一名场务将阮星辰扶起来。 大明星止不住地哀嚎,似乎是挫伤了手臂。 孟希劲儿小,加之嘴唇由于惊吓而血色尽褪,颤颤巍巍地问完他怎么样,便又叫来一位强壮的场务大哥,和之前的一起把人架走。 他担心阮星辰的情况,却又忍不住扭头,看向沙地里的人。 “你们是怎么搞的!还不快打120!” 听着导演的破口大骂,孟希心里咯噔一声,还是不敢看那人是死是活,忙撇开眼。 阳光之下,他视野范围内,却闪过亮晶晶的一小片。 孟希还以为是沙砾,可摸索着走近,蹲下身,面色激变。 第59章 无声 来不及说我爱你。 孟希把那东西裹在纸巾里攥在手心。 是一枚锁扣。 威亚上的。 他心如擂鼓, 连吞好几口唾沫,试图平复下来。 所幸周围乱成一锅粥,谁都没有注意到自己。 救护车及时赶到, 担架把沙子里的人抬上去。 手臂挫伤的阮星辰也坐了进去,孟希眼看左右没人, 冲到前面。 阮星辰伸手把他拉上车。 孟希目不斜视, 耳边是车内医生抢救的慌乱声音,伤患脉搏微弱。 他害怕, 而目睹了一切的阮星辰,更是魂不守舍。 “我没接住他,他从我面前掉下来了……” 阮星辰极小声地嘟囔着,有些精神失常的端倪。 孟希迅速这次突发事件编辑成文字发给傅文州后,忙按住他的胳膊:“不是你的错, 跟你没关系,这是意外。” 他发觉到了阮星辰暗藏在心里下意识的善良, 那种时候, 居然第一时间会想着伸长手臂去托住掉落的人,全然不顾及瞬时的冲击力有多大。 倘若阮星辰真的接住了对方,那现在恐怕他两只胳膊都留不住。 孟希执意跟来,不只是担心阮星辰的伤势那么简单。 他手掌隔着口袋, 摸一摸里面凸起的锁扣,心中隐隐有种预感—— 这不是一场意外。 伤患被推入急诊手术室, 孟希陪同阮星辰去了别处检查手臂。 肉眼看不出什么不妥, 居然骨折了。 孟希不由得吃惊: “你可真能忍,这都一声不吭。” “叫唤有什么用?骨头自己又接不回去。” 他小时候过得苦,已经习惯了把疼痛往回咽,哪有孟希这么娇气。 孟希缓了口气, 把他扶进病房。 “那你先休息会儿吧,我去缴费,顺便给你买点吃的,千万别乱跑,你现在也是个名人了。” “我这个样子往哪跑?” 前两天孟希被裹成了木乃伊,今儿个他又把胳膊绑在胸前,真是多灾多难。 明明开机那天,都是上了香的,难道不够虔诚么? 阮星辰倚着床头,阖上眼,重重叹息。 孟希到一楼大厅窗口排队,目光瞧向门外,有个拿着相机的人往里挤,像是在打听刚才被推进抢救室的患者。 这场景在医院里本来很正常,可孟希却觉得十分不对劲。 他瞥向那人前往的方向,眉头不由得微微一蹙,当即迈开腿,脱离了整齐的队伍。 “欸?” 排在他之后的阿姨又惊又喜,赶紧向前跨了一步,生怕他反悔。 孟希全然不顾这些,悄悄撵上他们的脚步。 果不其然,对方停在了抢救室前。 他拿着手机贴近耳边,不知在跟谁打电话。孟希躲在墙后,隐约听到些内容—— “老板,我到了。” “死不死?那可不保准,但据说高度有八米多呢,怕是凶多吉少。” “您放心吧,我肯定拿到第一手消息。” 孟希靠着墙,深吸一口气。 距意外发生还没过半小时,怎么会已经传出了剧组? 他掏出手机来,一条通知都没有,给傅文州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 远远的,他瞧见副导演慌张赶来,身后跟着一位小助理。 孟希侧过身,对方根本没发觉,急匆匆地路过,走向抢救室门前。 医生竟适时走出: “哪位是家属?” “家属还在路上呢!大夫,里面人怎么样?” “状况很不好,我们需要家属签字。” “这……不能先做手术吗?”副导演脸色刷白。 以前,孟希还以为副导演是剧组里地位较高的存在,可现在接触了才知道,他什么事都要忙,出了状况又要第一时间顶上,纯纯冤大头一个。 “这,家属还需要多久才能到?” 生死攸关,医生瞧上去也很纠结。 “有没有家属电话?录音、口头承诺,等手术后再补齐签名,程序上是合规的。” 孟希在墙角呆不住了,抬腿冲出来,脱口而出。 医生不由得一愣:“这是?”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救人要紧。” 孟希说完,便眼神催促副导演抓紧打电话。 副导演认出了孟希,几束目光齐刷刷朝他望过来,叫人原本就紧张的神经再度绷起。 嘟嘟嘟—— 打不通。 孟希出了一身冷汗,耳边是机械女声发出的系统音,目光一瞥,瞧见刚才那人正坐在椅子上摆弄相机。 他刚转过身要走上前,旁边两个身影挡去他的路。 “马上进行手术!”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边走边开口,步伐急促。 抢救室门口的医生忙转头:“主任?” “我已经向上级告知了情况,出了事我负责,立即进行抢救!” 医生连连点头,转身重回手术室。 孟希还愣着,抬眼看向来人,那位主任身旁,是西装革履的男士。 副导演和小助理显然也没弄明白情况,眼瞅着西装男走向孟希。 “你是小孟先生吧?我姓苏,是青松集团的法律顾问。” “哦,你、你好。” 孟希打了声招呼后,用力抿下唇,手伸出去同他握一握。 苏律师微笑,再度启唇: “傅总在飞机上,抽不开身,手机也出了点故障,正好我在附近出差,就先来处理。” “他没事吧?” 孟希心头一跳。 “你放心,从宏山到庆安也不过三个小时,晚上傅总就能到。” 宏山?傅文州又去出差了吗? “你们好,我是傅总的律师,这次的事件,将由我全权处理。” 苏律师跟着副导演去了剧组,孟希蓦然回神,再往凳子上一瞥,偷拍的那人竟不翼而飞。 他懊恼了下,转身离去。 天要黑透,孟希见到患者被从手术室安然退出,长舒一口气,才记起被抛诸脑后的阮星辰。 阮星辰睡着了,没开灯,病房里漆黑一片。 孟希轻轻推开门,便立即把人吵醒。 “啧,你跑到哪儿去了?” “抱歉啦,遇到些事情。” 面对负伤的阮星辰,孟希觉得自己偷偷跑掉实在有些不太厚道,很抱歉地压下眉毛。 阮星辰肚子咕咕叫了一声,孟希连忙把买来的饭在桌上摆好:“先吃东西吧。” “我不想呆在这儿,吃饱了就回去吧。” “你说不想待就不想待呐,医生说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这才第一个晚上,反正戏也拍完了……”孟希说到这,忽而转了转眼珠:“只不过,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后面还能拍下去吗。” 这可是阮星辰的开刃作,该不会辛辛苦苦一场,最后却播不出来吧? 他暗暗惋惜,却又难免想到那个刚脱离生命危险的替身演员。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两个人吃完饭,阮星辰说自己手机没电了。 孟希想,离了手机,他更加不能安静,便去楼下门诊扫码租下一个充电宝。 安置好阮星辰,孟希又不知不觉地,走入病房区的另一端。 不久前医生把人推出来,就是往这个方向去了。 孟希脚步静悄悄,不敢太明显地每个病房都瞧一眼,经过护士站,前面有扇敞开的门,里面传出声响—— “怎么是个哑巴,也听不到声音吗?喂!” 是白天那个鬼鬼祟祟的人。 他依然脖子里挂着相机,对着面前一位衣衫朴素的大姐比划什么。 那大姐瞧上去很着急,可是张嘴只能发出嘶哑的音节,扬起胳膊打手语,显然面前男人看不懂。 孟希视线掠过病床上带着氧气面罩的男人,当即明白过来,踏了进去: “我说,怎么又是你?你到底是谁啊?病人家属么?” 听到有人说话,对方身体一激灵,猛然回过头。 似乎发现自己见过孟希,他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关你什么事?你是家属?” “我当然是,”孟希脸不红心不跳,挡在大姐面前:“大晚上,你偷偷溜进别人的病房,想干什么?盗窃啊?” “我可没有,我告诉你!你别血口喷人啊!” 那人却急红了脸。 孟希淡定得很,耍猴一样瞧过去,不徐不疾地点开相机,镜头对准他。 “干什么?” “录下你的违法侵入证据,病房只有家属可以通行,你趁机混进来,是什么居心?” 对方当即瞪了眼,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嘴唇发抖,伸手去抢夺他的手机。 孟希找准时机,从他脖子上勾出藏在衣服里的一张工作证。 “果然是记者。” 镜头再次对准记者的姓名和所在单位,孟希按下保存: “相机里还有偷拍的视频吧,也可以作为侵.犯我肖像权的物证。既然来了,就别想走咯,我现在就报警。” “报什么警!你有毛病啊!我招你惹你了?” 眼见孟希作势拨号,那记者顾不上那么多,扭头慌不迭地逃之夭夭。 “真走了?” 孟希探出脑袋,使劲张望一番,才忽而全身松弛。 他止不住地一瘫软,松开背在身后被攥出指甲印的手掌,深深吐出口气,再一扭头,触碰到大姐茫然的目光。 “那个人应该不好,我认识病人,你和他什么关系?” 孟希连忙启唇,手指无意识地挥舞起来。 他的手修长漂亮,如果不拉小提琴,应该也能做好一名手语主持。 大姐看明白了,打手语跟他对话:[他是我的丈夫,他怎么了?] 孟希清晰瞧见女人眼眶中的泪光,喉头一凝。 “他没有生命危险,拍摄的时候不小心摔伤,不要悲伤,剧组会负责任。” [我们没有钱,他去赚钱,我没有想到。] 大姐抑制不住,眼泪终是落了下来。 孟希拧眉,在手机上打了一串文字,抬手拍拍她的肩膀。 大姐盯着屏幕,神色空白,摇头:[我不认识很多汉字,你怎么认识我丈夫?] “我也在剧组工作。” 孟希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手语,靠着一种本能在做动作,但每一句对方都能懂。 两人就这么聊起来,大姐情绪稍稍平复,动作却突然顿住,盯着门口。 孟希听到声响,转头瞧过去。 傅文州推开病房门,屈指在玻璃上敲了两下。 “文州?!” 谁都想不到孟希此时此刻有多想见到他。 几分钟前还在智斗无良媒体人的那个纸老虎,瞬间变成了顺毛小猫—— “你怎么才来呢。” “飞机延误。” 傅文州盯着他疲惫发红的眼圈,手指贴上去碰了碰。 孟希闭了下眼睛,睫毛蹭过他的指背。 他俩明明才分别不久,甚至分别之前,还闹得相当不愉快,现在见面却依旧升起一股黏糊糊的氛围。 “哦,对了。” 孟希抓着他的袖口,把人带进病房中,关上门,眉开眼笑地对大姐说道: “不要害怕,他是好人,他可以承担你丈夫的医药费。” 大姐似乎都能察觉到面前这小男生的高兴,微微勾唇笑了下,朝傅文州点点头。 傅文州颔首以对,低头瞧着孟希: “你什么时候学的手语?” 他问的语气太过平常,以至于孟希根本没有察觉,男人掩埋在深处的浓烈情绪。 “以前,以前闲来无事学着玩的。”孟希含糊道。 他怎么知道自己怎么会? 【应该是系统给我加的金手指光环吧。】 傅文州立在他身旁,让孟希做自己的翻译官,与伤患家属沟通。 忽然,男人握住他的手腕。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仿照着孟希的样子,伸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比了个手枪,又弯曲两根指节,在下巴上叩了叩。 孟希扬起脑袋一笑: “是喜欢呀,我刚问大姐喜不喜欢这里的环境。” “那这个呢,是讨厌的意思么?” 傅文州今日无比好学,话音一落,再度探出左手大拇指,右手掌心则从拇指背顶端轻轻抚摸下来。 孟希一愣,转而回答道: “才不是呢,这是谁教你的呀,这、是‘爱’——” “我、爱……” 轮到“你”字时,孟希弹出的手指对准傅文州,那一瞬间,两人同时愣住。 孟希忙垂下眼睛,手指不自然地弯曲,想要缩回。 可男人胸口剧烈起伏,眸中蕴含的那抹光亮,堪称癫痴,倏地攥住他那根指头,不由分说便拉着人往门外拽。 孟希抬起眼皮,瞧见他赤红的脖颈与耳朵,不禁一愣,神情恍惚之中,就被他带到了楼梯间。 第60章 爱妃 占便宜、耍流氓、吃豆腐。…… 外界的傅文州以冷酷与杀伐果断著称, 但在孟希眼里,男人平静外表下的疯劲,才更可怕。 孟希被他拥入楼梯间, 跟傅文州握着的手也被甩开。 “嗯?你……” 他还没出声,就感受到傅文州滚烫而潮.热的手掌紧紧捧住自己的脸。 男人根本没必要箍着他的身体, 孟希失去了逃跑能力, 也根本不抵抗,乖乖地后背贴墙, 一刹那手软脚也软,微微扬起脑袋,指尖打颤,攀附上傅文州的衣角。 对方被浓烈的情绪冲昏头脑,搓捻手中一对莹白耳垂, 捏得跟自己脸一样红,双唇发着抖, 撞在孟希嘴角。 孟希似乎想说话, 轻轻张开嘴,却又被傅文州的吐息烫到,眉头微蹙。 傅文州并未注意到他眸中闪过的片刻情.动,痴迷沉浸地沿着他的唇线啃.咬。 被亲得七荤八素的人蹭着墙壁往下滑, 男人一把捞住,将软绵绵的身体揽在怀里, 低头继续。 孟希脑子空白, 好像以他微薄的感情经验,并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在接吻,以及,算不算作接吻, 只是顺从、只是配合。 他耳朵贴在傅文州胸口,喘不了气,神智全被男人的心跳声搅乱,像夏日闷雷,隐忍却有力,让孟希一时间忽视了他的动作有多凶悍。 听到孟希喉咙中难以抑制的嘤哼,傅文州似过电一般,贴着他的额头,暂且放过了他: “跟我回海市,现在就回去。” 男人嗓子喑哑,嘴唇碰碰他的鼻尖,语气显得那么急迫,好像孟希只要说一个“不”字,就直接把人绑到车里。 孟希头昏脑胀,不知何时,放在傅文州衣服上的双手搂上了他的脖子,瞬间忘掉思考两字的写法: “可是阮星辰……” 等傅文州掐住他的腰,孟希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你要他,还是要我?” 男人猛地脱口而出,逼问他。 孟希两边脸蛋红彤彤,嘴唇更是,简直被摧残的不成样子,额上发丝都乱了。 他视线逐渐聚焦,眼中的天真与懵懂透了出来,叫傅文州陡然愣住。 “不要……”孟希软语细弱。 傅文州喉结使劲一压: “不要什么?不要我?” “要你。” 孟希环住他脖子的手臂收紧,把脸埋进男人颈窝,带着讨好的意味。 这个举动,傅文州很是受用,便俯下身用力地回抱。 彼此身心都得到了巨大满足。 刹那间,孟希突然觉得自己心里空掉的一块被填补上了。 可怎么空的他不知道,至于为什么会跟傅文州抱一抱就填补上,他也不清楚。 “吃饭了吗?” 孟希出了汗,被傅文州放开时,却还没骨头一样舍不得,听到他问话,撇着嘴没有回答。 傅文州这才敢正经看一眼他的模样,不免呼吸微窒,大拇指在他嘴角蹭蹭:“带你去吃饭。” “我吃过了……” 孟希按下他的手,自己往嘴唇上摸一把,忍不住发出“嘶”声,火辣辣的疼,旋即抬眸瞪向傅文州。 男人清了清嗓子,抓着他的胳膊: “我还没吃,你要不要陪我?要吧?” 孟希被他指腹一下一下搓揉着手,心里有些异样。 他怎么感觉,傅文州在跟自己撒娇? 真是让人受不了。 孟希身子忍不住抖了抖,仿佛除点头之外别无他法:“那好吧。” 傅文州不做承诺,就知道占便宜耍流氓,孟希偏还意志力薄弱,总是被他得逞。 那种爱上渣男的滋味越来越明显了。 “剧组的事情,苏律会解决好,你不用担心。” 傅文州说着,替他仔细整理头发,以及皱掉的衣服。 “苏律?哦!”孟希恍然记起白天见到的那人:“他还真是公司的呀,我起初还不相信呢。” “嗯。” 男人攥着他的手,将手指挤进他指缝中。 这么霸道蛮横,让孟希不觉联想到了几分钟前自己被他按在墙上亲的样子,耳尖又是一阵发烫。 天已经黑了,傅文州带着他走出住院部大楼,踏向路边停着的车。 车是孟希没见过的,司机也是。 不知道傅文州要带自己去哪里吃饭,车程这么久。 孟希坐得累了,骨头直发酸,车子转弯时,他顺着向心力的作用,腰背一歪,栽倒傅文州身上,脑袋搁在他肩头。 “还有多久到呢?” 他一只手摸了摸口袋里的锁扣,确认还在,下巴便磕了磕他的肩膀:“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原本他可以直接在车上,就把那东西拿出来给傅文州看,可是瞧着陌生的司机,车子也是不熟悉的,他便警惕心拉满。 “好,马上到了。” 傅文州伸出胳膊,看似扶住了孟希摇晃的身体,实则手掌一半都滑进他的短袖衣摆中。 孟希腰腹上的肉颤抖了下,男人才道貌岸然地开口: “抱歉。” 手却依旧没离开。 孟希是自己贴上来的,如今骑虎难下,就只能乖乖趴在他怀里被吃豆腐。 月上枝头。 今日短短一天,孟希经历了许多事,已然疲惫至极。 他安稳枕着傅文州,合上眼睛,就快睡着了。 抵达目的地,傅文州将他轻轻拍醒。 “嗯?到了吗?” 孟希软成一滩水,在他怀里晃了晃,说好的警惕心不知跑去了哪里。 傅文州把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上,夏末秋初,夜里微冷,稍一不留神便容易着凉。 孟希被他牵着手,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进了一家酒店。 他略微一琢磨,当即清醒过来: “你带我来庆安了!” “嗯。”傅文州倒是自认不讳。 孟希心里七上八下,有些无奈了:“你怎么能这样呢?我没说要跟你来。” “明天这里会召开金融论坛,我得到场。” 傅文州按下电梯键,平静解释。 可孟希觉得这并不算解释—— “那是你的事呀,我来了,谁去照顾阮星辰呢?” “爱谁照顾谁照顾,从这一刻开始,你就不是他的助理了,永远都不再是。” 傅文州这话竟叫孟希听出了几分任性耍赖的味道。 恐怕自己要是不点头,他能凑到耳边念叨一万遍的“跟我回海市,跟我回海市”。 这样的傅文州可比外界那个活阎王形态难缠多了。 孟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手指都被他握疼,在他掌心之中,根本无法自由活动。 进了套房,傅文州就开始解衣裳。 看着男人的举动,孟希心上一惊,忙退后半步。 所幸傅文州只是卸掉靠近喉咙的一枚扣子,转身走入浴室:“我去洗个澡。” 孟希坐在客厅里,思绪杂乱。 叮—— 手机响了。 [孤岛:怎么还不回来?你去哪儿了?] [孤岛:病房里来了个护工,说是傅先生安排的,真假?] 孟希不禁抬眉,惊讶于傅文州的效率,打字回复阮星辰: [应该是吧,待会儿我问问他。] [孤岛:什么意思?你们在一起?!] 阮星辰秒回。 孟希没想到他这么敏锐,一下子心虚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诡异停顿,像是更加印证了阮星辰的猜测,对方气急败坏地发来消息: [好啊,我这边断了胳膊,你们两个双宿双飞。] [终究还是我不配,孟希,你这个骗子。] 孟希头大,只得编辑了一句让他好好养伤的文字,点击发送。 聊天气泡旁,是久违的红色感叹号。 他当即吐了一口气,无奈地笑出声。 这下可好,得亏他还在纠结该怎么解释才能让对方宽心,经过阮星辰这么一闹腾,孟希什么也不打算说了。 耳边脚步声缓缓。 孟希恍然抬头,目光掠过傅文州身上的奶黄色卡通睡衣时,着实愣住。 这是傅文州住在自己家时,他买的,他记得清清楚楚。 跟外面那些烦心事相较,有听话又懂事的帅男人在身边,孟希的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 他随即展颜,将“爱妃”请到自己身旁坐下: “你不是没吃饭吗?现在酒店还有晚餐?” 孟希话音刚落,便有人按下门铃。 傅文州轻笑:“饭来了。” 遥遥一瞥,孟希发觉门外那个给他送餐的人,是以前见过的司机。 对方应该是傅文州的心腹之一吧。 外卖包装相当精致,菜样也不少,明显不是一人份。 正在孟希好奇盯着那些菜的时候,傅文州便塞给他一副餐具。 “我晚上真的吃饭了。”孟希咽了咽口水,嘴巴翘起来。 “尝两口没关系,当夜宵吧。” 傅文州摸摸他的脑袋。 孟希立马动了动鼻子,早就觊觎上面前的一份炒饭: “那我就替你尝尝味道吧。” 两个人默不作声吃着饭,很是和谐。 片刻,傅文州忽而问起: “你说有事情要告诉我,是什么?” 要不是他问,孟希差点就忘了。 真是男色误人。 他连忙把兜里那颗纸巾包着的锁扣放在桌上,推到傅文州面前。 “你看,这是今天我在出事的现场找到的。” 孟希把筷子放下,表情认真: “起初人太多,我没有仔细看,后来拿出来瞅了瞅,感觉上面应该是人为痕迹。” 傅文州捏起那东西,眯起眼睛瞧两眼,又放下来。 “我知道了。” 他擦擦手指,帮孟希也擦了擦,继续吃饭。 男人表现这么淡定,倒让孟希有些意外: “怎么了,我觉得这个线索很关键啊,有人居然拿替身演员的生命做文章,居心叵测。” “有人?确实,”傅文州居然露出模糊的笑意:“不过那个人你也认识。” “我也认识?” 【什么意思?】 孟希眨了眨眼睛,幡然醒悟——“是楚逸?!” 60-70 第61章 生瘾 “鲜花赠美人。” “不止。” 傅文州对他这个答案的批语只有两个字。 闻言, 孟希不免摸了摸下巴,仔细琢磨着,试探性地再次开口: “还有……孟令韬?” “不会吧, 嘉艺怎么说也是曾经孟氏旗下最厉害的摇钱树,应该不会是他吧?” 傅文州从萝卜炖牛腩里夹了块肉, 一只手掌在下面接着, 喂到他嘴里。 孟希还在深度思考中,下意识张开嘴巴, 咬住他的筷子。 他嚼了嚼,眉毛一挑: “好吃哎。” 傅文州指腹抹过他的嘴角,再用纸擦一把自己的大拇指,颇为自然地含住筷子头。 尔后说道: “孟令韬新婚后握住孟氏大权,急于证明自己, 他为了夺回嘉艺,是不择手段的。” “宁可造出这样的丑闻?对他有什么好处吗?”孟希不解。 “对他没好处, 对我也没好处, 大不了同归于尽。” 傅文州淡淡开口: “能想出这么阴毒手段的,不会是孟令韬,他蠢得很,怕是被利用了。” “对啊, 其实我今天,还碰到了一个记者两次。楚逸的公司以传媒为主业, 应该是他安排的人吧, 想大做一番文章?” 孟希掏出手机,把视频上定格的记者证拿给他看。 傅文州匆匆一瞥,伸手按下手机侧边的钮,将屏幕熄灭。 “吃饭吧, 乖。” 男人又给他喂了块肉。 孟希却皱着眉头,死死不张嘴。 傅文州便自己吃掉了那块牛腩,面色平静。 “你到底在想什么?” 孟希侧过头,两眼灼灼地窥探他的神色。 傅文州咽下最后一口饭,拿纸巾抹干净嘴。 “这里面牵扯到的事情太多,你做得很好,非常聪明,但这就够了,之后不要再过问。” 他抬起胳膊,把孟希揽在臂弯之中,捏捏他的手指: “今天吓坏了吧?” 孟希扒拉开他的手,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 傅文州劲儿大,紧紧箍住: “他既然敢这么做,想必已经上下串通好,就算拿着东西,也查不出来。” “与其如此,倒不如卖给他一个人情。” 孟希却不以为然——“楚逸那种人,是不会在意这些小恩小惠的,没准蹬鼻子上脸。” 他嘴巴一翘,垂眸沉思,不清楚在琢磨些什么。 傅文州低下头,视线划过他的小脸,比看到那锁扣时凝重了许多。 “你这么了解他?”男人酸溜溜反问道。 孟希什么都没察觉,嘴角一抿,只接着往下说: “倘若,你想牺牲嘉艺,去麻痹楚逸,倒不如我来。” 他抬起眼皮,亮晶晶的瞳孔在灯光下闪烁。 傅文州却心口刺痛,手指滑上来,捏住他圆圆的肩头。 “不行。” 男人想都不想,便干脆回绝。 孟希反倒觉得自己的想法好极了:“为什么不行?他从前找过我,也一直认为你我之间有……那种关系,如果我拿着东西去,他肯定无法分辨。” “是这样吗?” 傅文州抱着他,却忽而仰起头,盯向天花板。 孟希身上皮肤微微发热,靠住他的胸膛,心中纳闷: “你信不过我吗?是打算让阮星辰去做?” “就因为他的长相,你就能无条件地信任他么?” 两人这酸话一句一句,竞赛似地往外冒。 孟希刚一说完,就觉察到傅文州的力道加深,用力拿胳膊挤了挤他,忍不住哼唧蹙眉: “你干什么?” “就算他和嘉恩长得一模一样,我也不会将两人混淆。” 傅文州语气冷寒,惹得孟希霎时惊异抬头,无意间便对上他冰锥一般的眼神,竟定定地凝视着自己。 “我不管……” 孟希身子一抖,顶着傅文州的目光,依旧开口: “这锁扣是我捡到的,我有权处理。” 傅文州闭了闭眼,似乎是拿他这犟骨头没办法,不免叹息。 “这事再议,时候不早了,先回房间休息吧。”男人搭在他膝盖上的手轻轻摩挲。 孟希便起身,扯开他的胳膊,迈进傅文州刚才洗澡的房间隔壁。 他舒舒服服冲了个澡,一闭眼,白天那人自威亚上跌落的情形仿佛历历在目。 浴巾搭在肩头,他推开浴室的门朝屋里走,猛地瞥见傅文州坐在床头,自己一双腿还是光溜溜的,当即扭头往回跑。 他鞋底湿滑,加之脚步慌乱,滑了在所难免的一跤,后背仰倒。 傅文州眼疾手快,迅速起身,向前猛跨一步,稳稳接住他,这才没叫人摔在地上。 男人撇开目光,他们有着相同的身体构造,只不过孟希稍稍白一点,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羞于启齿的。 孟希脸皮烧起来,下一秒便被傅文州用浴袍盖住。 “你……你在这儿干嘛?” “洗完漱,担心你一个人睡害怕。”傅文州脑袋还是偏向一旁:“我守着你睡,等你睡熟了再走。” 孟希甩了甩略带湿意的头发,爬到床上。 他狠狠拍打一下傅文州的肩膀,逼着男人回头看他—— “我的衣服都在原来的酒店,贴身的也是……” “明天我会让人给你准备,你陪我去参加那个无聊的论坛。” “啊?” “啊什么?好好休息,别搞得明天神情太憔悴。” “你要是怕我丢人,就别带我去呀。” 孟希扭过头,牙齿衔着自己下唇。 傅文州当即伸手,捏住他的脸,释放那一瓣被凌.虐的唇。 “不许再咬了。” “要你管我?走开。” 他任性地推了傅文州一把,男人纹丝不动,别过脸来瞧着孟希:“别闹,把头发擦干净,早些睡吧。” 孟希躺下来,室内灯光灭掉,不自觉眼皮一颤。 他摸黑睁开眼,却见傅文州变戏法般掏出一台小夜灯,支在床头。 柔和的暖光打在两人之间。 孟希侧躺,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男人被阴影划分的五官。 “还不闭眼?” 傅文州手背搭在他脸蛋上。 这次不烫了,冰冰凉凉,手感还算不错。 孟希两只爪子攀上他的手臂,把他右胳膊搂进怀中: “万一我晚上醒过来,屋里黑黑的,你却不在,我又害怕了怎么办?” 傅文州手臂霎时间酥麻,不是被压得。 而是爽。 肌肤相触的感觉,无法用任何言语修辞来表述。 男人紧抿双唇,牙齿互相咬住,像是生怕从喉咙里泄出什么动静,会让孟希后悔这一刻的邀约。 “你不要走了吧。”孟希浑然不觉,蹭了蹭他的手臂。 傅文州攥住掌心,眉头重重一跳。 孟希被抱到了床另一侧,傅文州则跟个木偶似的,平躺,却全身绷紧。 他忍不住笑出一声。 “快睡。”傅文州催促道。 屋里登时静谧。 夜已深,男人却毫无困意。 不仅是心心念念的人正睡在身侧,更因最近频出岔子,叫他沉寂了几个月的烟瘾在喉咙肆虐。 他忍耐不住,翻过身,盯着枕边人。 傅文州刚才还忧心孟希会不会被白天的事儿影响而睡不着觉,看来是多虑了。 他翘起下巴,两只手搭在枕头上,又睡得跟小猪一样,呼哧呼哧的。 男人不禁哑然失笑,虽然无奈,但也放下心来。 没心没肺,有时候才幸福。 傅文州轻轻从背后环过他的腰身,目光模糊之中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耳垂。 男人咽了口唾沫。 孟希睡得香,全然没有知觉,只是嘴唇翕动,一副好欺负的软样。 就算是亲.亲.舔.舔,应该也不会醒过来。 傅文州深吸一口气,只把额头贴近他后颈,等待内心与身体的燥热自然消去。 好热的一个晚上。 孟希睡得极不安稳,梦里,他被一头身形巨大的雄狮包裹住、重重压在身下,喘不上来气。 他倏地睁开眼,发觉自己后背对着窗帘,而傅文州的脑袋压根没靠在枕头上,脸完全埋进自己胸前。 两只耳朵瞬间热了,他想撑起身体,却又见傅文州一条胳膊横在自己腰上。 他对自己有信心,却没料到傅文州的睡相竟这么差。 孟希轻握住他的手,打算把自己身上那条胳膊挪开,还没开始动,傅文州居然猛地抽动,摸索着抓到他的指尖。 “别离开我!” 他眼睛还没完全睁开,身体挣扎,往上使劲一挪,牢牢抱住孟希。 孟希被傅文州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动不再动,手掌按在他后背: “我不走,我不走。” 他安抚性地拍拍傅文州的背,听对方蹭着自己的领口闷声道:“别再丢下我。” 孟希仍带有几分初醒的倦怠,没太听清楚。 “是不是该起床了?你那个论坛是几点钟来着?” 他伸出双臂撑起上身,连同傅文州一同带了起来。 “不急。”男人似乎刚刚苏醒,从他身上滑下去,脑袋砸在床上,抬手按住额头。 早餐和昨晚傅文州承诺的衣服同时送达。 孟希裹着浴袍吃完早饭,回到房间换衣服时,才发现那是一套正装。 可以说是很漂亮的修身西服。 他三下五除二套上去,便走入浴室,站在镜子前左右照了照,意外地相当贴合。 仿佛量体打造。 两人同时打开门,那一瞬间,似乎都被对方的装束惊艳到。 孟希上下打量几眼傅文州穿着的深灰色复古三件式,有些移不开眼。 而傅文州盯着他的眼神要更加复杂,眸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悔。 孟希身上的这套偏休闲,没必要打领带,可傅文州不一样,他打开手边的小盒子,勾出那条暗色领带。 “会打吗?” 他问孟希。 孟希眼睛瞧着他手里的领带,只觉得新奇,果然摇摇头。 男人已经将其搭在脖子上,低头一边整理,一边说道: “我教你,你学一学,必须学会。” “为什么?” “你一定要学会。”傅文州不解释,只是重复。 他很耐心地放慢了动作,可是手边没有教具,孟希只看一遍,实在记不清楚步骤。 “会了吗?”傅老师抽查。 孟希却发觉自己一直在注视着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完全没听讲: “呃,好像会了吧。” 傅文州蹙眉,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没再给他补习。 “走吧,下次继续教你。” 男人对这件事貌似有种诡异的坚持,孟希脑子里不由得在想,自己要不要去网上搜搜教程? 可是他也穿不了几次正装,给谁打呢? 这论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正式。 在场都是业内名流,还不乏几张外国面孔。 傅文州一出现,当即成为了焦点。 他在签名墙上龙飞凤舞印下两笔,孟希跟随之后,探头探脑。 刚一进场,便有人凑了上来:“傅总!你也到了?能在这里看到你,可真是荣幸啊!” “汪总客气。” “哎,怎么会呢?”对方见他态度冷淡,也不恼,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孟希身上。 傅文州参加这种抛头露脸的活动不算多,身边还带着人,更是头一回。 许是孟希被这身定制西装衬得器宇不凡,那汪总忍不住开口发问——“这位是?” 傅文州闻声侧目望向孟希,缓缓启唇: “是我秘书。” 小秘书孟希正要挺起来的腰板瞬间卸了力,扭头瞥他一眼。 见傅文州面色如常,他便转回脑袋,唇角微勾,冲汪总伸出手掌。 “您好,我姓孟。” 汪总同他握了握手,两只手接触的时间超过两秒,傅文州刹那间变脸,迅速把人打发走。 正当他从侍者端着的托盘里拿酒时,孟希便忽而转身,朝一旁去。 男人立马放下酒杯,长腿一跨拉住他:“干嘛去?” “怎么,傅总还有什么吩咐吗?” 孟希冷着脸,打掉他的手。 傅文州不觉凝眉,目光朝四周一滚。 “不是秘书吗?还跟我拉拉扯扯的干什么?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傅文州喜欢搂着秘书睡觉吗?” 孟希低声训他两句,撇过头找到一处僻静的位置落座。 男人脚步停滞在原地,再度被某些知名企业家攀谈上。 孟希余光留意着傅文州那边的动静,却没察觉到有人悄悄朝自己靠近。 “嗨?” 一声响指启在耳畔,孟希猛地回神。 他看向这个坐在自己身边的帅气青年,面露疑惑。 “是谁让这么漂亮的小脸忧愁呢?那人绝对是个坏蛋。” 对方桃花眼一挤,自顾自地说下去: “信不信,我能让你立刻高兴起来。” 孟希保持拘谨的坐姿,不明就里地瞅着他。 男子叫来服务生。 “请给这位可爱的先生拿杯番石榴果汁,顺便帮我准备一张扑克牌,谢谢。”他游刃有余,一身白西服,长了张花花公子的脸。 跟楚逸还不一样,这位是一打眼就能瞧出来的风流。 孟希端着那杯果汁,没喝,专注地盯住他两指夹住的扑克牌,很好奇他究竟想做什么。 “看好了哦,不要眨眼睛。” 他弯了弯嘴角,手里那张红桃八在指间翻转,倏地变成了一朵白玫瑰。 孟希立即瞪大双眼,嘴唇轻启:“好厉害。” “鄙人袁铭,鲜花赠美人。” 袁少爷挑眉,将手中白玫瑰倾斜到孟希面前。 孟希一愣,刚要伸手接。 不远处,傅文州迅速结束了交谈,迈着阔步径直赶来。 第62章 蛋糕 我会一直缠着你的。 “咳。” 傅文州立在沙发边, 嗓子动了动,发出声音。 孟希早就感觉到他的靠近,此刻却压根没抬头, 低眸看着那支白玫瑰,笑得恬静。 而袁少仰起他矜贵的下巴, 瞧见一张冷漠的脸, 当即弹了起来。 “傅总?”那一瞬间,袁铭收敛了他身上的浪荡气:“刚从国外回来不久, 初次见面,我是袁铭,家父袁时承。” 傅文州看都不看他一眼,垂眸盯着孟希: “跟我出来。” 孟希听到他没头没尾的一句,没动。 袁少爷压着嘴角, 不经意挑眉,似乎嗅到了什么八卦, 眼中的玩味正浓, 瞥向孟希:“你们二位?” 言外之意不必明说,连孟希都能听懂。 他将盛有果汁的玻璃杯搁在桌上,款款起身。 “我是傅总的秘书。” 孟希这句话没在跟袁铭解释,却是对着傅文州说的, 下一句也是: “傅总是有什么吩咐吗?” 他表情淡漠,又带着一股惯有的倔强。 傅文州与之相视, 孟希眼神微滞, 似乎被对方炽热到即将喷火的目光吓到。 男人捏住他的手腕,把人拽到侧门外的走廊。 “你干什么?” 孟希翻过手臂,可傅文州还是抓着不撒开。 他有点害怕,后背又顶到了墙上。 想起昨天在医院被傅文州强吻的情形, 孟希紧抿唇瓣,暗暗思量绝对不会让这渣男再度轻易得逞。 傅文州把他手中那束玫瑰花折断,随意丢开,皱着眉头浅浅开口: “他是个玩咖,你跟他凑这么近不好。” “什么玩不玩的,他不是主办方请来的魔术师吗?” 孟希闻言,竟这般回答。 男人揣摩着他的神情,一本正经,倒不像是说笑话。 “我还以为他来活跃气氛的,原来不是吗?”孟希把自己从幸运观众的身份剥离,有点不大习惯。 傅文州捏捏他的手,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他跟他爸没区别,风流成性,身边的伴儿一天一换,就喜欢漂亮小男孩。” “是么,但他还蛮有趣的。” 孟希随口一句,没想到又将男人点爆了,握着他腕骨的手指挪到肩膀,两边一捏: “你喜欢谁都无所谓,但不能选他。当然,那个楚逸,最好也不选。” “你管得着吗?傅文州,我喜欢谁、跟谁恋爱和你有关系吗?” 孟希觉得无语,张口便怼回去,说的是气话。 可傅文州似乎当了真,一瞬间眸色落寞,眼皮耷拉下来:“是,跟我没关系。” “……我没有资格管你。” 他这幅颓丧的样子映入孟希眼中。 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令人很不爽。 “你到底什么意思?亲了我、抱了我,又当做无事发生?哦,难不成傅总,你是对每个秘书都这样吗?” “是我做错了,我对不起你。” 傅文州依旧握住他的臂膀,微微塌肩,那是一个极其蜷缩、低三下四的情态。 孟希嘴唇都在抖: “什么叫错了?一次又一次,用一个‘错’字就能翻篇吗?” “你不明白,你不会明白的。”傅文州手又抬上去,顺顺他的发梢:“我做的许多事,说的许多话,大都迫不得已。” “那你解释呀,我会听的,为什么不跟我解释?” 孟希揪住他的衣角,力气大到仿佛要把那布料扯下一截才罢休。 “总有那一天的,而且,那一天应该不会很远了。”傅文州说道。 这些故弄玄虚的言论,孟希听过不知道多少遍。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别人口中的话,他就从未听懂过多少。 现在就连傅文州也是这样了。 “我干嘛要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我,也可以试图离开我……”傅文州眸光阴暗,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但我会一直缠着你的。” 孟希惊呆了,不敢相信竟然有人可以把这种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其实,更偏激的话,傅文州还没有胆量说出口—— [你可以不爱我,哪怕恨我,但绝对不能离开我。] 会让自己后悔的事,他不愿再做第二遍。 孟希无法感知他心底那些阴郁可怖的念头,只坠入男人一汪深潭似的眸中打滚。 “傅文州,你这混蛋。” 他现在完全有恃无恐,伸手锤打两下傅文州的胸膛。 男人不哄,只等他打够了消气,便带着人偷溜出会场。 “欸,这样也行吗?”孟希被他握着手,心脏砰砰乱跳。 傅文州拉开那辆车的副驾驶车门,护住孟希的脑袋,让人坐进去: “我能来,已经很给面子了,何况,还是看在主办方借我车的份儿上。” 他关了车门,自己坐进驾驶座。 怪不得这车他没见过呢。 傅文州摸着方向盘,扭过头瞥向他。 “想吃什么?” 孟希扣好安全带,抬起脑袋来:“这么是你亲自开车啊,司机呢?” “去申请航线了,下午回海市。” “哦。” “我只给你一个人当司机。” 傅文州发动车子,打开冷风。 突然听到他这么说,孟希蓦地呆滞了下,眨着眼睛,有些不知所措,拿起手机瞎划弄。 “今天就离开庆安了,你确定没有什么想吃的吗?” 男人继续询问道。 “没有,随便吃点吧,我也不太饿。” 孟希口头随意,看上去也不怎么挑食,可海鲜与乳糖加起来,就已经排除了不少美食。 傅文州最后选择了一家粤菜馆。 嘴上说着“不太饿”的人吃干净盘子里的湿炒牛河,外加玫瑰豉油鸡的肥美大腿,还喝了不少羊肚菌排骨汤,生菜也咀嚼两根。 男人目睹他的好胃口,不免咋舌。 “当心吃得难受。” 傅文州自然地伸手摸摸他的肚子,纵使隔了件轻薄的衣服,触感依旧明显。 孟希却揪起鼻子,咬着吸管,似乎还能拿一杯冻柠茶溜溜缝: “别碰我肚子。” 傅文州便恋恋不舍地缩回手, 吃过饭,孟希又吵着闹着去糕团店,买下不少东西,说是带回海市吃。 但一上飞机,罪恶的手指便摸了进去。 在孟希印象中,这还是自己第一次乘坐私人飞机,新奇得很。 “这总不会是借的吧?肯定很贵。” 他趴在舷窗上瞧着外面飘荡的云朵,嘟囔一嘴。 “还好,比起价钱,它的实际价值才重要。”傅文州坐在他对面,笔记本又搁上膝头,手边的苏打水被拧开,还没动过。 孟希便抢过来,咕嘟喝了两口。 傅文州抬眸: “喝完去洗洗手,躺下睡一觉,睡醒就该到了。” “干嘛催我去睡觉,嫌我吵吗?” 孟希起身,跑到他那边去坐着。 看似是在骚扰对方,傅文州拧起眉头一脸烦心,实际上腿边的手掌却握紧了,似乎在压制什么情绪。 “我一点都不困,要不要让我替傅总排忧解难呀?” 孟希一只胳膊搭在他肩膀,脑袋也靠上去。 也是,他昨晚翻肚皮呼呼睡得相当美,哪里会困呢? 傅文州不由得闭了闭眼,手指一拨,合上电脑。 “你不困,我可撑不住了。” 他不去单人榻上躺,直接歪倒下去,重重的身体倚着孟希。 孟希“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被他压在沙发上,两个身影相叠。 男人趴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按在自己后脑勺上的手掌,发出一些心满意足的抽气声。 幸好这沙发够大,容纳得下两人。 傅文州贴在他怀里,不知道在嗅着些什么。 孟希把脑袋撇向一侧,忽然有种自己变成了一块水果蛋糕的感觉。 而傅文州亲他抱他,都只是餐前开胃。 怀里的男人呼吸逐渐和缓,惹得孟希眼皮也无端发沉,陪着他一齐进入梦乡。 他没有做梦,浑身暖融融的,也不觉着热,嘴角自然松弛。 孟希再睁开眼,是在那辆熟悉的宾利后座。 傅文州脸颊蹭着他的额头,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孟希颈窝清晰的锁骨上。 “到哪里了?” 他的手撑在傅文州腿面,似乎碰到了某个敏感部位。 孟希倒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反应,只有傅文州稍稍挪动屁股,躲开了些。 “马上进公司,醒醒吧。” 傅文州整理两下他额前发丝,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脸。 孟希腮帮子动了动,慢吞吞地直起身,两手撑在座椅上,耷拉着脑袋:“唔……” 【就知道不该睡觉的,好难受。】 车辆驶入青松集团地下停车场,孟希这边才刚醒盹,心头猛地一跳。 他又回到这里了。 不同的是,这次有傅文州在前面领着他,虽然也非完全自愿,但孟希的感受倒略有不同。 总裁电梯也没什么高级的地方嘛。 走出电梯门,关毅就矗立着守在旁边。 孟希还没做好准备这么快就碰到他,着实一愣。 傅文州从停车场上楼时,就没再握着他的手了,但两个人靠得依然很近,超出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傅总,一切都依照您的要求安排好了。” 关毅目不斜视,像是并不惊奇于他的存在。 孟希却一直抬眼看向他: “关助,好久不见了。” 这么大方自然的打招呼,反倒让关毅凝神。 傅文州面色一沉。 关助作为傅总多年的左膀右臂,怎能察觉不到他的情绪? “嗯。”关毅微微颔首,并没有过多言语。 孟希路过自己原来的工位,那周围,还是当初熟悉的面孔。 不过区区几个月罢了。 董事长办公室,大门开启。 他跟在傅文州背后走入,因为对此处颇为熟悉,所以一眼便发现了屋里陈设的变动。 在傅文州巨大的办公桌旁,多了一张稍矮些的桌子,与之配套的,是一把棕褐色的真皮座椅,软垫椅座和扶手上,是同色系的抱枕和毛毯,印了大大的字母“H”。 不过看上去,实在没有旁边傅文州的尊贵老板椅气派,更像个小孩子的书桌。 “请坐吧,孟秘书。” 傅文州的手在他肩膀上滑下来。 【早有预谋,果然是早有预谋。】 怪不得关助一点都不吃惊,这些东西肯定都是他得到傅文州授意后添置的。 关毅走上前,将制作好的工牌交给他。 孟希捏起那久违的塑封小卡片,看到自己的证件照,以及下方两行字。 [姓名:孟希] [职务:董事长私人秘书] 怎么写得这么羞耻?! 霎时间,孟希双颊红透。 第63章 心脏 我不想死。 他把工牌挂上脖子, 带着照片的那面反过来贴住衣服,只露出青松集团的商标。 这样一来,“私人秘书”几个字紧贴他腹部, 似乎在持续散发热度。 孟希脸才不红了,耳朵又隐隐发烫, 由衷地怀疑傅文州是有什么恶趣味。 实际男人的恶趣味还不仅于此。 孟希屁股坐在那真皮座椅上, 浑身骨头都酥软松掉,待遇堪比中世纪的欧洲贵妇。 有这椅子在, 还怎么工作呢? 他扭头反观傅文州。 男人倒是回归舒适区,后脑勺抵住背靠,拿起关助留下的几沓文件夹其中一本。 【真的是去出差吗?他好像落下了不少工作呢。】 孟希心跳平复,空调开始起作用,感觉周遭温度也降了下来。 初秋, 就算热,也没有夏日那般躁动。 他把那条毯子搭在膝头, 百无聊赖, 有点想睡觉,便撑着身体,打开电脑。 之前的翻译工作还差一个尾巴。 傅文州是故意晾着他的,本以为这样, 能再受到一些孟希主动凑上来的骚扰,却没想到余光瞧见他那一双秀气的手在键盘上晃。 这个位置安排得真是不错。 傅总只是工作间隙瞧他一眼, 便心情舒畅。 孟希却忽而停了动作, 把毯子一翻,站起来。 “这是给我准备的杯子吗?” 他指着自己桌上的印花马克杯,似乎是在问傅文州。 男人刚“嗯”了一声,他就携杯子迈开腿。 “等等。” 傅文州手指勾起自己的杯子, 冲他抬了抬: “我也要喝水。” 孟希回眸,不咸不淡地瞥向他。 “哦,等着吧,我一次拿不了两个杯子。”这屋里真正的大王如是说道,并扭过脑袋继续往前走。 傅文州眸中闪过一丝空白,下意识回答: “茶水吧有托盘。” “我是服务生吗?” 孟希这次连头都不回,拉开门走出去。 傅总短促地呵出一口气,无奈撂下手中杯子,却没想到,一个圆滚滚的脑袋再度从门口探进来。 傅文州视线移动,眼里倒映着的人,身体陡然靠近,拿走了他桌上的咖啡杯,又迅速离开。 越来越像只阴晴不定的猫咪。 孟希一手捏着一个杯子,朝茶水间走去。 途中,关助迎面走来,不经意抬头望见他,竟瞬间错开目光,打算转身换条路。 “关助!” 孟希侧目叫住他,只是双手被占着,没办法同他挥起胳膊打招呼,不过依然热切: “你要去干嘛呀?” 本以为装作没看到默默走掉就能解决问题,关毅被他叫住的时候,四肢都僵硬了。 关助推了推眼镜,扯出一个不尴不尬的微笑: “没事。” “你最近还好吗?” 孟希端着俩杯子,胳膊有点酸,便朝茶水间的方向迈开腿,眼神示意他跟上自己。 关毅犹豫片刻,身体却率先作出了反应,下意识沿着他的脚步前行。 “能再见到你真好,我还以为那件事会牵连到你呢。” 孟希一边接咖啡,一边对他说道。 关助面部表情产生刹那的裂缝。 他很不能理解。 自己是傅总计划里的一环,孟希非但没有记仇,甚至还在这样关心他。 孟希并不蠢笨,只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恨”。 “关助?” 他轻轻喊了对方一声,关毅才抬眸。 “我在听。” “你怎么怪怪的?我们还是朋友吧?”孟希歪了下脑袋。 “上班时间,不应该聊这些。” 关毅蹙眉,强迫自己收回落在孟希身上的目光,还是没忍住多嘴:“要我帮你拿吗?” 孟希还沉浸在他上一句话里,闻言摇了摇头。 “谢谢,但不用了。” 如果不是自己进入公司,这一切估计都不会发生吧。 既然关助都这么说了,他也没必要再厚着脸皮往上凑。 关毅察觉到他冷淡下来的态度。 许多人可能会被孟希善良好接触的外表迷惑,其实他是个面热心冷的人,能得到他百分之百的信任,比登天还难。 傅总凭什么就可以呢? 关毅望着他的背影,心头浮现过几分难言的惆怅。 原本不再见面,关毅以为这种爱慕就能消除。 现在看来,难得很。 终究是一厢情愿。 孟希平静地回到办公室,重新窝进椅子里,捧着咖啡浏览电脑屏幕。 秘书特座的主意似乎又出现了弊端。 比如此刻,傅文州手指撑起额头,总是忍不住分心。 好不容易专心翻两页企划书,耳边忽而多了几声小小的哽咽喘气声。 男人倏地抬起下巴,转眼一瞧,瞧见孟希通红的眼眶。 孟希抽了下鼻子,手里攥着毛毯的边。 “这是怎么了?冷?” 傅文州胳膊撑住椅子扶手,罩在他身前。 孟希却直起腰,挡住电脑屏幕,两滴眼泪往他侧颈一抹。 “不是……”怀里人哑着嗓子,嘴里只吐出这两字,就把傅文州心绪搅乱。 若是在古代,他宁可做个人人喊打的昏君。 “是看到什么感动的情节了?” 傅文州抽几张纸,轻柔地擦擦他的脸颊。 孟希不否认,仅仅说: “不告诉你。” 他还本着不剧透的专业素养,像是没事找事地故意撒娇。 无论真假与否,傅文州都认了:“那就不看了,想想晚上吃什么。” 被这样捧在手心里的日子好似没有尽头,孟希感觉自己如同团进一颗甜蜜的脆皮糖壳中,有些飘飘然。 傅文州只亲了他一口,就已然有求必应、俯首称臣,仍住在那方寸大小的沙发上,从不越界半步。 孟希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说他传统吧,嘴对嘴的时候实在不怎么温柔;可若说他开放,现在又一副贤惠小意的模样,忙前忙后地伺候。 或许还是少一个关键节点,叫他释放自我。 孟希罕见失眠,就是在琢磨这事。 总不能自己贴上去搂着他的脖子,逼问男人“你亲不亲我”吧? 周末。 大早上,傅文州把他约出去,孟希对镜整理片刻的头发,心里想着,不知男人会策划一场什么样的约会。 万万没想到,汽车驶入的地方,竟是医院停车场。 孟希面露茫然。 “先去做个体检,下车吧。” 傅文州停进车位中,手松开方向盘,熄了火。 “为什么?”孟希扭过脸来,用一种不解的眼神瞅着他:“我又没不舒服,我不要。” 他用力拽住身上贴着的安全带,低下脑袋,不肯下车。 “这是员工入职的条件,体检数据健康是必须,公司会承担所有花费。” “你骗人,上次怎么没有?我从来没听说过。” 孟希攥紧双手。 傅文州解掉自己的安全带,掌心贴上他的手背,将人半拢在怀里:“我也想过提前跟你说,可总想不好该如何开口,只能用这个办法,吓到你了吗?” “以前你也不是正大光明进青松的,自然不用涉及这些,可现在不一样……听话,体检而已,没什么坏处的。” 见孟希的身体逐渐松弛下来,傅文州又是哄——“下午想做什么,都听你的,行么?” “真的?” 孟希挑起眼皮。 傅文州看到他眼底的促狭,喉头一凝,来不及思索自己这个提议是对是错,就点了头: “嗯,任你处置。” 孟希被他连哄带骗地拐下了车。 走进大楼,那种上贼船的感觉更加强烈,孟希攥紧他的手,小心地打量四周。 他还没见过这么……豪华的医院。 私立医院是都这样吗?处处洋溢着靡靡金钱的味道,门口居然还有假山造景,仙雾缭绕。 体检的项目,也跟他想象中不同。 “为什么要特别查心肺呢?” “坐办公室的职员,难免工作强度大,这项是必须的。包括腰椎颈椎的情况,都要一一筛查。” 傅文州揽住他的肩膀,含糊应付两句,跟在导诊员身后。 VIP彩超室环境极好,作为家属,男人留在休息间,只让孟希自己进去。 隐约听到机器的声音,傅文州却如坐针毡,立身在室内,来回踱步。 孟希自诩身体健壮,对于这种小小的检查没在怕,可迈进屋里,往床上一躺,耳朵边像打鼓似的。 他盯着头顶的灯光,难以控制浑身上下脉搏震颤,呼吸紊乱,一时间被脑中某些可怕的画面侵袭,胸口格外发闷,喘不过气来。 仿佛,远处有嘶哑的哭声,哀乐响起。 这些看似不属于他的记忆,笼罩着孟希的神经。 “不!” 他猛地弹坐起身,情绪崩溃: “不要,别碰我……我不想死。” 突生变故,屋里剩余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医生身旁的助手忙弯腰安抚——“哎呀孟先生,你躺好,没关系的,别害怕。只是检查,过程非常快,一眨眼就结束了,不会有什么感觉。” 孟希身体丝丝颤抖,眼中泪水打转,更多的是惊恐与畏惧,手心发了汗,紧咬嘴唇,摇摇头。 助手喊人拿来了一瓶水,拧开塞进孟希手里: “你先缓一缓吧,我叫傅先生进来陪你,这样可以吗?” “傅先生?” 孟希眼神中似乎蒙着一层雾,什么都看不真切,呆滞又懵懂。 宛如初日降临在这个世上。 “傅先生……”他喃喃道,眸光涣散。 不等人去喊,傅文州就已经察觉到这边的声响,什么都顾不上,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直愣愣闯进来。 孟希面色苍白,眼神虚晃着努力看清来者长相。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傅文州手里还攥着一只空的薄荷糖盒,明明昨晚,他才刚拆开。 孟希瞧不见他的脸,却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一言不发地伸手,埋进他胸膛。 男人手臂滞在半空,眼神中略带惊诧。 医生瞪大了眼,暂时悄悄地离开检查室。 幸好傅文州来的是这家医院,还用了金钱的特权,并没有占用公共资源,否则这个样子,实在会被人蛐蛐一年。 虽然现在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傅文州没时间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轻拍他的后背,只想弄清楚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须臾,孟希捏住男人手臂,缓缓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傅文州摸着他的下巴:“如果真接受不了,我们就改天。” “不。” 孟希晃了晃脑袋,灯光下,唇边的牙印显露出来。 “你之前说,只要我好好做检查,下午就任我安排,对吗?” 傅文州听到他这么问,忽然不太敢点头了。 “你告诉我,对不对?” 孟希仰起头来,搂着他的脖子步步紧逼。 男人不得不应下:“是。” “我要见楚逸。” 话音刚落,孟希就脱口而出,不给傅文州任何思考的时间—— “你答应,我就躺下。” 第64章 暴雨 他只是想睡我。 先卓传媒。 这是楚氏发家的产业, 最开始做电台与纸媒,后来传统媒体受到冲击,略见颓势, 便转到娱乐报刊领域,专营宣传公关。 老楚总过世, 楚逸坐上第二把交椅, 大刀阔斧搞改革,跟短视频公司搞合作, 弄起了网红孵化。 公司里的其他元老坚决反对他直接砍掉传统纸媒的想法,结果反而丢了工作,怨声载道。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孟希踏进大厅,瞧着室内装潢, 还是挺有派头的。 “下午好,请问有什么能帮您的?” 前台员工露出和煦微笑。 孟希不由得也跟着提起唇角:“我找你们楚总。” “不好意思哦, 楚总目前不在公司, 请问有预约吗?” “没,你告诉他我有重要的事,他会……” 孟希还没解释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抱歉, 您没有预约,我是不可以贸然打扰楚总见客户的。” 见这人坚持, 孟希也没办法, 说句“打扰了”,就扭头移到一边。 为难一名员工也没什么用,何况照楚逸的性子,工作时间往外跑倒不是没可能。 孟希循着记忆, 拨了一串号码。 嘟、嘟…… “喂?谁啊。” 楚逸的声音很好认,哪怕是沾了一些酒精。 孟希握着手机,人却顿住了。 在楚逸挂电话之前,他才匆匆启唇:“是我……孟希。” “呦?原来是傅嫂啊,立了这么大功,傅文州爱死你了吧?还以为你乐不思蜀,早把我们这些小人物抛在脑后呢。” “听说你结婚纪念日快到了,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孟希微微蹙眉,看似平静地开口。 对面骂了一声——“你想干什么?” “我在你公司楼下,相信我,你会喜欢这件礼物的。” 孟希说完便挂了电话。 果不其然,楚逸发短信过来: [位置] [五分钟,马上滚过来。] 孟希从旋转门晃出去,外面乌云密布,处处灰暗。 他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地址。 “汝阳会馆。” 孟希念出这名字,脑袋里似乎生出一些模糊的印象。 他后脑勺压在后排座椅上,余光掠过窗外的湿暗风景,心里溢出一股酸楚。 完全没有来源。 只是因为天气阴吗?是的吧。 毕竟…… 天气不好,心情也会不好的。 孟希分明是第一次踏足这里,却总有一种熟悉感。 “您好,有预约吗?” “我来找楚逸。” “哦,好的,请这边来吧。” 小楚总哪里在会见客户,孟希进门的时候,他正跟一个白皙小男孩嘴对嘴喂葡萄。 孟希下意识皱起眉头,撇开目光。 楚逸撑起脑袋,兴味盎然地斜眼瞥过去一眼,胸腔震动,轻笑两声。 “宝贝儿,你先出去吧。” 他捏捏面前小男生的脸颊。 小男生不悦地哼哼,起身,抬起下巴盯住孟希,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像是在提防情敌,离开时,还刻意朝孟希肩膀上撞了撞。 “嗯?” 孟希摸着自己的胳膊,轻轻转头,门已经被关上了。 “哈哈!”楚逸开怀,两条腿叉开来坐,身子前躬,去够桌上的酒杯。 孟希看向他,迟迟才迈开腿走过去: “你现在已经不跟阮星辰在一起了吗?” “呵,那个人啊,也就一张脸难得,性格索然无味。” 楚逸握着酒杯,再度躺下去,翘起二郎腿,啧啧摇头。 孟希一双眼睛注视他的神情,不知为何,觉得很痛心: “这才多久,就没热情了?你对程嘉恩,也是这样吗?” 相当平常的一句话,只是触及到某人姓名,本来就属炮仗的男人瞬间被点炸。 楚逸猛地坐起身,水晶酒杯砰一声摔在桌面,两条腿迈开,突然立到孟希跟前: “闭嘴,你还不配提他的名字。” “真这么爱的话,为什么那么快就移情别恋跟其他人结婚呢?” “你他妈是疯了么,孟希?” 楚逸愤怒神色中带有深切的惊讶,伸手掐住他的脖子:“以为有了傅文州做靠山,就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 “他不是我的靠山。” 孟希表情淡淡,丝毫不躲,眸子一晃不晃地望向他的双眼。 一瞬间,楚逸变成了被操纵的提线木偶,霎时松开手。 奇怪的感觉转瞬即逝,他张嘴依旧可以把人气死: “怎么,傅文州对你不好?打算红杏出墙啊?但我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先验验货吧。” 男人勾唇,孟希只沉默地退后半步,将手里东西拍在桌上。 楚逸随即转移视线,往那锁扣一瞥。 “这是什么?”他微微挑眉。 “楚总如果不认识的话,那我就更不认识了。” 孟希两手揣兜,坐了下来: “能正经聊一聊了么?” 闻言,楚逸眯起眼睛,总觉得面前这人今天有什么不同,却又说不上来。 “你从哪儿弄来的?”楚逸问道。 孟希抬眸看向他,如实回答: “剧组出事那天,我在现场,这是地上捡的。” “是吗?那你想做什么?傅文州叫你来威胁我的?” “楚总,你把我们两个的关系想得也太坚不可摧了。”孟希浅浅勾唇:“这东西,我没拿给傅文州看过。” 起初,楚逸还很防备,听他说完,那点戒心逐渐转化为了玩味——“这是什么意思?我得知的是,你撵走了我派过去的记者,对傅文州好一个忠心狗腿呢。” “在他面前做的事,自然是对他做戏,不然我怎么重新回到青松,为楚总所用呢?” 孟希眨了眨眼睛。 楚逸对他的兴趣更上一层楼,终于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那我怎么知道,你现在不是跟我做戏?” “是真是假,楚总自有分辨。我替傅文州卖命,得到了什么呢?钱、权……什么都没有。”孟希苦笑,清了下嗓子,竟说道:“他只是想睡我,到时候腻了就一脚踢开,哪像楚总这样对情人这么大方呢?” 他努力不让自己脸红,也不去回味从自己嘴里说出来那些难以启齿的话。 楚逸点了点脚尖: “没错,他就是这种人。” “我一个私生子,毫无地位,只能在旁人的庇护下苟延残喘,他仅仅许我甜言蜜语,有什么用呢?我要钱。” 孟希垂眸。 楚逸深以为然,顾虑消了一大半: “那你想怎样?投诚?打算跟着我?” “延续你我的合作罢了,纯粹的利益关系,不沾染其它。我帮你做事,你给我报酬。” 两人视线撞在一处。 楚逸面露思考,只是他不常用自己的脑子,琢磨了好一会儿。 “你舌灿莲花,实在不可信,我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看看你的诚意。” “当然,这个要求无可厚非,东西我已经送到了,怎么处置全凭楚总心意。” 孟希从椅子上起身: “但我有一件事始终搞不懂,不知道楚总能否解答?” “什么?”楚逸抬头。 “我那位好大哥,为什么会答应你这种铤而走险的要求?” “呵呵,你还没成年就被丢到国外去了,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程董事长当年闹出了那么大的丑闻,是你家老爷子帮着擦屁股的。” “说起来,这件事跟你还有点关系呢。” 楚逸眉头轻轻一抬,眼神带着戏谑:“不过你母亲并没有留下什么遗书,还算容易,没那么难处理。” “最严重的,是去年年初孟董事长一个错误决策,导致孟氏资产大额亏损,甚至还因此把嘉艺拱手让给傅文州,老爷子气疯了,当即撺掇董事会,把他拉下了台,大号练废了练小号,儿子不顶用还有孙子嘛。” “孟令韬听话,顶替了孟董事长的位置,又甘愿联姻拯救孟家,他现在急于向你家老爷子表现,赔本赚吆喝也值得。” 这些恩怨太复杂,孟希大脑过载,一时有些迷茫。 “我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孟希只关心这一件事。 可这件事,也是楚逸唯一不能告知他的: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你若是想安稳度日,就不该纠结这些。” 他看着孟希颓丧彷徨的状态,诡异地心软一瞬。 “我让司机送你回去,至于合作的事,等通知吧。” 孟希被楚逸打发走,塞进车里,甩上门。 跟这台车不是他的一样。 “小孟先生,您家在什么地方?” “嗯?” 孟希忽地缓过神:“把我送到海市音乐学院就好了。” 外头风刮起来,开始有些冷意。 他下了车,身体不禁抖一抖,两胳膊弯曲,指尖互相摸着对侧的手肘,站在一棵梧桐树旁,望向校匾上“海市音乐学院”几个大字。 孟希心中略有异样。 他也觉察出了自己今日情绪的奇怪,至于为什么来这里,亦是不清楚。 “校外人员要登记才能进。” 保安拦住他。 孟希便握住桌子上的圆珠笔,利落地在表格中落下一个禾字旁,猛然愣住。 他连忙涂掉,在后边改成——“孟希”。 阴天时的海音校园,更加复古神秘。 孟希只觉得心口堵塞,散步也无法缓解,深呼吸几下,环顾四周。 阴云越积越厚,叠到一定程度——啪嗒,坠下一颗雨珠。 恰巧,洇湿在孟希脚边。 冷风掠过,雨丝斜斜地打了下来。 孟希站在路中央,头顶没有丝毫遮拦,水滴就顺着鼻梁划过。 突然,他的肩膀被用力拽动。 一片乌云跑到了自己头顶。 孟希定睛一看,是把巨大的黑伞。 “怎么自己跑到这里来了?还傻站着淋雨。” 听到熟悉的声嗓音,孟希回首,抬高下巴看向傅文州的脸,眉宇间沾染了一层薄薄的忧伤。 傅文州急色,正欲抬手碰一碰他潮湿的发梢,却未想到,孟希先仰起胳膊。 指腹按在眉尾时,男人如同被点了穴位,愣愣地呆住,都没有俯下头。 孟希左手摸着他的脸,指尖一寸一寸地描摹,似乎是想要把男人的样子牢牢刻在心上。 半晌,傅文州才伸出那只没有打伞的手掌,将孟希的五指团起来,连同伞柄,一齐推入他怀中。 孟希回过神时,傅文州已然转身,蹲在他面前。 “上来。” 男人侧目。 孟希停滞片刻,感受到耳边雨声沥沥,才弯了腰,趴到男人背上,手臂环过他的脖子,紧紧握住伞柄。 两颗脑袋挨在一起,心跳贴近心跳。 搂搂抱抱也是常有的,但被男人背起来,还是头一次。 傅文州把他往上颠了颠,孟希的双脚晃动,几滴撒落的雨水便砸在鞋尖。 这样纯粹相贴的姿势,居然让孟希更有深深眷恋。 原来爱上一个人,真的很简单。 没有理由。 从过去到现在,都是如此。 第65章 健康 抖什么? “浴缸里已经放好热水了, 抓紧去泡一泡。” 傅文州从浴室走出,身上还是白天上班时的正装,姿态却妥妥一位家庭主夫。 他蹲下身来在沙发旁, 冲懒散躺着的孟希又道: “可以吗?我抱你进去。” 孟希迟缓地摇了摇脑袋,慢腾腾起身, 沉默绕过他。 从学校回家至今, 他一句话都没说。 傅文州心里隐约发慌,孟希忽而这么安静, 还真让人不习惯。 楚逸跟他说了什么? 他在孟希面前,向来是没有把握的。 于是,男人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系上了围裙。 孟希这一顿泡澡洗得透彻,头顶盖着毛巾还上睡衣走出来时, 浑身热腾腾的水汽缭绕。 傅文州那边还没开火,这里就已然多了盘香喷喷的菜。 他慢慢悠悠地搓一搓自己的头发, 迈开腿, 顶着两边脸蛋各自一团粉红,朝厨房走去。 傅文州耳朵灵,早就察觉到他的步伐,从煮得翻滚的红枣姜茶中盛出一勺。 因怕烫到他, 男人伸手虚搭在他后肩,将其拉回客厅:“来。” 孟希身上又被盖了一条毯子, 傅文州俯身, 用勺子舀起一点,稍微吹吹就送到他唇边。 瓷勺抵在他双唇之间,却没能让那两瓣唇打开。 “听话,喝一点, 驱寒的。” 傅文州耐心哄道。 孟希才不听,伸手夺过碗,嘴唇撅起来呼呼吹两口,水面随即泛起涟漪。 下一秒,他就咕嘟咕嘟地喝进去,把碗往茶几上一搁,抽张纸朝嘴角抹,颇有些豪迈姿态,却没忍住喉咙的辛辣,咳出几声。 男人看着他的动作,眉头紧锁,将碗端起来,没说话,刚扭头要走。 “等等!” 孟希那张纸巾还没丢,便伸手拽他,很难说是不是故意,竟不偏不倚地握住他的手掌。 傅文州一愣,随即转过脸瞧他,手指马上曲起,可手里的几根指头像小鱼儿似的滑,瞬间溜走。 孟希垂下眼睛,牙齿磨了磨嘴唇又放开: “你收拾东西离开这里吧。” 他今晚对男人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傅文州手指都僵住了,平日从容不迫的表情全然破裂: “为什么……这么突然?是楚逸跟你说了什么吗?” “你怕他跟我说什么呢?” 孟希抬眸,客厅顶灯被男人头颅遮挡,连同眸中的光,也消失不见。 傅文州喉头猛地一滚,心脏砰砰。 男人单膝跪上沙发,两只胳膊撑住,把他紧紧笼罩: “你还没吃饭,起码要我给你做点东西填饱肚子再说。” 孟希依旧垂着眼睛,眼皮似乎合上了,不去看他。 傅文州脑袋低下,眼角泛红,尾音拉得很长——“天气预报,今晚有特大暴雨。” 他说完,孟希便阖了阖眼,再度睁开时,已经满是不忍,抬手碰碰傅文州的脸。 傅文州凑上去,脸颊贴紧孟希温热的掌心: “为什么非要我走?” “你在这里,楚逸怎么会相信我跟他真心实意合作呢?”孟希轻轻启唇,想把手缩回来。 可傅文州立马伸手盖上去,把自己的半张脸使劲往里埋。 “我们两个亲密无间,才是他想看到的,不然你对他有什么价值?” “亲密、无间?” 孟希重复一句,那神色却像是听不懂中文,在思索这个词语的意思。 傅文州企图用自己手腕跳动的脉搏唤醒他一刹那的心软。 暴雨天被遗弃的狗狗,闪烁着被淋湿的黑亮双眼,祈求他——[别赶我走]。 “你今天受到了惊吓,是不是?”傅文州将他拥入怀中,动作小心翼翼,语气也弱下来:“都是因为我,我的错,别怕。” 这一刻,孟希还是很乖,把脑袋搁在他肩上,感受着他的手掌轻拍后背。 “我没事……” “那我去做饭了,你晚上多吃一点,明天陪我去高尔夫球场见客户,好吗?” “可我打得不好。” 孟希小声说了一句,傅文州听清楚以后,不免敛眉。 没说不会,却是——“打得不好”。 “没事,谈合作是第一位,打球是次要的。” 傅文州摸摸他自然干.透的头发,便起身去厨房继续忙活了。 孟希蜷缩在沙发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傅文州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雨水拍打窗户,在玻璃上作出一副抽象派艺术画,痕迹纵横,正如孟希现在混乱的心。 傅文州做出来的菜还是那么好吃,但孟希脑袋里只蹦出“好吃”这么两个字,味蕾却是麻木的。 男人当然能察觉出他今天的反常。 “早点休息吧,别考虑那么多,有我在。” 被触碰到的手臂皮肤隐隐发热,孟希抬起脑袋看他一眼,抿唇不语,转身进了卧室。 前一日还在撒娇耍赖的人,现如今变成了这样,傅文州何尝不是头疼难忍。 他对待孟希的谨小慎微,到头来,反而作茧自缚了。 翌日清晨,男人被一些细小声响唤醒,从沙发坐起身,头探出来,瞧见了浴室里对镜刷牙的孟希。 才不到七点。 孟希看上去人呆呆的,动作很机械,眼神倒清明。 许是意识到客厅中投来的目光,他吐掉嘴里泡沫,缓缓扭过脸:“早。” “嗯,早。” 傅文州眉毛一抬,有些意外。 孟希仔仔细细地把脸洗干净,毛巾蹭掉水珠,露出容光焕发的五官。 男人被这样美好的早晨牵绊住双腿。 “想吃什么?” “三明治和果汁就好,我帮你吧。”孟希侧过身,勾唇一笑。 这笑容很标准,温暖和煦,把傅文州一下子拽进春天了。 “不用你帮忙,好好歇着。” 傅文州洗漱完,又钻进厨房烹饪早餐。 他在孟希家里的活动范围,就这么大,离了厨房就是沙发。 孟希听到敲门声,下意识起身,朝厨房里望了一眼,就迈到玄关。 “关助?” 他略带惊奇地看向男人。 关毅端正立在门外,两手都是东西,冲他轻轻点头。 孟希便赶紧让开身子:“请进吧。” “不用,我跟傅总打声招呼就好。” “可他在忙呢,你还是先进来吧。”孟希态度强硬,分担他手中一袋,伸出胳膊将人拽入门。 关毅没办法,只得踏足,稍稍探出半个身子: “傅总,你要的东西我送来了。 傅文州把压好的三明治送上桌,转身瞥向他: “好,辛苦。” “那我就先走了,两位再见。” 关毅欠一欠身,将东西一搁,便扭头离去。 “欸?”孟希还在嗅着早餐的香味,忽而便与关毅擦肩而过。 他送来的那堆东西里,有一套衣服,是孟希的尺码。而除此之外,另一个袋子上,印着医院的名字。 昨天的检查结果已经加急到达了他手中。 傅文州把榨好的鲜橙汁拿到孟希面前,自己拆开那文件。 他的手颤颤发抖。 签订上亿的合同时,都没见过男人这个反应。 孟希掀起眼皮,将他的神情尽收视线中,心里不免咯噔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什么问题都没有。” 傅文州半晌才回答,语气飘忽,顺手把诊断报告折了起来。 这个反应太奇怪,孟希一把抢过那张纸,焦急地背过身去匆匆浏览,瞬间愣了神。 还真没有任何问题。 身体健康,吃嘛嘛香。 他捏着报告单,迎面便是刺目阳光,身后,傅文州仰起头,眼神注视他的后背。 两个人皆古怪地沉默下来。 “要不要庆祝一下?” 傅文州忽而握住自己装着橙汁的杯子站起身。 孟希恍惚回眸,手里的纸已经皱得不成样:“庆祝什么?” “你生龙活虎、健健康康,有个好身体,难道不值得庆祝吗?” 听着男人的话,孟希却撇开了眼,目光捕捉到窗外适时掠过的飞鸟: “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这是最基本的吧。” 他平静开口。 “知足常乐,有个好身体和吃一顿饱饭,都值得庆祝。” 这话从傅文州嘴里说出来,倒颇有些接地气。 昨晚下了那场暴雨,今天气温骤降,显示最高仅有十五度。 孟希换上傅文州一大早上让关毅带来的衣服。 上身针织羊毛衫,下面则是休闲长裤。 傅文州亦是罕见穿了休闲风。 俱乐部在近郊,车程起码一小时,孟希还没碰到杆,就开始困了。 “孟秘书,打起精神来。” 后座身旁的傅文州倚着靠背,转过头对他说道。 “哦,”孟希又打了个哈欠,忙坐起身:“早饭吃得太饱就是容易困。” 他伸了个不大舒展的懒腰,捶捶自己肩膀。 “你是醒太早,该多睡会儿的。” 傅文州这样说,孟希反倒不言语了。他不想告诉男人,自己是睡不着。 毕竟他很少有睡不着的时候。 俱乐部坐落在一处山脚下,依山傍水,本来遥遥望去,风景便极佳,经过雨水润泽,更是平添俏丽。 今天还真来对了。 孟希迈开步子,贴紧傅文州,狐假虎威似地听老板奉迎招呼,一口一个“傅总”。 空气清新,场馆中居然只有他们两人。 “好清静呀。” 孟希这下子两条手臂便能伸展开来,原地蹦了蹦。 傅文州两眼满是纵容,随口解释道:“包了场,自然清静。” “啊?” 孟希的热身动作猛然停住,两只眼睛望向他,再度对他的财力有了切实体会。 男人十分平淡,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球包,取出一根铁杆。 孟希被他一声响指吸引过去:“你的客户老总呢?怎么还没到呀。” “不等他,你先过来。” 傅文州冲他勾勾手,孟希便凑了上去。他探头探脑,好不新奇。 “干嘛呀?” 孟希由他牵着手拉到台子边,手里被塞了一根杆。 “这是七号杆,适合你这样的小白。” 傅文州叫他摆好站姿: “把你教会了,才能下场。” “那应该早说呀,我要提前来学嘛。” 孟希没反驳“小白”这个词,立马紧张起来。 傅文州也真是的,哪有兵临城门现教学的?他还以为自己今天的任务只是满场捡捡球而已。 傅文州却道: “我有时间么?” 是呢,没时间来这里,但有时间往剧组跑。 “我随便打打不可以吗,这东西很严格吗?”孟希挠挠脸。 “认真些,技多不压身……脚再分开点。” 傅文州离他这么近,手掌完美包住了孟希的指头和球杆。 孟希感受到他贴上来的温度,精神紧绷—— “不然,帮我约个专业的教练吧。” 他话音还未落,傅文州的手竟不知何时移动到他的肩膀,再沿着胳膊一路下滑,朝两边胯骨按下去,恬不知耻道:“抖什么?” “我就是专业的。” 第66章 冷战 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清风拂过, 孟希皮肤的燥热并未得到解救。 傅文州身躯贴着他后背,臂膀一环,像大鹰用翅膀裹住小鸟宝宝, 把怀里孟希笼罩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孟希感觉自己要被闷死了, 手臂握着铁杆, 注意力却无法集中。 “手腕不要乱动。” 男人说完这句话,察觉到孟希彻底软下四肢, 脑袋后仰,朝他颈窝一搁。 孟希逆光抬眸,试图看清眼前他的下颌轮廓,腰上却被紧紧箍了箍: “看球,不要看我。” “我不学了……”孟希破罐子破摔。 那位老总还不来吗?迟到这么久傅文州都不生气? 还是早就生气了, 所以才这么玩自己。 孟希忍不住撇了下嘴巴。 傅文州似乎笑出一声。 笑声短促,叫孟希有些分辨不清楚。 “哇哦, 我还纳闷, 谁如此出手阔绰,原来是傅总啊。” 两人背后传来陌生的嗓音,紧接着,又是另一声急切话语——“先生, 您不能进去……傅总!” 工作人员无可奈何地停住脚步,两手攥在身前, 微微欠身, 求助一般望向傅文州。 孟希从傅文州的衣物缝隙里投过目光,看到来者真面目,不免惊奇。 袁铭? 是叫这个名字吧? 傅文州略一抬手,示意工作人员他来处理。 工作人员迅速松了口气, 悄悄后退。 “抱歉啊,打扰二位的好兴致了。” 袁公子优雅勾唇,身上装束专业但又透着一股骚包,尤其是脖子系着的花丝巾。 “你怎么跑到海市来了。” 他家不是庆安本地的嘛,难不成,傅文州要见的老总是他? 孟希下意识发出疑问。 “傅总可以为爱赴庆安,我又何尝不能到海市来求爱?” 初生牛犊不怕虎,袁铭身浑身散发着一股死生无惧的气场,昂首挺胸,目光毫无遮拦,使劲往傅文州怀里扫。 傅文州扭头,神色淡淡地瞥向他。 “亲爱的,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这次偶遇,是否有这个荣幸?” 孟希被他的大胆吓到,瞪圆双眼,腰上依旧还黏着傅文州的手掌。 “我……”他正欲启唇,傅文州便控制着他的脊背侧向一旁。 男人言简意赅: “滚。” 这下子不止孟希呆住,袁铭处变不惊的眸中闪过一丝浓重的诧异。 凭他的家世背景,自然不能与傅文州匹敌。 可对方并未承认那个小秘书的身份,自己也不算抢他的人。 就算他傅文州喜欢,玩过之后再给自己,袁铭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现如今,这样一点面子都不给,倒真让袁公子有些下不来台了。 “别这样啊,傅总,我知道你跟家父交情颇深,我千里迢迢赶过来,起码让我蹭一杆吧?” 他还腆着脸说道。 傅文州再度握住孟希的手,操纵着怀里的小人挥杆击球。 看到高尔夫球倏地飞出,孟希盯住空中那转瞬即逝的抛物线,嘴巴下意识张大,惊奇地“呜呼”一声,心潮澎湃。 傅文州没戴手套的那只掌心覆在他额头,拇指擦过他毛茸茸的发际线,似乎轻笑,但开口仍是冷漠: “不想毁掉你们家和青松的生意,就闭嘴,夹起尾巴滚蛋。” 孟希自挥球的喜悦中抽身,侧过脸瞧他一眼。 袁铭脸色很精彩,只看脸颊形状,就知道他牙一定快咬碎了。 这人灰溜溜的离开,孟希却也待不住,挣扎着钻出他的桎梏。 “他不是你的客人吗?你怎么把他赶走了呢?” “做我的客人?他还不配。” 在孟希面前,他很少这般锋芒毕露,言语也相当冷厉,低着头整理衣服:“客人今天不会来了。” 孟希晃了晃神,望向他透过阳光展现出的身形线条,瞬间摘掉手套,茅塞顿开:“你骗我?” “我不学了。” 他将那手套随意丢开,转头就走。 这次,傅文州并未着急追上去,反而不动如山地立在原地,目光追随孟希任性恣意的身影,脸色一沉。 这时候,室内反倒比外面暖和了不少。 孟希拧开一瓶水,站在吧台旁,打开手机,一眼就看到了锁屏上显示的新闻推送—— [威亚断裂!《醉花阴》剧组拍摄过程替身坠落,制片人回应:] 他眉头一跳,当即点开搜索词条,里面最早那条资讯,在出事第二天就已经出现。 想不到,楚逸做起这种事来,还真利索。 孟希咽下一口气泡水,视线流转,立马瞧见了大厅角落中、瘫倒沙发上的袁铭。 他隔着玻璃,瞄了一眼站在发球台挥洒自如的傅文州,两侧眉头忍不住朝中间挤,收回目光,迈开腿往前走。 袁铭坐姿懒散,手机里正在播放着某部动漫。 孟希一眼就认了出来: “你也看萌萌小厨神啊?” 袁少忙暂停播放,像是一秒钟都不愿落下,才摘掉左侧耳机抬头,眉宇间略有惊喜之意。 “是你?傅总肯放人,可真不容易呢。”袁铭本来打算站起来,见他有意挨着自己坐下,就没动,只调整了姿势:“我看这番很久了,周围朋友们都嫌我幼稚,没有同好呢,没想到你会看。” “我是今年才开始看的,之前看过ZONO和春日高校。” “ZONO?!那可是好多年前的老番,你中学时候看的?” “嗯,高中……” 孟希低眸,指腹摩挲着手里的水瓶。 袁公子忽而来了兴趣:“你是海市人吗?高中在哪儿读的?” “海大附属一中。” “哦?全国闻名的顶尖高中,怪不得,你跟傅总是校友啊。”袁敏翘起嘴角。 闻言,孟希却愣住了: “是吗?” 见他神色微变,袁铭适可而止,不想再浪费宝贵时间扯有关傅文州的话题—— “ZONO里你最喜欢哪个角色?前段时间,我买到了剧场版3的原声蓝光碟。” “真的吗?那可是超级稀有的呀,能不能借我看看?” 孟希刚才突现的那点情绪飞速消失,颇为激动地瞅着他,眼睛亮亮。 袁少爷眉开眼笑,被他这表现讨好到,心痒无比:“不用这么麻烦,你来我家看不就好了?我家还有很多谷子,当初花高价拍下来的。” “你家在庆安吧?” “嗯,但现在这个社会,距离不是问题,我来接你,你在海市招待我,我呢,就陪你去庆安转转,那里我可说了算。” 言外之意,傅文州就管不着了。 孟希有点想笑: 还记得论坛那天,这二世祖不还是恭恭敬敬的么?就会背后逞威风呢。 他腹诽一通,还在考虑如何委婉拒绝,余光却瞥见傅文州一边摘手套,一边径直往他们两个的方向走来。 “好啊,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孟希当即开口说道。 袁铭整张脸的色调瞬间亮了几度,受宠若惊。 “你扫我吗?”孟希已经掏出手机。 同时,傅文州已经走了过来,未置一词,缄默地坐在沙发另一端,与两人之间相隔甚远。 服务生为他倒了一点威士忌。 大白天就喝酒呀? 孟希忍不住抬眼瞥过去,耳边传来扫码成功的声音。 “嘻、嘻?”袁铭念出他的昵称。 “是,我姓孟,单名一个希。” “今天真是太幸运了,我没有白来。” 袁铭显然也留意到傅文州的身影,收起手机后,抬腿站起—— “不好意思,今天扫了傅总的兴,如果你再有机会去庆安,我一定好好赔罪,回见,告辞了。” 他神采奕奕,掸了掸衣角。 傅文州当然是不搭理。 “小希,很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拜拜。” 袁铭临走之前,还俯身挑逗孟希一句。 只是后者始终瞅着傅文州,等袁少走远,才恍然反应过来对方叫了自己的名字,目光眺望过去。 傅文州也在这时刻抬头,将他眺望的眼神归为“不舍”。 男人搁在大腿上的手陡然握起。 听到酒杯磕碰的声音,孟希猛地回神,扭过头,倏地与挪动到他身旁的傅文州对上目光。 “啊!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有么,是你太专注了。” 傅文州一只手搭在他身旁,幽幽开口。 孟希刹那间不知道该用何种情绪面对他,就拧开瓶盖喝水。 “他明知道我们的关系,还对你如此谄媚,居心不良。” 男人咬牙切齿,貌似对袁铭一顶一的厌恶。 何止袁铭呢,他对待出现在孟希身边的其他男性皆是如此,更别提楚逸了。 孟希补充完水分,双唇润润的,露出甚为不满的眼神,盯着他: “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这回轮到铁齿铜牙的傅总语塞了。 久得不到他的回答,孟希便起身,遮掩下怅然若失的神情。 两人闹得不欢但没散,坐在后排一边一个,谁也不说话。 司机战战兢兢地启唇: “傅总,是去吃午饭吗?” “附近有什么店?” 傅文州双臂环胸,倚着座椅开口。 “有家小炒还不错,滨江路那边的老牌西餐厅,开了很久了,味道很经典。”司机连忙给出建议。 他的大老板没表态,而是侧目看向身边板着脸的小孟先生。 司机便抬眸,瞥了眼后视镜。 孟希不知因何事气鼓鼓,气得太明显,甚至有些可爱: “我不吃。” 傅文州见状,只告诉司机——“绿锦庄园。” 话音刚落,孟希瞪了他一眼,不过男人头转得快,压根没发觉。 抵达小区楼下,傅文州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干什么呀?” 他俩朝电梯里去,若是远远望着,感觉还是在甜蜜牵手,没有这么大的力量对抗。 可事实并非如此,孟希扯着自己的胳膊,傅文州赶紧松开手,仍是在他皮肤上留下了印。 傅文州舒出一口气,等待对方开门。 而后,在孟希的目光下,傅文州进屋将自己的行李箱拖至客厅。 “你到底想干什么?”孟希手里还拿着钥匙,见状不免抱臂,靠住了墙,视线一路下移,好整以暇地望向他。 男人沉默地收拾行李,将孟希买给他的睡衣拖鞋都塞进去。 孟希看愣了,露出难以置信的苦笑: “傅文州?” 傅文州拎起箱子拉杆,居高临下地瞟他一眼。 “这不是遂了你的意吗?你不就想让我走么?” 男人迈开腿,周围这么大空间他不走,便要步步逼近孟希面前——“让开。” 第67章 酸楚 扫地出门 不让他再这里继续待着的话, 的确是由孟希昨晚亲口说出。 所以自己现在应该满脸平静吗? 孟希猛地转身,看到傅文州已经提着行李箱越过门槛,便大步一跨: “文州!” 傅文州闻声当即扭过头, 眸中有一丝期待的身材。 而孟希冲上来,伸手触碰他的胳膊—— 就这么使劲一推, 关上大门。 孟希两掌互相拍了拍, 呼出一口气,撇过脑袋朝屋里走。 傅文州站在楼道里, 刚才没设防,被孟希推得一趔趄,箱子都倒了,全然是狼狈的样子,身体力行地展现了那个成语: “扫地出门”。 傅总蹲下身, 十分窘迫,扶正那行李箱。 他在这里住了不到三个月, 仅仅睡过一次床, 对厨房的构造比孟希更熟悉。 男人死盯身后紧闭着的冰冷大门,心中从昨日便产生的念头似乎得到验证。 不论是以前的孟希,还是现在这个,都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答案或许只有…… 傅文州心脏快要冲破胸膛跳出来了。 第二早。 孟希撑着懒腰从卧室走出门。 平日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他鼻子动动,没闻到饭香味, 还难免有些吃惊, 倏地把眼睛睁大了不少。 环顾四周,客厅里空空荡荡,恢复了当初的模样。 也许,本来就该这样才对。 孟希钻进浴室, 目光呆滞地拿起牙刷。 刚刷到一半,他就听到自己放在卧室床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含着牙刷走过去,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备注,着实顿住,犹豫接不接,心里偏向于不接,可—— 孟希点了绿色按钮,打开免提,返回浴室,把手机搁在洗手台上。 他没吭声,对方便试探着出声: “喂?起床吧,十分钟到我家里,地址发你。” 傅文州言简意赅地说完,挂断。 孟希瞥了眼屏幕,继续慢悠悠刷牙,上下左右,每一颗都清洁得干干净净。 他空着肚子,换上衬衫长裤推门出去。 气温没有过渡期,一夜之间骤冷。 傅文州发来的地址在市中心不远处,幸好他出发得早,没碰上堵车流。 之前去过阮星辰的公寓、还有程家庄园,孟希开了眼界,而今,他迈向傅文州房子所在大厦的入户大堂,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我去顶楼,帮我刷下卡可以吗?” “顶楼的傅先生家?那我要先知会他一声,先生贵姓?” “孟。” 孟希站在前台等待,目光抑制不住地往旁边瞥,物业那人挂了电话,走出来:“久等了,您请。” 顶层。 孟希踏出电梯,立即进入了傅文州的领地范围。 他走马观花般观赏完墙壁两侧悬挂的艺术画作,以及摆满了展示柜的瓶瓶罐罐,才来到大门前。 应该都是些很昂贵的文物吧,居然直接放在外面。 孟希眨眨眼睛,想来这也正常,傅文州最不缺的就是钱,这些东西随便丢也不会在意的。 他刚要抬手按下门铃,面前的双扇大门便被拉开。 麦色的皮肤蓦然出现在眼前。 孟希抬起眼皮,霎时间呆住了。 傅文州只穿了件浅灰运动运动裤,上身大大方方地袒.露,挺着胸,皮肤纹路都沾着汗渍,发丝也是潮湿的。 男人喉结滚动,让开身体,叫孟希进来。 孟希忙撇过眼神,僵硬地迈开腿,近乎同手同脚地进了屋。 下一秒,他已经不再关注男色,转而仰头望向面前挑空的落地窗,将外面的风和日丽框住,犹如一张巨大画布。 这就是顶楼三层复式的魅力吗? 傅文州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你、你在健身啊?” “嗯。” “那找我来干什么?”孟希搓搓手,余光打量着周围,对陌生的环境充满新奇。 “今天周一,你不上班么?” 傅文州拿毛巾擦了擦汗: “待会儿要开早会,你把文件先拿到公司去整理。” “哦,文件在哪里?” 孟希又光明正大地环视一圈。 “等我洗个澡,你先去吃饭吧。”傅文州说完就转身,应该是去了浴室,但孟希稍微走神,再一抬头便不见男人身影。 “欸?” 孟希摆了摆脑袋,四处寻找一番,误打误撞地摸到餐厅。 看到那大圆桌,他又是眉头猛跳,半晌才坐下来。 什么意思? 大早上喊他来,就为了吃早饭? 孟希伸手握起筷子,同时碰了碰碗,饭菜居然还是热的,尝一口,仍与记忆中相差无二。 不好,他又要心软了。 撕了一角葱油饼在嘴里嚼,酥脆可口,孟希清楚得很,做这东西很费时间的。 傅文州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又是哪来的闲情雅致起个大早揉面做饭呢? 脚步声起,而后,男人走到餐桌边,把一沓文件放下,自然地坐在他对面吃早饭。 两个人似乎都忘却了昨晚的不快。 孟希把碗筷摆好: “谢谢傅总的早餐,我吃饱了。” 他从餐椅起身,准备绕过桌子去拿走文件,指尖刚碰到,傅文州的手掌便压在上面。 孟希疑惑地瞅着他。 “等我跟你一起走。”男人开口。 这样前后矛盾的话,惹得孟希眉头一皱。 “你坐下,就在这儿看文件。” 男人瞧了瞧他,如此说出一句,便继续大口吃饭。 孟希是真看不明白他,倒也不打算生气,能在这豪宅里多待会儿,又不是不行。 他选择了傅文州身旁座位,翘着二郎腿,把文件搁在膝头,随意翻开。 时间暂停,环境随之安静下来,阳光洒进屋子里,落在孟希头发上,照着他认真的侧脸。 孟希就是有这样的能耐,上一秒心里还很乱,下一刻读些什么,就能沉浸。 “矿业?” 里面有许多名词术语,他都不大懂,一提出疑问,傅文州便解答。 孟希轻轻点头,觉得这枯燥无味的企划书突然有了点滋味。 “青松集团涵盖的行业可真广。” 他终于明白傅文州为什么做到这个位置还会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了。 孟希表情都柔和几分:“你慢慢吃,还有时间呢。” 没有父母的托举,他独自矗立在绝顶之上,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狂风。 一旦松懈,便是万劫不复。 经历过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才成就了如今的傅文州。 心狠手辣的傅文州。 今日的早会,孟希破天荒地加入了进去,从头到脚冒出来的青涩气质,与这群精英或老总们格格不入。 孟希和关毅面对面,坐在与会人之后,分别找了把自带小桌板的会议椅坐下。 两个人进行的是同一工作内容,即会议纪要。 孟希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人还没认全,他们就开始了,你一言我一语,完全跟不上。 他走出会议室时,似乎头都肿胀了一圈,回到座位上一趴。 “感觉怎么样?” 傅文州喝着咖啡,瞧他倦怠又蔫巴巴的样子,兴致盎然。 孟希把毯子一角垫在桌面,脸蛋贴上去,闻言转过脑袋: “我都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打字也跟不上,写又提笔忘字了。” 他将自己乱涂乱画的草稿丢给傅文州。 男人粗略一扫,竟笑出声。 “这个小猪头是什么意思?” “是从这里开始我就跟不上了的意思。” 孟希撑起身体,又将那纸团夺回,打开电脑。 他这边刚开启工作,关助便叩开门,呈上一份整理好的会议纪要。 孟希目瞪口呆。 “直接录音不可以吗?为什么要写这种东西呀。”他深刻不解。 傅文州浏览着关毅梳理的内容,启唇: “你觉得刚才会上发言乱不乱?” “乱呀,我有时候都分不清楚谁在讲话。” “这是常态。”傅文州把纸搁在办公桌上,扭脸看向他:“开会不是演戏,大家手里都没有剧本,只能发散表述自己的观点,你说这种情况下,录音和简单地抄录每一句话,有作用吗?” 孟希听了他的话,孟希思考,孟希摇摇头。 “这个东西,就是刚才两小时浓缩的成果,也是公司各方接下来的执行依据,只有提炼出关键信息,并进行整合处理,才是一份合格的会议纪要。” 男人手指在那张纸上点了点。 直至此时,孟希才反应过来,这次傅文州把他带回青松,并不打算让他继续做以前混吃等死的关系户。 真正接触到与公司运转相关的事务,孟希才跟身边这位决策人缩短了一些距离。 他拿过关助的成果,细细阅读。 “好吧,我要学一学,你别打扰我。” 他煞有介事地挺直腰板,把自己那小破草稿和关毅的范本都摆在键盘旁边。 到了中午下班,傅文州正要提吃饭的事,却见他一伸懒腰,把电脑拿到自己面前: “看看如何?” 傅文州猝不及防,只得又将往前挪了挪。 “这是你整理的?” “对呀。” 孟希邀功似的,站在他身边守着,好像不看完就不叫他走。 男人认真地读了半分钟,忍不住抬起头注视着他。 “怎么了?”孟希莫名紧张。 傅文州却忽而起身,替他扣上笔记本:“很不错,去吃饭吧。” “真的?你说如果我能出师的话,是不是就可以经常跟你开会了呀?” “你现在也可以。”傅文州盯着他的头发,嘴唇一碰:”还是这么要强……” 后半句孟希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希望你早日出师。” 傅文州走在前面,留给孟希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下午,孟秘书的正经工作又飞了,除去无聊还是无聊,便再度打开文档开始翻译小说。 被男人感染,孟希满心思扑在写会议纪要上,暂且把领导傅总和渣男傅文州做了划分,可一闲下来,关于情感难以逾越的沟壑,又显露出来。 特别是小说桥段到了结尾的悲情,更让孟希满心酸楚。 他知道,这些跟傅文州是根本讲不明白的。 对方只会沉默,再多,就是一句抱歉。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 老板不加班,孟希当然也开始收拾东西。 “晚上想吃什么?” “我有约了。” 孟希这回答,叫傅文州瞬间脸色一变。 “和谁?”男人问。 “下班时间,傅总确定要问这么清楚吗?” 孟希叽里咕噜吐出两句,随即转身进了电梯:“再见。” 电梯里没有旁人,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自己好像快要变成精神分裂了,半颗心为傅文州解释,怜悯他的童年和孤独;另外半颗,则又不断提醒着男人的薄情寡义与忽冷忽热。 孟希状态比昨天、甚至于前天还要差。 今晚还会有暴雨吗? 几公里外,坐在餐桌上数咖啡豆的阮星辰,与他一样心事重重。 妹妹的手术还未进行,自己却已经被楚逸厌弃,长达一周没有接触,连隔壁的房子里也没任何动静。 要是他没了利用价值,妹妹换骨髓的手术会不会一延再延…… 阮星辰烦躁不已,挥手把桌上的咖啡豆全部打翻在地。 叮铃—— 自剧组回来之后,从没有人上门过。 阮星辰相当不耐烦,脚底往地上一蹭,踢开那些咖啡豆,沿着路径走到玄关。 打开门,面前弹出一张明媚鲜活的笑脸。 孟希身上一件薄风衣,单手插在兜里,身段笔挺,立于门前。 看见阮星辰的脸,他朝右边缓缓歪了下头,眼睛一眯,抬起手里便利袋,易拉罐碰撞的声音轻响: “要喝点吗?” 第68章 焚心 “我爱你,宝宝。”…… 阮星辰怔住, 身体下意识侧过来,等孟希长驱直入后,才恍然抬头, 带上了门。 “你……” 孟希往餐桌边一坐,东西放下, 把那一罐一罐从袋子里拿出来, 阮星辰定睛,才看清。 足足十罐冰啤酒。 “你怎么了?”阮星辰瞪大双眼。 孟希看上去可不是个酒量多好的人。 “没怎么呀, 就是想喝点酒,自己独酌显得好像很命苦,可我又没什么朋友,只能来找你了。” “没什么怎么会想喝酒呢?这东西最难喝了。” 阮星辰嘴里这么说,却顺从地坐在他身边, 面朝孟希的方向,一手搭着桌面, 垂眼望向他。 听了这话, 孟希不由得抬眸:“你不爱喝酒吗?” “一般吧,怎么,你喜欢借酒浇愁?” “我也不太喜欢,可有时候觉得, 别人都喝,我为什么不能?” 他手肘撑起上身, 举着手机在脸前: “我来点下酒菜, 你要是不喜欢,就只吃不喝好了。” 阮星辰眼睁睁地看着他伸手,噗呲一声单手拽开易拉环。 孟希喝了一大口,有点急, 细腻的泡沫混着麦香气息倾入喉咙,刺得味蕾猛颤。 冰凉液体滑了下去,孟希透过肚皮,能感受到它的路径,进入胃里的那一瞬间变为滚烫。 阮星辰见状,也开了一瓶,伸手跟他放在桌上的罐子碰碰: “别喝太急。” 他小口浅尝,当即拧起眉头,意识中的啤酒本来就难喝,而孟希挑的这款,又是难喝中的战斗机,简直难以下咽。 反观孟希,他似乎丧失了味觉,抿着嘴巴一副陶醉回味的模样。 一口就晕了?! 阮星辰嘴角抽动,低下头打量一下他的脸色,视线所及,他颊边已经染上微红。 等外卖到了,孟希便摇摇晃晃地往餐桌一趴,仍旧举着手机,嘴里念叨:“我要设置好明早的闹钟,再把手机关掉。” “你可以收留我的吧?我睡在沙发上就行了,我不挑的,如果你家有小毯子更好,有的吧?” 他喝光一罐,口齿不大清晰,舌头打不了弯。 阮星辰趁机戳了戳他的脸,开始套话: “你到底碰上什么事情了?” 他似乎还是第一次碰到孟希这幅状态。 孟希肩膀带动脑袋,额头在桌面上滚了滚,嘴里还嚼着花生米。 “什么事?什么事呀……” 他哼哼两声,像是突然灵光一闪,倏地支起上身,扭头凑到阮星辰眼前,双眸水蒙蒙的,视线努力聚焦于他的脸: “兄弟,我的朋友,你有喜欢过某个人吗?” 闻声,阮星辰呼吸一滞,下意识回望他,四目相对,脉搏激烈跳动,耳朵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启唇又闭上,最后撇开了脸,摇头。 孟希眼神跟着他脑袋晃动的幅度左右转了转,半晌才反应过来,失望地长长叹口气。 “是傅先生吧。” “嗯?” 他虽然反应慢半拍,却能看到对方张嘴就瞧过来,脑袋里过滤着阮星辰的话。 阮星辰似乎能理解他的迟钝,把头转回来,冲他继续说道: “让你变成这个样子的人,是傅文州吧?你喜欢的那个人,也是他。” 不是问句。 他的问题面前这个醉醺醺的孟希回答不了,直截了当才管用。 孟希挤了挤眼睛,呆愣愣地抿唇,剥了一颗花生,丢进嘴里: “嗯……” 他托起下巴,像液压机一样,上下两排牙齿咔嚓一碰,嚼碎口中花生粒。 “你怎么会知道的?为什么你们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事情,我却看不透呢?” 孟希嘴唇微翘,他为虚无缥缈的爱情忧伤,可瞧上去像是在纠结下一顿吃什么。 阮星辰眼皮耷拉着,仰头把自己罐子里的底干掉,打了个酒嗝。 他身旁的孟希转头,愣了两秒,嘿嘿笑出声来—— “你吃饱了呀,还是喝饱了?” “……”气饱了。 阮星辰心中想到,但没言语。 他这样的人,哪里有资格把这份隐蔽的爱意宣之于口呢。 话虽如此,阮星辰看向此刻待在自己身边的孟希,某些上不得台面的念头潜滋暗长。 “他不值得你这么爱。” 阮星辰还是没咽下这口气,忽而开口: “你这么好,孟希,这天底下优秀的人千千万万,不要把眼泪都流给他一个。” “可是我喜欢他呀,他就算不喜欢我,我也依然喜欢他。” 孟希双手捧着自己的下颌,朝两边歪歪头: “你能明白吗?” 阮星辰忍不住泛起一抹苦笑。 岂会不明白呢。 他又何尝不是这么犯贱?偏要喜欢一个绝对不可能爱上自己的人。 可孟希跟自己不一样。 “他不可能不喜欢你,我看得出来。” “是这样吗?” “他明明喜欢你,却让你这么痛苦,就说明你们两个是不合适的。” 阮星辰皱起眉头,按下他继续要开第三罐啤酒的手,整张脸皆是担忧。 孟希被他抓住手腕,有些呆滞地没有挣扎,只是扭头瞥他一眼: “如果,爱情本来就是痛苦的呢。” 阮星辰被他的鬼思路搞得语塞,心想倘若爱情的本质是痛苦,那世间人熙熙攘攘,莫非都吃饱了撑地去谈恋爱? 他不知该如何与此时此刻脑袋不清醒的孟希解释,迟疑之时,手机铃声却响了。 “谁呀!” 推心置腹的交谈被打扰,孟希很不高兴,翻开自己已经黑屏关机了点手机。 “嗯?”他难免疑惑,貌似很不解这玩意怎么不亮还能出声。 阮星辰却已然起身,拿着手机走到一边,怕他自己在整出什么幺蛾子,又不敢离开太远,就在几步之外接通。 “喂?傅先生?” 他小声道,弯腰,手掌团住手机末端,担心孟希制造出的声响会传过去。 男人却单刀直入,劈头盖脸一句: “让孟希接电话。” 阮星辰当即愣住了,他正不知道该怎样扯谎,没留意到身后有一双脚步缓缓靠近。 “傅先生,我……” 听到他说话,孟希双眼一亮,做出了他在清醒时绝对不会做的事情——抢过阮星辰的手机。 阮星辰身体僵住,侧目,猛地一转头,瞧见孟希宝贝似地双手捧着自己的手机,盯住屏幕: “傅文州……是你吗?” “不许再喝了,我马上过去。”男人的声音冒出来。 “那你不可以挂电话哦。” 孟希对着电话那头耍无赖,全然忘了这是谁的手机。 手机的主人眼神幽暗,瞳孔中倒映出孟希乖顺的脸。 为什么? 阮星辰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掌攥起。 孟希这时候可谓是听话极了,抓着他的手机在沙发坐下,一刻不停地同傅文州聊天。 “我没有吃饭,但是吃了卤鸭货、水煮花生和炸玉米。” “当然没吃饱呀。” 他这边刚说完两句,对面就只剩下了语气词,直至敲门声与现实对上号。 阮星辰迟迟未动,孟希却先跑了过去给他开门。 “你好快呀。” 孟希傻傻地扬起脑袋来。 男人来得相当着急,外套都没穿,此时扯掉了领带,缓两口气,把人拽住。 孟希被他牵着手,平衡失调,身体压在男人臂膀。 傅文州没理会阮星辰,低头直视他的眼睛:“喝了多少?” “喝什么?你也要喝吗?” “只喝了两罐啤酒,550ml的,就成这样了,我没让他再喝。”阮星辰目睹两人的互动,只觉得心脏伤痕累累,把孟希的手机递了过去:“他清醒的时候自己关机的。” 傅文州接过来,揽住趴在自己肩头的孟希,轻轻点头—— “有劳你照顾他。” “这……都是我应该的。” 傅文州没再跟他说话,带着孟希便果断离去。 “啊,小阮老师再见——” 孟希虚浮的声音被隔离在大门之外。 阮星辰立在玄关出,情绪复杂,但眉头皱了又松开,最终忍不住轻笑一声。 带着无奈与苦涩。 傅总今晚又是自己开车来的,他几乎将孟希绑在副驾驶座椅上,才从车头绕到主驾。 黑夜中,一辆大G与之擦肩而过。 车后座的楚逸立马瞪眼: “傅文州!” 小楚总骤然坐起身,着实吓了司机一跳:“哪儿呢?” “那辆宾利全海市就一辆,我不可能认不出来,老东西,还真他妈死性不改。” “那孟希也是个废物,长得这么漂亮连勾引男人都不会,傅文州还不是三天两头往阮星辰这儿跑!想想我就恶心,他怎么有脸找替身的。” 司机后背不免冒冷汗,他对楚逸的风流逸事也有所耳闻,这一句句描述,完全跟老板本人相符了嘛。 倒不知道在骂谁。 被小楚总瞧不上眼的孟希,正窝在傅文州的副驾驶昏昏欲睡。 这个点,男人兜兜转转许多地方,最后竟在KFC买了份热粥,让他在车上吃。 孟希填饱肚子,迷迷糊糊地上楼,迈入熟悉的门,才发觉这里是他的公寓。 而傅文州是自己拿钥匙打开的。 他就说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来着! “把钥匙还我。” 孟希直直站在傅文州身前,冲他摊开手。 傅文州不紧不慢开口: “谁刚把你送回来的?转头便忘恩负义了?” “拿来!” 喝醉的孟希听不懂,只知道要付诸行动,上前一步,两手在他身上摩挲。 “别闹了,快点洗洗去睡觉。”傅文州不堪其扰,把人锢在怀里压制住。 孟希却突然爆发,像个小牛犊子一样挣脱,抬手捧住他的脸,表情故作凶狠: “你不许抱我,你不说喜欢我,就不许抱我!” 傅文州被迫与之脸对脸,心跳当即漏了一拍,而后节奏全部乱掉。 “你为什么不敢承认呢?傅文州,你是喜欢我的。” 他的话如同精准定位的刀刃,准确刺进傅文州命门。 似乎是感受到男人一如既往的态度,孟希手掌滑落,搭在他肩上,掌心贴着他的脖子,然后踮起脚,轻轻在对方唇上贴了一下。 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他呼出一口气,手指卸了力道,想要收回去。 刹那间,他的手腕被傅文州锁住,来不及惊讶,又被粗鲁用力地封住口.舌。 孟希瞳孔倏地放大,嘴巴已经不受控制。 傅文州的吻急切、热烈、毫无章法。 但生平第二次接吻的孟希还是双膝酸软,整个人倚靠在傅文州怀中。 男人暂且放过了他,低头跟他脸贴脸,呼吸的热度纠缠在一起: “你一定要我承认吗?我爱你,宝宝。” 孟希听清楚这几个字后,疲软无力的眼皮猛地睁开了。 第69章 爱意 我不知道我是谁。 孟希舌头都麻了。 他晕头转向, 手撑在男人胸前,身子一点点往后退,竟碰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 是抱枕? 自己怎么来到沙发上的? 傅文州沿着他的侧面线条, 从太阳穴吻到下巴,整张脸埋进孟希脖颈间, 气息黏黏糊糊, 嘴唇依旧贴上去。 孟希撑起肩膀,胸口起伏, 用力吸了口气。 “你刚才的话,能不能再说一遍?” 他扶起傅文州的脑袋,而男人像是没力气一样,失去自己的支撑,便倒下来, 磕在孟希额头上: “爱你,我爱你, 宝宝……最爱你, 只爱你。” 男人每说一句,就更触及孟希心脏一寸,最后将他填得满满涨涨。 “我这次听到了,听得很清楚哦, 你不要反悔。” 他捧住男人的脖子,嘴唇凑上去, 在对方脸上响亮地一亲, 大声喊道:“我也爱你!傅文州!” 孟希的笑声显得有些憨傻。 “爱情果然不是痛苦的,你回应我,我就好幸福。” 他迷迷瞪瞪地睁着眼,跟傅文州对视, 再嘻嘻一声乐出来。 这幅样子,尽收傅文州眼底,男人抚摸着他后脑勺的头发: “那你呢?” “嗯?什么呀?” “你得跟我保证,宝宝。” 傅文州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 孟希眨了眨眼睛:“我说了呀,我爱你。” “不,不对。你没有说只爱我。”男人捏着他的下巴—— “楚逸、阮星辰、关毅……还有那个袁铭。” 傅文州可汗大点兵,愈说愈气得牙痒痒。 孟希抿起嘴巴,琢磨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脑筋动没动,便回答道: “但我并不喜欢他们呀,他们对我的感情是他们的事,你总不能去左右别人吧……” “我在问你。”傅文州再次贴上他的额头:“你要保证,永远在我身边,不许爱上别人。” 孟希迟钝地理解着他的话。 傅文州此刻并不理解醉鬼的停顿,认为他是犹豫了,便愠怒,张嘴咬在他唇上。 “唔!” 男人紧缺的安全感带来深深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求求你,快点说,快向我保证。” 孟希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相较之下,似乎男人比自己醉得更加厉害。 他刚要启唇,却猛地张大嘴,打了个重重的哈欠。 傅文州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眸间还隐约溢出些委屈情绪。 孟希脑袋往后躺,倚着沙发,目光却盯住男人撑在自己身侧的胳膊,忽而灵光一闪。 他手伸到衬衫领口,解开了第一颗纽扣: “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想通的呢?本来对我忽冷忽热,现在却诚实了,是因为我去找阮星辰,你吃醋吗?” 孟希歪了歪脑袋,他现在无法回答旁人的疑惑,倒是很喜欢提问。 “是。” 傅文州点头,眼神直直望向他缓慢移动到第二颗扣子的手。 男人好像知道他想做什么了,忽然神情微滞,嘴唇跟着抖动一下:“不……” “嘘!” 孟希冲他发出一声短促气音,继续开口: “下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喜欢我的?” 衬衫下的肌肤若隐若现,傅文州顿时失去了思考能力,居然被一个喝醉酒的小孩牵着鼻子走—— “第一眼。” “你来公司第一天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听到傅文州的话,孟希不禁倏地抬起脑袋,动作一顿。 男人立马探出手,抓住他的手腕: “我回答你很多问题了,刚才的话,能不能对我重复?” 孟希没说话,就在他灼灼视线中,脱掉了衬衫,起身,手臂勾住男人脖子,两具身体紧紧相贴。 傅文州霎时间僵硬如冰雕,一动不敢动,两只手也没想好往哪放。 “我好累,不想再说话了,行为比言语更重,对不对?我愿意和你睡觉,只能接受跟你一个人做这件事,这样算不算保证?” 孟希趴在他耳边道。 他脱得光溜溜搂住自己,傅文州完全不认为这个“睡觉”只是单纯地裹着被子纯聊天,孟希不懂太多,所以仅仅这么表达。 可傅文州作为年长他许多的人,不舍得拒绝,却也不敢点头,方寸大乱。 “宝宝……” 半晌,他再度开口时,孟希已经在怀中发出微弱的轻鼾。 男人神色复杂,说不清遗憾和庆幸哪个情绪多些。 孟希窝进他臂弯,脑袋一点点向下滑落。 傅文州将他打横抱起来,送入卧室。 傅总跪于床边,脱掉他的鞋袜,犹豫片刻,还是伸手解开孟希的裤带。 裤腰掉落,傅文州本来坐怀不乱的心被一抹莹白晃到,下意识抬眸。 这一眼不要紧,他蓦然怔愣。 傅文州瞳孔之中,映射出了孟希腰窝处米粒大小的痣。 他眸光凝住,呼吸都暂停,拇指不听使唤地按了上去。 “嗯……” 把小痣搓红了的力道,自然惹醒了孟希。 小希翻了个身,脚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臂:“流氓,你在干什么呢?” 嗓音绵软无力,跟他醉酒的骨头一样。 傅文州脑子一片空白,猛地深呼吸,同时攥住他的脚腕,把人往下拖了几寸,倾身上去—— “你是谁?” 男人的眼光带着质疑与询问。 这一眼,孟希也蒙了。 他望向卧室灯灼目的白光,只能眯起眼,视线涣散:“我是谁?” 他也在问自己。 “我是宝宝。” 孟希压着嘴角,不想再思考了。 傅文州恍然回过神,无奈至极地低下头: “知道你是宝宝,我在问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宝宝。” 孟希手指攥住他的衣袖,眉心攒起,很是苦恼地在脑袋里搜寻线索,然而半点都找不到。 “我不知道……” 他嗓子一紧,急得快哭了,挺起上身往傅文州怀抱里钻: “我不知道我是谁,你告诉我好不好?” 傅文州搂住他,手掌轻轻在他后背拍抚。 “好、好,没关系,不知道也没关系……不用再想了,你后面那颗痣是新长的,对吗?孟希不可能有那颗痣。” 孟希终于抓到关键词——“孟希!对,我好像是叫这个。” “你不是。” 傅文州喉结滚动,孟希已然合上眼睛,看不到他眼底汹涌的暗.欲: “睡吧。” 他的话似乎有魔力,催眠一般,话音刚落就让孟希陷入沉睡。 酒后的梦境风格诡谲多变,毫无逻辑,孟希漫游奇境,呼吸的频率紊乱掉,直至被一头可怖怪兽吓醒。 “呼!” 孟希扑腾坐起身,脑中稀里糊涂,条件反射地摸到手机,长按开机。 九点半了?! 他倏地瞪大了眼珠。 依稀记得,自己昨晚分明定了闹钟呀! 从后台应用点进去,孟希看到计算器输入的“7.30”。 他懊恼地抱头,忙从床上跳了下来。 这个时间了,怎么连半个催促的电话都没有?! 慢着。 他挤牙膏的手一顿,恍惚抬眸,看向镜子里自己红肿的双唇。 昨晚……发生了什么! 孟希咽了咽唾沫,脑海中闪过几个残缺的画面。 傅文州把他从阮星辰家带走、自己解衬衫纽扣、男人在床上脱他的裤子…… 这一幕幕,实在太引人想入非非了! 怪不得一早上醒来,浑身就酸痛无比。 傅文州呢?! 作为当事人,居然吃干抹净就跑了! 孟希气得头顶冒烟,粗暴又快速地刷完牙,晃荡着沉重地脑袋坐到沙发上。 他琢磨起昨晚的事,屁股突然弹了起来。 想到这套沙发貌似也是战场之一,他的脑子霎时间不再纯洁了。 俗话说债多不愁,现在已经快十点钟,孟希也不急着上班,只绞尽脑汁回忆昨天那个夜晚究竟有多荒唐。 他打给阮星辰,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思来想去,恐怕仅有另一位主人公清楚来龙去脉了。 真要去青松? 倘若他和傅文州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该怎么面对彼此? 孟希心跳砰砰。 私人秘书这几个字,居然不负所望地染上了“肉.体关系”。 自己的初次,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去了? 孟希实在感觉很不爽,他酒后乱.性也就算了,傅文州怎么可以趁人之危呢! 是享受还是痛苦,他统统回忆不起来。 事情的真相,估计只有亲自去见傅文州了。 他给自己打打气,旋即迈进卧室换衣服。 除了嘴唇,身体其它各处的痕迹倒不大明显,他轻蹙眉头,咬住下唇,衣冠楚楚地出门,然后在路边买下两个鲜肉大包子啃。 孟希填饱肚子之后,才终于觉得安稳些。 快到下班时间,大厅来往人员不多,就这么明晃晃地走进公司大楼的,仅他一个。 他深吸一口气,叩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 无人应答。 孟希等待片刻,伸手推开门。 尴尬的画面定格在他眼前。 关毅站在办公桌边,正跟傅文州汇报着什么,察觉到有人靠近,两个男人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孟希一怔,赶紧跨开腿冲自己的座位走过去。 “继续。”傅文州点点桌子,迫使关助的目光从孟希今日略显丰满的唇上脱离。 关助忙转过头,清了清嗓子道: “哦,那您看下午的酒会?” “你们两个都去。” 傅总下达了命令。 孟希注意力始终在两人身上,自然听到了这句话。 他与关助的眼神相对,才反应过来傅文州的部署中也有自己的位置。 屁股还没坐热,他又起身走了。 跟傅文州说话太尴尬,孟希便做好秘书的自觉,和关毅并肩站在他身后。 “什么酒会呀?” 他叫关助头靠过来,小声问道。 关毅就小声解释了两句。 “可我穿的一点都不正式呢。” 孟希不由得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圆领卫衣。 关助勉强扯动嘴角:“傅总没说话,就代表没问题。” 闻言,孟希忍不住抬眼,瞟向男人俊逸挺拔的背影。 联想到昨晚的亲密接触,自己脸颊难以控制,浅浅发热。 他们两个真的……发生了吗? 孟希摸不准自己的态度。 刚吃了两个肉包子,他一点都不饿,只在酒会上喝果汁,至于——酒这东西,短时期是不敢碰了。 他目光追随着名利场中往来穿梭的傅文州,心里总有种别样的感觉。 见过面之后,他们还没说过一句话呢。 傅文州也不看他。 那个熟悉的渣男好像又回来了。 跟孟希待在一起的,和现在这位,难不成是两个人吗? 他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今天温度没有昨日低,孟希呼吸着建筑外的空气,与和自己作别的关助挥了挥手。 下一秒,那只半空中的手就被傅文州握住。 孟希一愣。 大门口往外出的还有不少名流宾客,两个人站在台阶上牵手,太引人注目了。 傅文州却神色自然,拉着他往下走。 “关助去干嘛了?” 明明来的时候还是一辆车,关毅坐在副驾驶。 而如今,傅文州领着他来到车前。 宽敞的商务座驾不知何时已经摇身一变,换成了傅文州常开的那辆,司机也不翼而飞。 男人牵起他走到副驾驶门前,就不动了,挑眉示意他自己拉开把手。 孟希拉开车门,一大捧娇艳鲜红的玫瑰花映入眼帘,视觉冲击力极强。 粗略看上去,估计有九十九朵。 第70章 伴侣 [我答应你了!] “喜欢吗?” 身后男人问道。 孟希有些微微呆住, 面前是玫瑰,旁边是傅文州,这一刻仿佛天地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说不动容自然是假的。 “嗯。”他轻轻点头。 说实话, 孟希现在还很懵,傅文州让他坐上车, 他便跟那捧花“面面相觑”, 想到是既然人家先来了,也不好意思把它丢到后座, 人和花就一起挤进副驾驶。 而这样的举动在傅文州眼里,则是他对这捧花满意的证明。 验证了爱屋及乌那个词,男人下意识希望花是承了自己的光,弯腰从他膝上拿来: “不是多贵重的东西,抱着干什么?” 他关上副驾驶的门, 又将后座车门的把手拉开。 孟希抬眸望向车内后视镜,又瞧见了另一视角的玫瑰花。 傅文州坐进车里, 沉默地启动, 驶出会馆停车场。 副驾驶的人缩成一小团,眼神从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瞥至窗外。 路边竟已然开始有落叶纷飞了。 孟希喃喃出声:“傅文州,现在是什么日子?” “已经九月份了,过几天就是中秋。” 中秋啊。 他在海市, 度过了一整个夏天。 轮胎越过减速带,孟希感觉到些许的颠簸, 扭头眺望前方, 落日的余晖穿过挡风玻璃,洒满他全身。 傅文州将车停在江边。 “来吧。” 他绕到副驾驶,把孟希请下来,将车钥匙递给泊车小弟。 孟希被他牵着手, 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看向眼前这金碧辉煌的的豪华大楼。 电梯抵达六十八层,两人在服务生的引领下走入空中餐厅的包厢,俯瞰两岸江景,如同置身云端。 屋内显然也是精心布置过的。 蜡烛、花、气球与小熊,除了缺张横幅,一切气氛都像即将求婚。 孟希愕然,霎时间紧张起来,用力攥了一下他的手,二度垂眸看看自己的装束。 卫衣牛仔裤,外加白球鞋。 他不免深吸一口气,坐在傅文州为自己绅士拉开的椅子上。 两人各自拿了一本菜单。 孟希翻页,手指触碰到上面卖相一流的菜品照片,心思却飘向身侧,余光打量着摇曳的烛光。 走神的时候,傅文州点完了餐,见他久久不出声,便打了个响指在他耳边:“点菜还能开小差?不像你的风格。” 闻言,孟希不由得掀起眼皮瞪他一眼,转而才正式开始翻看菜单。 “我就点肋眼吧,要熟一点的,七分……再来份蜜瓜火腿和黑松露薯条。” 服务生将他的话记录完,添上一句: “甜点不需要吗?” “不用了,饮品的话,薄荷水就好。” 孟希合上菜单,放到一旁。 待服务生离开包厢后,他才抬起脑袋与傅文州算账: “我在你心里是什么风格?饕口馋舌?” “怎么会。” 傅文州平静开口。 孟希偏过头哼了一声,听到门口的声响,不再言语。 是服务生来倒水,男人今晚开了车,似乎也不打算沾酒。 餐盘陆续上桌,孟希看到超大块的牛肉,当即捏住刀叉。 他小心切片,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片刻。 “嗯,好吃。” 唇齿间丰润的油脂爆开,孟希满足地连连点头,无意发觉对面傅文州的视线。 他不好好吃饭,看着自己干什么? 以后,两个人基本不交谈,说话也只是聊一聊味道。 一顿饭下来,孟希闷头,吃得却提心吊胆,他意识到傅文州的反常温柔,时刻提防着对方突然单膝跪地掏出戒指盒。 随着盘子里的最后一根薯条被吃掉,饭局结束。 他期待的事情没有发生,困惑的问题也未能得到解答。 傅文州要送他回家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约会让孟希有些不安,难不成昨晚在自己意识混沌的时候,早就跟傅文州确定关系了吗? 可醉鬼说的话怎么能当真?! 男人居然也不再确认一下吗!就这么诡异地开始交往? 谁都不会知道孟希此刻的心跳有多乱。 此时夜色已深,他轻轻研磨着自己的下唇,眉头蹙起,思绪纷杂。 豪车驶入小区大门,停在孟希的公寓楼下。 车子还未熄火。 “谢谢你,送我回家。” 孟希还未摘下安全带,先说了这么一句。 男人顿了顿,只回答:“不客气。” “我不仅指的是现在,还有昨天,我喝醉酒,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吧?虽然我记不太清楚了,但……” 这次孟希还没说完,就被傅文州打断—— “你记不清楚了?” 一句话清晰地响在车内狭小空间,孟希听着,不免呼吸停滞。 傅文州这语气,惊讶中带着几分失落,恰恰印证了他的猜测: “是,是啊,如果我干了什么事,你可不要当真呢。” 孟希说完,立马抬眼去观察他的神色。 傅文州转头盯着挡风玻璃,手掌又拿上来,攥紧方向盘。 难道自己说得太不负责任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但你也清楚嘛,酒精会麻痹人的大脑神经。” 孟希搁在膝盖上的两只手互相交握,很是局促,脑袋飞速旋转斟酌措辞,耳边却传来傅文州的轻语。 “你说喜欢我,只喜欢我,想跟我睡觉,也是假的么?”男人侧过脸,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孟希倏地定住了,一刹那,脑子里的齿轮全部报废。 傅文州只是静静地瞅向他,没再说话,神色认真且严肃,好像在渴望一个答案。 而孟希恢复知觉的第一反应,把手放在了车门上。 “等等。” 傅文州立马锁上车门。 孟希不由得一惊:”你……” “我爱你。” 傅文州上身朝他的方向倾,伸手过去。 孟希下意识躲开,但没料到,眼前竟是一个精致的首饰盒。 “打开看看。” 听到傅文州开口,孟希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手指掰开盖子。 里面安稳躺着一条漂亮的钻石手链,圆形环绕的中心,摆了张小纸条。 孟希拿出来,趁着月色,才看清上面的字—— [收下即代表同意成为傅文州先生的伴侣。] 他蓦地转眼瞥向他:“这,这是什么?” “礼物。” 傅文州依旧面不改色,可手臂上青筋突起,全然暴露了他此刻的紧张情绪—— “我专程去问了身边的已婚人士,他们告诉我,想确定关系,要按照这一套流程来:买花、去高级西餐厅单独吃饭和送礼物,我每一件都做到了。” 他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 孟希握着那犹如烫手山芋般的手链和纸条,灵魂似乎已经冲出车顶,神游到天际。 “我……我现在脑子很乱。” “所以,你愿意吗?” “我不知道,对不起文州,很晚了,我得睡觉,我要回去了!” 孟希眼神飘忽,聚焦不到实处,飘来飘去地都在傅文州身上打转。 男人将他的表现看在眼里,叹了口气,终是投降似地按下钮。 咔哒一声,孟希反应过来,慌张地推开车门,一只脚落地,脖子被勒住,他才恍然发觉安全带还没摘。 这样看起来,仿佛他是要把驾驶室里的人连车一起背上楼。 孟希窘迫无比,手在座椅上胡乱摸索,傅文州却先一步下了车,来到他面前。 他扬起手,理了理孟希额前凌乱的发梢。 小希从安全带中解脱,浑身发热地站在路边,想把手中的首饰盒还给他。 “收下吧,不答应也没关系。” 傅文州舒出一口气,塌下肩膀。 路灯底下,他这状态显得异常颓废。 颓废这个词原不应该出现在傅文州身上。 孟希扭头朝单元门踏出几步,在傅文州的注视下,他猛地顿住。 男人视线中,孟希忽然转过身,飞快地朝自己扑过来。 孟希不待他反应,两手便按在他肩头,踮起脚,轻吻点至嘴角,被水光浸湿的眼眸望着他: “明天见。” 同样是第一次谈恋爱的傅文州,瞬间化身一株木讷的梧桐树。 孟希早就进了单元楼,他还傻傻地立在远处,眼神可谓呆滞茫然。 男人抬手,指腹碰了碰刚才被孟希亲过的唇角。 貌似那里有只蝴蝶降落,扇动翅膀。 好痒。 傅文州目光一点点顺着楼层爬升,抵达孟希所在的那层,心里数了几秒,窗台便亮了。 一颗小脑袋从玻璃后闪过,男人迅速捕捉到,再抬眼,那抹影子早已消失。 孟希拍拍自己的胸口,倏地把窗帘拉上了,透过缝隙朝楼下看,车与车旁的身影仍在。 实时气温十摄氏度。 他想,傅文州该不会是打算在下面等到明天吧? 孟希在客厅来回踱步,几分钟后,再次来到窗台偷瞄。 男人还在路灯底下,身姿挺立。 哎呀,真是拿他没办法! [嘻嘻:外面这么冷,你怎么还不回去?] 孟希发完消息,眼睛又贴到玻璃上。 男人只是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没回复,依然抬起头,看向他灯火通明的房间。 这外头有很冷吗? 傅文州不觉得。 他握住手机,另一条手臂搭在后视镜上,从没觉得秋日的夜晚如此温暖过。 嗡嗡—— 震动一响,屏幕随即亮起,傅文州不用点进去,就瞥见了那两条消息。 [嘻嘻:你快回去吧!] [嘻嘻:我答应你了!] 70-80 第71章 大王 你不是我男朋友么。 孟希还不知道他此刻心里已然炸开了烟花, 只瞧见一条消息弹出来: [那我可以上去吗?] [不可以!]孟希连忙回复:[我要洗澡睡觉了!] 他发完这两句话,就进了房间,把手机丢到床上。 一只脚即将迈进浴室, 又撤了回来。 孟希再度凑近窗户边往下瞧,傅文州正靠着车身, 低头看手机。 脸上表情不大清晰。 “还不走。” 孟希犹豫片刻, 仍是转过身,脱掉衣服进了浴室。 他冲完澡, 水淋淋地踩在地上,胡乱擦两把便披上浴巾走出门,第一件事就跑到窗户边。 那个位置只剩下路灯的光,和一地落叶。 孟希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拿起手机, 点开与傅文州的聊天框。 [文州:晚安,明天见。] 他倚在床头, 掌心盖住手机, 捂向自己胸口,抬头仰望天花板。 好奇特的感觉。 心里酸酸的、胀胀的,还有些隐约发麻。 眼前是傅文州在路灯下踩碎落叶的场景,挥之不去。 孟希竟然又失眠了。 数不清这是男人第几次搅乱他的清梦。 他好像确确实实折在傅文州手上了。 “呼——” 孟希眉头蹙起, 鼻子也皱了皱,使劲闭上眼, 却没留意到, 自己嘴角的微微上扬。 翌日。 他晕晕乎乎地穿戴整齐离开家,嚼着饭团走出公司电梯。 推开这扇门,就要见到傅文州了呢。 孟希深呼吸两口,握住门把手。 办公室里居然没人。 他不免愣了一下, 慢吞吞地走到椅子旁边,张嘴咬饭团。 难道是他今天来得太早吗? 孟希老老实实地坐下来吃早饭,一旁老板椅上是空的,他却总觉得傅文州就在那里。 他吃得有点噎,抚了抚胸口,正拎起杯子准备起身去倒水,门却突然开了。 关毅撑着门,傅文州则大阔步迈进来,两个人看上去都有些分秒必争的意思。 特别是傅文州,莫名带着一丝疲倦的神色。 “傅总,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了。” “马上过去。” 男人脱掉外套,往椅子扶手上随意一搭,当即转身。 关毅手中拿着文件夹,冲孟希使了个眼色。 孟希忙抽出张纸擦了擦嘴,抬起屁股追上两人的步伐,挤入会议室。 这次他长了记性,提前打开录音。 会议的内容,对于孟希来说,依旧艰涩难懂,但相较上一次,他草稿上的内容多了不少。 傅文州目不斜视,一眼都没往他这边瞥。 孟希托着下巴,始终盯住男人侧脸瞧。 这个样子,和私下里的反差好大。 他忽而有种无由头的爽感,咬住下唇憋笑。 身旁的关助疑惑地瞟了他一眼。 会议结束,孟希去倒了杯热咖啡,回到办公室,傅文州坐在电脑前正专注,头都没抬。? 昨晚那个在自己楼底下站了快半小时的人不是他么? 见状,孟希撇开目光,也十分镇静地回到位置,打开电脑。 他桌面上的翻译文档,无缘无故地动了位置。 孟希疑惑着,忽而,一只手搭在他肩头,便猛地立起上身,后脑勺磕碰到男人胸膛。 傅文州不知何时站在他身旁,俯身环抱住他,指尖捏起那份潦草的手稿: “宝宝。” “这个词写错了,不是‘源’,是‘缘分’的‘缘’。” 孟希眉头一跳,在他碰到自己时便扭过了头,一双眼睛注视男人。 傅文州没听到他的回应,便垂眸: “认真点,不要看我。” “你刚才说什么?” 孟希脸都红透了,忙低下脑袋,把视线移动到自己的草稿。 男人手掌覆在他细腰一侧,嘴唇压上他的头发—— “宝宝。” “不对呀,不是这个!”孟希浑身一激灵,有点气急败坏,手肘捅了他:“我问你下一句。” 他说完,拔开笔帽在纸上点点。 傅文州贴着他的耳朵,轻笑一声,握住他的手掌和圆珠笔,落下遒劲的字迹。 两人靠得紧,孟希觉着有点热,身子再往前贴,就碰到了桌子边缘:“别这么近。” 这样真的好吗? 有点像职场性.骚.扰呢。 “你是不是偷看我电脑了?” 孟希抬起手,搭在他脖子上。 傅文州理直气壮,轻轻“嗯”了一声,感受到怀里人的抵抗逐渐消磨,才启唇: “茉娜还是没能把喜欢告诉扎恩,他临死之前,都还渴望着幻想里的那个小女孩来见他。” “他们错过了对方两次,所以我想,我们呢?” “我不愿意重蹈覆辙,和自己爱的人错过。” 听了他的话,孟希身形一顿。 心脏剧烈跳动过几秒钟,他忽然侧过身,两条胳膊搂住他的脖颈,把脸往他领口处一埋。 “我也是。”微弱的声音传出来。 孟希被他撩动心弦,全然没有纠结“重蹈覆辙”四个字的深意。 傅文州从兢兢业业的总裁一下子藏娇在室,不思进取,将人用力圈入怀里抱住。 孟希很好抱,听话且乖巧,全身都是软软的,让他一搂上便爱不释手。 “嗯……文州。” 孟秘书工作狂上身,突然想起一件事: “公司不是不允许办公室恋情吗?” 他话音落地,眼见傅文州表情凝滞。 员工守则孟希可抄过不少遍,他对其的印象估计要比傅文州这个公司老总还要深。 “我是老板,我说了算。” 傅文州挑了下眉毛,揉揉他的爪子。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男人张嘴,身体反倒一动不动,仍把玩着孟希的手指。 孟希倚在他怀里,骨头都僵硬了,惊恐地望向门口。 关助推门走入,不经意抬起下巴,神情未变,脚下步伐陡然乱了。 “傅总,会议记录。” 他把文件搁在桌上,努力不去关注两人:“那我先出去了。” “等下。” 傅文州伸手将他的会议纪要拿过来,放在孟希面前。 孟希不明就里,捏起那文件瞻仰一番。 “专心点,宝宝,让关助教教你,会议纪要该怎么写。” 傅文州还贴着他,一点都不嫌累,说完,甚至抬起眼皮瞥向办公桌前直愣愣站立的关毅。 关助不知该作何反应,闻声便开口,按照他的命令,真地跟孟希分享起工作经验来。 孟希脑袋使劲低下去,根本没心思听,实在想将傅文州胖揍一顿。 “行了,你出去忙吧。” 男人似乎发觉了孟希的窘迫,等待关毅的气口,直接打断。 门轻轻关闭。 “宝宝,你……” 啪—— 傅文州刚张开嘴,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他面露震惊,缓缓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右脸。 孟希收着力道,没什么疼痛的感觉,若真让傅文州回味一下,只能说有点痒。 “回你座位上去。” 孟希怒喝。 男人腮帮子动了动,听话地坐回去,目光从始至终定在他身上。 昨天确认关系,今天就挨了巴掌,这进度像是坐上火箭,傅文州眸色晦暗,嘴角竟多了一抹看不真切的笑意。 可等孟希瞧过来,他又臊眉耷眼地装委屈:“我就是想说,让你照着他这份,润色一下。” “以后在别人面前,不许这个样子。”孟希喝了口已经不烫的咖啡压压惊。 “为什么?你不是我男朋友吗?” 听到傅文州这话,孟希差点呛到,捂住嘴巴转头看了他一眼。 “起码、起码在公司不行……办公室是神圣的地方,不是拿来乱搞的。” “原来跟自己男朋友也叫乱搞么。” 傅文州小声嘟囔一句,不大高兴地抱臂。 孟希没再理会他,开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傅总相当不悦,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什么都不干,伸手拿出手机。 光明正大地摸鱼。 更甚的是,他还掏出一盒薄荷糖,咔嚓咔嚓地嚼。 “你好吵。” 孟希一夜之间胆子大得像老虎,在这屋里,他本来也算是大王,抬脚冲傅文州椅子腿踢两脚。 傅文州敢怒不敢言。 中午,他托关助给两人定了餐,孟希把笔记本端到他面前。 男人瞧了眼他立在自己旁边的身影。 “傅总,请过目。” 这时候倒挺客气。 傅文州放松倚着靠背,略略扫两眼——“就这样吧。” “那我去打印出来吗?” “不用,就这个,原原本本地拷下来,发给楚逸。” 男人徐徐说道。 孟希听清楚他的话,不免怔愣: “嗯?” 关助再度敲门,来送盒饭。 场景倏地转换成了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吃午饭。 “你只管发给他,他会明白的。”傅文州解释上一个被意外打断的话题。 “哦。” 孟希啃着排骨,商业斗争里面的弯弯绕绕他搞不懂,只知道听傅文州的话就好。 阮星辰说得没错,他的确就是个恋爱脑。 但,恋爱脑未必就是件坏事吧? 孟希挑开眼皮望向一勺一勺喂自己喝汤的傅文州。 “这汤润肺的,多喝点。” 他张嘴,一勺一勺喝下去。 “对了,”傅文州抽出几张纸,给他擦擦嘴角:“下周末,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好地方。” 傅文州执意卖关子,孟希也就懒得问,专注于吃菜,饱了以后,他把刚才精心编辑好的会议纪要传输到手机上,返回沙发躺着。 待了片刻,男人也吃好了,冲着沙发上没骨头的人开口: “要是困了,你就去隔间睡一觉。” “隔间?” 孟希来了兴致。 董事长办公室有隔间,他只在小说里听过,没想到还真有。 “怎么没听你说过?快,带我去看看。” “前几年工作忙的时候,都是睡在公司里,后来就没用过几次了。” 傅文州优雅地擦擦嘴,把餐盒收拾到袋子里,起身。 孟希跟在他身后,推开一扇暗门。 “喔!好神奇!” 男人听着他的赞叹,按下灯光开关,屋子里的摆设便展现在眼前。 蛮普通的一件房,有洗手间,有张床和桌子,外加衣柜,仅此而已。 唯一的亮点是,床很大,容纳两人足矣。 可傅文州只让他睡。 孟希坐在床上晃晃腿:“你不困吗?” “还有些文件要处理,睡吧。” 傅文州忽而上前一步,半跪在地,把他的鞋子脱了下来,整齐摆在旁边。 孟希垂眸,对上他的目光,忍不住低头,亲了他右脸颊一口。 几小时之前,那里还留有自己的巴掌印。 第72章 爱人 确认关系后多久可以…… “喏, 手机给你,你自己去给楚逸发吧,我困了。” 孟希往床上一趴, 冲他摆了摆手。 傅文州接住他的手机,听到一串数字后, 低眸就见眼前的人已经合上双眼。 男人俯腰, 手指在他脸颊碰了碰,才转身离去, 把门轻轻一带。 他回到办公桌,宽大的掌心中托着孟希那小几号的手机。 手机本无生命,可一时间竟有种羊入虎口的即视感。 傅文州放松身体,朝后一仰,点开短信, 向楚逸发出去一个链接。 [未知号码:?] 男人顿时嗤笑一声,心道纵欲这么多年, 这楚逸是越来越蠢了。 过了半分钟小楚总才回复: [哪儿来的?] [傅文州现在一直让我参与会议, 他很信任我。]男人一个字一个字敲过去。 楚逸那边似乎顿了顿,像是不信——[你别被他骗过去,他那种人,哪里会用得上“相信”这个词?我那天还看到他往阮星辰的公寓跑, 当时很晚了,总不能是去聊天的。] 他字里行间带着浓浓的戏谑, 叫屏幕前的傅文州瞬间沉下脸。 [心理上的喜欢和生理上的喜欢还是有分别的, 我能感觉出来。]傅文州输入文字:[楚总可以不相信傅文州,不相信我,不过这明晃晃的项目计划就摆在这里,你试一试, 就算落空也没有损失。] [到时候就知道我究竟有没有用处了。] 楚逸没再回消息。 男人两指捏着手机,借助大腿面一蹭,小立方体便缓慢地绕了几圈。 孟希昨晚没休息好,如今躺在高级舒服的床垫里,睡了个天昏地暗。 这屋里没有阳光,也没钟表,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还是被刚进屋的傅文州喊醒的。 “几点了?” 他蹭了蹭眼皮,头重脚轻地爬起来,脑袋往傅文州肩膀一搁。 “三点半。” “哦……什么!” 瞬间,孟希眼睛瞪大了。 傅文州倒云淡风轻,拍拍他的背:“醒醒吧,睡太久对身体不好。” “你也知道啊!那怎么还不早点喊我起来?!” 他如今腰酸背痛,脖子貌似也落了枕,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在傅文州怀里化成一滩。 男人一条胳膊绕过他,也坐在床边,弯腰拎起他的鞋子: “开会之前打算叫醒你的,看你睡得这么香,没舍得。” 孟希看着他给自己穿上鞋,张嘴打了个打哈欠。 回到工位,孟希依旧摇摇晃晃直不起身,再度往桌上一趴,阖了眼。 傅文州摸摸他的脑袋: “别再睡了,去倒点橙汁喝。” “你去给我倒。” 孟希闭着眼摸到杯子,握住把手扔至他面前。 傅文州作势,要按桌子上的钮,显然是打算叫关毅来。 算你狠。 他咬了咬牙,抬起屁股,端着杯子朝外走。 一杯冰橙汁填满杯子,他立在茶水间,浅浅喝了口。 说实在的,他脑子还不算很清楚,从早上起床到现在,都有点晕晕的。 傍晚下班后,傅文州照常送他回家。 车程不长,男人同他聊着天,便听到副驾驶的嗓音一点一点变得微弱。 趁着等红绿灯时,他扭头一瞧,小祖宗居然睡着了。 就算昨晚一夜不睡,有了下午这几个小时,也不该这么困。 傅文州瞧见他红扑扑的双颊,连忙探出手去摸了摸温度。 烫得他手指一缩。 男人立马猛打方向盘,拐了个弯,去往药店。 孟希是被热醒的。 睁开眼之后,肚子才咕咕叫出声。 他只觉得头疼不已,脑袋一扭,啪嗒,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滑落在他脸上。 孟希抓起来拿到眼前,定睛一瞅,居然是个快化成水的冰棍。 “嗯?”孟希费力地撑开眼皮,没听到背后的脚步声。 傅文州慌张来到床前: “怎么样?好点了吗?快起来吃点东西,再把退烧药喝了。” “我发烧了吗?” 孟希温吞地眨眨眼。 “是,药房没有冰袋了,我没办法,就买了这个。”傅文州把他手里的冰棒袋子夺过来,又往他背后垫了个枕头。 孟希倚着床,脑袋朝一旁歪倒: “你再给我拿一个来。” 他话是稀里糊涂,却歪打正着,傅文州肯定不是只买了这一个。 男人起身,从卧室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门,拉出一层,里面竟铺满了柠檬味棒冰。 他不止拿了棒冰,还把点的外卖拎进去。 今晚来不及做饭了,孟希肠胃脆弱,不能直接吃药。 “来,吃点东西。” 孟希眼前恍惚一片,瞧向他模糊的身材轮廓,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冰棍,隔着袋子往脸上贴了贴,在傅文州没留神时便拆开,包装袋随手一丢,含进嘴里。 男人眉头猛跳,见他轻轻眯起眼:“好凉快。” 他瞬间气消了。 孟希用力吸吮两口,就把冰棍放下,打量着面前的餐饭。 清炖牛肋条、炒青菜、海苔炒饭。 “我想吃肉。” 孟希说完,便张开嘴巴。 这个要求叫傅文州唇角一勾,忙夹了一块软烂的牛肉送入他口中。 孟希咀嚼缓慢,腮帮子轻轻鼓动,咽下去,又张开了嘴巴。 傅文州巴不得他能多吃点,一筷子一筷子喂给他。 吃饱了饭,孟希身上的汗越出越多,脑袋反而逐渐轻盈。 “好吃。” 他连讲话咬字都滑着慢悠悠的长音,摇晃两下头。 喂饱了他的肚子,傅文州看着他把退烧药吃下去,将人放倒在床上:“毯子裹好,出点汗一觉醒来就不难受了。” 孟希从脖子以下被他团成粽子,很费力地钻出一只手,把他的衣角扯住: “可我睡着了会乱动,文州,你上床来抱住我,好不好?” 他鼻音浓重,眼皮压根抬不起来了,滚烫的指尖也握不住他的衣服,顺着滑下来,砸在床上。 孟希睡觉相当老实,也不知他是发高烧精神错乱,还是故意撒谎。 傅文州弯下腰,擒住那只手腕,送入毛毯里。 “我就睡在沙发上,过一个小时就来看你一眼,别担心,睡吧。” “嗯?傅……” 他被男人贴住前额压在枕头上,后脑勺陷在棉花里,孟希原本还想反抗,却没撑住,直接歪脖子呼呼大睡。 傅文州说是一小时来看一次,实则整个晚上他来来回回的脚步不少于二十趟。 孟希卧室里只开着床头的小夜灯,暖橘色的光映照出安然睡颜。 男人再度把手背放在他额头。 温度降下去了不少,紧蹙的眉头霎时间舒展开。 “哥哥!” 梦中的孟希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傅文州身形微滞,手臂在他胳膊环绕中变得僵硬,目光望向孟希翕动的唇: “看星星……陪我。” 孟希咂了咂嘴,喃喃出声。 男人霎时间大脑宕机,猛吸一口气。 黑暗中,他的神色幽微。 孟希这场顽固的感冒持续了好几日,他一直病恹恹的,上班就带个口罩坐在傅文州身旁,也不干什么正经事。 傅文州则不分昼夜地守在他左右照料。 可这样还是不够。 孟希长吁短叹,有些苦恼。 他都这么邀请了,傅文州怎么就是不跟他同床共枕呢? 这样算什么喜欢。 他求助于系统这本百科全书,却发现不管自己怎么叫,都喊不出来。 好像已经许多时日没跟系统联系了。 因为平时断联很平常,孟希又沉浸在爱情故事里,所以没在意,今天才发觉一丢丢不对劲。 但他依然没有继续纠结,主要是他一个小角色,也做不了什么,便在手机上输入: [确认关系后多久可以……] 在茶水间打出那几个字,孟希还有些许羞涩,余光四处瞟瞟,偷摸点了“搜索”。 第一条回答—— [并无统一标准,需经过双方感情衡量,水到渠成。] 孟希深以为然。 第二条——[三到六个月。] 孟希咋舌。 第三条随即弹出来: [半年。每个人对于感情的发展理解不同,接受程度也不一样,专家建议……] 孟希直接划走了。 什么三流“砖家”嘛,他们懂什么? 傅文州的一眼钟情起源于他刚进公司的时候,算来算去,也将近半年了。 而两个人第一次接吻到现在,也已经过去了许久,怎么想都该更进一步了呀。 孟希心里逐渐有了个谋划。 “嘿嘿……欸!” 他猛地回神,险些将咖啡弄撒。 关毅恰巧看到他,就是这幅景象,不免一头雾水。 而孟希眉飞色舞地路过:“早啊关助!” 关毅愈加迷惑。 这不是都下午了么? 两周时间飞驰而过,孟希兴高采烈地迎来了假期,还没忘记傅文州跟自己的约定,一早收拾好行李等男人来接。 傅文州仍是闭口不谈,把悬念留在最后一刻。 居然可以坐船! 孟希惊呆了一般,上上下下观赏着码头的豪华游艇。 行程两个小时,孟希隐约觉得有点晕船,也许是感冒后遗症,到陆地才舒服。 刚一下船,就有人来搬运行李。 孟希被这场面吓住,朝傅文州身边靠了靠,才抬起脑袋。 “朗田山庄。” 他念出匾额上的大字,眉毛一抬转头问傅文州: “这地方也姓傅吗?” “一个朋友开的度假山庄,平时都要预约,今明两天只有我们。” 傅文州揽过他的肩膀,轻轻道一句“走吧”。 才走出几步,便有人迎了上来:“傅兄!好久不见啊!” “老赵。”傅文州点点下巴。 两人便互相握了下手。 “这位是?” 赵君炎赵总眼神瞥向一旁的孟希,嘴角带笑。 孟希立马站得端正了些: “你好,我是……” 他启唇,却感受到傅文州重新搂住自己的肩膀,不由得身影一晃,当即磕在男人身上。 傅文州神色平静,朝赵总介绍道—— “这位是我爱人,孟希。” 第73章 蜜橘 傅文州,你给我等着! “孟?” 这个姓氏不常见, 让他只能联系到一家。 但碍于傅文州的面子,他并不打算深究,笑着伸出手: “嫂子很年轻啊。” 不知道傅文州的“爱人”和他“嫂子”这这俩称呼哪个让孟希更羞耻, 他微微低下头,刚打算探出胳膊, 却又被傅文州拉住手。 “进去聊吧。”男人这般说, 完全避免了两个人握手。 孟希浑然不觉,傻呵呵地贴在他身旁轻轻“嗯”了一声。 赵总却了然, 意味深长地勾唇。 不愧是傅文州啊。 对自己的东西,统统都要打上印记,独占欲强之又强,不许旁人碰一碰的。 “好,请。” 赵总手一摊, 便将两人迎了进去。 傅文州订的是一套四人独栋小院,两张双人床, 两间卧室, 睡他们俩绰绰有余。 孟希走马观花地转了转屋子里,面对窗外的山景,难得有些失望。 说好的情侣周末呢?傅文州该不会要跟自己分房睡吧? “看什么呢?” 男人手往他后背一搭。 孟希抖了下,忙转过头:“这里风景还不错。” “嗯, 所以带你来,是不是好地方?” 傅文州从身后把脑袋搁在他肩头。 孟希那边的肩随即下压, 脸一侧, 冲男人耳朵边开口: “我饿了。” 正值中午,庄园里准备的饭也正好出炉。 孟希得知两个人这顿饭要跟那位赵总一起吃,又有点不怎么高兴。 他咬住筷子埋头吃饭,不怎么在意他们之间的谈笑风生, 可偏偏上菜时,厨师还要对每一道菜进行长篇大论的介绍。 桌上的每一盘,大厨称之为“料理”,都是今日山庄农场中新鲜采摘的食材烹饪而成,绝对的原汁原味。 孟希尝了一根小白菜,撇了撇嘴巴。 就是很普通的小白菜嘛,这里瞧上去格调蛮高,实则不也就是农家乐? “待会儿我要跟赵总谈些事情,让人带你在这边玩一玩。” 傅文州凑近他,这般说道。 原来如此,主要是为了谈工作啊。 孟希默不作声,低头把肉片夹进嘴里嚼两下,才抬起眼皮瞥向他。 傅文州更凑上来些,几乎要亲到他唇边了,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再一哄:“乖,我这边完了事马上就过去。” “知道了。” 闻声,男人摸了摸他的后颈。 孟希身子往前挪一挪,神色淡淡。 傅文州怎么能这样呢? 把自己当个布娃娃一样逗弄。 他不喜欢被陌生人领着到处走动,自己偏偏又是个路痴,拿着地图三百六十度调转几次,还是看不大懂,只能去了住处附近的橘子园。 橙红色的小灯笼缀满枝头。 孟希眼睛一亮,抬腿踏足眼前小径。 他好像是初次见橘子林,但采摘的经验,之前团建时已经有过。 那时候摘的是樱桃。 一颗饱满的蜜橘轻轻一抖,随即从枝叶间落入孟希手中。 沉甸甸。 孟希剥开橘子皮,捏下一瓣丢进嘴里,咬破,酸甜的汁液蔓延味蕾深处。 他忍不住揪起眉头。 收回之前贬低这庄园的话,他由衷地点点头,心中称赞——种的橘子还算有滋味。 孟希丢进嘴里第二个橘子瓣,却倏地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上次摘樱桃,那晚也是他第一次和傅文州睡在同一张床上,时间呼啸,竟过了这么久。 今天,他必然要重现当日的辉煌。 傅文州,你等着我! 孟希兴致高涨,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流连于果树间,挑了成色外观最好的,摘下来七八颗,带回房间。 他把橘子一个个摆在桌上,时而变换排列方式,忽然灵光一闪,迅速扭头进了卧室,打开行李箱。 傅文州回来得不早,太阳落山,他刚进门,随后晚饭就被推了进来。 “宝宝?” 男人目光在室内幻视一番,以为孟希还在外面贪玩,正打算给姓赵的拨去电话确定一下方位,腰上猝不及防地多了两条手臂。 孟希环住他的腰身,脸在他后背蹭蹭,软得不能再软了:“文州……” 傅文州握住他的手腕,转过身来,瞧见他身上单薄的背心的短裤,眼睛瞪大: “干什么呢?忘记自己感冒刚好了?穿这么少不怕着凉?” 他说完,便脱掉自己身上的外套,将孟希一裹。 面对他的魔鬼三连问,孟希却觉得不痛不痒,甚至笑眯眯地往男人怀里钻。 “屋里是恒温的,我没感觉到冷啊。”他手臂收紧。 “你要是怕我冷,就抱紧一点嘛。” 他抿着嘴巴眯起眼,笑得甜美温和极了,很具有蛊惑性。 傅文州低头,眉头微皱,脚步往后趔趄,半推半就地被他压倒在沙发上。 怀里的人把两条大腿搁在他膝盖,手掌按住面前的胸膛,撑起脑袋,吧嗒亲上他右脸。 然后转头,吧嗒又往左脸亲一口。 傅文州脑袋朝后一仰,神智有些不大清晰,孟希找准机会,又往他下巴上落吻,再然后,瞄准了视线中微微颤抖的喉结。 男人瞬间坐直身子,钳住他的两只手,把人按在大腿上,故作严厉表情: “闹什么?” 孟希瘪了瘪嘴,仍是不害怕。 “一下午不见,我想你了。”他再度把脸贴上他颈窝,鼻尖蹭着傅文州的脖子。 傅文州起身,手臂挎在他膝弯,就这么将人拎了起来,往卧室走。 孟希闭上双眼,心脏剧烈跳动,还有几分小紧张,隐隐一些期待。 下一秒,他坠入轻软的床垫之中,整个人稍稍一弹。 奇怪,体温并没有升高的趋势。 孟希猛地睁开眼,却见傅文州衣冠整齐站在床边: “换上长袖睡衣,出来吃饭。” 傅文州留下这句,转头就走,走得决绝。 孟希气坏了,使劲咬了咬唇,套上全套的睡衣睡裤才出门。 又是勃然小怒一下。 傅文州看到他穿得暖暖和和才放心,冲来者勾勾手。 孟希中午吃了不少,下午还填进肚子里好几颗大蜜橘,现在一点都不饿,便没吃主食。 “吃这么少?” “嗯,我有心事。” 听到男人问,孟希就长吁短叹地回答。 傅文州似乎猜到了一二,却闭口不谈,没打算追问。 而孟希拉住他的手:“你不好奇吗?卧室的床这么大,感觉完全能睡下两个人呢。” “我订的就是双人床。” 傅文州道。 “哦,那双人床单人睡,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了呀?如果咱们两个只睡一间的话,阿姨是不是就可以少打扫一间的卫生?” 孟希继续循循善诱。 傅总不为所动,喝了口水。 “傅文州,今晚我就要跟你睡一间。”眼见层层铺垫无用,孟希只得单刀直入。 “我晚上要工作,会吵到你。” 傅文州总算正面回答了。 孟希却听不进去,气冲冲开口: “你白天工作晚上也工作,那究竟叫我来这里干嘛?” “明天陪你,肯定陪,但今晚上确实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你听话,好好睡一觉。” 孟希就不是个听话的乖孩子,他愤然离席,回到房间甩上门。 傅文州紧接着便叹出一口气,手掌握拳,使劲在眉心压。 夜里又下雨了。 毫无征兆的雷阵雨,闷雷滚滚。 孟希本就翻来覆去睡不着,听着外面的雷动,更是两眼睁大,连助眠效果极强的雨声,也只剩下噼里啪啦,听起来格外令人烦躁。 他裹上毯子,踩着拖鞋晃荡到房间对面那扇门,抬手叩一叩。 傅文州缓慢地拉开门,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孟希眼睛红红的,缩成一团,略微抬起下巴仰视自己。 “文州,我害怕。”语气也很柔弱。 弦外之音同时在傅文州脑海响起——“我能和你睡一起吗?” 男人似乎束手无策了,脑袋上当即升起白旗,利落地弯腰把人抱起来,锁上门。 孟希一来,傅文州再也没什么心思工作,合上电脑,与之一同躺到床上去。 “这下舒服了?闭上眼睛快睡吧。” 傅文州抬手,替他掖好被子。 孟希一开始还搂着他的脖子,男人却捏住他的手送进被子里。 这样的场景,好像无法再进一步了。 孟希已然心满意足,从本来面朝傅文州的姿势,翻了个身。 没有借助系统的力量和任何帮助,他靠自己的不懈奋斗,终于拉近了和男朋友的进度。 哪怕只是一小丢。 孟希内心喜悦,五官都跟着放松下来,又被他的气息所笼罩,不知不觉就入睡。 他熟睡时,脸蛋往臂弯里一埋,像个小蜗牛。 傅文州察觉到他和缓的喘气声,便轻轻挪动过去,自背后把他搂住,嵌入怀中。 男人鼻子压在孟希后颈处浅浅闻嗅,张了张嘴再度闭上,舌尖划过牙齿,仿佛分泌着唾液。 这些日子孟希胖了不少,又从不锻炼,肚子圆滚滚软乎乎的,估摸着体脂率极高。 傅文州专注地享受身体与他相贴的每一寸触感,男人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孟希,鼻子一皱,做了个史无前例的奇特噩梦。 有人拿着一根烧得通红的滚烫大棒子追杀他!有好几次,那铁棒都碰到屁股了! 孟希慌张逃窜,一蹦三尺高,倏地看到了那杀手的面容。 居然是傅文州? 睁开眼,孟希还在大喘气,不知何时,睡觉的姿势已经变换为平躺,而身旁傅文州的一条胳膊横在他小腹之上。 或者描述准确些,应该是傅文州侧卧,身子紧紧靠着平躺的孟希。 不对劲。 孟希有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梦不是都醒了吗?怎么烫烫的大铁棒还在? 他不禁缩了缩屁股。 第74章 公布 你好色我贪财 第一次睡眠计划宣告失败。 翌日, 孟希少见地赖了床,昨晚还是侧躺入睡,经历一夜的睡姿变换, 由背对傅文州,到平躺, 如今不知怎么, 正埋在男人怀里。 傅文州的领口被他一只手拽着,露出前胸一片肌肤, 孟希的额头便贴至其上。 男人其实早就醒了。 心里想着是怕打扰孟希的美梦,实际上,傅文州手掌搭在他单薄后背,更万分贪恋这一刻。 孟希对他不设防的样子,让他心头难免泛酸。 “如果你全部都记起来, 还会像现在一样爱我吗?” 傅文州手背贴上他的脸。 孟希腮帮子便动了动,不知道在做什么梦, 竟然扬起眉头“嘿嘿”乐出两声。 男人瞧他的表情, 也跟着扯动嘴角,动了动,幅度却不大,终究是没笑出来。 他俯下身, 把怀抱里的孟希揽得更紧:“别离开我。” “哥哥……” 孟希紧攥着他的领口。 “哥哥在呢。”傅文州深吸一口气,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低头朝孟希眉间亲了亲。 嗡——嗡嗡—— 床头柜上的手机发出震动, 傅文州忙转头瞥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挪动手臂。 看到屏幕上的备注,他眉头一跳,望向被子里安慰睡着的孟希, 倒退几步走出门。 “妈,怎么了?” “文州,你在哪儿呢?”徐眉女士温润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傅文州一大早上听到母亲的声音,很惊讶,同时却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家。” 他这谎话刚撒出口,就听徐女士用方言的语气词“哎呦”一声:“不至于骗妈妈的呀,我都知道了。” 傅文州舒出一口气,暗道果然。 “赵君炎这个大嘴巴。”男人无奈。 “不要怪人家赵总啦,是我想跟姐妹们去他庄园约个沙龙喝下午茶,结果听说有位大富翁,财大气粗地包了一整个周末。” “他应该不清楚我不知道的,稍微一问就暴露了,倒是你,瞒爸爸妈妈瞒得好厉害!什么时候谈上的呀?哪家的千金?才多久就带人家出去同居,这可不太好呀!” 母亲在那头喋喋不休,傅文州不由得抬手抚上额头:“不是你想的那样,妈。” 徐眉女士压根听不进去—— “怪不得呢,我给你找的那些相亲,你都不愿意去,原来早就心有所属了,快中秋节咯,把小姑娘带回家让妈妈看一看嘛。” “不是小姑娘。” 傅文州终于说出实情。 母亲貌似愣住了。 “男、男孩?”她难以置信,再度确认道。 傅文州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嗓子。 徐女士喃喃启唇: “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没注意到什么苗头啊。” 傅文州青春期时,他们夫妻俩满心扑在亲生儿子身上,但兄弟两人形影不离,也不至于察觉不到,要是…… 徐眉突然握着电话呆滞住。 “没什么苗头,妈,我的喜欢无关性别,认准了就是他。” 他话音刚落,身后卧室的房门忽地咔搭打开了,孟希晃晃悠悠踩着拖鞋往这边飘,一头栽倒进他胸前: “你怎么在这儿啊,我还以为你又走了……” 孟希趴在他怀里哼哼两声,眼都没完全睁开,压根没注意到他在打电话。 傅文州伸手把人肩膀环住,平静地对沉默下来的母亲开口:“就这样吧,妈,你好好休息。” 他等徐眉女士挂了电话,孟希这边却仰着头,下巴压在他胸叉骨上,满脸惊讶。 “你……我不知道你在打电话。” 他霎时间想撒开手,傅文州却迅速俯身回抱他:“没关系。” “程太太听到我的声音了吗?” “她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还邀请你中秋节回家过。” 孟希听觉还未完全恢复,盯着男人嘴巴一张一合,身体骤然僵硬起来。 “什么?!”他两瓣嘴唇构成了圆润的O形。 傅文州与之分开些距离,只是手指仍攥着他的手臂: “怎么,你不愿意吗?” “不,也不是,但我……这也太快了吧。” 孟希语无伦次,仿佛心情一瞬间转变交替了数十次。 “都睡在一张床上了,你还在纠结这些?” 傅文州压低眉毛,眼眸阴沉地盯住他。 这算什么呀。 孟希不由得在心里抗议。 裹着被子纯聊天和同床共枕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好不好! 傅文州比自己大这么多岁,真是徒长年纪。 他一撇手,眉毛皱起来,嘴巴也一翘:“要去程家?” “你父母真的会认可我吗?” 孟希想到曾经有幸目睹过的程家庄园,有些发怵。 “为什么不认可?” 傅文州当即反问,表情十分不理。 貌似是在质疑,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他。 他应该忘记了初次见面时,对孟希是如何嫌弃的。 “咱们两个差的太多了嘛,外人一看就知道,你好色,我贪财咯。” 孟希耸耸肩膀。 傅文州捏两下他的脸,丝毫不生气,转身坐到沙发上,用旁边的固定电话叫餐。 美好的周末一眨眼就飞到脑后去了,孟希再次踏入工作日,居然有些害怕中秋节的迫近。 还没享受恋爱,就要见家长了,实在是让他不敢相信。 假期前夕,他去楼下咖啡厅买三明治,竟接到了孟令韬的电话。 “喂?” “你在哪儿?”对面上来就是一句。 孟希摸不着头脑,如实回答:“上班啊。” “你们那儿附近有个咖啡厅,我就在路边的灰色X5里。” 什么叉舞? 孟希迷茫,朝咖啡厅外张望了一眼。 “先生,您的餐好了。” 店员出声打断他的思考。 孟希忙转过头: “哦,好,不用打包袋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点开与傅文州的聊天框,发消息给这位大老板,光明正大地要旷工。 [文州:哦?] 看来男人也在摸鱼,居然回复得这么快。 [我大哥来公司找我,不知道什么事。] 孟希又发过去一条。 而傅文州再次迅速回应——[谁是你大哥。] [孟令韬啊。]孟希似懂非懂。 [文州:那就直接说名字。] [文州:见他干什么?让他滚。] 看到这两句话,孟希一惊,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被人魂穿了: [什么呀,反正我已经报备咯,他跟楚逸有关系,也是我亲哥,有血缘的,哪能直接让人家滚?] 他手里握着三明治,发出最后一条消息,便将手机揣进兜里,推开咖啡厅的门,目光向街道两边扫视,确实瞧见一辆灰色车。 孟希迟疑片刻,走上前去,从挡风玻璃往里望,瞧见了后座孟令韬的半张脸。 他半信半疑地凑近,见后排车窗下降,孟令韬看向自己: “上来。” 孟令韬说完,孟希便磨磨蹭蹭地坐了进去。 他还没坐稳,孟令韬立马开口: “楚逸跟你联系了吗?” “嗯?他为什么要跟我联系?”孟希被问得一呆,却也没露馅,装傻充愣。 “这小子,也不知道打算干什么,联系不上了。”孟令韬瞧上去有几分懊恼:“就不该信他,这人还真是六亲不认的狠角色。“ “是么。” 孟希尴尬地端坐在他身旁,只得稍稍充当一下捧哏。 但车内就司机和他俩,孟令韬很难注意不到他: “你给他发个消息,问问他滨江那边打算怎么办。” “啊?”孟希露出突然被点名的无助:“我没带手机呢。” “你出来买东西不带手机?” 孟令韬两手交叉,怀疑地望向他的三明治。 “有员工抵用券嘛。” “不过就算我给他发消息,他也不一定回啊,孟总还是想别的办法吧,上次榆州那件事后,我们也再没联系过了。” 孟希突然这么一提,孟令韬霎时间不说话了。 半晌,他才重新启唇: “那就这样吧,我看也是用不上你,中秋节记得回家里来,爸有事儿要交代。” “哪天?” “中秋节,你说是哪天?”孟令韬用看傻子一般的目光对准他的神情。 孟希忙摆摆手表示自己还没那么蠢:“我是说,能不能前一天或者后一天,中秋小长假呢,我那天要跟傅文州去程家。” 等听明白孟希表达的什么意思后,孟令韬刹那间一抬眉,眼神也变为惊异。 “什么?去程家?!去程家干什么?” 孟令韬顿时坐直身体。 “他说程太太知道我们的事情了,想见我。”孟希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他不敢去看孟令韬的脸,不用想都知道,对方的表情肯定很滑稽。 孟令韬却猛然像是听不懂人话一样,或是不可置信,再度追问: “知道什么事情?” “我们谈恋爱呀。” 孟希眨眨眼睛,没有忍住上扬的嘴角。 这样讲出来,感觉好甜蜜哦。 孟令韬手掌撑住额头,琢磨了半天,才把脑袋里零碎的信息拼凑成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话: “这个中秋,傅文州要带你见家长?!” “对呀。” 到底谁是傻子? 孟希疑惑了,自己刚才第一遍的时候不就告诉他了吗? “上次我们去朗田山庄的时候他说的。” “他还带你去了朗田?就你们两个?” 孟令韬吃惊到已经没有什么别的消息可以让他掉下巴,除非现在告诉他,孟希怀了傅文州的孩子。 也许是信息量太大,孟总的脑袋看上去应当超负荷了,闭了闭眼,竟倏地一声笑出来。 “我们孟家要跟傅文州结亲了?”他像个疯子似地开口。 第75章 酥饼 “我这辈子,只会爱他一个。”…… “不、不是啊, 这还八字没一撇呢。” 孟希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眼皮重重一跳,赶紧摆摆手。 恋爱的话, 亲亲抱抱,甚至更进一步, 都可以。 但结婚, 孟希可是想都不敢想。 孟令韬显然不是高兴,或者说, 不止局限于高兴,激动过后,脸上好几种复杂情绪交织。 他食指和拇指分别按在嘴角两侧摸了摸,眼中带着思考: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这两个人, 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孟总沉浸于自己的精明谋算中,以致孟希被他完全晾在了一旁。 孟希垫垫三明治的重量, 吞了吞唾沫, 不知道现在拆开包装来塞嘴里吃,孟令韬会不会把自己撵下车? 那岂不是正好! 孟希手指刚剥开一个角,孟令韬突然扭过头: “你美什么呢?还真觉得傅文州会跟你结婚?你爱上他了?” 他好像霎时间换了人格,眉毛揪得能挤死蚊子。 “你可少做点美梦, 还真以为他喜欢你?你一个小私生子,就算美如天仙, 海市漂亮的千金小姐多了, 他怎么可能非你不可?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看不明白?” 他这几句逻辑混乱的胡言,倒误打误撞地戳中孟希的痛处。 孟希本来就傅文州忽然之间的态度转变和表白保持怀疑,心里七上八下的,这样被孟令韬挑拨, 似乎多了一层迹象。 “什么事?” “城门失火,池鱼遭殃。他们两个掰手腕,孟家挤在中间,不过是一枚摇摆的棋子。” 孟令韬回过头,眸色忽明忽暗。 孟家全组上下的重担,都落在他一个人肩膀。 这样的高压中,他能保持正常的理智就很不容易了。 孟希不禁垂下眼睫: “有人会拿自己的感情做赌注吗?爱与不爱,也能欺骗?” 他声音清亮,响在车内。 孟令韬惊异地瞥向他,半晌,噗呲笑道: “天真。” “我倒是希望他是真心爱你,爱的不得了才好呢,只是这个人的城府心机,超出你的想象,你要是还拿我当哥,就听我一句,小心些,别让他给利用了,到时候被耍得团团转。” 孟希从他的豪车下来,双脚踩在地面上,竟然有些不大真实的感觉。 他拆开三明治包装,张大嘴咬了一口,仰着脑袋,看向头顶的天高云淡。 若是往日,他必然不会把孟令韬的话放在心上,更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可如今,孟希有些动摇。 傅文州对他做过最亲密的举动,也就是接吻了。 可近期的次数也不算多。 莫非男人不像自己一样,喜欢一个人,就痴迷于和对方身体触碰吗? 不会的。 唯一的理由便是,没那么喜欢。 孟希耷拉下脑袋,眼神黯淡了不少,三两口解决掉三明治,被噎得直梗脖子,包装纸塞进垃圾桶,转身回到公司大楼。 傅文州待在办公室,一动没动。 孟希走过去,坐上椅子。 “他给你说什么了,脸色这么差?” 男人开口,惹得孟希一愣。 他从门口走进屋的这段时间,傅文州连眼皮都没抬,甚至现在还是低着下巴,怎么看到自己脸色差? “也没什么,好像楚逸自从在剧组那次回来,就没再跟他通过气,他有点不安。” 孟希靠着椅子背喝了口水。 “狡兔死、走狗烹。”傅文州道:“他早该知道这个道理,不过楚逸还没有利用完他,目前应该不会抛弃孟家。” “嗯,他还想通过我联系楚逸,我拒绝了。” 孟希接着刚才的话说,有气无力,言语很平淡。 傅文州不免瞧了他一眼。 两人都没说话,沉默片刻,孟希才装作无意地轻轻启唇: “爱一个人能表演出来吗?” 傅文州手指捏在文件纸页的衣角,表情看似不在意,有一说一的样子——“电视剧里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情,不都是演出来的么,表演,或许要比真正的爱更容易些。” 比如楚逸对你,便是虚情假意伪装的爱。 男人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 孟希却撇了撇嘴角,此后缄默不语。 中秋节当日。 尽管傅文州再三告诉他不用紧张,孟希还是早上六点就睡不着了,在床上打几个滚,终究爬起来。 他看着自己昨晚搭配好的衣服,此时又觉得有点别扭,拉开衣柜门。 站在一把把衣架面前许久,孟希犹豫不决。 倏地,他听到一声消息提示音。 [文州:下楼吧。] 孟希视线朝屏幕左上角一瞥,居然都八点了! 他语音回复傅文州一句稍等,立马冲进浴室洗漱。 男人开门进来的时候,他刚刚换好衣服。 “怎么,起晚了?” 傅文州接过他递来的外套,袖子提起来帮他往身上穿。 孟希勉强撑着面部肌肉,苦涩一笑,打了个哈欠。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因为见男朋友的父母很紧张所以一大早起来纠结穿衣两个小时导致迟到? 也太丢脸了。 孟希换上鞋子,匆匆拉上他出门。 程家那宅院离市区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孟希没想到今天会是傅文州亲自开车,茫然坐进副驾驶。 男人随即塞到他手里一份早餐: “把安全带系好。” 孟希还晕乎着,食不知味地往嘴里填早餐。 他在车上无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傅文州聊天,侧着身歪倒在座椅上,脸朝男人。 傅文州中途手酸,右胳膊搭在中央扶手台上。 孟希不经意一瞧,无意间看到了他手腕处的疤。 貌似是察觉到了孟希的视线,傅文州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到别墅区时,已然快至中午。 佣人来开了门,跟随傅文州的车一直停到房间。 “少爷。” 他向傅文州问候一句,目光好奇地转至副驾驶下来的人。 什么大腕,居然要傅大少爷给开车门? 孟希瞬间局促,都不知道下车该先迈哪只脚,而下车后看到佣人的惊讶眼神,更是拘谨,连傅文州的手也不抓着了。 两人并肩上石阶,进门。 迎面便望见徐眉女士。 孟希却没有想象之中的紧绷,反而仔仔细细地观察起程太太的模样。 看得出对方是精心打扮过的,黑色连衣裙上,还搭了一件棕色披肩,瞧上去端庄华丽。 岁月从不败美人。 孟希好像一瞬间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可,与他的心情大相径庭,程太太见到来人,面部表情忽而变得僵硬。 明明嘴角仍是勾着,甚至弧度都没有变化,却叫人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笑意。 女人的目光从孟希身上转移到他身旁的傅文州,除两人之外,再无旁的身影。 这下不信也得信了。 徐女士实在想象不到,傅文州精心挑选的对象,居然是孟家的那个私生子。 上次他跟孟令韬登门,程母还是有印象的,当时文州好像不怎么看得上他啊。 “妈,中午好。” 傅文州领着孟希走近: “就您自己在家吗?爸呢?” “哦,老宅那边有些事情要办,你爸他过去了,要晚上才能回来。”程母极力不表现出异常,可目光依旧忍不住往孟希身上飘。 见状,傅文州开口缓和僵局——“我介绍一下,孟希,我的男朋友。” 他跟母亲说完,又搂住孟希的肩膀,低头在他耳边说道: “宝宝,喊妈妈。” 孟希睁大眼睛,转头瞅向他,满脑袋问号。 看男人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孟希便重新望着程太太: “妈妈。” 好奇怪的感觉。 孟希胸口忽而汇入一股暖流。 而程母眼角都抽搐了一下,良好的修养使她没有做出什么更夸张的诧异表情,只是满怀不解地看了眼傅文州,才道: “我们是不是早就见过了?孩子,看你很眼熟。” “我跟我大哥前不久来拜访过一次,为了递送请柬,这次登门,又叨扰您了。” “这倒没什么,别站着了,过来吧。”程母保持微笑,转头吩咐:“刘妈,把上茶,还有今儿上午做的点心,也拿来些。” 点心? 孟希霎时间支起耳朵,随着那位刘妈手捧点心盘走来,鼻间萦绕一股清香。 “桂花酥饼?” 他眼睛都亮了,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程母倒是有些诧异:“你吃过这点心呀,这可是刘妈自创的手艺呢,尝尝。” 得到允准,孟希也就不再故作矜持,直接上手捏了一块,掰开送入口中。 酥脆的饼皮混着香甜桂花蜜,简直不要太美味。 孟希喝了口绿茶缓解甜腻。 程母垂眸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总觉得似曾相识,不由得陷入沉默。 “看来今年桂花开得不错。” 傅文州冷不丁开口。 徐女士回过神,孟希也抬了眼。 “是啊,最近雨水多。”程母瞟向落地窗外:“说起来,这几年的桂花树一直病歪歪的,本来我都不抱希望了,未曾想今年可以开得这么好,足足做了三大罐桂花蜜,以前恩恩最爱吃……” 她思绪飘荡,情不自禁地说多了话,当即闭上嘴。 程母瞧了一眼傅文州的脸色,又用余光扫过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还在美美吃点心的孟希,不由得叹出一口气。 “文州,你过来,我有几句话要跟你单独说。” 傅文州起身,离开前手背还抹掉了孟希嘴角的点心碎屑。 孟希同他交换一个眼神,乖乖坐在客厅没动。 “怎么回事,文州?他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你该不会是为了逃避相亲,所以故意找来这么一个……” “妈,别这么说。” 傅文州正色道: “我很爱他,我这辈子,只会爱他一个。” 这样决绝的态度令程母惊讶不已。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傅文州竟然还是个痴情种。 “你是被他迷惑了吧?你没谈过恋爱,被这样漂亮的小男孩哄骗倒也正常,孟家本来就是一团烂账,这个私生子又能好到哪里去?他是不是贪图你的名誉地位,你能看清吗?” 程母苦口婆心。 就一个孟希,比他物色的那些千金小姐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如果你真的喜欢男孩子,妈妈也可以往这方面给你找,但你千万不要所托非人了再后悔。” “我已经三十三岁了,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爱的是谁,我也没那么容易被迷惑。” 傅文州坚定地说下去: “而且,妈——他不是孟家人。他很快,就要和我们成为一家人了,他是程家的人。” 第76章 跟随 好好哄着你家男人。 徐眉顿住了。 她一直知道这孩子性格倔强, 却初次听到傅文州这么坚决又疯癫的话。 “你……”程母一时间语塞,把头撇向旁侧,不经意用余光注意到了身后踌躇不前的刘妈—— “什么事?” 她扭头问道。 刘妈便连忙回答: “太太, 饭已经备好了。” “先吃饭吧,妈。”傅文州顺坡下驴, 抬手扶住母亲的肩膀。 程母叹了口气, 见他略显疲倦的模样,也只能说: “罢了罢了, 先吃饭吧。” 孟希浑然不觉,还在客厅捏着纸巾擦手指。 他知道快到饭点,没敢多吃,两块桂花酥饼权当开胃。 傅文州走到沙发前,握着他的手把人拎起来:“吃饭了, 来吧。” “嗯嗯。” 孟希把手缩进他掌心,乖巧地点点头, 却又好奇, 凑到他身边:“妈妈跟你说什么了呀?” “一些琐事。”傅文州拉开椅子,手掌在他后腰一拍。 “哦。” 既然没展开来说,就是他不需要知道的,孟希明白。 程家的餐食具有浓厚海市风味, 摆盘精致,食材考究, 很符合孟希的口味, 打眼一瞧简直令人垂涎欲滴。 特别这一桌子,没有海鲜,也没有奶制品。 孟希的神经系统全部得到松弛指令,也忘记要约束吃相, 美美开动。 他忽然觉得有些温馨,这就是家的感觉吗?他还挺喜欢待在这里呢。 下午,程太太约的美容师到了,中秋假期,她能叫来人还真不容易。 借口是美容,可到了楼上的SPA室,她就掏出手机,给贵妇团发消息轰炸,群里一下子甩上去好几条长语音—— “姐妹们姐妹们,快出来,我这边有大情况!” 另一边,傅文州则陪着孟希四处转。 这房子太大,没什么转悠的必要,男人只告诉他:“我的房间在三楼,那层目前就有那一间住人,书房和爸妈的卧室在二楼。” 走近傅文州的房间,孟希才知道这并不是简单的卧室。 这一间房,不止有独立卫浴和工作室,甚至还有冰箱,都赶上他整个公寓大了。 孟希眼睛不自觉瞪大,看到那张巨大的床。 原来总裁每天清晨从五百平米的床上醒来,不是艺术加工啊! 他自己睡这么宽敞的床,却在孟希的公寓里屈居沙发之上? 孟希不由得心生一阵愧疚。 “今晚就睡这儿,委屈你了。” 傅文州手臂绕过他身后,摸摸他的胳膊。 不得不说,孟希听到他这话,是有些吃惊的。 还以为按照傅文州的作风,会把自己安排到客房去。 他不是很抗拒同居吗? 貌似是看出了孟希的心思,傅文州又解释:“客房没有这里舒服,床够大,就没必要……” “我知道的。” 孟希垂下脑袋,而后换上了傅文州为他准备的家居服。 男人便绅士一般合上门,守在外间。 门再度打开,孟希探出脑袋。 尺寸稍稍大了些,他手脚被包裹在长袖长裤里,可爱的不得了。 两人脚前脚后回到客厅,孟希站在客厅旁的中空区域往上望,庞大的水晶吊灯自顶层垂下。 “走吧,带你出去透透气。” 傅文州勾住他的手,把人带出门。 虽然秋意已深,院子里仍是绿意盎然,周围的树木,一眼便能瞧出来是经过专门人修剪过的。 孟希鼻子一动,嗅到了桂花的味道。 而径直的花房处,还有成团成簇的月季,再转头一望,孟希又惊叹连连: “哇,这是绣球吗?” “应该是吧,妈喜欢养花,院子每季种什么,都是她找人设计的。” “真好啊,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能有充足的物质条件支撑自己的爱好吧。” 孟希弯下腰,几乎把鼻子埋进花蕊中,笑得灿烂。 “那你呢?”傅文州盯着这样明媚的孟希,悠悠开口:“你的爱好是什么?” 孟希闻言,差点就不假思索地吐出那三个字,可猛地对上傅文州的眼神,嘴角一凝。 “我没什么爱好,哦,爱吃饭算吗?”他轻轻勾唇。 傅文州没说话,目光变了又变。 孟希便迅速扭过脸,继续低头赏花:“欸,你看那一朵好漂亮啊,颜色好独特,我要拍一张。” 下午气温缓步降低,孟希手指变凉,傅文州立马将他拉回室内。 程太太的美容还没结束,孟希开始觉着些许无聊。 傅文州坐在沙发上打电话,似乎在处理公务。 现在孟希的角色是小男友而不是秘书,自然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除了程父不在,他待了这许久,莫名感觉还少点什么似的。 大门忽而有了动静。 孟希以为是程父回家,立马警觉,但下一秒,他就看到近地面一团云朵棉花糖一弹一弹地闪现到傅文州脚边,然后撞了撞男人的腿。 “汪汪!” 小博美见主人不搭理,立马跳到沙发上。 傅文州忙着正事,调转他的身体方向,冲着孟希,自己则站起来,去了更安静的窗台。 果不其然,小狗雄赳赳气昂昂地踏着步子靠近孟希,仅剩十几厘米的时候,一个猛扑。 刘妈给他俩拿水果,看到这个场景眉头一跳,脸都白了,一句“小心”还没喊出来,却瞧他们家这位程牙牙小少爷,四只脚稳稳站在孟希大腿上,开始吐舌头卖萌。 孟希嘴巴微张,兴奋之情冲向大脑,忍耐不住地伸出手去抚摸小狗脑袋。 刘妈松了一口气,更多的是惊讶,她把果盘放下来,惊魂未定: “真是少见啊,牙牙很怕生人的,几乎只让家里的成员摸,就是宠物医生,也是跟她接触三年之后才不挨咬了。” “是吗?” 孟希不免惊奇,他怎么也联想不到,在自己膝头打滚的小白狗会有多凶残,还伸手把她抱起来: “那看来我们很有缘分呀。” 他跟小狗玩儿了一个下午,到晚上,程父回家。 程父见到他,神情倒十分平静,或许是因为妻子提前打了预防针,也或许是纯粹不怎么在意。 双方只是互相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听到傅文州让他喊自己“爸爸”时,程父才稍稍展露出一些意外。 晚餐更加隆重,孟希食指大动。 餐桌上他们一家人聊几句有的没的,他便只顾着吃,偶尔对程母夹过来的菜表示感谢。 他好像并没有察觉到一顿饭的暗潮汹涌,肚子吃得溜圆。 在楼下待了一会儿,傅文州便同他一起跟父母道晚安,离开了气氛凝重的客厅。 俩人前脚刚进电梯,徐眉立马打了丈夫一下。 “诶哟,这是干什么?” 程父不明就里。 “你还好意思玩你的手机,刚才在餐桌上,这么一句话都不说?” “我说什么?”程父疑惑:“你啊,现在人家年轻人豆浆就自由恋爱,想跟谁在一起,那是孩子的事儿,你跟着瞎掺和什么?再者说了,文州这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分寸。” “他再大也就是个毛头小子,这孟希瞧上去像缺根筋似的,真是让人看不清路数。” “你就非得把人往坏里想吗?我倒看这孩子蛮不错,很懂礼貌,吃饭也喜人。” 程母直叹气,心想更缺根筋的在这儿呢,当即不言语了,气冲冲地上了楼。 孟希在豪华按摩浴缸里舒舒服服享受了一次泡澡,冒着热气从浴室走出来,脸颊红扑扑的。 “你去洗吧。” 他笑了笑,跳到床上平躺下来,快要陷进床垫里。 浴室水声响起,孟希抱着被子滚了几圈,忽然想到那天孟令韬的话,不由得脊背一凛。 趁着傅文州还没结束,他赶紧拿出手机,给孟令韬发去消息: [我明天还要回家里吗?] [不用了,好好哄着你家男人,有事我会告诉你。] 对面磨磨蹭蹭,半晌才发了这么两句。 孟希看着屏幕上“你家男人”四个字,越盯越脸热,便立刻把手机丢开,脑袋降落枕间,两手交叉搭在肚皮上,抬头盯着天花板。 傅文州关掉淋浴,毛巾抹干净身上,穿好睡衣来到卧室。 床上的人已然入睡,睡得还很端庄,像是等待被亲吻的睡美人。 “宝宝?”他轻轻唤一声,孟希并无回应。 男人拿遥控器调暗室内灯光,也躺了下来,手臂撑起身体,低头,贴到他额头亲吻:“晚安。” 可惜孟希今晚睡得一点都不好。 都怪晚上多喝的那两碗汤,他凌晨就被憋醒了。 然而,从厕所走出来,孟希霎时间觉得睡意全无,便打算出去透透气。 傅文州之前说,程父程母的房间不在这层,那应该不会打扰到他们。 他这般想着,推开门,循着记忆朝走廊尽头的露台花园走,在那儿说不准能看到楼下的鲤鱼池。 孟希兜兜转转,还真找到了位置,但上前碰到把手,才发现连接露台的玻璃门已经上锁。 他便立在玻璃门旁看了一会儿月光夜色,觉得困意席卷,便转身离去。 壁灯幽暗,回去的路总不会比来时坎坷,然而孟希却意外地失去了方向。 他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手掌扶着墙一点一点摸索,却来到一处刚才未曾造访的地界。 这里一扇双开的大门紧闭,一根红绳环绕在两个把手上。 在这样的深夜,显得有些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他也未曾注意到—— 几步之外的阴影中,有双漆黑眸子正密切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知道跟随了多久。 第77章 蛋黄 “我早就疯了。” 孟希皮肤微凉, 搓着胳膊兜兜转转,终于返回傅文州的房间门口。 其实那间上锁的房,他依稀能猜到原来是谁住着的, 也因此,这么夜黑风高的时候, 他不太敢逗留。 傅文州睡得踏实, 就是身体位置似乎挪动了些,脑袋几乎要压住孟希枕头。 他小心翼翼地爬上床, 盯向男人面朝自己的脸。 孟希双腿跪在男人身旁,忽而心血来潮,谨慎地伸手,把他的胳膊抬到眼前。 指腹掠过那长长凸起的一道疤。 孟希唇瓣抿起,再度摸到他掌心, 那里如出一辙的,还有一条更短的疤痕。 普通人日常生活中,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伤口? 除了自裁, 孟希想不到其他任何方式。 可,傅文州在自己心里,亦或在海市所有人心里,都是天之骄子。 有什么事情, 会导致他有了轻生的念头呢? 难道是在小时候? 之前男人酒醉,曾经向孟希讲过他艰苦的童年。 孟希眉头轻蹙。 自己一颗小苦瓜, 居然还心疼起他来了, 将脸凑上去,抵开傅文州弯曲的手指,蹭了两下。 他躺下来,怀里依旧抱着傅文州的手, 不知不觉便进入梦乡。 傅文州倏地睁开眼。 他的瞳仁在黑暗中依然炯炯有神,亮得尤为吓人。 被孟希抱在怀里的手指微动,在咫尺距离的脸蛋上捏了捏。 天空染了一点白,但太阳还没出来,周围静谧非常。 傅文州用气声自言自语,透出一股毛骨悚然: “你是不是记起什么了……为什么我现在感受不到你在想什么……” 他一字一顿,紧紧盯着孟希的脸,像是要把人吃进去似的。 可惜,呼呼大睡的小猫半个字都没听见。 早上八九点钟,傅文州才缓缓醒来,还没睁开眼,便下意识摸摸床边。 已是冰凉一片。 而他的身体,从昨晚自己那一侧,已经移动到了孟希的领地,甚至快要掉地上。 傅文州连忙坐起身,手指掐了掐眉心,稍稍缓过神,便进了浴室。 来到楼下,男人立在一旁,瞥向客厅里的两人,略带惊讶。 孟希竟然在跟程太太聊天。 “妈,早。” “文州起来了呀。” 程母冲他微笑。 而傅文州打完招呼,就径直走到孟希身边:“怎么起这么早?” “我睡得够久了呀,我想着你昨天开车那么长时间,就想让你多睡会儿的,就悄悄下楼待着了。” 傅文州像是开了自动跟踪一般,也没什么正事儿了,就跟在他屁股后头。 徐女士看到他这幅样子,简直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早餐吃泡饭。 孟希坐了下来,和其余人吃饭的方式却不大相同,伸筷子夹了几块剪短的油条沾了酱油,丢进饭碗里,然后是萝卜干、肉松。 程母一直瞧着他的动作,直至他把咸鸭蛋白丢进自己碗里,蛋黄则嫌弃地给了傅文州,才坐不住了: “你这吃法还真独特啊。” 孟希刚搅和完,吃进去一口,听到她说话,咕咚咽进了肚子里,垂眸看向碗里乱七八糟的一团,卖相确实不怎么好。 “我一直都是这么吃的。” 他下意识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愣住了。 自己什么时候吃过泡饭? 程父忍不住抬眼,瞧见他碗里的不明固液混合态,也是一愣。 “不吃鸭蛋黄的人,我就只见过两个,你算一个。” “还有谁呀?” 孟希问出口,又瞬间后悔。 程母表情明显发生了变化: “恩恩也像你这么吃。” “……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孟希忙放下了勺子,有些无措。 傅文州拍拍他的手背:“没事,不是你的错。” 他这态度让程母略微瞪大了眼。 文州对恩恩的感情不比他们夫妻少,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 徐眉女士的眼神落在孟希身上,转换为审视: “恩恩从小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大学的时候为了做慈善,还去自学了手语,可老天爷偏不肯厚待他。” 孟希立马愣住了。 手语? 傅文州就是看到他在病房里打手语之后,才有了第一次的接吻。 而现如今,孟希慌乱发抖,男人紧紧握住他的手。 程父总算开口:“吃饭呢,又说这些做什么。” 不大愉快的早饭扯下帷幕。 程父吃完便上楼去了书房,傅文州刚要问孟希要不要看电影,就被程母叫到一旁。 傅文州显然有些疲惫。 “又怎么了么,妈?” “我知道,你在热恋中,我执意拆散你们,你心里不痛快,可你该清楚妈妈的苦心呀。” “我一直都清楚。”男人平静回答。 “我去查了查孟希的底细,居然发现这个人在国外连书都没读完,被退学了,根本就是头脑空空的酒肉之徒,我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货色进程家的门。” 程母这还没说完,压低嗓音,手指按在他胸口处: “甚至他今天,他的一举一动都好像在刻意模仿恩恩,你看不出来吗?吃咸鸭蛋只吃蛋清,想用这种方式拉近和我们之间的距离?得到我的肯定?可他分明没见过恩恩,肯定是孟家的谋算,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徐女士说完,不由得浑身冒冷汗。 傅文州却仍平静无比。 “妈,有些事情,不必想得太复杂,或许不是像,他就是呢?” 他浅浅开口,却叫程母霎时间怔住,眼神都直了,双唇微微颤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在说什么?” “老天爷用另一种方式,让恩恩回到我们身边了,这不好吗?” 傅文州单手插兜,目光投向窗外摇曳着的桂花枝,面无表情的脸色下暗藏可怖的疯癫。 程母嘴巴微张。 “你疯了?”女人瞪大了眼珠,语调骤然提高。 傅文州听着她震惊的反问,居然轻笑出来: “我早就疯了。” “如果当年跟恩恩订婚的人是我,现在就不会这样。” 男人抬手,指腹抬起,触碰到玻璃,似乎在隔着窗户摸外面的花。 徐眉女士如遭雷击,浑身上下的骨头过了一遍电,险些有点站不住,脚踝晃动。 傅文州察觉到,连忙侧过身子去搀扶她,却被揪住衣袖,毫不留情地挨了个巴掌。 这是意料之中的。 几年前,他就应该受母亲这一巴掌。 “他可是你弟弟。”程母颤栗不止,深呼吸几口,掌心火辣辣地疼。 傅文州一动不动,脸上的掌印渐渐显露。 “是啊。但你知道吗,当时我高考完,他上考场之前,亲了我一口,说喜欢我,想跟我读一样的高中,一样的大学,让我等他。” “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恩恩是我的弟弟,带坏他,是我的责任。所以我只能选择做个胆小鬼,躲到燕都,躲得远远的……可结果呢?” “这八年来,我每一天都在想,如果当初我能有现在的名誉和地位,是不是就能好好把他保护住。” 孟希在三楼娱乐室自己玩桌球,他学着电视里的样子,趴俯在台球桌边缘。 忽然,温暖的胸膛贴在他后背。 “嗯!” 孟希肩膀一挤,傅文州贴在他耳边开口指导,十指相扣,一杆入洞。 他还没来得及欢呼,傅文州便起身:“去换衣服吧,咱们该走了。” “去哪儿?” 孟希下意识问道。 傅文州接过他的球杆,缓慢启唇:“哪儿都行,只要离开这里。” 男人面色不大好,情绪也有些低落。 但其实,孟希觉得这一天一夜在程家待得还蛮舒服,今早的小插曲除外。 导致他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是以傅文州男朋友的身份住在这里,而且程母还有极大的可能不怎么喜欢他。 傅文州是跟程太太闹不愉快了吗? “我都听你的。” 孟希乖巧贴在他身旁。 男人很受用,抬手揽住他的肩膀,脸在他头发上蹭蹭: “我们去过二人世界,好不好?” “好好好。” 孟希无奈却甜蜜,侧过头冲他微笑。 傅文州带他跟程家父母作别,下一秒就上了车。 大少爷依旧亲自驾驶,孟希这回没睡觉,看了会儿动漫,又转头瞧瞧窗外。 行驶路线逐渐偏离了他公寓所处的街道。 “去哪儿呀?” “回家,从今往后,你跟我住一起。” “哈?” 孟希不禁猛然扭头转向他。 这人说得平淡,竟一点都没事先征求自己的意见。 “可我没有换洗的衣服,洗漱用品也……” “这些都不需要你担心,我们在一起了,你搬过来,不是正好吗?何必再多加一笔租房钱。” 傅文州如此说道。 欸? 孟希眼神闪动,距离被说动尽差一步之遥。 傅文州直接开进地下车库,不由分说便将他带回家。 上次来的时候,他都没有换鞋,而今日,傅文州蹲下身,拿出一双崭新的兔子拖鞋,然后手指微勾,解开他的鞋带。 “来吧,小主人。” 傅文州牵住孟希的手,带他熟悉房子。 孟希仿佛进了大观园,对这里的装修风格满意至极,移步换景,很快就将一层逛完。 “上去换件衣服,晚上想吃什么?” 傅文州把他领到楼梯口。 “我想想吧。”孟希正在思索,脑袋轻轻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楼梯下的一间小屋。 他不免疑惑地歪头,直直望过去。 男人住处如此宽敞,实在没必要把平方利用率提升到这么高呀。 所以孟希便问道: “那个房间是做什么的?” 傅文州眼皮都不抬,拉着他往楼上去。 “杂物室而已。”男人只轻飘飘回答一句。 孟希点点头,心里却仍有疑虑,再度低头往下瞥了一眼。 第78章 霸道 今天有亲我吗? “走吧。” 傅文州揽住他的肩膀, 把人强硬地带上楼。 这两层楼的设计井井有条,一楼主要是厨房客厅健身房酒窖,以及两间客房, 看上去并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而楼上则是他的私人领域,书房、卧室、影音室。 孟希被他牵住手, 被迫参观了男人的卧室。 评价是—— 宽敞的房间, 居然没有一丝一毫人类生活的痕迹,甚至于比客房更像客房。 浴室中, 每样东西都被收得整整齐齐,还全部是两份。 电动牙刷、漱口杯、毛巾…… 孟希未能来得及吃惊,又被他拉着走出浴室,进到衣帽间。 傅文州有衣帽间这件事,就让孟希思考了许久, 一看装潢,风格高贵奢华, 正对面, 便是巨大的镜子,占满整面墙。 “过来。” 孟希还站在镜子面前侧过身照,闻声扭过头,抬眼, 看到傅文州拉开衣柜的滑轨门。 花花绿绿的衣服随即映入他的眼帘。 这些样式和尺码,显然不会是男人平日穿的那种。 他往衣柜角落里看, 属于傅文州的黑白灰服饰堆在一起, 只配占三分之一的地盘。 孟希下意识伸手,指尖从衣架上挨个掠过,像是在服装店挑选衣物: “这都是给我的?” “还喜欢吗?”傅文州问道,对他上一个问题, 已然默认了。 “为、为什么?” 孟希有些茫然无措,眨了眨眼睛。 傅文州从容勾唇:“给我男朋友买点漂亮衣服,还需要原因么?” 闻言,孟希脸上霎时间露出些许害羞。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啊。” 全套的生活用品和衣物,连床上枕头都有俩,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傅文州是早有预谋。 之前还楚河汉界,睡一张床都要孟希三请四请的人,怎么如今反倒这么热情了。 孟希心里只觉得怪异,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傅文州,究竟是不爱他,还是太爱他了呢? 不论哪种,似乎都脱离了健康恋爱关系应该有的正常步伐。 他正深陷摇摆与苦恼中,又被傅文州搂住: “还有一件事。” 男人在孟希身后,双臂将他腰身环绕。 孟希被他拥着一步步迈开腿,布偶娃娃似地走向书房。 到这里,孟希才真切意识到他企业家的身份。 书房的双扇门竟安装了指纹锁。 傅文州拎起他的手,把孟希右手大拇指录了进去。 他操纵孟希的右手握住门把,大拇指腹刚好按在识别区,咔哒一声,稍稍用力便拉开了门。 入目,格调立马转换为古朴典雅,如同误闯某位老干部的办公室。 看来对青松的装修安排,傅文州还是收敛了些。 孟希第一眼注意到面前的那闪着金光的办公桌,瞧上去十分有分量,而后,他的目光又瞥到身侧的书柜。 房顶子多高,这书柜便有多高,密密麻麻全塞满了,汗牛充栋。 傅文州松开了一直搂抱着他的手臂,孟希身上貌似瞬间钻进丝丝清凉。 他就在孟希的注视下,毫不遮拦地开启一扇暗墙,在保险箱上点了点。 孟希看到男人像是拎猪肉一样,把那厚厚摞起打包好的小本小卡砸在桌子上。 用砸一点也不过分,孟希想,如果这是他伸手去拿,重量恐怕会让自己的胳膊脱臼。 “这些,是我全部的固定资产。” 男人小臂垫在顶端,好整以暇地垂眸望向他。 孟希没有傅文州自己想象中的吃惊,他只是两眼呆滞,视线从那一沓东西收回,看向男人:“这么多?” 论斤称都得有不少钱吧。 “宝宝,这是我的诚意。” 孟希听他这般说道: “你是不是也要展示一下你的诚意?” 男人抬手,将他的头发捋了捋。 傅文州很爱动手动脚,孟希都习惯了,可这个问题…… “什么诚意?” “跟我一起住。”傅文州立马回应——“那个房子,里面所有的一切,都当做过去式吧,我会替你处理掉。” “但我的衣服都还在……” “从现在开始,你只能穿我买的衣服,用我买的物品。” 傅文州两手攥住他两只软乎乎的手掌,俯下身逼近。 孟希脸蛋朝后稍稍一躲,竟忍不住笑了: “你好霸道。” “是。” 傅文州并不否认,面对面拥他入怀,紧紧抱住。 孟希听到他在自己耳边低声念叨,仿佛什么咒语: “不要离开我。” “好了,你干嘛这么患得患失的?” 孟希摸摸他的脑袋,像是安抚一头大型犬,似乎不大理解犬类的情绪。 有豪宅可以住,还不用他交房租,又能跟傅文州黏在一块,孟希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拒绝? 应该是傅文州这种金字塔顶端的人,对他锱铢必较的省钱心态不够理解。 “我饿了。” 孟希拿出拿出杀手锏,眼巴巴的抬眸望向他。 多愁善感的男人立即接收到信号,主厨身份转换得很快,换好衣服,我去给你做饭。 傅文州在他左边太阳穴亲了一小口。 孟希脖子一缩,舒服得眯起眼睛。 男人为他准备的睡衣都是同一个特色,舒适且可爱。 他每次情感动摇时,傅文州好像都能准确察觉到,然后给他一颗定心丸。 孟希走出衣帽间,又在他卧室里逛了几圈。 叮。 手机响了。 一条短信过后,随即便是电话呼叫。 孟希盯着屏幕上显示的陌生号码看了一会儿,总觉得有些熟悉,最终才接通放在耳边:“喂?” “傅文州带你去程家了?” 是楚逸。 这种不加任何问候开门见山的聊天方式,不会有别人。 “是,怎么了吗?” “他到底犯什么癔症了?还是你给他下了降头?” “拜托楚总,咱们是合作关系,你有必要这么贬低自己的合作对象吗?” 开什么玩笑,他青春活泼,明明是傅文州占了便宜,对自己爱不释手的,今天还主动上交财政大权。 只是这些,都不能告诉楚逸。 但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傅文州不能爱上自己吗? “呵,”楚逸哂笑:“我这可是夸你呢,这么有本事,孟家真是烧高香了,你比你爸和你哥都有出息。” 孟希神经大条,没听出他话里的讥讽。 楚逸继续说下去: “我需要你办件事情。” 终于说到正题了。 厨房排烟系统做得太好也有弊端,比如孟希现在,就闻不见厨房热火朝天的饭菜香,走下来才依稀嗅到。 傅文州这房子里有保姆间,他本人却不像经常请阿姨的样子,对煎炒烹炸这些事得心应手。 孟希两手臂撑在岛台上,欣赏着他忙碌的身影。 男人都没问,他就把刚才楚逸的要求和盘托出。 傅文州没说什么,但孟希心思琢磨,他肯定已经有谋划了。 孟希脑细胞不够用,现在有且仅能考虑一些情情爱爱的问题。 既然都已经同居了,那身体上的更进一步,是否可以提上日程了呢? 孟希一开始其实对这些事情不大了解,后来通过浏览器的AI问答学到不少,便犹如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一发不可收拾。 带有“科普”意味的影片,他看不下去,就找了几篇描写详尽的小说来看。 有一本在论坛上连载,作者称是他的现实经历,字字真情实意,很有画面感。 孟希看得面红耳赤。 代入另一个主角是傅文州,感觉就更加奇怪了,让他浑身发热,却又想发笑。 这种东西,实践出真知。 他俩如今白天晚上地腻在一起,可除了轻微的肢体接触,便是偶尔亲一亲,也好像不怎么深入。 孟希心情不好,连带着工作态度也懈怠了,冲傅文州从始至终都是一张冷脸。 几天过去,男人似乎都没有察觉。 两个人沉默地坐在办公室,孟希手机上突然来了条消息。 他瞥了眼屏幕,看到“文州”俩字,有点疑惑。 离这么近,还发什么消息? 孟希按捺不住,还是点开来看了。 傅文州居然给他发了个动画表情,一只小猫跪在地上,举起手里的玫瑰花。 下一条估计是在他看手机时傅文州才发过来的—— [文州: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孟希不免抬了抬眉毛。 男人还蛮上道的嘛。 [对啊。] 傅文州继续回复: [能不能给点小提示呢?] [不能!]孟希严词拒绝:[你什么事情做错了都不知道吗?] 他余光留意着傅文州的反应,只见男人紧皱眉头,满脸的纠结,手在鼻子上摸了摸。 这次,他半晌才回答: [请宝宝批评指正,下次我决不再犯。] 孟希看到他一本正经发来的两行字,差点破功笑出来,只得清清嗓子,保持冷漠神态。 [今早上我下车的时候,你有亲吗?] 他俩同车上班,每次傅文州都要专程在公司门口停一停,先让孟希下来,自己则开到地下车库。 这是孟希要求的,作为员工,他得牢记守则上杜绝办公室恋情的条例,起码有了,也不要被抓现行,傅文州可是老总,倘若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上行下效,可怎么办? 那自己岂不是成了祸水了? 孟希刚把编辑好的文字发出去,就感受到傅文州起身。 男人两手撑住他座椅扶栏,没怎么费力就把孟希连人带椅子转向自己。 孟希手里还握着手机,未曾想傅文州就这么突如其来地俯身,用力的一个吻压下来。 他一惊,手机都丢了。 傅文州的攻势太猛烈,口干舌燥,宛如久旱逢甘霖,整个身子都倾下来。 孟希还在惊讶于他居然在办公室里亲自己,两手便已然攥住他的袖子,快要被压进椅子里。 恍惚间,他轻阖的眼皮弹开,蓦地瞳孔放大。 他貌似感受到了傅文州的动情。 第79章 烧香 我想见见你。 孟希大脑空白一瞬。 这个反应是他最想要的测试结果, 可真被抵住时,孟希又有些慌乱,毕竟这还在公司。 他咬了傅文州一口, 两手朝男人胸前猛推,挣脱开禁锢: “你……待会儿要是有人进来了怎么办?” 孟希视线飘忽, 红艳艳水光欲滴的唇落在傅文州眼里, 似乎变了味道。 “没有我的同意,谁敢随便进来。” 傅文州说着便探出手去, 指腹在他嘴角按了按,缓缓直起上身,单侧挑眉,呼出一口气。 “那也不行啊,影响多不好。”孟希瘫软在椅子里, 半晌才抬起胳膊,手背蹭过嘴唇。 男人两只眼睛毫不移动地盯着他, 自然不会错过他的小动作。 “怎么, 我很让你拿不出手?”傅文州再度俯下身,两掌压住椅子:“想叫我给你当地下情人?” “啊?你说什么呢……” “如果我不是你的员工就算了,我们是上下级,作为老板, 坚决不可以作这种不良表率。” 孟希抬眸对上他的眼神,遮掩下两颊绯红, 随意地整理一下衣服。 傅文州不言语, 慢慢收起双臂,倒退两步坐在办公椅上—— “是你要我亲的。” “我什么时候……在公司里不行,要公私分明的,这儿只能是工作的地方。” 孟希把自己的椅子摆正, 颇为心虚地垂下目光,至于傅文州看不到他的另一边嘴角,已经高高勾起。 男人起了反应,哪怕只感受到短短一秒,也够孟希惊讶。 他表面上不动如山,其实早就暗潮涌动。 原来从始至终都不止自己在挣扎,傅文州对他是有感觉的,心理、身体上,都是有一点点的吧。 “不想挨亲,就不要撩拨我。” 傅文州说道,平静地握住钢笔,在指尖缓慢摩挲。 这根钢笔瞧上去的确昂贵,孟希早就知道它价格不菲,但着实有些旧了。 孟希的思绪被钢笔勾走,又自己慢慢悠悠地乘着风跑回来。 “文州,我在公司里跟你说话,安全吗?” 孟希悄咪咪挪动屁股,搬着凳子靠近他,轻声问道。 男人侧目,看到身旁多了的小挂件,暗道刚才的话完全是白讲。 “有什么安全不安全的?你想说什么?” 孟希想到自己曾经那么拙劣的手段,都能把窃听器装进来,感觉这里也没那么密不透风。 于是,他挺直腰板,收拢双手团住他的耳朵,把嘴巴凑上去: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能。” 傅文州都没往下问,一口答应下来,被他呼吸热气拂动的皮肤又烫又痒。 他好像根本忘记了自己刚才的义正辞严,说什么办公场所神圣不可侵.犯之类的话。 孟希一愣,没想到他点头这么干脆。 “想要什么?”傅文州见他迟迟不语,才开口发问。 “我不是要买东西,我又不缺什么。” 他吃喝拉撒都在傅文州家,被伺候地极妥帖,几乎别无所求。 “就是,你认不认识许玉容?一位女歌手。” “怎么了,找她什么事?” 傅文州翻开手中文件,随口问问。 孟希将胳膊肘搭在他椅子的扶手上,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启唇: “我母亲的死有蹊跷,其中的秘密,她可能知道。” 傅文州手腕一顿,随即朝他看过去。 孟希没再看他,而是接着徐徐解释——“但她对我好像有些不信任,所以我感觉,孟家一定脱不了干系。” “我的身份在其中夹着,是不是太难办了?” 他是在问傅文州,又似乎是在问自己。 “你打算怎么做?比如,我来当中间人,替你办?” 傅文州试探地征求他的意见。 孟希却只道: “我就想弄清楚真相,谁也不愿意稀里糊涂地活着,对吗?” 他不是孟希,现在也已经傍上傅文州这株大树,原本理解的剧情,看似被全部打乱,好像也没什么理由去探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 可他做不到,明晃晃的蹊跷摆在眼前,还跟自己有关,他没办法置之不理。 “嘉艺的灰色产业,你一点都不清楚吗?” “我说不清楚,你会不会相信?”傅文州没有正面回答。 孟希想了想,摇动脑袋。 他不信。 “你不想说没关系,这里面有你的考量,你的计划我也理解不了,嘉艺这样一个家族企业,你猛然接手,估计也改变不了它内部的腐败。” 听到他的话,傅文州眸中闪过一丝惊异,略带欣赏的目光点在他头顶: “楚家跟孟家是一股绳,荣辱与共,可惜楚逸不明白这一点,孟令韬的父亲也不明白。” 傅文州的表述很奇怪,自己就在这里,为什么要说是孟令韬的父亲? 孟希来不及搞清楚这些,又听傅文州道—— “我找到她会非常容易,但现在问题留给你,如果真的证明孟家有猫腻,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此刻的确让孟希有些难以回答。 冷静片刻后,他开口: “你让她把真相说出来,我再做决定。” 问问自己的心,孟希实际上一直很清醒,清醒无比地一步步沉沦。 这棵姓傅的大树,又能为他遮风挡雨多久呢? 晚上回到家里,孟希回想到白天同傅文州那个激烈的吻,不免有些心猿意马,特意洗了香香澡。 男人现如今洗澡,都不跟他用一间浴室,房间里这个,完全归属了孟希。 他吹干头发盘腿坐在床上,盯住门口。 不多时,傅文州结束工作,披着浴袍从外面走进来。 男人一推开门,就看到这般景象,床上的小男友笑得恬静。 傅文州满身的疲倦迅速消散,脚步轻松,也加速不少。 他有一种初为人夫的幸福感,尽管两个人还没有走到那一步。 孟希今晚终于不像前几天那般冷漠地背过身去睡觉,反而在傅文州未凑近床边时就扑了上来。 男人忙半蹲下身接住他,与其一同倒在床上。 孟希头发都乱了,发梢贴在脸颊,由傅文州拨去一边。 但他自己甩了甩脑袋,手臂撑起上身,眼神朝下望向对方:”明天是周末哦。” 孟希倾身,半撅起屁股,两手和下巴都贴在他脸上。 “我想吃小馄饨,你明天早上给我做。”语气不是请求,是命令。 傅文州仰在枕头上,被他蹭得直迷糊,脑袋快冒泡了,哪里还会说半个“不”字。 “好,但你要早起一会儿,九点钟我去参加会议。” “什么会议?” “什么经济代表大会,这次不能带家属,你在家里好好待着,如果我中午回不来,会叫人给你送饭。” “我可以自己点外卖的,你不用担心我。”孟希摸摸他的下巴。 既然他明天有事,那今晚便再次泡汤。 那就算了吧,这种事情,水到渠成,实在急不得。 孟希也确实困倦难耐,当即软下身子,脑袋趴在他胸口上,扯过被子盖住两人。 “晚安。” 他嘴唇碰了碰男人的鼻尖。 翌日,孟希被闹钟叫醒,起床后已不见傅文州身影。 他下楼去,小馄饨温在锅里,还并未破皮。 一张便利贴粘在旁边: [没叫醒你,时间不够了先离开,馄饨多吃几颗,都是你的。手机会关机,有事可联系关毅。] 傅文州潇洒的字体挤在小小的一张便签纸上,显得极为束手束脚。 孟希没忍住轻笑一声,用汤勺把馄饨捞到旁边配好底料的碗中。 他还是头一回独自待在傅文州家里,比自己那间公寓大了十倍的房子,显得更加空旷,似乎喘气和脚步声都有回音。 吃完早饭,孟希坐在落地窗的沙发边躺一会儿,手机玩烦了,就起来在屋子里漫无目的地溜达。 鬼使神差地,他竟然又走到那个楼梯下的神秘小房间门口。 他喉结重重一滚,知道这样不对,可还是没忍住,手掌搭在了门把手上。 不出所料,是锁上的。 这房间蹊跷得很,孟希久违的好奇心被挑起来,弯腰把眼睛贴在门缝使劲往里瞅。 当然,什么都看不到。 但他拱拱鼻子,似乎嗅到一股香灰气味,就像是佛堂宗祠传出来的。 傅文州恨不得把“唯物主义战士”的木牌挂到脖子里,怎么会烧香拜佛呢?供奉祖先倒还有几分可能。 他正琢磨着,掌中手机倏地震动,可将他吓得差点原地蹦三尺。 “喂?” “小希?早啊,没打扰你吧?” 叫得如此亲热,孟希却一时间没能想到是谁:“没,有什么事吗?” “我来海市了,本是打算拜访一位前辈,结果人家临时出国,就想见见你,你有时间吗?” 听完这几句,孟希还是迷茫的,嗯.嗯.啊.啊地半晌没答话。 对方应该是意识到什么,轻笑一声: “我是袁铭,这么点时间就不记得我了吗?” 哦! 孟希恍然大悟。 原来还有这么一号人呢。 “抱歉啊,我刚睡醒,可能脑子不太清楚,今天我有时间的。” “那就太好了,我对这里不熟,只能麻烦你来找餐厅咯,我这就过去接你。正好,我前些日子去国外,淘到了一本绝版的漫画,一直想和你看,却找不到机会……” 那今天他还真找对时候了,孟希闲得很。 “嗯,好吧。” 孟希答应了,丝毫没怀疑对方来海市办公为什么要随身携带漫画书。 而袁铭已经陷入得逞的喜悦: “那你发我位置吧,我在金阳街附近。” 第80章 约会 满脑子都是傅文州。 孟希看了看温度, 从衣柜里找出一件半拉链的羊毛衫套上,下面是同色系的长裤。 翻找的时候,他意外发现角落有一抹颜色混在傅文州的衣服里, 当即伸手过去。 他抓着衣架将那一套偏运动风格的服装取出来,望向眼前的上衣外套, 白色主调, 胸前和两只袖子是藏蓝,袖子上还有几道白条纹。 胸前的校徽上写着——海大附属中学。 竟然是件校服。 会是傅文州的吗? 孟希朝自己身上比了比尺寸, 稍微大了一些,但也不像是傅文州的尺码。 难道高中生傅文州还没发育好吗? 他忍俊不禁,又把校服原原本本地放回原处。 下一秒,袁铭给他发消息: [我到门口了,门卫不放行。] [嘻嘻:你就在外面等吧, 我马上过去。] 他回了一句,扭头站在全身镜前照两眼, 才拿上手机转身走出。 离开楼里, 孟希恍惚想到,自己为什么要出来,为什么这般轻易就答应了跟袁铭吃饭? 实际上,他不怎么信任旁人, 可警戒心也实在不算高,只是一直不承认。 孟希想, 傅文州清楚知道袁铭对自己的心思, 而他们两个现在毫无进展,或许得用这种手段,让男人有点危机感。 这是孟希脑中排演的理想化状态,最差的结果, 莫过于傅文州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和谁约会。 孟希头发被细细清风吹拂,脑袋里只顾着神游,没注意脚底的路,绊了一下,抬头往前瞅,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小区门口了。 他正要给袁铭发消息,却忽而听到一声短促的鸣笛。 眼前一道阴影降临,孟希抬眸看到来人。 袁少今日是顺毛休闲风,与前几次见到的不大相同,孟希眯起眼睛辨认了好一会儿。 “怎么,不认识了?” 袁铭桃花眼一挑,勾唇笑道。 孟希忙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地也弯弯眼睛: “你这样显得好年轻,我不太敢认。” “我本来就很年轻,小希,我刚满二十一岁。” 袁铭冲他挤了挤眼睛。 孟希一听,顿时不乐意了: “那你怎么能喊我这个呢?我比你大两岁!” 他对这种论资排辈的事情其实并不敏感,但被一个小屁孩叫“小希”,也太奇怪了。 “好好好,那我喊哥总可以了吧?”袁铭无奈又纵容地咧开嘴角,带领着他来到车子另一侧,拉开车门:“哥哥,您请上车吧。” 被他这么甜甜地喊一声哥,孟希顿时腰板都挺直了,仰着下巴坐进车里。 袁铭开的什么车,孟希认不出来,他对这方面本来就没什么研究,只知道坐着没傅文州的车舒服。 不对啊,他怎么还在想着傅文州? 孟希觉得自己也太不争气了,身边有个大帅哥在,还对自己这么殷勤,他却一点欲望都没有,满脑子依旧是傅文州。 甚至他推荐袁公子来吃的店,也是傅文州曾经带他来吃过的。 纵然坐在了不同的位置,孟希仍有种时空错乱的即视感。 “你来点菜吧。”他冲袁铭说道,自己则倒了杯桌子上的薄荷水喝。 来这里真是个错误。 孟希正在心里懊悔着,袁少就把菜单递回他手中: “我初来乍到,对这里不大熟悉,还是你来吧。” 他身子前倾,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盯住孟希。 孟希深吸一口气,如临大敌般接过菜单,翻看起来。 上面的招牌菜,大多都是傅文州常点的,都是自己的最爱,倘若孟希有意避开的话,那也等于把自己爱吃的菜统统排除在餐桌之外,叫人怎么舍得? 他紧抿双唇,还犹豫地左右磨了磨,考试都没这么专注。 服务生碰上个不扫码点单的客人,耐心早已消失大半,见他磨磨蹭蹭半天没吭声,脸上僵硬的笑容快要挂不住: “两位先生,如果暂时没决定好可以再商量一下,有需要随时叫我好吗?” “不,我们考虑好了!” 孟希肚子也饿,赶紧叫住服务员小姐,干脆什么都不管,随便在招牌菜里挑了几道。 庆安离海市不算远,饮食习惯也差不了太多,看得出袁铭吃得还算满意。 但,或许是他的修养和礼貌使然。 孟希一开始认为跟他同桌吃饭自己会非常不自在,可意料之外地,并没有。 两个人共同话题简直数不清,加上袁铭风趣幽默,时常让孟希忍俊不禁。 “哎,下午想不想跟我去马场转转?”袁铭不知道几次放下筷子,弯起眼睛看向他。 孟希琢磨一下,眼珠转动: “马场?” “嗯,我从小就喜欢玩儿马,在庆安养了几匹,哥们跟我说,海市有家俱乐部不错,我一直打算去瞧瞧。” “但我不太会骑马呢。” 孟希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跃跃欲试。 之前跟阮星辰去剧组的时候,看到演员们拍戏都用真马,他还觉得特别帅,要是自己也能骑一骑就好了。 袁铭品出他的言外之意,忍不住乐了: “没关系啊,我是高手,我教你。” 孟希已经有了点兴趣,有听他继续道——“我还会叫点别的朋友来,不止咱们两个,你别担心会不自在。哥,来吧,反正今天是周末。” 他循循善诱,孟希马上就要松口,搁在桌面许久没动静的电话突然一震。 孟希眼神瞥过去,然后便匆匆起身: “抱歉,我接个电话。” 他握起手机,走到拐角还不够,还要接着往远处走,直到完全看不到袁铭,才接通。 “怎么这么久?又睡着了?” 傅文州懒洋洋的声音从听筒传进他耳朵,压根不像是刚开完一场机要会议。 孟希吞咽一口唾沫,站直了: “没,我在外面吃饭呢,没看手机。” 他说完,觉得自己不够硬气,连忙清了清嗓子。 “你有事儿吗?没事我挂了,我朋友还等我呢。”于是傅文州便听到他又这般添上一句。 男人顿时出声打断: “等等。” 孟希霎时间噤声,咕咚一下,喉结再次滚了滚。 “哪个朋友?”傅文州慢悠悠地拖着尾调:“阮星辰?还是……” 男人这种程度的凌迟把孟希吓个够呛,手一哆嗦,他就把电话挂了。 返回到位置坐下,孟希依然心有余悸,呼吸极无规律可言。 袁铭这个人精,瞟一眼就能猜到七七八八,不由得开口: “出什么事儿了?” “哦?噢……没什么,那个,我下午有空,就跟你一起去马场吧。” 孟希回答。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道理谁都懂,既然男人已经有生气的苗头了,那就得趁热打铁,干脆让这火烧得更旺些,才会有效果。 袁铭知道那是傅文州打给他的电话,原本以为计划要泡汤了,没想到居然柳暗花明,立马展露笑颜,又惊又喜:“那可太好了!我很荣幸。” 他太兴奋,眼睛垂了下去,没注意到孟希苦笑咬牙的神态。 孟希今天是随便搭的衣服,只顾着好看,不太方便运动。 好在袁铭准备了马术服。 “这套尺码买小了,意大利手工制作的,退掉又可惜,你试试尺码合不合适。” 孟希点点头,明显在走神。 他一直在想刚才跟傅文州的那通电话,心不在焉,自然也全然意识不到袁铭的处心积虑。 但孟希换完服装,戴好头盔,亲身来到马场以后,注意力瞬间被草地上飞跃的马匹夺走。 袁铭瞧见他两眼一动不动的状态,心想今天的每项活动似乎都进行得尤为顺利,照这个进度,没准今晚再哄一哄,就能吃到嘴里了。 孟希被他的笑声吵到,忍不住斜眼瞥了他一眼: “什么事这么好笑?” “想到一个笑话。”袁铭看向他,云淡风轻地开口:“听说以前在维也纳有个很有名的马场,很多人慕名前去,其中有位异常肥胖的先生,这天,他突然指着马场内一匹的驼峰,问管理员‘你们这里什么时候开始养骆驼了?’” 孟希眨了眨眼睛,听得相当认真。 “然后管理员回答:‘客人,我们从来没有养过骆驼,那是一匹马,它前几天被您骑完就变成那个样子了。’” 袁铭话音一落,孟希愣了愣,紧接着捧腹大笑。 “你也太逗了,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孟希抬手擦擦自己眼角笑出来的泪水。 袁铭倒没想到这个无聊的段子都能让孟希高兴成这样,瞬间得意洋洋,总觉得自己今天无敌了。 “没办法,人太优秀。” 他挑了挑眉,带着孟希往马厩去:“咱们先过去挑马吧,这可是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找到个投脾气的小马可不容易。” “是吗?马儿脾气这么古怪呀?不过那倒也是,我看电视上的汗血宝马,都是很难驯服的。” 闻言,幽默大师此刻反而被他逗笑: “汗血马虽然珍贵,但并不太适合马术竞赛,只适合表演,他们性格太奔放了,耐力又不足,倒不如温血马……当然,这仅仅是我的个人看法。” 他开始装起来,举手投足间便透出一股油腻,孟希还没察觉到这个转变,却下意识地收回眼神,再度投向远方。 “欸,他们拿着棍子干什么?不危险吗?” “那是在打马球。” “马球?”孟希同样只在古装剧里见过。 原来这种运动可以延续这么久! 他满眼都是羡慕,看到在马背上腾跃而起的身体,还有划过空中的球,一股自由放肆的爽感扑面而来。 孟希心脏砰砰乱跳: “好酷啊,我能学吗?” “马球可是项残暴的运动,要先学会走路还能跑,你还没碰到马呢。” 袁铭已经代入进他老师的角色里,说话都变得破有深度。 两个人便往里走,一路上,孟希听着对方入门级的讲解。 忽然,袁老师的言语骤然暂停。 孟希留意到他猛地顿住脚步,自己的步伐却因为惯性没能及时停下,又往前趔趄两步,刚要转头询问他怎么了,下一秒,头盔便撞在某处。 是硬邦邦的胸膛。 他惊慌失措地扶住头盔,同时抬起脑袋,看清楚来人的脸,呼吸险些停滞。 “傅总今天不是有会吗?怎么在这里?” 一旁的袁铭先张了张嘴。 80-90 第81章 口哨 “我不会对他手下留情的。”…… 若不是袁铭贸然出声, 孟希这个没出息的差点就不由自主扑到傅文州身上,现在蓦地站定,才发觉男人脸黑得像锅底灰。 他两指间勾住头盔, 身体在马术服的包裹下,显得肩更宽了。 孟希吞咽一口唾沫, 颇为迟缓地有了点害怕。 男人始终低眸盯着他, 身子一动不动,孟希抬起来的脑袋忽而往下耷拉, 把自己两只眼睛藏进头盔里。 “你不在庆安好好待着,三番五次跑到海市骚扰我的男朋友,你爸知道么?” 傅文州淡淡说完,倏地伸手,捏住了孟希的手腕, 强硬把人扽到自己身边。 “唔!” 孟希往前一倾,再次磕上他肩头。 这短短时间, 都两次了。 他顾不上男人还在生气, 竟下意识伸手给他揉了揉,嘴巴就在他耳旁,小声嘟囔:“痛不痛呀。” 袁铭此刻已经来不及惊讶于他这幅乖巧相,脑海被傅文州口中“男朋友”三个字占据。 这是什么意思?宣示主权? “傅总, ‘骚扰’这个词也太过了吧,我跟小孟先生就是正常的朋友关系, 周末出来玩一玩, 刚才他还说想跟我学打马球呢。” 袁公子抬起下巴,负手而立,轻轻笑出一声,但言语中明显收敛。 孟希根本没听见他的话, 一门心思地瞧着傅文州,忽然,男人扭过头,目光轻飘飘落在他脸上。 “你想学,怎么不来找我?” “啊?” 孟希懵懵地看向他。 傅文州便收回眼神,缓缓道:“找个业余的,也不肯找我?” 本来见两人打情骂俏,袁铭只是小小的不爽,现在被质疑骑马技术,倒气得直发抖。 “什么业余,傅总恐怕不知道吧,我在庆安马术协会,可是数一数二的骑手。” 傅文州对于他这番话,仅仅回复一声冷淡的嗤笑。 袁铭面子挂不住,心里都要火冒三丈了,还得笑脸相迎,双唇颤抖: “天气这么好,咱们碰到也是缘分,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跟傅总切磋一番呢?” 他眯起眼睛,等待傅文州的回答。 孟希却愣住了,刚才听袁大少爷的意思,对方似乎是高手。 而傅文州的实力自己并不清楚,男人沉浸于工作,假期还有各种会,忙得几乎脚不沾地,估计不常来这种地方,频率起码不会有袁铭高。 再者,身体方面,傅文州是健身不错,但毕竟袁铭比他年轻十多岁呢呀! “这,没这个必要吧,抱歉了袁少,咱们改天再约。” 孟希拉上傅文州的胳膊,就想转身。 可男人纹丝不动,只是侧目盯着他,手臂一扯,反倒把他人拽了回来: “怎么,怕我欺负他?” 喂?! 孟希不禁觉得男人不识好歹,自己明明是为了他着想。 “哈哈哈,傅总这么自信?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袁铭说完,笑脸便倏地收起。 傅文州头都没回,低眸盯着孟希的脸,见他安静下来,一味地咬着下唇,伸手搓了搓他的嘴角。 作罢,男人才缓慢转身: “你想怎么比?” “马术没意思,也不好分胜负,直接打马球好了。”袁铭环视四周,开口:“队员凑不齐,那就咱们两个一对一,也不用讲什么严格的规则,八十分钟,谁分数多,谁赢,怎么样?权当友谊赛。” 他这话说得漂亮,可论交友,自己父亲都不敢与傅文州称兄道弟。 “随你。” 傅文州平静回复道,手指轻轻弹了一下他的头盔: “我可不会对他手下留情的。” 男人这话是对着孟希说的,袁铭却听了个真切,又忍不住磨一磨后槽牙,转身走到场内准备。 孟希见傅文州戴上头盔,又有些不大放心,伸手拽住他: “你千万注意安全。” 傅文州点了点下巴,将他安置在场外观赛席。 管理员听到他们的比赛需求,当即清空了围场,其余人只知道傅文州,却不认识袁铭,每个人都很好奇。 “欸?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观赛席有人叽叽喳喳。 孟希则专注地盯着场内,不参与对话。 男人吹了声口哨,一匹栗棕色的矮马便被牵出来,毛发在阳光下发着光。 孟希脖子支撑不住脑袋的重量,连忙把头盔摘在一旁,甩了甩头发。 再往场内看时,他费力地锁定了傅文州的方位,男人翻身上马,好不威武。 傅文州架马溜了两圈,随着裁判员手一抛发球,场上氛围立即变得紧张。 本来的多人竞技就已经够残暴,他们两个居然也能打得这么热火朝天,不像是比赛,更似战争,挥舞着球杆直想往对方脸上锤。 如此风格猛烈又精彩的比赛,叫观众呼喊起哄不停。 “他们两家又没仇,还能为了什么,冲发一怒为红颜呗!” “你就放屁吧,这俩人抢女人?也就你能瞎掰出来。” “怎么不可能了?” 作为“红颜”的孟希听到这话,浑身鸡皮疙瘩直冒,忙迈开腿远离,凑到了围栏边。 沙地中飞扬的球好似要打到他鼻子那般近,孟希看得更加清楚,也同时意识到傅文州的实力。 两人不相上下,甚至傅文州的臂展更宽,挥杆也更有力,完全占据主导地位。 怪不得他那么拽呢,原来是有恃才傲物的资本。 孟希不由得举起手机,录制的时候,正巧记录下傅文州单刀直入来了个凌空抽.射,直接拿下比分。 他忍不住欢呼一声。 马背上的袁铭却无法淡定,全身已经湿透,慌乱地粗.喘着。 他之前的想法跟孟希一样,都未曾料到傅文州打马球的路子竟这么猛,明明有八十分钟,却丝毫不保留体力。 袁大公子只能换个法子,等待他体能消耗到极点时,再反追,目前零零碎碎见了几分,倒也没有落后多少。 孟希的心跟随时间一分一秒的消逝,也逐渐紧张起来,掌心濡湿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快到最后的关头,袁少有些着急了,他心想,就算比赛输,也不能自己丢脸。 于是,他抓紧缰绳,不奔着球,反倒操纵马首和马身朝傅文州的坐骑撞去。 孟希抓住栏杆,当即踮起脚,张大嘴巴,却一时间惊骇地没能发出声音。 他倒吸一口凉气,大脑几乎宕机。 而男人似乎早就预判到袁铭会来这一出,提前做好了准备,及时闪躲。 由于巨大的反冲力,袁铭身下的马匹失去平衡,他也被离心力重重甩出,坠落在地。 裁判立马发现,忙招呼其他工作人员去叫医护。 只有傅文州慢悠悠带着他的小马调转方向,极度轻松地最后一刻挥杆,又为自己加了分。 他跳下马来,地上那边已经围满了人。 袁铭在地上扭来扭去、打滚哀嚎的模样,一分真九分假,活脱脱一个绿茶男。 傅文州看穿一切的眼神淡淡撇过他,脱掉手套,抬起胳膊摘掉了头盔,直直往场外走。 而外面的孟希沿着围栏一路小跑地抵达入口,闯了进来。 他要是敢去心疼那个袁铭,傅文州想,自己马上就灭了袁家…… 傅文州咬牙,思维却在重击下断了弦。 孟希用力抱紧他,贴着男人的胸膛,扬起脑袋,笑容挤得脸颊两侧出了一对小括号: “你好厉害!” 傅文州面上反应出现一刹那的空白,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捕捉他的双唇一张一合。 “你都不知道,刚才我看到他撞你的时候,有多害怕,幸好你、嗯——” 孟希登时睁大了双眼,傅文州两掌牢牢困住他的后背,嘴唇一寸一寸地攻池掠地。 他看到男人紧闭的双眼,睫毛在自己的鼻息下微微颤抖,便也合上眼睛,呼吸困难地朝后仰脖子,含糊求救:“不、不行,别这样……” 傅文州舔舐着他的唇珠,眼睛都是红的,喘息急促,也没有比孟希好多少,刚才马背上的激烈与血脉偾张的感觉还未褪去,他的全身肌肉不停跳动,口干舌燥,欲壑难填。 他的指尖缓缓移动到孟希下颌,掌心捧住那小小的脸,在脸蛋上啃了一口。 “啊!” 孟希震惊地往他背后猛掐一把,然后便失去了自由活动的权利,被傅文州从地面拔起来。 鲁智深还要倒拔垂杨柳,傅文州却就这么把他直愣愣地举到肩膀上,两人紧紧相贴,孟希听到了他急促的心跳声。 这算什么呢? 孟希晕乎乎的,已经全然不在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抱走的窘迫,更没留意到自己的头盔不翼而飞。 换衣间。 傅文州把孟希按在墙上,膝盖顶开他的双腿,低下头蹭着他嘴唇: “这身衣服哪来的?” “袁铭给……” 孟希的下巴被掐住,感受到了男人的震怒。 “马上换下来。”傅文州留下这么一句,便松手出了门。 几分钟后,孟希走出来,胸前拉链忘记拉上,露了大片皮肤。 傅文州守在门前,看到他穿着自己买的衣服,气消了不少,面对面地伸出手,倏地将他拉链扯到顶端。 “走了。” 夕阳西斜。 袁铭被人扶了起来,嘴里的骂声从来就没停过,本来马上就要得逞,谁料到半路杀出个傅文州,这下子倒好,赔了夫人又折兵,糗大发了! 不就是跟他男朋友玩玩吗?这么小气! 经过这回的风波,他可彻底老实了,起码这马场,不对……整个海市他短暂都不想再来! 海市的秋天很美,孟希不知为何有了这般见解。 马球上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傅文州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人,他清楚,这种冲动的事情,估计不会发生第二次。 孟希脑子又乱套了,压根理不清傅文州的想法,回到家里,先被他逼着洗了澡。 说来也怪,傅文州虽然有点小洁癖,但已经很久没在自己身上提现过了。 袁铭给自己的那套马术服全新没穿过,有什么可膈应的?孟希搞不懂。 他冲了个澡走出门,知道傅文州在楼下做饭。 孟希裹紧浴巾里,摸摸自己的下巴,不免想到:男人只顾冲着情敌发脾气,那自己呢,就不收拾、不惩罚了吗? 他既害怕又期待,缩了缩脖子,鬼使神差地进了衣帽间。 傅文州端着水果上楼,却发现卧室房门紧闭,眉头顿时轻蹙,抬手叩两下,再拉动门把,却没反应。 须臾,门从里面自己开了。 卧室内的场景让他错愕不已。 孟希头一回实践这些狐媚子的桥段,不禁有些生疏,害羞得低着眼睛,头都不敢完全抬。 他勾着男人的手指,傅文州也便看清楚了他身上的装束。 上衣,是宽大的校服外套;下衣……没有下衣。 孟希把他手里的果盘拿开,屁股坐到床边,手掌反扣撑起上身,两条腿翘着,垂眸打量着身上的衣服: “好像有点大了。” 他嘴巴撅起来些,并没看到傅文州的双眸近乎冒火,视线钻到他腿根。 这哪里是没有下裤,连该有的内衣也不见。 傅文州一张脸瞬间冷下来,眸子黑得吓人: “脱掉。” 不容置喙的命令语气。 孟希顿时愣住,起草许久的挑逗词如鲠在喉。 男人冰冷的话语砸在他身上,叫他下意识瑟瑟发抖,手指摸到最靠近领口的一颗扣子,顺着往下,全部解开。 他将衣服朝后撩,挂在手肘,见傅文州表情纹丝不变,就继续往下脱,直至光溜溜地缩进被子里。 孟希羞耻至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嘴唇微微颤抖,很想问问傅文州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下一秒,男人便欺身而上,将他团进怀里,宽大身躯遮住他的羞愤,把人压到床中央。 第82章 脸皮 喜不喜欢坏男人? 孟希被锁在他身下不能动弹时, 才有了些许后悔的情绪,抬起下巴盯着傅文州,男人神色晦暗, 唇线绷紧。 完蛋。 好像逃不掉了。 孟希认命地吞咽两下口水,咬住嘴唇, 脑袋往一侧歪倒, 紧闭双眼。 他准备这么长时间,怎么能半途而废?来吧!不就是那啥吗, 能多疼?给他个痛快好了。 傅文州把手掌按在他胸前,感受着传导进指纹脉络中的猛烈心跳。 男人低头,嘴唇从他的左边嘴角开始啃,一路亲到另一边,惹得孟希浑身发烫, 温凉光滑的软肉在傅文州掌心颤抖。 “嗯……” 孟希脑子完全空白。 明明只是亲一亲,却和以前丝毫不一样, 孟希抬眼, 入目便是男人的模样,心里发胀。 他翘起嘴唇,主动回应了傅文州,咬着他的唇珠磨蹭片刻。 …… 而这时候, 傅文州跟他额头贴额头,缓了一会儿, 突突跳的太阳穴也平复下来。 男人亲了亲他的侧脸, 便撑起身体。 孟希眼前一黑一白,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自己如同被揉碎一样瘫倒在床,男人却仍衣冠楚楚。 “你不许走。” 凭什么他把自己撩拨得乱七八糟, 自己拍拍屁股就离开? 孟希胡乱抓到他的衣领,往下一扯。 傅文州反应不及时,平衡失调,瞬间塌下肩膀,鼻尖压在他脸颊。 男人着实一愣,眼睛对着他的双目,呆滞地注视片刻。 “没准备东西,别闹,先让我去做饭。” “我、我买了,在床头。” 孟希牢牢锁住他的身体。 今天非得让傅文州暴露真面目,变成听话摇尾巴的小狗,臣服于自己的内心,欲罢不能! 傅文州的瞳仁黑不见底,摸索到他口中准备好的东西,喉结猛地一跳。 孟希即将为自己的盛情邀请付出代价 傅文州把他从浴缸里抱出来,孟希条件反射地躲了下,两条腿还在打颤。 男人一凑,他就歪开脑袋,色泽艳丽的两瓣唇被咬破,撅都撅不起来,只能眼神表达哀怨。 “是你招我的。” 傅文州有些无奈。 闻言,孟希嘴角都气歪了:“那你也不能这样啊!” “抱歉,你不喜欢的话,我下次会注意点。” 他把孟希重新放回床上,套好睡衣。 “谁说我不喜欢了。” 孟希屁股往下一压,连同尾椎骨都丝丝发疼,呲牙咧嘴,而傅文州听了他的话,唇角已经轻轻翘起来。 太坏了! 他没抑制住,抬手往专心给自己换睡衣的男人脖颈侧拍了一巴掌。 傅文州动都没动,大功告成后,俯身道: “休息会儿吧,我去做饭。” 他屈指,在孟希脸蛋上蹭了下。 后者则连忙扭开脸,继续瞪着他。 傅文州少见地清朗一笑,正起身欲走,目光却瞥见掉在床尾凳上的校服外套。 于是他走过去,站在床边将其叠得整整齐齐,拿了起来。 孟希看着他的动作,不由得感叹—— “你还挺恋旧的。” 霎时间,傅文州手腕一顿,慢吞吞地抬头望向他,复杂的眼神过后,男人只是浅浅勾唇:“睡吧。” 待他走后,孟希翻了个身,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晚上八点。 居然才过去两个小时? 他刚才被死死钉在床上,跑都跑不掉,哭也没力气,感觉像是熬了整整一夜似的。 傅文州怎么这么有劲?刚打完马球,又来打他,也一点都不累,竟还能去做饭。 其实,男人在床上的表现连马场上十分之一的残暴都没有,反而格外温柔。 是他自己耐不住。 孟希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刚才被傅文州反复捉弄的场景,脚趾再次蜷缩起来。 他握拳朝自己后腰处锤了锤,扶着床踩在地上,反而觉得站起来比坐姿还舒服些,起码压不到屁股了,便慢悠悠往楼下挪。 傅文州正在厨房里忙前忙后,身旁突然探出一颗小脑袋: “你在做什么呀?” 男人忙歪斜身体,将他隔离在油烟之外。 “你怎么下来了?不难受吗?”傅文州轻蹙眉头。 孟希双臂环胸,眼神上下掠过他宽广的后背:“我现在坐着比走路疼。” 他说完,傅文州明显挺了一下腰背,清炒茭白紧接着划入盘中。 “这几个菜够不够?还有想吃的吗?” 孟希扫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不过: “你会炸小酥肉吗?我突然有点想吃了,之前关助做的南乳酥肉特别好吃,好像是他们那里的特色,我吃过一次……” 他说着,忽而意识到什么不对劲,蓦地闭了嘴,转头去打量傅文州的脸色。 男人一语不发,将椅子拉开: “坐。” 孟希心里咯噔一声,喉结滚动,乖乖坐下来。 经历过刚才那两个小时,他可不敢再承受一次吃醋的傅文州了。 他握着筷子慢条斯理地吃饭: “嗯,好香啊,你的厨艺又进步了呢,感觉起码五星级,你说你怎么什么都能做这么优秀?商界是老板,厨艺又好,如果去打马球,估计也能成为职业选手吧。” 他凑上去贴了贴男人的臂膀,傅文州便迅速将手机反扣在桌面,垂头看向他—— “是么?” “对呀,你好厉害。” 孟希的脑袋在他肩头蹭两下。 傅文州深吸一口气,被他这番话钓得眉头轻抬,不得不说,依旧十分受用。 他搂住孟希的肩膀,揉揉他的胳膊,舀给他一大勺肉末炒毛豆:“爱吃就多吃点,补充点体力。” 这话是傅文州咬着他耳朵说得,语气相当暧昧。 孟希不由得收紧了肌肉,屁股隐隐作痛。 今天下午明明是他想骑马,最后却连马毛都没碰到,晚上虽然参与了高强度运动,但使力也不是自己,因而现如今孟希肚子里并不怎么饿,两下子就吃光碗里的米饭,托着下巴等待傅文州。 他懒得步行上楼了,要男人亲自抱自己去。 忽然,他听到门口的铃声。 原本傅文州这房子如此大,理论上是没办法听这么清楚的,可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环境空旷又静谧,孟希才察觉。 这里门禁森严,没有傅文州的许可,是没人能上来的。 所以孟希便侧目看向男人: “谁啊?” “你去看看吧。” 傅文州笑着,没放下手里的筷子,那个笑容叫孟希不免心里有些发毛,但他没多想,就起身。 孟希脚步缓慢,拉开门看到外面的人,笑容僵在脸上。 关毅一双眼睛平静地盯着他,倒是不怎么惊讶,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傅总要的东西。” 孟希好像脑子出故障了,半晌才结果那袋子,里面躺着一盒消肿药膏。 刹那间,他双颊爆红,尴尬得无处遁形,嘴巴张了张又闭上。 “怎么这么久?”傅文州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又抬眸冲着关毅道:“哦,是你啊。” “傅总晚上好,既然东西已经送到,那我先走了。” 终于! 孟希松了口气,却感受到男人揽过自己的肩膀。 “等会儿。” 傅文州叫住关毅,低头贴着孟希的额头:“宝宝,你之前说想吃什么?” 孟希惊异地盯着他,咬了咬牙——“没什么啊,听不懂你的话。” “你前不久刚说的那个,什么酥肉,对么?听说关总助做的很正宗,改天让我偷个师?” “不用改天了,我回到家里整理好步骤立刻发给你。” “那就好,晚安。” 傅文州手掌压在门把手上,冲他点点头。 而关毅也略微俯身: “二位晚安。” 他转身离去。 关上门,孟希立马翻脸,狠狠推开他,药膏也砸在男人身上。 “你有毛病啊!大半夜的,干嘛让关助去买这个?” “不买这个,你屁股痛怎么办?” 傅文州忙接住那小药盒,表情茫然,像是有些不理解他的疑惑。 “我……你这……”孟希有些语无伦次:“那你怎么不去?” “他是我的助理,就是要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否则我给他开三百万年薪干什么?” 什么? 三百万?! 孟希都不知道自己工资多少,反正没这个数。 他喉头一凝,顿时神色变得复杂。 “怎么,你心疼他?” 傅文州眉毛压下来。 孟希腰部的肉突然发紧,猛地神经一跳,心有余悸:“什么乱七八糟的,这种东西你叫人家去买,又是大晚上,肯定会多想的。” “怎样?反正他不会说出去的。” 傅文州打横将他抱起来,不顾他的挣扎,把人裹在怀里朝楼上迈开腿。 孟希觉得他现在简直像个流氓:“你坏死了,傅文州!” “那你喜不喜欢?” 男人只是这般问道。 孟希红着耳朵不说话,讶然于他的厚脸皮。 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当初的那个冷面活阎王跑到哪儿去了? 傅文州把他安置在床上,膝盖跪在他两腿外侧,压住他下半身。 孟希惊恐不已,颇有些草木皆兵的意思,不大绿色健康的回忆涌上心头,目光都带着胆怯:“文州,我我我……还没刷牙呢,对!我得去刷牙。” 他撑起来的上身被傅文州两根手指轻易便抵了下去。 “等着。” 男人眼神阴沉,手中转动那管药膏。 孟希脑袋里一根弦倏地断裂…… 完事后,傅文州扯出几张纸巾,不紧不慢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 反观,被上好药的希希大王,却连挥舞爪子的力气都没了,全身泛着粉红,透过眼里的泪光,什么都看不真切。 男人勾起一抹笑,将他软趴趴的两只手拎起来,团在掌心,高挺的鼻梁在指尖一蹭,把自己的脸埋了进去,缓缓地吸了几口,胸膛有节奏地起伏。 第83章 心愿 宝宝长宝宝短,宝宝喊停也不管。…… 夜深。 孟希现在一被他碰到就发怵, 乃至腿软。 傅文州从他身上起来,他便费力地去刷了个牙,使劲洗一把脸, 双颊都被搓红。 他蜷缩在大床的一个角落,抱着被子入睡, 不知道傅文州是何时洗完澡上床。 孟希拱起一个小堆, 占地面积狭窄,而男人这边虽然宽敞, 却只剩枕头。 傅文州屈膝,一点一点挪动过去,把他连人带被子裹进怀里,才躺下。 自己其实根本都没满足。 反而,因为食髓知味, 傅文州压抑多年的欲望决堤,有些受不回来的意思。 男人脸埋在他后颈, 抑制不住地挺了挺腰。 “嗯……” 意识不清的孟希真的很好玩, 手臂稍稍用力,就会哝咕出声。 像个小玩偶。 傅文州清醒地察觉到自己如今的状态,不由得苦笑。 谁会想到有这么一天呢?他傅文州居然变成了一个欲求不满隔着被子蹭人的猥琐狂。 男人认栽,翘着嘴唇在他而后碰了碰。 孟希梦到了一些旖旎的画面, 有些呼吸不畅。 他慢悠悠睁开眼,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胳膊, 舒出一口气, 费劲巴拉地翻了个身。 “咳。”他嗓子有点干,想喝水,便伸手将男人的胳膊推下去,扶着床起身, 满脑袋都是被傅文州抱出来的汗。 孟希自认为动作很轻柔,却立马把傅文州吵醒。 男人蹙眉,手指在被子上抓了几把: “干嘛去?” 他嗓子比孟希还要哑,转而擒住了他的手腕。 孟希甩开他的桎梏:“喝水,我好渴。” “我也要喝。” 傅文州在床上摊平,很是无赖地念叨。 孟希趿拉着走出卧室,到外间饮水机倒了杯温水,自己咕嘟咕嘟喝光,又接了一杯,转身进屋。 他坐在床边,水杯转了个圈,把手朝着傅文州。 “谢谢宝宝。” 男人先凑到他左脸亲一口,才握住杯子。 孟希也没什么睡意了,拿起手机一看,早上七点钟。 他不由得侧过头去瞧喝水的傅文州。 男人被他看得一愣,停下动作,开口问道: “怎么了?” “你今天还有事情吗?” “如果你想约我,那就没事。”傅文州下巴靠上他的肩膀。 没个正形。 孟希现在对他的霸总滤镜全然破灭,肩膀一耸,顶开他的脑袋:“谁要约你。” “那我约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随便。” “随便是听我的意思吗?” 傅文州摸上他的腰,贴住他的后背。 孟希立马挣扎起来,给了他一手肘:“好热,放开我。” “好,”傅文州笑着捏捏他的大臂:“去给宝宝做早饭。” 孟希快被他撩晕了,忙撇开脸,又倒在床上,把脸蒙进被子里。 吃过早饭,傅文州神神秘秘地带他离家。 自从昨晚亲密过,两个人直接好像不存在“距离”二字了,傅文州巴不得一天到晚都黏在他身上,现在开车手还不老实。 孟希并拢双腿,不知道“啧”了几声,巴掌打到他手背上:“看路,知不知道什么叫安全行驶啊?” 傅文州真是神经了,挨打了还笑,美得不行。 一路上,孟希还在想傅文州会带他去哪里。 这可是具有非凡意义的约会,不知道男人打算安排在什么地方。 车子驶入停车位,孟希已经透过傅文州那边的窗户看到眼前这幢建筑。 莫名有种熟悉感呢? 他下了车,才终于看清上面的字:海市音乐厅。 一只大手搁在他胯上: “进去吧。” 孟希看向傅文州的眼神带有些许探究。 约自己来看音乐会? 这也太高雅了吧! 孟希瞠目结舌,虽然他没怎么约过会,但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没听说谁家情侣周末手牵手不去电影院来音乐厅的。 傅文州倒是坦然,拉着他的手往里去。 这儿人还真不少,孟希抢了他手里的票,念出来: “柏林爱乐交响乐团,古典乐音乐会。” 看到这两行字,孟希刚开始还有些激动,转而上下眼皮就开始打仗,想象不到待会儿会有多无聊。 甚至傅文州订的还是VIP观影席位,不太方便打瞌睡,他俩屁股刚一粘椅子,就有人送来了演奏曲目的小册。 孟希翻开来看,眼神瞬间变了。 里面有些曲目引起了孟希极大的兴趣,后面演出开始,他更是彻底颠覆了十分钟前的想法,把手机静音,聚精会神。 上半场结束时,他的眼中全然看不到疲倦,反而愈发精神。 跟他比起来,傅文州才是没有音乐造诣的那个,听得如坐针毡,听得如鲠在喉,听得如芒在背。 他绷紧嘴角,手指抬着下巴,侧目瞥向孟希。 “一开始我看票上的名字,还以为又是蹭热度的水团,没想到是真的,那位一提首席水平太高了。” 孟希眸子里闪着光。 傅文州喉结滚动,舔了舔唇,似乎是不知道该怎样附和,最终还是没吭声,把手伸过去。 孟希正高兴着,下意识就顺从地同他十指交握: “你花了不少心思抢票吧?” 这种世界闻名乐团的演奏会,一票难求,就是有钱都不好买。 孟希转念一想,又道: “不对,你是让关助帮忙买的吧?” “他能帮什么忙?都是我自己干的。”傅文州握他的手指用了点劲儿,把他扯过来些。 男人可不允许自己的功劳被随意抢走。 “嗯嗯,我知道的呀,谢谢你,我的好男朋友。” 孟希见附近没有人注意到他俩,便凑上去在他耳垂吻了一下。 傅文州当即用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腰,目光沉下来。 怕自己玩脱了,孟希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忙往后躲:“别,下半场要开始了。” 最后,男人只悄悄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 孟希不敢出声,咬着嘴唇忍下来,窝在他臂弯里继续欣赏。 傅文州从来没有这么困过,撑着额头,努力不去在意耳边的催眠曲,垂眼盯着孟希。 两个小时悄然过去,孟希甚至感觉意犹未尽。 男人却终于活了过来,揽着他的肩膀朝外走。 时间还早,孟希也不饿,便询问傅文州: “接下来的活动是什么,男朋友?” “你想吃东西吗?” “暂时不太想,但喝点东西可以。” 孟希这次没说“随便”,让傅文州松了口气。 “好不好?我听说有一家的巧克力特别好喝。”他勾着傅文州的手,左右晃晃。 男人哪里会不同意: “当然好,不过,在去之前,我要先送你一样东西。” 孟希还没问一句“什么东西”,就被他拉着走向车尾。 后备箱开启,里面竟安稳躺着一只崭新的琴盒。 眼看着那轮廓,孟希心脏跳得十分混乱:“这……” 他抬眸瞧了傅文州一眼,男人没什么表情,立在自己旁边不说话。 孟希便俯身打开琴盒,取出那把定制小提琴。 观察其漂亮的光泽,孟希便知道有多昂贵。 他抚摸侧板的雕花,又仔细看了看琴弓,靠近面部,能嗅到丝丝的木质气息,就想傅文州身上的味道。 孟希手指一碰,突然摸到什么凹陷,聚焦眼神看过去,那里刻着有力的笔触—— “宝宝” 他愣住了。 因为他一眼就认出,这是傅文州的字迹。 孟希满脸愕然,呆呆地望向男人: “你……怎么送我这个?” “喜欢吗?” 傅文州不回答,甚至还在反问他。 孟希便也不回应,抿住唇,再度注视着手里的琴。 这个态度却已经证明了他有多喜欢。 “我拉琴,不会让你想起伤心事吗?”孟希抱着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但傅文州依然不正面回答,而是追问: “告诉我,喜不喜欢?” 孟希诚实地点了点头。 “那就不需要考虑这么多。” 傅文州手掌搭在他两侧肩膀: “我只希望你在我身边,可以无忧无虑地做自己喜欢的事,任何事。” 孟希闻言,一怔,眼圈瞬间酸酸的,宛如羽毛扫过心房,酥麻的知觉传遍全身。 他一手拎着琴,踮起脚,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脖子,把嘴唇送了上去。 傅文州刚才在厅里就想亲他,现在也不压抑了,暴风骤雨地侵袭过来。 抬起来的后备箱门,正好把两个人挡住。 “好了,在外面呢。” 孟希拍拍他的脸,慌张地结束了亲吻。 傅文州还有些不大情愿地往前凑了凑,孟希却已经扭头,把琴谨慎地放回原处,生怕磕到碰到。 男人给他买到了想要的冰巧克力,返回车内递上去。 孟希一边喝着,一边在手机上刷美食,突然停留在椒盐牛蛙的页面,登时来了兴致。 “你吃牛蛙吗?” “没吃过,不知道。” 傅文州张嘴,想尝尝他那杯巧克力,孟希却小气地别过身,护住自己的吸管。 他那么有钱,只买一杯干嘛? “乖,我尝尝什么味道。” 孟希看向他搭在自己大腿上的手,想到后备箱那把几十万的小提琴,只得作罢,将饮料递了过去。 可傅文州没冲着吸管去,而是半路调转方向,扭头舔了一口他的嘴角。 “喂!” 孟希立马往后缩,手里的冰巧克力差点撒出来。 始作俑者反倒倚在驾驶座笑。 孟希撇了撇嘴,眉头一揪,当即开口: “我要吃牛蛙。”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傅文州被满足了之后,变得格外听话,让他往东不往西。 但孟希依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以往都是傅文州主动哄着他做这做那,现在反倒要自己献身了。 想达到目的,还必须被男人讨一点好处才行,真是不划算。 第84章 任性 痴男炼成记。 两人进入一家川菜馆。 老板别具匠心, 在进门处摆了个大鱼缸。 孟希毫不设防地往里走,入目便是火红色贴着玻璃游动的金鱼,霎时间闭上眼, 身体往后倒。 傅文州连忙撑住他,手掌捂住他的眼皮: “还进去吗?” “嗯嗯, 我迈腿了, 你扶住我哦。” 两个人一前一后像连体式的,踩着脚步, 进到店里。 孟希嘴唇煞白,晃了晃脑袋,把记忆中那可怕的鱼脸甩出去。 傅文州和他的手交握搁在桌上。 而服务生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把菜单和点菜簿放下交代两句就走了,半路折返回来, 放下一根圆珠笔。 孟希缓过神,才意识到这里点菜是要靠自己写的, 便从傅文州手心里挣脱, 握住笔。 网上推荐的干锅牛蛙自然是在第一位,除此之外,他还点了泡椒兔和火爆腰花,才把纸笺推给他。 “你点你爱吃的, 不用给我。” 傅文州推回去。 孟希不禁挑起眉毛: “我是怕你吃不了太辣的。” 他捏着圆珠笔,托起下巴思索起来。 而傅文州听了这话, 不由得轻笑, 低下脑袋抵住他的额头,小声道:“你能吃得了?悠着点吧,屁股不疼了?” “啧!” 孟希身子直起来,臀部肌肉一紧, 余光注意了左右,大家吃得热火朝天,很是喧闹,估计没人能听见。 “坏蛋,你还有脸说这个。” 他睨了傅文州一眼,低头在点菜簿上写下一行“酸萝卜鸡汤”。 “喏,你拿去柜台吧。” 好一个集团大老板,被他训得像是跟班小弟,话音一落便乖乖起身。 孟希托着嘴巴,接过服务生添满热水的茶壶,开始烫餐具。 另一边,傅文州拿着写好的单子来到柜台前,却没直接交出去,反倒扯掉那张,在后面新的一张纸上落笔,原原本本地将孟希的字誊抄下来,还在右上角加了备注——“少辣”,才递给柜台后的服务生。 至于孟希亲笔写的那张,则被他整齐叠好,塞进上衣口袋,贴着胸口。 孟希如愿以偿地吃到了牛蛙。 干锅的色泽相当鲜艳,里面还有混着炸过的藕片、芹菜段和土豆条,辣度也是孟希可以接受的。 只不过作为主角的牛蛙却不怎么受欢迎,似乎是跟孟希想象中的不一样,他痴迷于挑着配菜吃,咔嚓咔嚓嚼藕片: “香。” 屋里开着空调,但菜式太过热辣,出汗是避免不了的。 孟希抬眼,看到傅文州的嘴唇变成嫣红的颜色,目光不由得一顿。 他的薄唇微微红肿,莫名得露出几分性感。 傅文州察觉到他直勾勾的视线,投去视线时,只见孟希惊慌失措地垂下眼皮,咬住筷子,含糊道: “你尝这个兔肉了吗?” “嗯。” 傅文州的眼神带有些许审视,盯住他不正常变为淡红的耳尖,轻声回答。 “兔兔好吃吗?” 孟希依旧不抬眼皮。 傅文州举起筷子,夹给他一小块兔肉。 “没你好吃。”男人俯下头,凑到他耳边轻语。 孟希登时缩起脖子,藏在鞋里的脚趾蜷了蜷,肤色变得更红。 俩人吃完饭往门外去,傅文州还没忘记用身子挡住鱼缸,护送孟希离开。 车里是恒温的,一进去不冷不热的,蛮舒服。 傅文州坐进驾驶位,双手已经摸上方向盘,耳边却传来提示音。 男人疑惑,不由得侧目瞥了眼副驾驶的孟希,而身旁的小人鼓着腮帮子,双臂环胸,一动不动。 “系上安全带。”男人提醒一嘴。 闻声,孟希挑起眼皮,还是那副高傲的模样,不咸不淡地望向他: “你来给我系啊。” 男人便无奈地解掉自己身上的安全带,俯身过去。 他刚碰到副驾驶座椅,孟希便快速地抬起两条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嘴巴按在他侧脸上,腮帮子都压变形了。 傅文州当即侧过脸,抵住他的身体,夺回主动权,胡乱猛亲一通。 直到孟希用力咬下去,他才清醒,极其留恋地喘着气,轻轻嘬一下他的唇珠,不舍分开。 “这次又是你招我的。” “那怎么了?我说开始就开始,我喊停你就得停。” 孟希一点道理都不讲,眼睛凝视着他,瘪起嘴巴,视线却留意到了男人上唇处被自己磨出的牙印。 也太社.情了些 他只好撇开目光看向窗外,傅文州便扯过安全带箍住他的身体。 一条熟悉的毛毯凭空搁在自己膝头。 “乖一点,困了就睡会儿。” 男人话音刚落,却没料到,自己的手机旋即发出响声。 吵闹的来电铃声惹得孟希鼻子一皱,再度扭头看过去。 “喂?” 在周末被打扰,傅文州显然也相当不悦。 孟希听不到对面的声音,伸手把腿上的毛毯抖开,盖住自己的双腿和肚子。 “呵,这几个人,动作还挺快。” 傅文州扯了扯嘴角,目视前往,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继续盯着吧。” 他挂了电话,孟希也闭上眼。 男人把手机随手丢进中控台的杯架里,余光一瞥,霎时间动作凝滞,缓慢地转转手腕,把孟希身上的毛毯往上拉了一些。 真是乖得不行。 傅文州的忍耐力直线下滑,伸手碰了碰孟希的脸。 后者还未入睡,被他这么骚扰,便张嘴虚空咬了一下。 晃晃荡荡的,孟希一路上都没怎么休息好,神情恹恹。 男人瞧见他拉得老长的臭脸,没敢出声。 孟希磨磨蹭蹭地从毛毯里伸出两只爪子攒了攒,掏出手机,眼皮忽而睁开不少。 上面有条消息居然是他爸发来的? 没看错吧? 孟希揉两下眼睛,忙点开来。 “别用手揉眼。”傅文州啧声,塞了几张纸过去。 孟希没伸手接,纸巾就自己堆在他腿间。 [爸:小希,看到回个话。] 这么短短一句,孟希凝着眉头读了好几遍。 孟父怕不是被盗号了?什么时候有过这种称谓? 傅文州将车泊入地下的专属车库,拍拍他的肩膀:“回家了。” 孟希下了车,依旧攥着手机神情凝重。 男人没问,但心里很好奇,手掌扶住他的臂膀摸一摸。 “孟家是不是出事了?” 孟希的嗅觉从未这般敏锐过。 傅文州抿唇,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片刻才启唇:“出什么事儿了?” “我在问你呢。” 孟希捅了下他的胸口。 孟祥森当年把孟希丢去国外自生自灭,肯定是对他厌烦至极,当空气一般,提都不想提。 现在居然主动来找他?说是没缘由谁信呐! 傅文州不吭声,孟希也就不问了,甩开他的胳膊,往前快走几步,回了孟父的消息。 半晌没动静,孟希正纳闷呢,突然瞧见底端缓缓探出一条五十多秒的语音条。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怎么了解,只是听说孟家老爷子得了阿尔茨海默病,打算把遗产和公司都留给长孙孟令韬,跨过了自己的儿子孟祥森。” 孟父的语音条尚在加载中,傅文州先开了口。 孟希不禁转头看他一眼,伸出手。 男人从善如流地替他脱下外套,连同自己的,一起挂在玄关衣架处。 孟希坐上沙发,一边点开公放仔细听着对方的语音,一边朝傅文州勾勾手,似乎要嘉奖他的诚实。 听到语音的傅文州,却是一愣。 他凑上去,胳膊环住孟希:“他要跟你见面?” “嗯。” 瞧着孟希的表情,貌似也十分不解。 “他跟你见面,不会有什么好事,你要考虑清楚。” 傅文州如是警告道。 孟希瞅他几秒,不由得开口: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他既然想找我,就一定能找到办法。” “你在我身边,就不一定。”傅文州轻抚他的肩:“我说过了,在我身边不需要考虑那么多,高兴就好。” “可我觉得会是件重要的事,或许我应该去。” “我陪你?” 傅文州不安分的手指挂在他肩膀上,指尖拂过他后脑勺的发丝。 孟希再度定定地望向男人,而后一头栽进他怀里。 “不用了。”闷闷的声音传出来。 孟希在他胸前一顿猛蹭,便头发凌乱地起了身: “我觉得我可以自己先处理的,你说,他是不是已经知道我们的事情了?” “应该吧。” “他正值壮年,怎么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轰然倒台,所有产业全部越级交到孟令韬手上?” 孟希思索: “但孟令韬也并不是管理公司的好手啊,这样看来的话,孟氏不管在谁手里,终究也是个完蛋。” 傅文州的神情发生微妙变化,严肃又认真地打量着孟希。 孟希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留意到他的反应——“原本两个人一致对外,想拿回嘉艺,可现在出现了利益冲突,当即反目成仇,这也算父子吗?” “孟令韬那边有个不靠谱的楚逸助力,所以孟祥森打算通过我来拉拢你吗?现在的情况很清楚了,虽然老爷子偏向孟令韬,但只要孟祥森阻止他,自己夺回嘉艺,那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孟希分析得头头是道,自己都快崇拜自己了。 “可不对啊,我为什么要帮他呢?” 换句话说,傅文州凭什么要站队? “要是他打算给我点好处的话,你也能给我呀,我干嘛要他的?而且他就这么确保自己能通过我搭上你这条线?” 孟希搞不懂了,再次窝进他怀里,抬手敲敲自己的脑袋。 傅文州立马把他的手握进掌心,嘴巴靠上去,在他敲过的地方吹了吹。 “别为难自己,想不明白就不用想了,无论如何,有我给你兜底。” 孟希又起身,两手撑在他胸膛:“你明白什么呀,我孤家寡人一个,想怎样都无所谓,他们根本不在乎我,我就怕他们是在做局害你。” “你哪里孤家寡人了?我不是你的?” 傅文州的手掌再一次覆盖住他的手。 孟希鼓着一侧的腮帮子,压低眉毛,对他这样无所谓的态度相当不满意。 男人便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你能琢磨到这层,已经很棒了……当然,你男朋友也没那么笨,还不至于被他们算计到,没必要这么担心。” 第85章 聒噪 君子动嘴也动手。 “先生, 这边请。” 服务生探出手,示意了一下方向。 孟希飞快道了句谢,抬腿往茶室里进。 他今日这副装束是由傅文州一大早上亲自挑的, 至于腕上精美又崭新的手表,也是男人凭空从一个考究的首饰盒里取出来, 不由分说地戴在他手腕。 而傅文州本人, 一开始想跟着来,但他还有重要的会议, 专门叫了司机送孟希。 孟希本不适应在手上戴这么重的东西,走路都觉得直往下坠,镶嵌着无数钻石的表盘熠熠闪亮。 已经坐在茶室里的孟父,抬眸看到来人,不禁愣住。 这幅珠光宝气、全身名牌的样子, 与刚回国第一次见面时大相径庭,好像气质都变了。 “小希?” 孟祥森试探性地开口。 孟希稍稍俯身: “父亲, 上午好。” 他这声叫出去, 心里不免有些奇怪,。 孟父忙摆摆手让他坐下来:“咱们父子俩之间,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 “父子俩”? 这个词也罕见得很。 孟希尬笑一声,见他要给自己倒茶, 赶紧躬身,手掌握拳, 五指在桌上叩了几下, 才端起茶碗品一口。 “这次叫你来,也没什么别的事,不用太紧张,爸爸很久没关心过你的生活了, 随便聊聊。” 孟父搁下茶杯,视线在他身上扫过,轻轻一笑。 孟希抿唇不语,似乎是等待对方的下文。 “中元节的时候,去看过你妈了吗?” 他话音落地,孟希当即嘴角一抽,像是完全没想到孟父会从这个话题开启。 孟希并未作声。 “你母亲当年费尽手段地爬上我的床,擅自生下了你,我检讨,我确实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可是我已经给了她一笔客观抚养费,她却不知收敛,非要逼着我和发妻离婚,娶她进门。” “我不同意,她就用这么极端的手段,想毁了我,想毁了孟家,当然她也确实做到了,老爷子……就是你爷爷,从那时候开始就对我颇有微词,可我还是顶着压力,把你一个襁褓婴儿带回家照顾,后来我怕令韬的母亲虐待你,就把你送去国外,你说你为什么偏要回来呢?” 为什么? 当然是迫不得已的。 孟希憋住了,没叹出气来。 可孟父这一番话,信息量实在过大,让他不由得陷入思考。 然而孟祥森就没准备给他留反应的时间,目光落在他手上的高奢腕表。 “傅总对你很上心啊。” 孟希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自己的手表,不太自然地动了动胳膊,衣袖便垂下来,稍作遮挡:“嗯,他是爱我,可为什么会爱上我,这份爱能持续多久,我没有把握。” “小希啊,除了你,可没人能帮爸爸了。” “我当然想帮您了。” 孟希说得平静,伸手拿了块配茶的点心: “但仅靠我,怎么帮得上您呢?可惜我左右不了傅文州,在他心里,我就是个小花瓶而已,你怎么对待我母亲,他就是怎么看我的。” 孟祥森伸手拿茶杯,听他说完,手腕忽而一抖,眼神往上瞥向孟希的脸。 从脸蛋到手指尖,都是金尊玉贵的娇气相,哪里还能瞧出半分从前的影子? 说傅文州不疼他,鬼才信。 “小希,幸好你没有遗传到你母亲的贪婪,你不是她,爸爸也不是傅文州,没办法划等号。” “别的呢,爸爸也不为难你,你只要让他把这合同签了,就行。合法的股权转让,我出三千万,傅文州也没亏多少,事成之后,我会再给你一千万,算是尽尽老爸的心,当随份子了。” 孟父显然有点着急了,叽里咕噜吐出一大堆,孟希瞧见那蓝色的文件夹被搁在桌上,忍不住想笑。 对上孟祥森的眼神,他迅速垂下目光,伸手按住了文件。 “你放心,爸,既然您开口,我肯定会去尽力一试的,不过,若是傅文州真的答应了,你直接出五千万给他,我不要钱,我不想让他吃亏。” “这……” 孟祥森眉头一抽,打量着他的神色,不免有些疑惑。 这小子是真傻还是装傻? “爸爸,五千万你不可能没有吧?” 孟希挑眉,身旁孟父却坐立不安,深吸一口气,把茶杯中快冷掉的水干了,才道: “到时候再说,我跟傅文州谈。” “爸爸不相信我吗?” “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只是你不了解其中的利害关系,听话,先拿回去告诉傅文州,还有,你哥找你,别搭理;跟你说什么,也别信。” “为什么?大哥对我蛮好的呀。” “你听我的就行了!” 孟父气急败坏起来,将茶杯往桌上一砸,最后的耐心都消失。 孟希故作被吓到的样子,身子抖了抖,马上拿起文件夹起身: “您别着急,我这就去!” 孟祥森咽了口唾沫,貌似察觉到自己态度不佳,毕竟自还有求于人,可是尚未出声,孟希就已经慌慌张张地推门出去了。 “这幅蠢样,真跟他那表子妈如出一辙。” 孟父往地上啐了一口茶叶沫子。 可他并未想到,孟希门没关严,人也没有忙着离开,把他的话听了个真切。 果然,刚才的那些肺腑之言,都是多少出自真心呢? 孟希故意用力对上门,发出嘭的一声,便扬长而去。 屋里的孟祥森顿时抖了三抖,但他屁股沉得很,心也是,并未起身,只当有阵风刮过去。 孟希离开茶室,坐进车里。 “孟先生,咱们去哪儿?回恒庭还是……” “公司吧。” 他打消了给傅文州打电话的想法,决定还是当面聊。 刚才那口甜点没抵消嗓子里茶汤的涩味,孟希在楼下买了杯苹果冰沙,才上楼去。 关助不在工位上,而会议室里也空着,孟希纳闷,站在办公室门前,给傅文州发了个消息: [你在哪里开会呀,我在公司。] 没想到,他发出去没几秒钟,一个电话弹过来。 “喂?文……” “宝宝,你上来了吗?” 孟希眉头一拧,咬牙撑起上嘴唇,尤为嫌弃地侧目瞥向手机屏幕。 没打错人啊? 男人怎么一开口黏糊得有点恶心呢? “我在你办公室门口呢……” 他刚说完,面前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猝不及防地与傅文州对视上了:“欸?” 傅总将他揽进怀里带入屋内,甩上门。 孟希缓过神,眼睛转了一圈办公室中,沙发上居然坐着好几个人。 他被傅文州搂住,瞬间闭了嘴,惊异地望向他。 沙发上那几位陌生的中年男人,眼中亦是震撼无比。 “咱们在谈正事,你把他叫过来干什么?” “几位叔叔刚才不还说是家事?”傅文州轻哼一声,坐了下去,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孟希会意,硬着头皮坐在他腿上。 这几个人估计都姓傅吧?到公司来想干什么? “所以我爱人也应该听一听。” 傅文州将他拥入怀,自然也瞧见了他手里的饮料杯和文件夹,随口便开问: “这是什么,宝宝?” 孟希还没出声,傅文州便把文件夹从他手中抽出,翻开来。 男人轻轻挑眉,一字一顿地念出上面的标题——“嘉艺文化传媒有限公司股权转让协议。” “甲方傅文州,乙方,孟祥森?” “有点意思,”男人含笑把手按在他腰上:“想让我签吗?过来亲一口。” 傅文州把脸凑上去。 这下子孟希彻底蒙了,也没提前商量过,他到底要干嘛? 孟希撅起嘴巴,还没碰到他的脸,突地被身后拍桌子的声音吓得一抖。 “傅文州!你现在的决策可以不经过董事会吗!你要是再这么胡闹,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了!” 傅文州只是轻轻拍抚着孟希的后背:“宝宝乖,狗叫而已,别怕。” 他抱着孟希起身—— “关毅,送客吧,真是聒噪。” 傅文州走过,孟希才发现站在他身旁的关毅。 “是,傅总。” 他压根不来文的,直接动武,打电话给楼下保安室:“上来几个人。” 叔伯们有个最年轻的当即坐不住了,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你敢撵我们?!谁给你的权利?就是那个臭小子他亲爹在这儿都不敢,何况我们是有股份的,是这公司的股东!懂不懂?” “抱歉,不太懂。” 关助礼貌微笑,走到门口拉开一扇,几个保安迅速冲了进来。 孟希已经被傅文州抱进了休息室,倚在床边喝了几口化成水的冰沙,脑袋却依旧稀里糊涂。 男人立在床边,一言不发地解开两颗衬衣扣子,舒出一口气,俯身压在孟希身上闻了闻。 “等会儿!” 孟希一条胳膊挡在两人中间: “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啊!” “先让我闻闻,不然我想抽烟,乖一点。” 尼古丁真是害人的东西,瘾上来了什么都拦不住。 奈何他力气大得很,孟希没办法,只能被箍在怀里,任他脑袋冲着自己的颈窝乱拱,所到之处,嘬出了深深浅浅的红印子。 “哎!我没说能动嘴!” 孟希朝他后脑勺打了一下,男人的目光才从刚才的毫无理智渐渐清明。 傅文州深呼吸半晌,在他身上爬起来,倒向一边,跟孟希紧挨着倚住床头。 他靠过去,脸贴到孟希额头上,阖了眼: “这群人,自以为抓到我的把柄,来闹事呢,不用搭理。” “他们是不是看你和我在一起,才……” “对啊,你这个小祸水,还不知道自己在海市出名了么?” “哈?”孟希眼睛瞪大:“肯定不是什么好名声,我才不想知道……不过,那些人,他们都是傅家的长辈吗?我刚还听他们说什么股份?” 依傅文州的性格,怎么会允许自己稳固地位下还藏着这种危险因素? “这也是我父亲遗嘱中的一部分,给他们留一份最低保障,起码饿不死。” “当初他估计想的是,有了每年这些稳定的分红,这些人能不作妖。” 傅文州短促地呼出一口气,不像叹息,胜似叹息。 接下来的话不说,孟希也懂了。 傅爸爸永远意识不到,这些亲戚就是填不满的血窟窿。 也想不到,他自己一瞬间的心软,会给儿子今后带来多大的隐患。 第86章 吃醋 一直爱我。 孟希伸手捧住他的脸, 鼻尖和他蹭蹭。 而傅文州盯他盯得直入迷,嘴唇不由自主便贴了上去。 只是轻舔一口,孟希的双手滑下来, 捏在他脖子两侧,身体往床上缩。 傅文州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的脸, 也伸出拇指碰了碰: “所以, 要不要我签这份合同?” 孟希不由得愣了一下,眨眨眼睛。 男人歪歪脑袋—— “怎么不说话?” “你还真问我啊?我让你签你就签么?” “对, 我不是说过,我什么都听你的。”傅文州握着他的手,高挺的鼻梁挡住顶光,将脸庞分割为阴阳两面,直直地盯向孟希。 “可你收购嘉艺才不久, 公司经营得相当好,这时候拱手相让?傅家那些亲戚们已经对你颇有微词了, 你……” 孟希说着说着, 忽而愣住。 他抬眼,对上傅文州平和的视线,好像瞬间弄懂了什么。 “你是,在演戏吗?” 孟希倏地开口。 男人没说话, 只是微微笑着,缓慢地挤了下眼皮。 孟希恍然大悟。 虽然太深度的细节他不懂, 但这一点起码能确定, 傅文州要做件大事。 “我跟孟祥森砍价到五千万,他看上去很不乐意,不过谁管他,反正他儿子孟令韬还没出价呢, 让他们两个去争吧。” 孟希靠自己的理解作出判断,打量男人神色,没什么特殊的变化。 傅文州舒出一口气,左腿拱起来,另一条胳膊搭在上头: “有个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 “许玉容失联了。” 男人刚说完,孟希就立马坐起身,面露诧异。 傅文州也随着他的动作直起腰,手搭在他后背—— “换句话说,她应该是躲了起来,因为这段时间,孟令韬也在跟我们一样寻找她的下落,估计她害怕了。” “孟令韬?” 孟希疑惑。 他找人的动机倒是很容易得知,不过是想用黑料要挟孟父放弃遗产,可他又是怎么找到许玉容身上的? 女人可能会有证据,这也仅仅是孟希的猜测,孟令韬又从何而知呢? 如果他早就知道,那为什么之前不去找许玉容,反而留着一个对孟家不利的定时炸弹在身边,现在才处理? “不对,他不知道许玉容手中有什么,只是想从当年那些人开始查而已,她跟姜悯最亲近,所以是第一人选,但许玉容自乱阵脚,她失踪,反而坐实了。” 孟希眼珠一转,脑袋拼命地转:“那她肯定握着非常重要的东西。” “没错。” 傅文州十分认可他的话,禁不住连连点头,手指卷着他耳畔的碎发: “所以我现在改了策略,不去找许玉容,让他们都去盯着孟令韬的人,这样一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然,这些都是基于他的人能短时间准确找到对方的前提下,要是他养了一堆吃干饭的,就不好说了。” “这件事情孟祥森肯定也会发觉的,如果他出手,更能证明他心里有鬼,到时候就看谁的动作快了。”孟希伸出胳膊,把桌子上的饮料杯重新握在手里,剩下的底也不够喝,就叼住吸管咬。 傅文州抬手,托着他的下巴,在脸颊上捏了捏,迫使他把吸管吐出来。 “你是怎么打算的,宝宝?” 闻言,孟希迟钝地眨了眨眼,目光错开,唇瓣紧抿: “我,我不知道,你需要我配合你什么吗?” “孟家的事情,从来不在我的计划里,你必须独立做决定,我一切都听从你的安排。” 的确。 不管是调查母亲死亡的真相,还是如今的孟氏父子自相残杀,被裹挟进去的只有孟希而已,与傅文州并无关系。 男人最终目的始终是楚逸,孟家内斗固然能影响到楚逸一二,却也无法伤及根本。 孟希头脑风暴中,被傅文州捏了一下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手机铃声正在响。 瞧见屏幕备注的那一刻,他冲傅文州“嘘”了一声,才接通: “喂,哥?” 听到这个称呼,傅文州瞬间拧眉。 孟希看他的神情,怕他弄出动静来,赶紧伸手捂住男人的嘴。 “最近怎么样,我亲爱的弟弟?” 孟令韬的性格还真没遗传给大儿子多少,起码开门见山不闲扯这一条,他就没学到。 前不久两个人刚在公司楼下见了一面,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干嘛? 主要还是不着急吧。 孟祥森如果与继承人的位子失之交臂,作为父亲,孟令韬到底还是要赡养他的,可孟祥森在乎的缺失脸面。 这次孟老爷子做什么决定,对于孟令韬来说都没什么损失,他是孟家唯一的长房长孙,公司早晚都会是他的。 不过,前提条件是,在孟令韬继承这些之前,孟氏的家底还一如既往的厚,不被孟祥森败光。 毕竟孟父是有“前科”的,否则嘉艺也不会凭空被傅文州收购。 但凡孟令韬对自己父亲多那么一点信任,也不至于这个时候撕破脸。 “我蛮好的,你呢?” 听到孟希的反问,对方似乎顿了一顿,转而才道: “爸找过你了?” “嗯,对呀,哥你怎么知道的?爸也告诉你了吗?” 奇了怪了,孟希喊一声哥,傅文州就皱一次眉头,也搞不懂他在不爽些什么。 孟希便侧过身,继续听孟令韬的电话。 “哦,他动作倒挺快,什么时候找的你?” “半小时之前啊,我刚回来。” “那他说……”孟令韬随即开口,却蓦然暂停,拐了个弯:“你身边有别人吗?” “我在公司,身边只有傅文州呀……他是我男朋友,不算别人吧?” 孟希尾音上挑,甜蜜蜜地说出这几句,侧目瞥了男人一眼。 果不其然,傅文州不悦的神色缓和不少。 “算了,电话里说不清楚,中午我在你们公司附近订个饭店,你过来,就你一个人,自己过来,明白吗?” “干什么呀?” “你来了就知道,又不会吃了你。” 孟令韬说完,立即挂断。 孟希握着手机,神情有几分茫然,身后的傅文州压了上来:“你跟他去吃午饭,我怎么办?” “你从前怎么办,现在就怎么办呗。” 孟希被他压着,便趴在床上刷手机。 傅文州哪敢使劲,基本是撑在他背上的,见他如此云淡风轻,只能自己生闷气。 “孟家怎么这么多事。” “你烦了?那我回家,不在傅总面前碍眼。” 孟希往前爬,被傅文州捏住后颈拖回来,男人趴在他耳边:“不是烦,我吃醋了,讨厌他们占用你我的时间。” 自从那个过以后,傅文州总是诚实得令孟希惊讶。 “我跟你吃睡都在一起,白天在一起,晚上也在一起,腻不腻?”孟希侧过脸看向他。 傅文州指腹顺着他的头发捋了两下: “你已经腻了吗?不想看到我了吗?” 孟希发现这狗男人还真会踢皮球,一问这种问题就开始玩反弹那套。 傅文州见孟希不回答,悻悻地缩起手来,压下嘴角。 “对不起,我不问了。” 男人叹了口气,贴到他唇上亲了亲。 孟希突然反手揪住他的耳朵,同时用力在他嘴巴一咬,这回的力度可不是玩笑,真真切切地把傅文州的嘴咬破了。 “你又这样,有话就直说,不知道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他欺负傅文州,这说法可太小众了些。 “我只是想让你一直待在我身边,一直爱我。”傅文州手臂收紧,把他的脊背搂入怀里,脑袋搁在他肩膀上蹭。 孟希不清楚他在患得患失什么,脑袋只能做到思考一件事,现在被孟家牵绊着,无心风花雪月,在傅文州眼里,他的情绪一点点褪去,成了块漂亮的木头。 “你打算一个上午都在这儿待着吗?电脑总要拿进来呀,想坐实昏君的人设,不能真耽误正事吧。” 傅文州受训,迫不得已转移阵地,回到他的老板椅上。 他煎熬到午饭时间,看着孟希离开办公室。 孟希前脚刚走,关毅便叩开门。 “傅总,您找我?” “投标那件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听到傅文州问话,关毅想了想才回答: “都差不多了。” “觅园融合菜308包厢,去叫人盯着点,孟令韬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傅文州话锋一转,目光在电脑屏幕上,心却不在。 关助了然,点了点头,推门出去。 孟希刚出了公司大楼,才收到孟令韬发来的消息:[位置] [308,快点来。] 他回了对方一个“OK”的表情,步调依旧是不紧不慢,打开导航研究半晌。 还是路痴没变,当初倒不如叫傅文州下来送自己过去。 孟希兜兜转转十几分钟,终于在一开始起点的左前方拐弯处,看到了明晃晃的招牌—— “觅园融合菜”。 居然一直在抬头就能看到的位置。 孟希长叹一口气,在心里哀嚎不止,托着疲惫的脚步走过去。 孟令韬实在等得不耐烦,刚要拿起手机催一催,就听到包厢门口的声响。 “哟,咱们孟少今时不同往日了,吃个饭都要三请四请。” “我不认识路呀,孟总知道的。” 孟希连忙坐下来喘两口气,垂着眼睫,脸颊白里透粉,面上的小绒毛伴随呼吸的频率颤动摇曳。 他以前是长这个模样吗? 孟令韬摸摸下巴,不免吃惊。 第87章 断送 她不是自杀。 孟希察觉到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脸颊看, 便扯了张纸,擦干净额头汗珠。 孟令韬仍旧没移开目光,直到孟希转头看向他: “怎么了吗?孟总?你到底找我什么事啊?” “别孟总孟总的, 这么见外干什么。”他一打响指,身后立着的人便出去吩咐传菜, 几分钟桌子上就满了。 孟希嗅着菜香, 肚子立马咕咕叫了两声,还真饿了。 服务生上完最后的例汤, 两手交叠在身前,很是抱歉地开口: “先生,今天没有石斑鱼了,不好意思。” 太好了! 孟希眉毛一挑,这对他来说可是个好消息。 不料孟令韬立即随口道—— “那就换成别的鱼。” “抱歉, 今天的所有海鲜河鲜库存都不够呢,要不您换个别的菜?或者我们也可以退款……” 孟令韬本就烦躁得很, 没想到吃个饭还能节外生枝, 翘着的二郎腿搁下来,后背贴住椅子:“你们店还想不想开了?” “先生,我……” 服务生听他语调陡然提高,有些慌乱地开始解释。 孟希忙打圆场: “没有鱼也可以的, 这些菜已经够多了,退掉, 退掉就行, 你出去吧。” 他冲服务生使了个眼色,再扭头瞧着孟令韬——“大哥为这种事情生气,不值当呀。” 孟希给他手边杯子里倒满水。 孟令韬当然不是为了这么点事儿烦心。 “爸上午找你,都说什么了?”他夹了一筷子酸萝卜炒肚, 却没吃,搁在碟里,两只手抬起来握拳,侧目望着他。 孟希见他动筷,便拿了块羊排,此刻正啃着,意识到他的视线,就扭过脑袋: “没说什么,他知道我和文州的事了,想让我跟他说说情,好把咱们家的嘉艺拿回来呀。” “是你告诉爸的吗,哥?” 他大眼睛扑闪扑闪,手里还抱着那滋滋冒油的大羊排。 孟令韬刚喝了口水,目睹他这傻呵呵的样子,心想真是自己想多了,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小子内里还是个蠢蛋。 “还用我告诉?爸的消息不比我灵通么,再说,你们俩的事儿,整个海市都传疯了,想不知道都难啊。” 他说完,留意到孟希眉头皱起,正在咀嚼的腮帮子都听了动作,满脸忧愁。 “唉,大哥,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我想帮帮爸,可傅文州那边我要怎么开口?万一他觉得我跟他在一起是有所图,不要我了怎么办啊?” 孟希没咬下嘴唇,可以断定这一大堆都是假话。 可孟令韬对他的小怪癖并不了解,如果坐在那个位置的是傅文州,肯定能立马知道他在撒谎扯皮。 “怎么会,你们不是都见过家长了吗?他可不是一般的爱你啊。”孟令韬手指抵在自己眉骨上,似笑非笑:“你确实还挺像那个人的,虽然我没见过他,但我能感觉的到,能有几分相似,是你的福气。” 他这几句莫名其妙的台词,孟希觉着耳熟,好像在什么古装剧里听到过。 “什么意思啊,哥?为什么说他对我的感情不一般?你怎么看出来的呀,给我分析分析呗。” 孟希腆着一张大红脸靠过去。 孟大少忙躲开来,身子往后一仰: “去去去,吃你的饭去。” “嘁。” 孟希缩回脖,拿纸巾胡乱在手指尖擦了擦,伸长筷子又开始夹菜吃。 “咱们在谈生意,懂吗?傅文州他是个商人,赔本的买卖当然不做,只要好处给够了,他干嘛不同意?” “那我不知道啊,我没想好怎么跟他说,还是等晚上回家吧。” “你们俩住一起?” “对呀。” 看到孟希羞涩的小媳妇样,孟令韬一个大直男不免有些反胃,但还是嗤笑道:“蛮不错的啊,进度飞快,不透露透露,我什么时候能喝上喜酒?” “什么嘛,八字还没一撇呢。” 孟希重新握起筷子,什么事儿也耽误不了他吃饭。 “欸,爸给你的合同上写的乙方是谁啊?” “什么乙方?我不知道啊,”孟希嘴里还嚼着东西,说话含糊不清:“我也看不懂,连打开都没打开呢。” “那正好,也别等回你和傅文州的爱巢之后了,待会儿啊,你拿着我这份,去带给他签字。” 孟令韬拍在桌上一份几乎一模一样的合同。 由此,孟希不禁挑眉:“哇哦,可是爸的合同我就放在公司了呀。” “那不一样,就签我这个。” “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不一样?”孟希装作不解的样子,疑惑发问。 孟令韬笑着夹菜吃,轻轻勾唇: “就因为是一家人,才不一样,别的就不说了,孟希,你知道你妈是怎么死的吗?” 终于谈到正题了。 孟希不由得手腕一顿,瞬间抬起头,惊异地望向他。 “你、你在说什么?” “她不是自杀。” 孟令韬与之对视,语气不紧不慢:“是孟祥森把她逼死的。” 显然,孟希的慌张大于惊讶,他先抬眸瞧了眼孟令韬身后的手下,目光又左右飘忽,半晌才冷静——“你在开玩笑吗?” “你觉得我会用这种事情开玩笑?” “这是他酒后说漏嘴的,我也听到公司的高层老总曾经提到过,在你心里,孟祥森是个什么人?他不负责任,除了乱搞男女关系还会干什么!你以为我母亲为什么会跟他形同陌路?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嘉艺被他断送!” 孟令韬手掌往桌子上一拍,这动作简直跟孟父别无二致。 孟希眼瞅自己面前的碟子和碗跟着颤了颤,立马抿唇不语。 “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不过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的,孟家的一切,必须要是我的,你放心,你如果站在哥哥这边,我自然会保你荣华富贵。” “你想想,爸都多大年纪了?你跟他一边儿,他能护着你几年?” “我也不会让傅文州太吃亏的,你回去告诉他,投标。” 孟令韬神情严肃,重音落在最后两个字上。 “什么?投、标……这是什么意思?” 孟希还以为他没说完,结果男人直接起了身: “就跟他原原本本地复述这两个字就可以,你继续吃吧,单已经买了。” 孟令韬手掌在他肩膀上拍了下,转身走出包厢,开门小弟也随后离去。 孟希总算放松下来,不由得搓搓手,美美享用一桌子菜。 他吃饱喝足,散步一般地回了公司。 看到他手里多出来的另一份合同,傅文州当即扯动嘴角。 “收获如何?” 男人起身,帮他拉开工位的昂贵椅子。 孟希揉两下自己的肚子,把文件夹随意丢在桌上,两本从外观看几乎分不出差别。 “可以说完全没收获。” 他还想着要不要挑兵点将选出一个幸运儿,让身边这霸总签了。 傅文州凑上来,似乎十分好奇:“何出此言?” 孟希便将哥俩的饭桌谈话一字不落地学舌给他听。 男人认真又不认真,表面上聚精会神,两只眼睛盯着他绘声绘色的描述和挥舞的爪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傅文州忽而抓住他的手,贴到唇边亲了亲。 “你是不是没听我说话?” “听了,你说话我怎么可能不听?” 花言巧语倒一套一套的。 孟希咬了下嘴唇,斜眼瞥向他: “那你告诉我,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投标。” “哼,”孟希见他还真听了,才没生起气来:“不过这是什么意思呀,我需要知道吗?” “这估计是孟令韬跟楚逸的谋划,他也算病急乱投医了,居然试图向我出卖楚逸,可惜我没什么兴趣。” “那接下来怎么办呢?” 孟希有些迷茫了。 他原本只是想调查一下姜悯死亡的真相而已,没想到会牵扯到这么多的事情。 孟令韬的话究竟可不可信呢?真的只是逼死那么简单吗? 孟希彻底摆烂,把手机设置成免打扰模式,晾着他们,打算等找到许玉容之后再说。 这样一拖,就到了冬至。 这天恰好是周末,昨晚气温有那么一瞬间降到了零度以下,冷得很,两个人就哪儿都没去,准备在家吃羊肉火锅。 傅文州的豪宅里,一年四季都是恒温,孟希依旧可以穿个短裤到处晃荡。 距离圣诞节还有几天,他还没想好送傅文州什么礼物。 毕竟男人什么都不缺,做手工的话自己又笨笨的,现学也来不及。 况且孟家的事时时刻刻都在他心头萦绕,像块大石头堵着,不上不下。 孟希趴在落地窗,俯瞰整个海市的繁华景致,忽而,空中好像飘下什么白色的絮状物。 他定睛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还以为下雪了。 但海市下雪的几率寥寥无几。 厨房传来香气,明明他们的火锅外卖还没到呀? 傅文州身边,是切好摆盘的新鲜羊肉,而锅里炖着羊排,此时此刻,他在—— “你在炸酥肉呀!” 孟希眼睛瞬间发亮,手里随即被男人塞了一条。 “当心烫。” 这句嘱咐没什么用,孟希急色咬上去,汁水四溅,烫得他连连抽气。 傅文州赶紧扭头,皱眉盯着他跑到外面的舌尖。 “好好吃呀,你真好,文州。” 和关毅做的味道完全相同,自己只是随口一句,他竟真学了。 孟希把头倚在他臂膀。 “这油会乱蹦,你离远点儿。” 傅文州手指抵着他的额头,把人顶回去。 孟希没瞧见自己额头上的小红印,侧过身靠住灶台旁边的烤箱柜: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了解我呀?我喜欢什么,爱吃什么,你全都知道……但我好像不怎么了解你,你呢,你是不是挺爱喝鸡汤的?别的还有没有?你都喜欢些什么?” 傅文州炸酥肉的间隙,还争分夺秒的给了他一个眼神。 孟希听到男人的轻笑声,随后是句不着调的话: “知道我喜欢你就够了。” 第88章 礼物 “跟我结婚吧。” 街道上节日气氛很浓重, 虽然比起万圣夜,游戏项目不算多,但孟希走在其中, 依然觉得十分有趣。 今天是周五,他撬了班偷溜出来的, 为的就是不让傅文州发现。 海市的奢品店数不胜数, 他转来转去,眼睛都看花了。 到底给傅文州买什么礼物嘛。 万恶的资本家们, 到底从哪儿搞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节日? 他一边无语,一边脑袋来回摆动思量。 整个上午过去,孟希一无所获。 “我自己在外面吃点东西就好了,嗯,秘密, 你等着吧。” 他挂断傅文州的电话,把半张脸再度埋进围巾中, 生怕被孟家人发现, 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看路,走进自己最爱的麦当劳。 孟希坐在床边的位置,扫码点餐,托起了下巴往外看, 中心广场的超大圣诞树下,聚集起一群人。 几分钟后, 他小心握着甜筒返回, 却见外面那些人已经打开琴盒。 眨眼的工夫,孟希就闪现到了门外,闻着小提琴的木头味道就凑过去,全然忘记自己刚才点的餐, 冰激凌也不急着吃。 周遭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极具圣诞特色的乐曲声响起。 孟希忍不住陶醉进去,耳朵敏锐地察觉到一处瑕疵,目光顿时锁定了一位大提琴手。 那人看起来是个学生,面露慌乱,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红着脸蛋跟上节奏。 “孟希?” 听到有人喊自己,孟希便慢吞吞地朝右后方转头,没看到熟悉的面孔,正纳闷,左肩就被拍了一下。 他扭过脸,对上段秋凝的眼睛,眉头一跳: “是你啊,秋凝姐,好久不见了。” 孟希展露惊喜笑颜。 段秋凝看着他的笑容,不自觉也勾起唇: “你怎么在这儿?” “来给我男朋友买圣诞礼物,顺便吃个饭……”孟希毫无遮拦,又转眼瞧瞧了那些演奏着的学生一眼:“哦,他们是你的学生呀。” “对,学校组织的一次快闪活动,待会儿还要去商场里,你觉得怎么样啊,评价评价?” “我一个外行,评价什么呀,倒是那位大提琴手,好像有点紧张?” 孟希腼腆一笑。 段秋凝顿时明白过来:“他是大一的学生,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以后让他们这些小孩子多锻炼锻炼。” 小孩子? 孟希本来还想附和一句,却发现自己也跟对方年纪差不了多少,便噤声,矜持地勾唇。 “欸,你冰激凌化了。” 段秋凝提醒他一句,后者才恍然回神,不顾形象地抬起胳膊。 孟希舔了两口,用胡乱掏出几张纸垫在手心里,很是窘迫。 “好了,你还没吃饭吧?拜拜。” “等等秋凝姐!” 他用自己干净的手指拉了下段秋凝的衣角。 女人就回过头来,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 “程嘉恩在世的时候,有提过他哥哥吗?”孟希问出这句话时,不知道是因为周围环境太冷还是其他,嘴唇轻微发抖,语调不稳。 段秋凝愣住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 孟希瞧着她冷下来的目光,开始打退堂鼓,可是嘴巴先一步说出来—— “因为程嘉恩的哥哥,现在是我男朋友,但我听说,两个人好像关系不太好。” “你男朋……” 段秋凝眼神微滞,表情满是思考。 孟希抿唇,也在考量着她的神情有何深意。 “怪不得,你之前对他的事情这么上心。” 听她这么说,孟希赶紧解释: “你别多想啊,他们家的事情还挺复杂的,又是高门大户,有些事情有些人我不知道该提还是不该提,我知道的认识程嘉恩的人只有你,所以……” “抱歉,我没听说过他还有个哥,他从来没提过。” 段秋凝沉下脸。 没提过? 这话跟傅文州的描述相当有出入。 两个人关系如此亲密,就算是后来傅文州去了燕都,也不该毫无联系吧? 难道是段秋凝跟程嘉恩私下来往并不密切,所以不知道? 孟希愣神的时间,女人已经不见踪影。 傍晚,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孟希坐地铁回到了恒庭。 傅文州做好了饭,在桌上温着,本人则坐在沙发里捧住手机。 屏幕没亮,他一副专注的样子不知在干嘛。 “我回来啦。” 孟希一进门,先神神秘秘地往楼上拐。 傅文州跟了上去,却被他用卧室门逼退在走廊,只听到反锁的声音。 里面叮叮铛铛结束,孟希穿着睡衣跑出来,还是不准他进去,抓住男人的手往楼下走: “我们吃饭去吧!” “神神秘秘的,手这么凉。” 孟希中午没怎么吃好,回到麦当劳餐都冷透了,现在才吃到热乎乎一顿饱饭。 傅大厨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今天没少在室外逛,他吃得胃里热乎乎,又去泡了个热水浴,像个小笼包一样裹着毛茸茸浴衣走出门。 他左脚刚迈出去,却没料到傅文州就在门口守着,攥着他的手一拽,自己的脸霎时间撞在男人胸口。 “喂!” 孟希还懵懵的,浑身暖融融,被他抱起来压到墙上: “你送我的什么东西?嗯?” 傅文州脸上的热气吹拂在他脖子里,感觉体温更上一层楼。 好热。 孟希脑中就这一个想法,可看到男人举到自己眼前的内裤包装盒,当即大脑空白—— “你、你怎么偷看……礼物要明天早上才能拆的!” “怎么知道我尺寸的?” 傅文州像是喝醉酒一样,贴着他的脸颊使劲蹭。 孟希手臂挤在两人中间,伸都伸不直,也逐渐有些不清醒:“我今早,偷偷去衣帽间看了眼。” “我也认不出你常穿的是什么牌子,还拍照识图,很费劲的,你知道多贵吗?” “就送一条还嫌贵,这么抠?”傅文州贴上去亲他。 “我又没钱嘛,你的工资都发到哪里去了?” 傅文州听到他趴在自己耳边的小牢骚,轻笑一声,抱着人往床边去。 孟希被他搁在床上,手里多了个黑色的小卡片。 “花它,随便花。” 男人冲着他唇瓣下嘴,牙齿磨了磨,孟希便害怕地往后躲,直至后背贴上床头,彻底无路可退,只能哼哼着被他亲。 十指交握的手压在枕头上,孟希从亲吻的间隙换气,抬眼看向他: “你不喜欢我的礼物吗?” “喜欢,太喜欢了。”傅文州上衣敞怀,抓着他的手背朝自己肌肉上蹭:“我现在就换上。” “不行呀,还没有洗呢……傅文州,你都不给我买礼物。” “不是给你卡了吗?” “我不要这个。” 孟希随手一扔,把他的黑卡丢到床下。 而男人眉头都不抬一下,反而笑了:“你知道把礼物放我枕头底下,怎么不去摸摸自己的?” 这话醍醐灌顶,孟希的手便甩开他,摸索着谈到自己枕头底下,果然发现了一个小盒子。 他握在手心里拿出来,好奇地把玩: “这是什么?” 如此精致,瞧上去像是什么首饰。 孟希不小心打开盖子,折射的闪光顿时晃了眼。 他表情立马呆滞住,眼神直白又痴傻,半晌才抬起下巴,惊愕未减: “这……” “戴上我看看。” 傅文州直勾勾地盯着他。 孟希却傻了眼,再度垂眸看向首饰盒里躺着的两枚对戒,抬头时满含疑惑:“你,我……这怎么戴?” “左边那枚是我的,右边是你的。” 男人顶住他的额头,缓缓开口—— “跟我结婚吧,宝宝。” 他突如其来的话语如同一朵烟花,绽放在孟希心头,美丽的同时,也伴随着虚幻,更让孟希震惊。 太突然了。 孟希眨眨眼睛,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气声和心跳。 然后,安静的夜被手机铃声拦腰截断。 傅文州闭了闭眼,猛地坐起身,拿起电话来。 “是现在吗?” 男人对着手机里询问一句,而后望向孟希。 孟希全神贯注,呼吸都放缓。 “找到许玉容了。” 莫名其妙的求婚被抛在脑后,孟希也坐起身,同他面对面,男人将手机开了免提,放在床上。 孟希微微趴下来,支起耳朵。 傅文州却一动不动,视线似乎落在了他翘起来的屁股上。 手机里传来清晰的声音—— “你们是什么人!救命!我要报警!放开我!” 许玉容的声音有些失真,但依旧能辨认出来,紧接着是陌生男人开口:“我们不会伤害你的,老实点,问你几句话。”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是谁的人?孟家让你们来的吗?不管怎样,我告诉你们,现在可是法制社会,要是让我老公知道了,饶不了你们!” “你老公能有孟家厉害?董事长亲自派我们来来请你,你最好乖乖听话!” 那边的大哥连恐吓带骗,把许玉容吓得语无伦次: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就算我知道什么,也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我马上就要结婚了,你们别来祸害我了行不行啊?!” 许玉容还是这般鬼哭狼嚎,交流压根进行不下去。 孟希福至心灵,倏地冲着手机开口: “耳环,告诉她这两个字。” “按他说的做。”傅文州添上一句。 那边大哥顿了顿,便按照孟希的话,半信半疑地吐出两个字。 没想到,许玉容竟瞬间安静下来。 第89章 求婚 他是我老公。 “孟希?居然是他?!这个不是人的混账东西!” 隔着手机都能听到许玉容咬牙切齿的吼叫: “当初我说要把东西交给他的时候, 这个怂蛋他不敢拿啊!把我赶出家门,说他还得指望着孟家,跟我再也别见!现在倒好, 转头就去跪舔孟家了?还来逼我,是吗!那死的可是他亲妈啊!” “我还就告诉你们了, 用这种手段逼迫我?想瞎了心!只要我失踪超过二十四小时, 文件会立刻、自动传到各大社交媒体,你们孟家就等着完蛋吧!” 撕裂般的声线钻入耳朵, 孟希瞳孔骤然一缩。 原来是这样吗? 许玉容一直握着证据,孟希还没成年就被送到国外,逃回国之后,女人当即找到他,想把手里的烫手山芋转移。 然而她不知道, 那时的孟希慌张不已,狐朋狗友用不上, 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父亲身上。 这个时候, 突然跳出一个人,告诉他自己亲妈的死因或许跟父亲有关,认贼作父与最后的希望同时崩塌,选择自尽。 此时此刻的孟希, 不禁脱力。 傅文州伸手端着他的下巴,将人撑起来, 抱进怀里。 孟希坐在他腿面, 整个脑袋浑浑噩噩,被男人摸着头发:“不舒服就先休息,我拿着手机出去。” “不要。” 他揪住傅文州的衣袖,继续支起耳朵, 迫使自己专注于通话内容。 那边的大哥似乎抓住了盲点:“你刚才不说没证据吗?” “呵,你奈我何?孟祥森就是个人面兽心、道貌岸然的畜牲!多少花季少女惨遭毒手?” “你们有本事就弄死我啊!像逼死姜悯一样!来啊!她不肯顺从,就叫那么多人侵犯她、逼迫她、打碎她的骄傲是吗?以为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吗?!” 咆哮声和孟希的粗喘交叠。 他窝在傅文州臂弯里,头疼欲裂。 傅文州拿起手机,关上了免提,冲对面吩咐道: “今天就这样,别搞得太僵,让她保存点体力。” 后面的话,孟希没怎么听,也听不进去了,视线有些涣散无光。 “还好吗?快睡吧。” 傅文州揽着他的腰,额头抵上他脑袋,蹭了蹭。 孟希抬手,指腹按住自己的太阳穴,用力揉动两下,嘴里吐出一股热气。 男人看着床上的戒指盒,有些落寞地收起来,打算直接把他压在床上睡觉。 孟希却趁他不备,从怀里钻出来。 “许玉容现在在哪?” 傅文州听到他突然的问话,不免冷了下:“滨海,应该是打算坐船逃出国,没想到今晚就把她拦住。” “她不是要跟本市富豪结婚了吗?出国干什么?” 孟希抬眸,对上他的眼睛。 “避风头吧。”男人回答完,当即从孟希的眼神中读取到一丝不妙的线索。 果不其然,孟希紧接着便开口了: “滨海离这里大概有多远?我明天要过去。” 傅文州瞬间蹙起眉头。 孟希看到他的反应,又补充一句: “我没开玩笑。” “不行。” 男人斩钉截铁地回复。 显然,他也并没在开玩笑。 孟希紧抿嘴唇,目光瞥向一边,不去看他。 明明几分钟之前,还是一个缱绻温暖的冬夜。 怎么眨眼间就变成了这样? 傅文州也有几分苦涩,他张了张嘴,半晌才说出声: “你打算做什么、想怎么做,都告诉我,不要自己去办。” “这件事非我不可,傅文州。”孟希开口:“我不可能置身事外的,你刚才也听到了,她说二十四小时之后,证据就要被传播出去,到时候舆论影响,孟家的产业不说,嘉艺也会受到冲击,可现如今的实际控股人是你啊,要亏多少钱?” “我必须在这之前说服她,拿到证据才行。” 孟希再度露出那种叫人十分熟悉的倔强表情。 傅文州一动不动,脸色凝重,注视着他。 “拿到之后呢?”男人冷不丁问道。 这一问,孟希倒微微一怔。 他还真没想过。 “报警?” 孟希试探着说道。 傅文州不置可否,只回复:“那跟现在的效果有何区别。” “区别当然大了,我拖住她,你好抓紧时间把股权转让回孟家,起码可以换回点资金嘛。” 听着孟希急咧咧的话,傅文州没忍住,笑出了声。 孟希今晚的脑细胞完全不够用,这会儿尚未没考虑清楚他干嘛要笑,就被男人面对面抱住。 “你是真打算搞死孟家了,这个时候还怕我亏钱?” 傅文州轻飘飘点破他的小心思,惹得孟希脸蛋霎时间红透了。 对哦。 可他骨子里毕竟不是真正的孟家人,当然无法设身处地替孟氏产业着想。 “我……” “那万一,这一切都是假的,许玉容手里根本没有什么证据,只是他们串通在一起,想拿回嘉艺呢?” “不可能。” 孟家谁有这么厉害的脑子? “就算没证据,孟家也绝对有问题。” “所以,你现在是完全不相信孟祥森这位父亲了?” 傅文州不由得发出疑问。 孟希脑袋里循着他的问题,也难免深思片刻。 “你可能不会理解,其实在我心里,什么父亲、母亲,我通通不认,我只认真理,只分对错清白。” 这件事跟自己没关系,却跟“孟希”割舍不掉,甚至还牵扯到他的死因,总不能袖手旁观。 当然,这些隐情,他都没办法告诉傅文州。 自己不知道是从哪里飘来的一缕魂,倘若男人知道了,估计会害怕吧。 孟希垂下眼睛,余光扫见一旁的戒指盒。 傅文州正说着话: “嘉艺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来处理,如果你只是在乎证据,想让孟家受到应有的惩罚,我也支持……明天,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滨海。” “真的吗?” 孟希立马抬起眼皮,湿淋淋的眸子望向他。 傅文州勾唇,身子挪了挪,侧过来躺到枕头上,一条胳膊压住他的腿—— “不骗你,快休息吧,已经很晚了。” 男人作势合上眼,打了个哈欠。 他还没开始装睡,就感受到孟希在床上乱动,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自己的手被拎了起来。 傅文州倏地睁开眼,迷糊看向自己被孟希捧在掌心的手。 冰凉的指环套入中指。 男人难得慢了半拍,被孟希握住手拉到自己面前时,还险些对眼。 孟希忍不住一笑,用遥控器把灯关掉,抓着他的手躺下来:“睡觉睡觉。” 他贴靠住傅文州的胳膊,一闭眼便发出细微翕嗡。 男人在黑夜里,指尖摸到他左手中指上坚硬的触感,不禁深吸一口气,隐约有种功夫不负有心人的喟叹,俯下身,把脸埋进孟希胸前。 第二早,傅文州让司机开了辆商务车,还带上孟希平日在车里用的小毯子。 “将近五个小时,昨天晚上你也没怎么睡好,困了就把座椅放下来。” 孟希闻声看向他,点了点头。 自己也认为昨晚会睡不好,可实际上,恰恰相反,他睡得挺香。 傅文州用平板看什么股市图,手撑在额头,孟希被那亮晶晶的光芒闪了眼,便扭过头来。 两个人都不怎么爱戴首饰,现在手上双双出现一枚亮瞎眼的戒指,很难不被注意到。 孟希微微侧过身倚着靠背,低眸,瞧了瞧自己膝盖上的手。 昨晚上许玉容的话,傅文州也听到了,他跟对方之前有过接触,男人一定也清楚。 可傅文州什么都没问。 是出于百分之百的信任吗? 滨海算是个旅游城市,毗邻海市,风光不错。 但他俩此行的目的不是来度蜜月,所以无心欣赏。 司机把车泊在了某家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傅文州还真是有钱烧得,将许玉容关在这么豪华的地方。 孟希这下子才放心,之前还怕男人会用什么暴力手段,这样一看,是自己多虑了,便同他一起走入电梯。 虽然条件不错,但被不知名的彪形大汉守着软禁起来,女人依旧无法轻松。 许玉容被关在卧室里,此刻隔着门板,还在跟那几位大哥放狠话叫嚣。 “你跟孟祥森传话了吗?他想要什么东西就亲自来拿啊,非法拘禁算什么本事?” 大哥挠了挠头,听到身后有声音,忙站定了。 他刚要张口,便见傅文州抬手,立马噤了声。 许玉容被剥夺了视觉,耳朵变尖了,听到脚步的声响,也瞬间安静下来,抽动嘴角:“好嘛,说曹操曹操到呀!” 她说完这句话,却抑制不住地浑身发抖。 眼前的门被人打开。 许玉容立马望过去,目光落在孟希身上,微微凝滞,顿时傻了眼。 “怎么是你?” 她的吃惊还没结束,便又反复一波惊愕,因为视线一偏,她刚好瞧见了孟希身后的傅文州。 男人冷着脸,高大的体躯立在孟希后面,像一堵墙。 “你们两个……你又是怎么牵扯进来的?” 许玉容这句话,明显是在问傅文州。 可男人哪里会回答她,还是孟希上前一步,顺着她的眼神转头瞥向傅文州。 “他是我老公,孟家的姑爷,怎么不能来了?” 孟希笑着解释。 第90章 苦衷 帮着杀母仇人颠倒黑白。 许玉容瞪大双眼, 眸中略显惊慌,浑身的血液都冷透了。 她颤颤巍巍地抬起胳膊,手指也在抖: “你、你们沆瀣一气, 逼迫我一个普通老百姓,还有王法吗!” 事到如今, 许玉容是真害怕了。 如果只有孟家, 那她还能拼死一搏,起码自己手上有猛料, 可万万没想到,傅文州居然也掺和进来了。 “孟希!你是疯了吗?帮着杀母仇人颠倒黑白得来的黄金万两,你也敢用吗!不怕夜里惊醒的时候,她回来找你?!” 孟希看着她的样子,紧蹙眉头。 而身后的傅文州, 手一动,关上了房门。 许玉容立即警觉, 朝后撤退两步: “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如果孟希的母亲真的变成厉鬼, 第一个去找的人,也应该是你。” 傅文州往前一迈,把孟希护在身后,冷静又淡漠地启唇, 目光像利刃一般掠过女人的脖颈。 许玉容当即定在原地。 “什么意思?”孟希被搞糊涂了,侧过头看了眼傅文州, 又转向女人苍白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会把证据传出去的, 对么?” 傅文州伸手揽过孟希的肩膀,抬眸问许玉容。 女人似乎突然之间发不出声音了,双唇剧烈发抖,半晌才用嘶哑的语调开口: “你胡说什么!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又改了说辞? 孟希眉头拧得更紧, 动动肩膀,把傅文州的胳膊扒拉下去。 “许阿姨,你能不能冷静一点?你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如果你真的有证据,就拿出来,这个定时炸弹在你手里,你出国就能安稳吗?”他极力想表达清楚自己的愿景。 没有谁在逼谁,孟希是站在她的角度考虑。 “那我当初要把证据给你的时候,你怎么拒绝得那么快?!现在又这幅样子,高高在上地来指责我?” 许玉容完全不吃这套。 孟希听着她的话,一时间哑口无言: “我……” “我是有苦衷的。”他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 许玉容闻言,却突然仰头短促地爆出一声苦笑,胸前震动: “你有苦衷?难道我就没有吗!” 孟希本来还想揪住这个问题反驳些什么,可是瞧见她脸颊划过的泪珠,霎时间哑然。 “如果进去套房的人不是她,那现在死的就是我啊!我对不起她,但我想活着!我有错吗!你以为我这样苟活,心里何尝不是每天都备受煎熬!” “我能怎么办,我能做什么呢?倘若曝光,我也没办法置身事外,还会被孟家盯上,他们权势滔天,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她为什么要把证据交给我?!为什么死之前也让我不得安宁!我就是个胆小鬼!那又怎样!!” 积压在心底的多年苦楚一股脑倒出来,许玉容崩溃不已,宣泄了,却也并没有轻松多少。 孟希快步冲上前,两只手按住她的肩膀: “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我现在有能力保住证据,你告诉我,到底在哪里?我接过这个烫手山芋,以后的事情就和你没任何关系了,你不需要再有负担。” “好吗?相信我,你就信我这一次,只要你交出来,保证以后再不插手,我会让傅文州把你平安送到国外。” 外面的天骤然间阴了下来。 公寓楼入口处街道,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一只掐着香烟的手: “楚总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孟令韬吐出一口烟,后背挨着座椅,挑眉看向身旁的楚逸。 后者懒洋洋地撑起脑袋,笑了一声—— “不是告诉你了吗?傅文州和孟希今天一早赶过来的,姓傅的那么多车不开,挑了个最掩人耳目的商务,你不觉得有问题?” “我的人调查出来的,这公寓几天前就定好了。” 楚逸冲窗外努了努下巴。 孟大少爷不禁轻轻眯起眼睛,眉毛一拧,琢磨起来: “他俩?跟他俩有什么关系?” “孟希是谁生出来的?怎么跟他没有关系了?” 楚逸一句话,叫孟令韬醍醐灌顶:“操,这个蠢蛋还有这种心思?孟家供他吃供他穿,他还敢节外生枝?” “你真觉得他傻吗?再者说,还有个煽风点火的利用他呢。” “你是说,傅文州?” 孟令韬大脑飞速旋转: “我跟他无冤无仇,要是他不想卖嘉艺,就不卖呗,至于多管闲事吗?” “哼……那你可低估了他的恶毒程度。” 楚逸冷哼一声。 从傍晚直到夜深,公寓进出人员中没有刻意身影。 孟令韬有些等不及了—— “楚总,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我公司还有事儿呢。” “别急啊。”楚逸看了眼手表时间,漫不经心地开口:“孟总,他们不出来,你就上去呗,来个瓮中捉鳖,你要的人肯定就在上面。” “信我,绝对的。放手一搏,千万别丧失了主动权。” 也许是感受到孟令韬的态度摇摆不定,楚逸又给他上了一针强心剂。 “1808,走。” 孟令韬带了两三个上去,让他们等在消防通道,自己拐个弯靠近门口。 他把错误的房卡贴上感应器,故意弄出声响。 半分钟后,似乎屋内有了动静。 “是谁呀?” 门一开,两人大眼瞪小眼,都难免愣住了。 只不过两方的惊讶,皆以演戏为主。 “哥?你怎么在这儿?” 孟希张大嘴巴,演技很浮夸,可孟令韬也沉浸在自己的戏份里,一时间并未发觉什么异常,反问道: “怎么会是你?” 他后撤半步,看了眼门牌——“这不是1826啊?是我走错了?” “这是1808,哥,你什么时候来滨海的?” 孟希不动声色地把门关小了一点,只露出自己的半张脸。 孟令韬眯起眼睛,凭借身高优势朝他身后屋内瞥去,随口回答: “今天啊,我来这边有点事要处理,你呢?” “我也是今天到的呢,没什么事就晚安吧,哥,1826应该在那边。” 孟希探出胳膊往走廊左边一指。 “欸?这么巧都碰上了,不请你哥我进去坐坐?这么,里面儿藏人了?” 孟令韬笑着开口,却没想到,孟希顿时变得惊慌:“没、没什么啊,我藏什么人啊……就是今天太晚了,早点休息吧。” 他作势要把门关上,孟令韬却立马伸手,胳膊抵在门缝里。 孟希被他这动作吓到,忙松开门把手,往墙面一缩: “你这是干嘛!” 孟令韬如此便推开了门,绕过他长驱直入,孟希后知后觉地拦了一把,没拦住。 “给哥哥喝口水吧,咱俩顺便聊一聊,上次的事儿怎么样了?” 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两腿叉开,胳膊撑起上身,眼神盯着紧闭的卧室门。 孟希硬着头皮,给他拿杯子倒水。 瞬间,浴室里走出一个同样穿着浴衣的男人,径直走到孟希背后,手臂把人搂住: “宝宝,怎么这么久?” 傅文州头发还湿着,唇瓣便贴上他的后颈舔吻,忽然动作一停,似乎是意识到了怀中人的僵硬。 男人微微侧过头,瞥见沙发上的傅文州。 凭空出现的人,尤为碍眼。 孟令韬坐不住了,立马弹射起身: “傅总。” “你在这儿干什么?”傅文州立马拉下脸,松开了抱着孟希的胳膊。 “嗐,这不是正好碰上了吗,你说这事整的,咳咳,那个……你也没说傅总在啊?” 孟令韬看向孟希,貌似是在向对方求救,可后者笨笨地望着他,只把杯子端了过来: “圣诞节嘛,文州早就定好了,要带我来滨海玩的。” 他刚说完两句,傅文州就带着不悦的气场回了卧室,甩上门。 砰的一声,客厅两人皆是颤抖了下。 孟令韬舔了舔唇,抑制不住地,后脑勺直冒冷汗。 这个架势来看,屋里哪里还可能有别人了? 孟希咽了口唾沫,尴尬地看向他,拢拢自己胸前睡袍的领子,脸颊更红: “哥,你喝完水赶紧走吧,我们好不容易晚上有机会呢。” 听到孟希的话,孟令韬哪里还能喝得下去水,立马抬脚: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孟希送他出去,刚走到玄关处,男人又转头—— “我说,你别光顾着跟他甜蜜,让你办的事干了没?” “我跟他说过了呀。” “那他说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对了!”孟希想起什么来:“明天他想跟我一起回老宅,见一见爸爸和老爷子。” “见老爷子干什么?” 孟令韬被他送出了门外,半条腿还卡在门里,不由得琢磨了一下,当即问出口。 “老爷子不是生病吗?而且呢,还有一件事——” 孟希美滋滋地抬起自己的左手,给他展示其上的大戒指。 孟令韬神情呆滞,今晚的一件件事好似变魔术般,不断让他瞪眼: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他给我求的婚,怎么样,戒指漂亮吧?” 孟希洋溢着幸福的小脸映在他瞳孔,孟令韬简直脑子快冒烟了,急需吸氧。 傅文州竟然真的要跟他结婚?! 这下可坏了,老爷子目前还算稍微清醒点,要是一高兴,把财产都给孟希了怎么办?! 虽然知道这事情发生的几率不到千分之一,但孟令韬还是恐惧。 “既然你都把他拿下了,拿他对你肯定是言听计从吧?快点让他把嘉艺的事情处理了啊!” 孟令韬看上去焦急万分。 孟希却勾唇一笑: “不急呀,哥,我跟傅文州结婚以后,咱们不都是一家人了吗?那么嘉艺在谁手上不都一样嘛?” 孟令韬听着他的说辞,目光对上他那天真双眸,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瞠目结舌。 这个赔钱货!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孟大少爷快被气死了。 90-100 第91章 乖顺 有人跟车。 孟希终于把这尊大佛送走, 合上门,着实松了口气。 他刚回过身,傅文州就倏地出现在眼前。 男人颀长的身子在暗处像一抹鬼影, 孟希心脏猛跳,转而凑上去扑进他胸前。 傅文州抬手, 掌心轻轻抚摸着他的发尾: “事情结束之前, 我们还不能结婚。” “嗯,我知道。” 孟希哼哼出声, 趴在他怀里,目光却黯淡下来。 难道事情结束之后,就可以了吗? “那我们继续昨晚的事,好不好?” 傅文州一抱,孟希俩脚就不沾地了, 慌乱中搂住他的脖子。 孟希没想到这次走得如此匆忙,傅文州还能带了全套的东西。 他对这事情的经验不多, 唯一的体验还是上次傅文州给的, 所以这回,他还是期待居多。 可男人刚掐上他的腰,孟希便隐约觉得有些不妙。 今晚的傅文州完全变了个人,或者说, 本性展露,风格粗暴又蛮横。 孟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也当没听见似的, 俯身亲吻着他的后背: “宝宝,屁股再.翘.高一点。” 他哪里还有力气,脸埋在枕头里,都变了形, 急促地喘着气。 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孟希被傅文州从浴室里抱出来,脑袋才略微清醒些。 他把洇湿掉的枕头翻过来,倒了下去,侧过身盯着平躺已经合上双眼的傅文州。 孟希手指还有些微微发颤,抬起来去捅了捅傅文州的耳朵。 男人感受到一丝痒意,立马擒住他的手,挑开眼皮瞧过来: “别闹了,睡觉。” “我帮你通通,省得以后在床上还是听不见别人讲话。” 孟希阴阳怪气地嗔怪一嘴。 傅文州清了清嗓子,还好手机一声提示音打断两人的氛围。 男人摸黑瞧一眼屏幕。 “许玉容上飞机了。” 听了他这话,孟希慢吞吞地放下手,身子往他那边靠了靠,脑袋搁在男人肩膀:“嗯,这样一来,她就安全了吧?” “一切有我,不要再想了,睡吧,乖宝宝。” 傅文州胳膊从他脖子下绕过去,把人锁进自己臂弯。 孟希困得不行,趴在他胸口,没一会儿就悄然入眠。 他俩甜甜蜜蜜,孟令韬却冷静不下来,刚回到住处,被通知楚逸早就跑了,登时火冒三丈。 “都他妈耍老子玩是吧!” 他抬脚把椅子踹翻了,小腿被磕到,稍微有点疼,但顾不上。 孟令韬坐在床边,看了眼手机,掌心向内,抹一把脸。 来不及了,必须在明天傅文州他俩到孟家之前,把人截住,不管怎样,先让他签了合同。 至于……楚逸,必要的时候,也只能舍弃他了。 如果能靠出卖楚逸让傅文州答应转让股份,倒也划算。 这个傅文州,城府深重,他来招惹孟希,究竟是打算做什么? 孟令韬脑容量不够用了,甚至没有思考俩人为什么要大冬天的跑到海边过圣诞节。 一大清早,孟希呼呼地打着细鼾,而傅文州手臂跨在他身上,碰了碰他的脸颊肉。 孟希轻蹙眉头,翘着嘴唇不耐烦地一哼,翻过身,把傅文州的手压在身下。 “该起了,早饭已经送进来了。” 傅文州又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屁股,压在他胸膛。 孟希哝咕两声,听着像是“不要起床”之类的撒娇话,最终还是被傅文州拉了出来。 脱离温暖的被窝,孟希禁不住,往他怀里缩了缩。 男人勾唇,搂着他往上一颠:“先刷牙吧。” 孟希洗洗漱漱结束,稍微清醒了那么一点,晕乎乎地迈开腿,只觉得腰背酸胀,朝椅子瘫坐下来。 他粗略往桌上瞧—— 炒粉、煎包和馄饨,还有份小米粥? 蛮混搭的嘛。 “尝尝,这些都是滨海的特色。” 傅文州把筷子塞进他手心。 孟希眉头一挑: “小米粥也是吗?” “嗯,这里的特产,海参小米粥。” 傅文州勺子捞了捞里面切成小片的海参,喂给他。 孟希没有排斥,张嘴吃了进去。 看来,他对没有眼睛和嘴巴的其他海洋生物,尚且有一定的接受度。 俩人吃完早饭,便悠哉悠哉地踏入返程。 孟希玩手机,似乎是又发现了什么新的小游戏,傅文州则依旧忙碌于工作。 他办公的时候,手垂在膝头,完美露出指间关节上的戒指。 “傅总。” 司机忽而频频看向后视镜,蓦地开口。 傅文州并未抬眼,只是应了一嗓子。 司机得到他的回应,推了下墨镜,又道: “有人跟车。” 随后报了一串车牌号。 孟希余光往后瞥,看不太清楚,听到车牌号,略微思考一下探出脑袋: “是孟令韬的车欸。” 傅文州眼神一转,点点头。 男人伸手拨弄了一下表盘,面色平静: “最近的服务区还有多久?” “五公里,前面路口就是。”司机忙回答道。 “下去吧。” 听到傅文州的淡淡吩咐,司机下意识看了眼仪表盘的显示,油量绰绰有余。 可老板既然放话,肯定有他的道理,自己只需要按命令办事就好。 车子驶入服务区停车场。 傅文州收起腿上的电脑,冲四级说道:“你去休息吧,半小时之后回来。” “是,谢谢傅总。” 司机看着两人下了车,也便拿上钥匙走下来。 傅文州揽过把自己躲在厚棉服里的孟希: “要吃点什么吗?” “还吃?不是刚吃了饭?” 孟希疑惑开口,却留意到在他们下车之后,那辆始终紧随其后的轿车亦步亦趋地拐入服务区。 孟令韬想干嘛?还打算顺着这条线找许玉容? 孟希搞不懂,跟傅文州说自己要去洗手间。 男人并没有因此放过他,走一步贴一步,跟他一块儿进了厕所。 双双洗完手,孟希目光在服务区的餐饮一条街环视,突然说: “我想吃冰激凌。” “大冬天的吃什么冰激凌?” 傅文州下意识回答。 孟希却不干了,梗着脖子:“你是我未婚夫,还是我老爸?什么都要管着我。” 他撇着嘴,瞧上去不大高兴,但其实心里挺美,美得要开花了,若非如此,他早就自己去买下一份,哪里还会问傅文州的意见? “不是你爸,是哥哥。” 傅文州伸手在他脸颊上掐了一把。 哥哥? 年纪倒差不多,但孟希脑袋里只能想起孟令韬那张不靠谱加不称职的脸,实在勾不起兴趣。 “你还想当我哥?你最好不是我哥,否则咱俩不就成乱.伦了?” 孟希眯起眼睛调笑一句。 他话音刚落,男人的表情有几分凝固。 看着对方突变沉默,孟希脑中闪过一道白光。 完蛋。 只顾着打情骂俏,忘记他真的有弟弟了。 “我……” 孟希张嘴准备找补,目光一瞥却发现了远处走来的身影,不由得一愣: “孟令韬?” 傅文州跟随他的目光转过头。 这回倒好。 孟希的哥真来了。 “傅总!这么巧啊,又见面了啊!” “哥,你还不快去给车加满油,几百公里的路,别跟丢了,我们后面可不会专程停下来等你。”孟希脑筋一转便说出口。 孟令韬神情僵硬,干笑两声: “这不是小希说你们今天计划去老宅吗?我寻思给你们俩带带路,没想到一直撵不上呢,我这司机技不如人啊!还是傅总手下的人厉害!” 孟令韬卑躬屈膝谄媚两句,傅文州全当耳旁风,不耐烦地撇开脸。 “那什么,咱们要不坐下聊?我请你们俩喝杯咖啡吧。” “好啊好啊,我们走吧文州。” 孟希搂住傅文州的手臂。 男人握住他的手,却并未动容,缓缓道: “咖啡就不用了,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傅文州这么直接,反而让孟令韬一时间有些吞吞吐吐。 “这不……还是嘉艺的事儿嘛,你放心,我开出来的条件绝对会让你满意的,当然,我还可以添加一些额外条件。” “什么额外条件?” 孟希插嘴问了一句。 但孟令韬压根没看他,还是盯着傅文州商讨: “楚逸跟我说过一些事,关于投标的,相信你很感兴趣。” “孟总,不要太心急。” 傅文州不紧不慢道—— “我决定去孟家拜访,一部分也是由于这个原因,你就不想当着孟董事长和老先生的面,一起揭晓我的选择吗?” 孟令韬不禁顿了顿,转而笑一下:“可,我这心里啊,很不踏实,要不傅总先给我透露透露?哪怕暗示呢?” “希望孟总得偿所愿。” 傅文州似笑非笑地说完,便轻拍孟希的手背。 “走了,宝宝。”男人拉上他便朝停车场去。 “欸?” 孟希身子往前倒,魂儿仿佛还留在原地,脑袋半天才转过来。 他上了车,懵懵地发问: “你刚才跟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骗他的。” 傅文州淡定回答一句。 孟希还来不及惊讶,司机片刻也返回了驾驶座,朝后递给男人一个包装袋。 傅文州则给了孟希。 定睛一看,他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冰激凌!” 薄荷巧克力口味,孟希最爱的。 “怎么只有一小杯,你真小气。” 他埋怨道,第一口却还是喂到傅文州嘴边。 第92章 鉴定 你在怕什么?! 傅文州攥住他的手腕, 稍微用了点力气,反叫孟希自己吃掉: “乖乖待着吧,我们到了孟家以后, 不管我要做什么事,你不用害怕, 听我的就好。” “哦。” 孟希咬着勺子, 心想他可真会做买卖,一份小杯冰激凌就把自己收买了。 傅文州摸摸他的后脑勺, 嘴唇微翘,眼瞧着他踢掉鞋子,把腿盘在座椅上。 男人手指便移动到他脖子、下颌、脸颊,最后在耳垂搓了搓,才撒手。 孟希别开脸, 侧倚着车门咂摸嘴里的味道。 孟令韬的豪车还在后面扮演跟屁虫,进入海市后, 他才让司机闪了闪灯, 改到前面带路。 车内的孟希被颠了下,美梦被打扰,缓缓睁开眼睛,不太高兴地一啧。 “小孟先生, 抱歉,这条路我第一次走, 没注意到减速带。” 孟希把座椅调起来, 人还没完全醒,带着点疲倦开口: “没事。” 傅文州则拉了把他膝头即将滑下去的毯子。 同时,孟希勾起脚尖够了够。 两个人脑袋撞在一起。 孟希迷迷糊糊地抬头,额头蹭过他的侧脸, 嘴唇也不小心贴到一点。 傅文州随即捏住他的下巴,往面前嘴唇亲一口,发出极响亮的声音。 其实男人对薄荷巧克力口味的东西还蛮好奇,但这轻轻一下,没尝到味道,正打算再凑上去时,便被孟希的手臂挡开。 孟希刚才还没醒盹儿,才被他钻到空子,这下可不让随便亲了,蹙眉盯着后视镜。 车里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商务车跟随前方孟令韬的车驶入一处别墅。 这里,孟希上次来,还是孟老爷子过生日呢。 也是和傅文州的第二次见面。 孟希难免回想到当时,男人对自己的抵触和厌恶。 不似作伪。 他又垂下眼,瞧见傅文州用戴戒指的左手牵住自己,那种小心翼翼与珍视,似乎也不像是能演出来的。 不到一年的时间,真能有这么大变化吗? “想什么呢?”男人搓搓他的手背,最终还是把他揽进臂弯中,小声地哄:“我说过了,不用害怕。” 孟希又不清楚男人打算做什么,自然不会害怕。 倘若他知道,傅文州此次前来,是准备让他和孟家彻底断了关系,恐怕就不止害怕那么简单了。 “我……我明白,你别搂着我。” 对于即将要见孟家长辈这件事,孟希还是有些不自在的,何况他也预料不到后面会发生什么腥风血雨。 一切尽在傅文州的掌握之中,他不想管,也管不了。 连孟令韬和楚逸,甚至孟祥森,都能被他玩得团团转,孟希知道自己是个小人物,从来就没想过抵抗。 人生不就是这样吗? 难得糊涂。 何况他已经弄清楚姜悯的死亡真相了,恶人自有天收。 孟希这么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琢磨,转眼就进了房子内部。 孟老爷子就在沙发上坐着,瞧起来精气神还不错。 傅文州跟他打了招呼。 “爷爷。”孟希知道老爷子不喜欢自己,也从未认过自己这个孙子,但见到面了,依旧礼貌。 看在傅文州的面子上,孟老爷子态度还算慈爱: “你们怎么来了啊,快坐快坐,文州啊,我可是好久没见到你了呀……小芬呐,沏前些日子送来的普洱,叫傅总尝尝鲜。” “爷爷,我也想尝尝鲜呢,没我的份儿吗?” 此时,一旁没说话的孟令韬忽而笑着开口。 老爷子也便乐出两声,将视线从孟希和傅文州刮蹭着的手指上挪开,冲他说道:“怎么没有?待会儿你爸还要来呢,都少不了。” 孟老爷子似乎话里有话。 闻言,孟令韬霎时间收敛了笑容。 傅文州坐了下来,姿态很放松,一眼望过去,还以为他是这家的话事人。 “老爷子最近身体怎么样?我带了点营养品来,不知道能不能用上。”男人寒暄几句。 “嗐,吃什么名贵的东西也没用,我这一身的病,都是年轻时候落下的,做影视做传媒,从导演到制片,才积攒下了如今的家业……我现在也看开了啊,老了,不服不行,也不想再折腾了,安度晚年就好!” 傅文州还没搭茬,便有人过来传话,说是孟祥森来了。 孟父抵达宅子时,几乎是气喘吁吁,起码孟希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惊慌的状态,在众人面前,仍要保持淡定: “这么热闹,一家人都到齐了啊。” “一家人?” 老爷子喝了口茶润润嗓,不禁挑眉: “文州啊,你和孟希坐这儿这么久了,一直卖关子,不知道把我们聚到这里,究竟为了什么啊?” 傅文州听了这话,只是平淡地抬起眼皮,先瞧了瞧孟希。 盘中的干果都进了孟希的肚里,又没什么戏看,他无聊得很。 这时,傅文州捏起他修长的左手,晃了晃。 戒指展示时间结束,男人徐徐开口: “我已经向孟希求婚了,后续的事情,也在筹办之中。” 在座的里边,除了两个当事人,就只有孟令韬知道这事儿,因而孟老爷子与孟祥森双双露出震惊神色。 “哦?这、这可是好事啊,恭喜你们两个,”老爷子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迅速调整好表情:“要说起来,你们俩算因为嘉艺结缘的啊,如果不是青松收购,孟希哪里有机会去你公司工作?你俩怎么会能遇上呢,是不是?” 老爷子的病确诊不久,脑子里思路还算清晰,句句话戳在要点。 傅文州便不再虚以委蛇,直接说: “我今天来,就是谈这件事的,嘉艺,我可以当做彩礼,直接送给孟家。” 老爷子没有女儿,孙女也还没结婚,而如今直接快进到嫁孙子这个阶段,实属叫他招架不住,经验完全没有啊。 不止孟老爷子蒙圈,孟令韬和孟祥森父子也是瞠目结舌,脑袋里不约而同地对上了一个反应—— 他大爷的,傅文州疯了? 孟希手里的夏威夷果掉在地上,明明是很细微的声响,却在此刻尤为突出,惹来了几束直挺挺的目光。 “都……看我干嘛呀?” 他僵硬地笑了笑,把滚到茶几底下的果仁捡起来丢进垃圾桶。 孟祥森这才意识到重要的点,立马张嘴: “你放心,傅总,小希虽然身份有点特殊,但他是孟家的孩子,这不会变。婚礼我们就不掺合了,但订婚宴所有的开销,我们来。另外什么嫁妆之类的,也肯定会备齐。” 孟老爷子都听愣了,心想自己这儿子接受能力还挺强,这么快就谈到嫁妆了? 不过倒也是,人家傅文州要免费把嘉艺那么大一个公司换回来,意思意思也是必要的。 听了孟父这一番话,孟希也难免面红耳赤,实在是觉得很奇怪。 他瞥了眼傅文州,男人倒是一如既往的镇定: “不错,我接下来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经过我接手嘉艺这段时间的观察,发现公司内部有严重腐败和灰色交易的问题,而这些历史残留,似乎还跟孟董事长的生活作风脱不了干系。” “所以,孟希是不是孟家的孩子,在我这里,是存疑的。” 此言既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孟令韬的眼睛从没瞪过这么大:“你什么意思?开什么玩笑?你是说,孟希不是我爸的亲生孩子?” 他蹭的一下子站起身,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 孟祥森看似平静,却掩盖不掉嘴唇煞白,伸手拉了一把儿子: “坐下说话。” 正乱成一锅粥时,刚才那保姆小芬又来传话,弯腰凑在老爷子耳边,嗓门却能叫人都听清楚—— “先生,外边来了几个穿制服的,没见过啊。” “问问什么事儿!”孟老爷子头脑风暴着,不耐烦地回答。 不多时,人又回来了,这次直接站在几米开外禀报的:“先生,他们说是来找大少爷的。” 大少爷? 孟希这边脑子也不太够用了,很想拿根笔做做笔记。 孟祥森的手掌紧抓椅子把手,再看到进来的几个人时,更加慌了。 打头的一位先开口表明来意: “各位好,我是海市司法鉴定中心的副主任王玲,这位是法医刘忠义,以及海市绿城区法院的两名工作人员,受傅文州先生所托,来为孟希先生和其父孟祥森进行亲子鉴定样本采集,哪位是孟祥森?” “我是。” 孟父的声线有些许颤抖,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副主任身后的一名法医便提着药箱走过去: “孟先生,请问你是否同意进行您与孟希先生的亲子鉴定?如果同意,请出示相关身份证件,鉴定结果将在四十八小时后告知。” 孟祥森看到那药箱,便已经猛咽一口唾沫,挪了挪屁股。 “等会儿,这是搞什么啊?傅总,你叫这些人来,是什么意思?凭什么我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抽血做鉴定?我不同意!” “孟先生,我们的程序都是合规合法的,有法院的同志全程监督和录像,您可以放心,不会拿您的血样做其它用途。” “那也不行!” 孟祥森起身,笑脸早就没了。 傅文州终于启唇: “孟董事长,别急,坐下说。” “是啊,你慌什么!”孟老爷子脸色一变,凌厉的目光扫过孟祥森,貌似意识到不对劲。 孟祥森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愣是憋不出半句话。 “只要做了亲子鉴定,证明你跟孟希的确是亲父子,那么嘉艺的股份转让合同,我可以立马签字。” 一听这个,老爷子顿时两眼放光,再次怒视孟祥森: “你在犹豫什么?你在怕什么!心里没鬼怎么不敢测呢?啊?!” 第93章 小狗 别跟我生气。 “爸, 我看您真是老糊涂了!” 孟祥森攥紧了拳头。 老头子急于收回嘉艺,就不想想自己为什么不测吗! “怎么,孟董事长不打算要嘉艺了?” 傅文州还在火上浇油。 孟希已经呆住了, 搞不清目前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如果孟希不是孟祥森的亲生儿子,看这情形, 似乎他还知道, 那又为什么要养这么多年? 自己心里隐约起了个不成熟且可怕的猜想。 孟老爷子把着檀木椅子的扶手,仰头, 貌似有些上不来气。 孟令韬这小狗腿子立马道: “芬姨,快去拿降压药!” “我没事!” 老爷子愠怒,丢开拐杖,片刻后,他缓了缓神, 重新抬头看向傅文州: “我说傅总啊,能不能请法院的这几位领导先回避一下, 我们得谈点私事。” 傅文州的司机兼手下把几位送出去, 一直送到公务车上,刻意避开了孟家的人: “各位辛苦了,还请稍等,让他们再行商榷。” “都是份内的工作, 孙先生不用这么客气。” 副主任把车窗升上去,小孙便连忙去联系着给他们买水。 视角返回别墅之中, 孟祥森面色铁青: “你们就非要逼我吗?” “爸, 没人逼你,你到底有什么苦衷,当年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死的,也该真相大白了吧?你知不知道, 许玉容已经成功逃到国外去了?” 孟令韬好不容易抓到了他的小辫子,如果当年的事情还有疑点跟孟祥森有关,这下子他这位董事长在爷爷心里可就彻底完蛋了。 孟希目睹他们祖孙三代勾心斗角,只觉得唏嘘,倘若自己真的是孟祥森的亲生孩子,他也会厌恶自己生活在这样的煎熬地狱。 “大森,当着我和傅总的面,孟希也在场,你有什么顾虑,全挑明了吧。” 孟老爷子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疲惫不堪。 现如今,公司已经抛在脑后了,他只想知道自己这个娇惯长大的宝贝儿子,究竟有多混账,到底多么无法无天,又是怎么在暗地里挑战自己的权威。 “老爷子,我要是说完,嘉艺你就不可能拿到了。” 孟祥森被逼入绝境,只得开口。 孟老爷子抬眼,不是看自己的儿孙,而是傅文州。 男人神色淡漠,稳重如山。 今日他带着孟希和一堆人气势汹汹地闯到孟家来,根本就不是来谈婚事。 他是来为孟希讨说法的。 孟老爷子只觉得眼前一黑,他们孟家没有退路了,若是孟祥森不交代,怕是孟家其他产业也保不住。 “好,那我就说。” “那姜悯就是个犟骨头!脾气这么硬,长得还一般,我当初根本没看上她,结果那个许玉容,是她害怕,把自己的好姐妹骗进来,我当时喝了点酒,心想有一个就行了呗,没想到这丫头这么不识好歹,居然用烟灰缸把我头砸破了,我一气之下就让外面那几个保镖进来……拍了个视频。” 孟祥森越说越没底气,孟老爷子气得胡子都立起来,气得快要晕厥过去: “你!你——” “我只是为了威胁她,让她别说出去,我当时脑子也是不清楚了,后来我就给那些人塞了钱打发走,我是真没想到她会怀孕啊!我有什么办法呢?爸!我只能找你去料理她,至于她为什么会自杀,究竟是不是自杀,就该问你了吧?” 孟祥森眼睛通红,瞪着老爷子。 孟老爷子胡乱探出手握住拐杖,朝他身上砸: “你这个丧门星啊!当初你怎么不说!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还让我给你擦屁股?!我要打死你啊!” “爸!你就算真打死我,有什么用?你没听令韬说吗,许玉容跑了,她手里有姜悯生前留下的证据,到底是什么?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孟祥森情绪激动,可看到老爷子苍白颤抖的嘴唇,什么就懂了。 此时,沉寂的氛围被众人先后的短信提示音划破。 孟希下意识掏出手机,余光瞥见大家的动作,霎时间愣住了。 率先播放那条视频的,是傅文州。 孟希将脑袋靠过去,画面中熟悉的女人举着身份证: “我是许玉容,经过内心剧烈的挣扎,我还是决定站出来,实名举报孟氏集团董事长孟祥森以及前董事长孟繁真在职期间的犯罪违法行为。” 孟老爷子模模糊糊听到这几句话,立马瞪大了眼,拐杖朝地上猛砸两下:“给我拿电话过来!什么东西!” 是他要看的,保姆收件箱里没有,可各种社交媒体已经传遍了,就随便找了一段拿给他。 上面正播放着老爷子威胁姜悯做人流的录音—— “我们孟家不会让这种来路不明的野种进门的,你和孩子,只能活一个,决定好了,就联系我的秘书,拿上一千万,自己主动退圈。” “你也不要抱有幻想,以前很多女孩也像你一样,但结果呢,不是也没翻出什么风浪来?识相点,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但谁也没料到,姜悯没拿钱,偷偷生下孩子,自己反而自杀了。 “……我已经报警了,希望这些社会毒瘤能被绳之以法,我将严肃配合警方的任何工作。” 孟希全然傻了眼,像个小木头人一样,瞳孔紧缩。 他呆呆地望向傅文州,发现男人脸上也有刹那的茫然。 看来这些事是许玉容自作主张,傅文州也并不知情。 毕竟,许玉容间接害死了姜悯,如果不这么做,才良心不安吧。 可那些证据目前都在他和傅文州手里,报警人许玉容在国外,到时候还不是要靠傅文州去找律师? 噢!这就对了! 孟希茅塞顿开。 许玉容靠她自己的微薄力量,根本无法与孟家抗衡,这样一来,傅文州也能卷进去。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被孟希赶出家门之后,女人从未放弃,发现孟希和傅文州关系亲密,她又主动出击,让两人对姜敏的死产生怀疑,好继续追查下去。 至于孟家的遗产争夺大战,则是计划之外的。 孟老爷子视频还没看完,突然嘎巴一下子仰脖晕倒。 “先生!老先生!” “爸?!” 保姆第一个冲了上去,孟祥森丢掉手机,也迈开腿。 期间最彷徨无助的,估计就是孟令韬了。 他起初仅仅想越过自己爸拿到孟家产业的主导权而已,实在没能预料到事情竟会演变成如此。 这次完了,彻底玩完了。 孟令韬起身,又跌坐回椅子上。 而傅文州拉着呆滞的孟希,款款站起来,在一片混乱中开口: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便叨扰了,告辞。” 刚才鉴定中心的人还没走,傅文州上了车,也没打算离开。 孟希托起下巴,还在梳理今天一桩桩一件件的爆炸性事件,便见傅文州掏出手机来打电话。 “对,找最好的律师,从燕都找。” “立刻、马上。” 似乎觉得力道还不够,男人又添上这么两个词。 挂了电话,他就跟司机说回家。 孟希转了转眼珠,点开手机里最是腥风血雨的某个软件,果不其然—— [许玉容、孟氏集团、姜悯、死因]这几个词挂在热搜上居高不下。 墙倒众人推,在许玉容这波攻势后,突然来了许多受害者补充证据。 这其中,肯定也少不了傅文州暗地里的推波助澜吧。 回到恒庭,孟希沉默不语,扭头朝二楼走。 傅文州没来得及拉住他,便跟了上去。 卧室。 孟希脱掉外套,往床尾凳上一撇,扭头看向他。 男人刚打算张嘴,却见他右手指尖捏住了戒指,已经将其褪到指节处。 傅文州顿时慌乱,把他两只手都握进掌心,断绝了他继续摘戒指的动作。 孟希下意识往后一躲,屁股跌到床边,手还被他牢牢攥住。 “你干什么?事情不都结束了吗?孟家这次翻不了身,你的计谋圆满成功,还留着这个干什么?” 他话里带着些怒意。 傅文州表情一滞。 “你跟我生气。” 不是问句。 “我怎么敢跟傅总生气呢,不然哪天也被稀里糊涂地做掉了。” 孟希冷哼一声,极力想把自己的手指从他掌中挣脱,可傅文州力气太大,把他肉都捏红了。 “孟家这些人,手脚没有干净的,我把他们铲除了,你不高兴?” “怎么,你做这些事是为了我?还是无私奉献?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孟祥森的亲生儿子?我都不知道。”孟希说出来的时候,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光明正大地拿下嘉艺,断了孟家的念头,又能叫楚逸少一个助力,这是一箭几雕啊?” “我做这些,只是为了把你从孟家的烂摊子里择出来,曝光这些丑闻,对嘉艺的股价也会造成重击,更别提之后的一系列问责,对我,对青松来说,得不偿失。” 孟希别过脸,俩鼻孔狠狠出气。 “我在乎的是这些吗?我只想问问你,你究竟把我当什么?我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清楚你的目的?” “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我早就说过了,你只需要听我的话。” 听到这话,孟希扯动嘴角,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他张了张嘴,眼神忽而凝住。 男人挺拔的身姿在他目光中弯曲,一点一点缓缓平移下落,双膝碰地,跪在自己腿边。 傅文州捧着他的手,将下巴搁在孟希膝盖。 孟希当即抿上了嘴唇,眉头轻蹙。 “我有我的理由,等到所有事情处理完,尘埃落定的时候,我肯定会事无巨细,将一切都汇报给你,我保证。” 男人两只眼睛亮亮的,承诺的时候直勾勾地盯住孟希,像个忠诚的小狗。 孟希把手抽出来,竟下意识探出指尖,捏住了他的鼻尖: “叫一声。” 傅文州闻言,怔愣片刻。 但也只是片刻。 “汪。” 男人忽而张嘴,脸凑上去,舔了一下孟希的手心。 第94章 骚扰 想你,老婆。 孟希震撼地挑了下眉。 男人好像一直都在刷新他在自己眼中认知的下限。 “别摘戒指, 永远都别摘。” 傅文州的语气委屈而哀怨。 孟希喉结滚动,连忙把手弹了回来,侧过脑袋, 反而露出耳尖可疑的薄红: “咳,我, 有点饿了。” “想吃什么?” 面对男人的问题, 孟希支支吾吾,直到傅文州挺直上身, 嘴唇够他的脸:“要不要先尝尝我?” 孟希腰肢打颤,昨晚的阴影还历历在目,慌张地摇摇脑袋。 “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我?” 傅文州跪了半天,起来的时候膝盖一颤,直接将他扑倒在床。 还以为男人要来硬的, 孟希抬起膝盖.顶.住他的胯,自卫一般地用双臂抵在胸前: “傅文州, 你别这样, 我……“ “我什么样啊,老婆?” 傅文州没脸没皮地往上凑,捧着他的脸,左边亲完右边亲, 孟希被他缠的没办法,半推半就地软了身体, 倒在床上。 到底没有做到最后, 孟希被他伺候得双眼涣散,短促地抽着气,脑袋里一团浆糊。 傅文州扯了床头几张纸,擦了擦手, 又擦擦嘴角,最后去冰箱里拿了瓶水喝。 孟希半晌才缓过来,把着床边坐起,有气无力地开口: “我要吃葱油拌面。” “好。” 傅文州喉结滚下去,几滴水珠顺着下颌流进脖子里,应道。 得到他的回答,孟希身子随即又软了下去,侧趴在床头,手里捏着被角。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孟希知道自己早就失去退路,除了依附于傅文州,别无选择。 那个蛀虫扎堆的孟家,他本来也不愿意待。 系统已经消失了不知多久,孟希回想不起来最后一次与系统联系是何时间,难道是因为自己做了错误的选择? 可当时系统并未阻止自己奔向傅文州啊。 就算,他当初坚定地归属到楚逸的麾下,结局会有变化吗? 他想应该不会的,自己这么一个小角色,多一个少一个又能如何? 楚家、孟家,无论怎样也斗不过傅文州。 晚餐时间,孟希腿软靠着桌脚,用筷子把上头的大排挪开,戳破流心煎蛋,先吃了口面。 味道蛮好的,虽然不能和那些百年老店媲美,也算正宗。 孟希专心致志地埋头吃面,浓油赤酱蹭了一嘴。 傅文州却一边看手机,一边下筷子,给他碗里夹了不少清炒油麦菜。 “贺之衡……” 男人看了眼屏幕,嘴里念叨出一个名字。 孟希牙齿撕扯下大排的一角,抬眼瞥向他: “谁?” 这个名字还蛮陌生的。 “律师,燕都请来的。” 傅文州撂下筷子,快速恢复了几句,再度瞅着他:“明天我得去见见这位律师,你是想跟我一起,还是在家?” “我要去公司。” 孟希淡定回答。 傅文州不由得挑了下眉毛,眸色隐约闪动: “去公司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上班喽,你是老板,想不去就不去,我这个小秘书可不行。” “孟家的事情闹得不小,你确定要出门么,况且,这几日估计傅家人也会去公司闹腾。” 傅文州再次劝导。 孟希继续嗦面,男人一瞧,他碗里已经下去了多半。 “那我可更要去看看了,我最喜欢凑热闹。” “行,那你有事跟我联系,如果我不能及时回复,就去找关毅。” 听到这个久违的姓名,孟希擦干净的嘴角当即翘起来,脸蛋凑上去:“呦呦呦,不吃醋了?” “他跟我这么多年,办事方面无可指摘,性格很稳重……我知道你不会爱上他。” 说了这么多,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那可不一定。” 孟希笑眯眯地低下头,风卷残云般把剩下的面搭着油麦菜席卷一空。 胃口这么好,看来是没受到什么影响。 傅文州松了一口气,又拿起手机,通知关毅明天把人照顾好。 他暗地里难以被人窥探的占有欲超乎想象,能这么跟另一个曾经喜欢过孟希,现在不知道心思如何的男人说话,已经是相当大度了。 孟希也清楚,拍拍肚子舔了下唇,没忍住乐出声。 “明天见不到我,就这么高兴?” 傅文州按捺不住不住心里的烦躁,伸手掐一把他的腮帮子。 “是啊,我看你这样,觉得特别可爱。” 孟希鼓起脸颊,眼前忽而一晃,男人的脸顷刻间变得有几分模糊。 【恩恩,我没有办法爱你。】 【我们又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是哥哥带坏你,对不起。】 【傅文州,你就是个胆小鬼!我恨你!】 不知道属于谁的声音充斥在脑袋里。 “啊!” 傅文州不明就里,眼睁睁看到他尖叫一声后抱头,缩起身体。 “宝宝?怎么了?” 男人连忙起身,手掌搭在他肩头,而后缓缓把人揽进怀里。 孟希此刻却对他的触碰无比排斥,挣扎着从椅子上离开,冲进洗手间。 傅文州抬脚追上去,就站在门口,没再往里进,只见孟希跌跌撞撞地扶住洗手台,刚打开水龙头,人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眼前,各种场景片段飞速闪过,他蓦然惊醒,发觉四周一抹黑。 孟希半晌才恢复身体的知觉,掌控手指握了握,恍然发现自己被傅文州紧紧抱住。 男人把下巴埋在他锁骨窝,像个超大版的毛绒熊,用四肢面对面锁住孟希的身体。 鼻间尽是他的味道,孟希重新合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应该是今天离奇的事情太多了吧,孟希胸膛起伏,努力不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 翌日,傅文州也像没事人一样,给他做好早饭,吃完,亲自把孟希送到公司负二层的停车场。 这一层是董事长专属,旁人进不来。 “遇到任何事,哪怕有一点不舒服,都立刻告诉我,记住吗?” “哦。” 孟希推开他,扭头进了电梯。 傅文州站在已经关闭的电梯门前,许久才蜷起手掌,将胳膊收了回来。 总裁电梯里,就孟希自己,他靠着厢壁,不免生出几分彷徨。 叮铃。 手机响了一声。 他慢吞吞地掏出手机瞟一眼。 是傅文州发来的消息? [文州:孟秘书有时间的话,可以计划一下今年春节的员工福利。] 孟希没搭理。 还员工福利呢,他也是员工,怎么就得陪老板睡觉? 他还没把手机揣回去,下一条消息又蹦了出来。 [文州:想你,老婆。] 孟希愣了一下,电梯门紧接着朝两侧拉开,他回复道——[别乱喊。] 傅文州回消息很快,应该还在车上摆弄手机: [那你是承认了?] 孟希抬腿走出电梯,跟老同事们打了声招呼,走入傅文州的办公室,才点亮屏幕,发了条语音过去: “我要开始工作了,再骚扰拉黑。” 那边突然弹出一个极为老土的表情包,玫瑰花开的动图,花蕊里跳出炫彩版本的“遵命”二字。 孟希瞧见这张图,差点笑喷了。 傅文州丢下这张尤其招笑的表情,还真没有再发消息。 男人若不提员工福利的事情,孟希都忘了,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底,马上就要迎来春节。 还真奇怪,春节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唯一有血缘关系的母亲早就过世了,现在又和孟家脱离了关系,孟希租的房子也已经退掉,难不成除夕夜,他要自己一个人在傅文州的豪宅里看春晚吗? 他笑出声,嗓音饱含苦涩滋味,一屁股坐到傅文州的老板椅上,翘起二郎腿。 还挺舒服,纵使不及自己的小椅子那么软,但它带来的满足感,是无与伦比的,一坐上来,便让孟希有种傲视群雄之感。 他像个偷穿大人衣裳的孩子,美滋滋地在椅子里打滚,完全没听到敲门声,再一抬眼,就和探出半个身子的关毅对上视线。 孟希当即转过椅子,同时坐直了腰,窘迫地把俩爪子老老实实往腿上一搭。 “关助!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呀?” “就刚刚,抱歉,我敲门了,你可能没有听到。” 关毅轻步走近,这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稍显怪异。 孟希这些日子被傅文州养得脸蛋圆润、白里透红,跟之前的苍白如纸不同,多了不少健康的气息。 “傅总说,让我拿一些资料给你。” 傅文州说的话向来认真,言出必行,孟希伸手翻看着文件。 “那我先出去了,你有事叫我。”关毅朝他微微俯身。 孟希点了点头,望向刚刚转身的关助,下一秒,门被人暴力推开。 几张熟悉的面孔,是傅家那几尊大佛。 “傅文州呢?你——” 打头阵的那傻大个,看到办公椅上坐着的人时,瞬间愣住。 “怎么是你?傅文州呢?” “傅总今天不在公司,各位请回吧。” 关毅立马挡在了孟希身前。 “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不就是傅文州的一条狗吗?还敢冲我嚷嚷!”他仰起脸,手指乱飞:“那个缩头乌龟,当初还敢断我们的财路,现在知道怕了吧!他让你来处理公司的事儿?孟家闹得那么邪乎,你怎么好端端坐到这儿来?你老实跟我说,傅文州到跑哪儿去了?” 那几人盯向孟希,疑惑又不忿,活像看着一位妖妃。 “几位叔叔伯伯,大冬天的火气怎么如此旺?小心气坏了身体呀,你们也知道傅文州的性格,我哪里会知道他去哪儿。” 孟希眼睛眨了眨,相当无辜。 几人迅速合计了一下,达成共识: “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就在这儿等,天天等,偏不信他能沉住气一直不往公司来。” “那各位,就没必要在这儿蹲了吧,请移驾休息室吧,那儿的沙发舒坦,关助,带他们过去坐吧。” 孟希大手一挥,倒真有了些掌舵人的风范。 几人琢磨来琢磨去,心想是这个道理,便扭头出了门。 中午,孟希去食堂吃完饭,又到楼下拎了几兜东西上来,没有回办公室,脚步是向着休息室去。 叔伯甲:“诶,大哥,你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傅文州让那小子当家作主了?” 叔伯乙:“我哪知道啊?孟家不都倒台了吗?怎么还拿着当宝贝似的。” 叔伯丙:“你俩没看手机上说吗,这孟希不是孟家的亲生孩子,影响不到他。” 叔伯乙:“真的假的?那这么一来,傅文州这回岂不是一点损失都没有?这可怎么办!” 叔伯丙:“怕什么,楚总有办法,咱们当时不是说好的吗?他帮我们把傅文州这臭小子拉下来,咱们到时候给他点股份,双赢的买卖。” 孟希站在门外,缓缓瞪大双眼。 第95章 扳倒 醋坛子又打翻了。 又是楚逸? 这人有完没完, 真够讨厌的! 孟希心里如此想到,嘴角没忍住往下一撇,眉头蹙起, 正欲抬手叩开门,一阵响亮强劲的手机铃声骤然落地, 惊出他一身冷汗。 屋里人显然也听到了声响, 拉开门时,却见孟希镇定而安然地立在门外, 手机贴着耳朵,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喂,孟总?我这儿正忙着呢,有何贵干啊?” “忙什么?” 孟希听到楚逸的疑问,抬眼把屋中人扫了一圈, 放下手里东西:“这不是傅文州的亲戚们来公司扎堆吗,他不敢出现, 我只能替他来照顾了。” “我的楚总, 楚爷。你说的倒容易,我有什么办法呢?” 几位叔伯大哥瞧见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都很是惊讶,面面相觑, 开始小声讨论。 叔伯甲:“他这是干嘛呢?楚总……该不会是?” 叔伯丙:“嘘,大哥, 我在听呢!” “什么?”孟希一扭头, 就看到身边傅三叔抻长了脖子。 三叔舔了舔唇,被当面抓包,似乎还是有点尴尬的。 孟希却平静地冲手机里说道: “傅家叔叔们也想听你说话,楚逸, 要不开免提吧。” “干嘛说我是傻子?你觉得我会蠢到和傅文州联合起来把孟家毁了?我从小到大、直至出国,都是我爸给的钱。” “这些事情,我事先全部不清楚,我也曾经旁敲侧击地试探过傅文州,他半个字都不肯告诉我。” 楚逸警告说改日换个合适的时间,让孟希主动联系自己,便挂断了电话。 孟希摸着手机,目光垂下去。 众人搞不清楚情况,终于,傅家大哥忍不住,适时开口了:“我说小孟,你到底是谁那帮的?” 孟希抬头,嘴角一勾,笑道: “我跟钱是一帮的,谁能给我钱,我就听谁的。” 他起身,拍了拍自己带来的东西——“我是来给各位送饭的,都饿坏了吧,快,分一分。” 几位年长的确实饥肠辘辘,点的外卖被拦截在公司楼下,他们说要蹲傅文州,关毅就不给他们刷卡,所以下不了顶楼。 傅家二叔掀开高级盒饭的盖子,看到里面棕黄色粘稠的固液混合物体,目光凝滞了几秒,皱起鼻子: “这、这是什么玩意啊!” “印度菜呀,公司旁边开了好多年呢,最近还评上了米其林呢,可难买到了。” 闻言,他们努力克服心理障碍,屏息凝神,用叉子捞着一点点往嘴里塞。 奶油和酸味外加咖喱的混合气息冲击上颚,不难吃,但也实在算不上好吃,狼吞虎咽地填饱肚子就是。 孟希瞧他们吃得差不多,便将手机收款码调出来,再展示小票: “一共一千六百八十三块三毛,你们打算谁付?” “不,你这什么意思啊?” “什么什么意思?我听不懂,怎么,你们那儿吃饭不用给钱的吗?白吃?” 孟希面露疑惑。 说话那人脸都绿了,嘴唇气得直发抖:“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说谁白痴呢?没家教!” “你有家教,倒是付钱呐。” 孟希也不恼,轻轻一挑眉。 “我是缺你这点钱吗?没有这种道理,你去问问傅文州,请他堂兄弟和叔叔吃顿饭还要我们自己花钱?让外人听见得笑掉大牙!” “你们是傅家的亲戚,跟我有什么关系?在我面前充什么长辈?我就是个打工的,傅文州怎样与我无关。” 孟希打开手机,摄像头对准几人: “现在互联网人可是最讨厌无赖的。” “你说谁无——” “唉!大哥!消消气,”傅三叔起身按住男人,把钱付了:“我知道你对我们有意见,也知道你最近家里出了事情,手头比较紧,但你也不要只听傅文州的一面之词,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怎么样?” “我跟你们就更没瓜葛了,有什么可聊的?” “哎,先别这么断言,刚才听到你跟楚逸,楚总在打电话,你们两个认识?” “认识啊,不过,诸位一直以来都在燕都,是怎么知道小楚总的?”孟希反问。 三叔笑而不语,眼中一股奸诈味冒出来: “你跟楚逸联系多久了?” “从我来到青松,坐到傅文州旁边时。” “那咱们应该是一条船上的人啊,咱们目的是相同的,都为了把傅文州从那把椅子上拉下来!” “诶,我可没说过这话,你们这公司谁做主谁当家,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想要荣华富贵,继续当我的少爷,楚逸向我承诺得天花乱坠,结果这俩人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孟家先成了炮灰,各位,你们也都这么大岁数了,见多识广,你说这事儿对劲吗?” 孟希一开口,情绪饱满,当即打消了傅家人的顾虑。 这时候,沉默的二叔也启唇: “你以为,扳倒傅文州有多么容易?总要做出点牺牲来。” “我可没看到他有什么损失啊,我倒是莫名其妙地成了杂种,连家都没了!” 听到孟希委屈的话语,二叔有了种同仇敌忾的感觉,猛地一拍桌子。 孟希听见声响,眉头一跳,感觉得挺疼,可二叔忍着痛继续往下说—— “我们又何尝不是呢,原本一家人和和美美多好?这个白眼狼非要把公司迁到海市,你说说,这海市到底有谁在啊!现在又要跟我们翻脸,我们可是他亲叔叔啊!那些股份和分红,也是他爸生前就给我们的,现在轮到他管事,就不认了。” “我啊,”孟希起身:“不想插手你们之间的恩怨,现在楚逸我也不信了,你们说,他真斗得过傅文州吗?别到时候,我也得搭进去。” “哎!你等会儿啊,别这么着急嘛!” “你放心,只要你站在我们这边,好处少不了你的,楚总有办法让傅文州失掉一个重点项目,倒时候,我们就鼓动董事会撤他的职,再跟楚总合作这个大项目,楚总这次可是压了全部身家在上面,万无一失。” 孟希听着,不由得陷入思考。 “那你们现在又是在搞什么?给傅文州上压力?要我说,你们等楚逸那边有了眉目再来,光明正大地进公司,也不像如今这么憋屈了,否则,不是会让傅文州提前察觉到什么吗?” 他们听了,深以为然。 十来分钟后,会议室里的人皆是面若春风地走出来,由孟希亲自送到电梯门口。 关毅不大放心,跟了上去,只见孟希跟他们告别: “我就不下去了,各位路上小心啊。” 电梯门一关上,孟希便靠着墙,舒出一口气,侧眸瞧见了靠近过来的关助。 “他们不会再来了。”孟希平静地掏出手机。 关毅还没弄清发生什么,只觉得惊讶: “你怎么做到的?” 孟希便当着他的面,将录音暂停,自动保存。 “秘密。” “傅总说,大约七点钟的时候,他会派人来接你去吃饭。” 听到关毅的话,孟希轻轻点下头:“知道了,他怎么不直接告诉我呀。” 话音刚落,他就瞧见了手机里的未读消息。 错怪傅文州了。 傍晚时分,是熟悉的司机来接他。 “孟先生好,请上车吧。” 司机拉开车门,毕恭毕敬。 孟希说了声“谢谢”,刚抬腿,却突然被黑洞一般强劲的力量吸进去。 “干嘛?” 男人两条手臂紧紧把他锁在怀里,呼吸的热气深入耳道: “想我了吗?” “没有,我今天玩儿得可开心了。” 虽说孟希是故意气他,但也没扯谎话,今天的确是蛮有意思。 男人鼻梁贴在他耳后,沉默不语。 孟希便撑着身子往上挪,脸颊蹭蹭他的下巴,侧过身,胳膊往他脖颈一缠:“怎么啦?挑逗你两句就不高兴了呀,脾气这么大。” 傅文州本来想说话,可被他指腹错念着耳唇,一下子血气倒涌,低头埋进他颈窝里。 “好了,小宝宝,你要带我去吃什么好吃的?” 孟希双手捧起他的脸,把他瘦削的五官挤出一点点肉。 傅文州呆呆地盯着他,乖顺回答: “荣兴园。” 孟希转动眼珠,似乎对这个地方有了点印象。 “是我刚做你助理时,大家聚餐的地方?” “对,我记得你上次很爱吃那儿的红烧肉和鸡汤小馄饨。” “是嘛,”孟希绞尽脑汁回想了一下那日的情形:“哦,当时我给你敬了酒,那白酒度数可真高,后来好像还是关助把我送回家的呢。” 听到这话,傅文州随即反应,搂着他的力道加深几分。 醋坛子又打翻了。 孟希隐约想笑,便绷紧嘴角,朝他下巴上响亮地一嘬。 俩人在车里闹腾,不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傅文州给他整理衣服,也给自己的领带正了正,才下车。 包厢里的沙发,已经坐了几个人。 孟希看到的时候,只是略微吃惊,接下来便被傅文州搂住了肩膀。 在座几位见他们进屋,不约而同地起身。 傅文州对着一位高挑英俊的男人介绍道: “这是我爱人。” “你好,我是孟希。”被点名的孟希忙开口,伸出手去。 那男人只是同他轻轻一握,神情比傅文州更冷—— “贺之衡。” 嗓音更是冷漠。 孟希嘴角一扯,忙收回手来,立马想到: “没想到传说中的贺律师这么年轻呢,年轻有为啊。” 面对他的奉承,这位贺律师也仅仅是“嗯”一声。 好一个冰山男。 孟希咽了咽唾沫,又被傅文州拉着跟其他两位打照面。 还以为是他们俩约会呢,结果是饭局呀。 凑巧了,今晚的座位安排和上次聚餐也大同小异,傅文州拉着他坐在主位,自己当陪衬,菜也让孟希点他喜欢的。 在场的都是人精,当即揣度出了这小孟先生的份量。 只是贺律师有些疑惑,他提前阅读过很多遍资料,孟希也是此次事件的重要一环。 而傅总一边搂着美人,一边还想从其中脱身。 哪有这么容易。 第96章 妒夫 傅文州的信息素肯定是醋味的!…… “有贺大律师这位青年才俊的加入, 咱们做起事来可谓事半功倍呀,哈哈。” 其中那个穿着行政夹克的领导缓缓开口。 他身旁的眼镜男随即附和道: “是啊,听说贺律师是金城事务所的王牌呢, 接手过不少企业大案,专业对口, 还是傅总厉害, 能请来这么一位得力干将!” “诸位过誉了,我只是个普通律师。” 贺大律师平静地端起酒杯, 轻轻抿了一口。 傅文州给孟希夹了一筷子菜,瞧他压根忘了吃,只顾眨着大眼睛看热闹,才开口: “说起这件事,还要多谢盛总的举荐, 他当初跟我夸了你将近十分钟,你也替他处理过事务?” “我的客户资料都属于隐私, 不过他不属于, 我们是发小。” 贺之衡慢悠悠地解释。 傅文州了然,身旁的孟希却依旧茫然,眉毛一挑,凑到他身边小声询问:“盛总是哪个?” “豪盛集团太子爷。” 傅文州开口, 同时为给他嘴里一块牛肉粒。 豪盛集团?! 孟希眼睛都瞪大了,这公司名他没听过, 但豪盛酒店他可知道, 全国连锁,家家五星级。 想不到面前这位精英律师,也不简单呢。 孟希一个小私生子,现在连私生子都算不上, 跟这些人混迹在一起,毫无共同话题,不过,好歹菜都是自己爱吃的。 几声震动声响起,孟希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屏幕,转而发现对面的贺律师擦擦嘴巴,准备起身: “傅总,我接一下电话,各位继续。” 他刚走没多久,孟希就靠到傅文州身旁。 “我想去洗手间。” 傅文州听他的蚊子声,咀嚼的动作一顿,眼神示意旁边:“那个就是。” “我不要用包厢里的厕所,好尴尬的,我出去咯。” 孟希刚要起身,就被男人抓住手—— “我陪你去。” “干嘛,我又不是小孩,你给我坐好了。” 他警告傅文州一句,便从他椅子背后绕了过去。 他出门的时候,贺律师还在走廊里讲电话,脚底踱步—— “你跟六六待在家里,早点睡,我估计还得留几天,嗯,明天再视频。” 然后,孟希便目睹这位冷漠的律师先生翘起嘴唇,发出亲吻的动静:“晚安。” 孟希呆在原地,没料到对方转身这么快,一眼就发现了他的视线。 贺律师蹙眉,又舒展开,朝他微微颔首,抬腿走回包厢。 他刚搭在门把手上,孟希才语无伦次地解释:“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知道。” 贺之衡短促又平淡地蹦出俩字,就进了屋。 同样是两个字,刚才那句“晚安”可要温柔得多。 到家之后,孟希还在反复回味这件事。 傅文州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主动问道: “你从上完洗手间之后就这副样子,后来小馄饨也没吃几颗,是不太通畅么?” “什么呀!” 孟希心想他真能打岔,伸出拳头锤了他两下,从床上盘起腿: “你说,男人是不是都挺爱装的?” 傅文州解掉领带,轻笑一声。 孟希便仰起脸来看他——“你笑什么呢?” 男人闻言,坐在床尾凳上,胳膊压在他膝盖。 “你这范围是不是有点广?”傅文州如此反问一句。 “哦,那就说你们吧,你们这些事业有成的精英男,是不是都人前一面人后一面啊?在外界面前冷冰冰,回到家在爱人面前,就变言听计从的小猫咪了。” 孟希笑嘻嘻地低头看他。 傅文州不免点了点头: “这的确是我。” 他恬不知耻地一歪身子,把脑袋都搁在他腿弯。 “你现在当着外人也这样,知道害臊俩字怎么写吗?我是说那个贺律师,帅气多金,看上去冷冰冰的,实际上对老婆孩子温柔得不像话……” 孟希本来想表达的意思是“越有能耐的男人在家里越乖”,可傅文州完完全全会错了意,从他膝盖上撑起脑袋,目光灼灼—— “你觉得他很帅吗?” “帅啊,挺像最近很火的那个男明星,还年轻有为,家庭美满,简直人生赢家啊。” 孟希如实回答,这时候还没嗅到他身上溢出来的醋味。 “原来,你喜欢这个类型。” 傅文州喃喃道。 “我还好吧……”孟希一出声,才恍然察觉到不对劲,满脸无奈地朝他望去,深吸一口气,手掌往他脸上拍:“你废话什么呢?人家好像都有孩子了。” “他的确结婚了,但没有孩子,都是男人,怎么生得出孩子?” 他这么说,孟希一脸吃到大瓜的神情: “什么意思,他对象也是男人啊?” “要是他没结婚,你会喜欢他这样的吗?” 傅文州不直接回应,又把话题乱扯,非得到孟希的一巴掌才老实—— “我喜欢个屁!” 孟希贴到他脸颊的手,被男人的手掌压了下来。 傅文州的颧骨处留下了戒指的压痕,可正是这个东西,才能让他安心。 男人抓着他的手,拉到唇边蹭了蹭。 孟希无语了,实在料不到他会变成滚刀肉,打一巴掌也得挨亲。 之前他博览群书时,曾了解过ABO这个题材,里面的alpha和omega都能散发信息素,孟希觉着要是傅文州穿越进去,肯定就是醋味的。 还是久酿的老陈醋,这个不折不扣的妒夫! 孟希把手抽回来,翻身躺上床,踹了他肩膀一下: “抱我去洗澡。” 共浴的机会难得,傅文州生怕他反悔,立马就站起身。 孟希浑身干爽地进入梦乡,半夜却□□.醒了。 他怀疑是男人忘记开加湿器,不大高兴地抬手打他,却触碰到一团空气,手背坠在空床上。 屋里黑漆漆一片,孟希当即爬起来,迷迷糊糊地撑开眼皮。 厕所也关着灯,傅文州跑到哪里去了? 大半夜睡得好好的,一睁眼那么大的老公突然消失,论谁都要蒙圈。 孟希也不例外。 他顺手拎起毛毯,围在自己身上,出了卧室门。 书房也没人,整个二层连个影子都没有。 孟希后背洇出冷汗来,小心翼翼地下楼,去厨房拿了盒苹果汁。 真怪了,凌晨四点,傅文州不在家,能去哪儿呢? 他坐在岛台边,看向窗外的月亮,并没喝那盒苹果汁,而是摩挲着戒指。 指环在关节打着圈,孟希想到傅文州一遍又一遍在自己耳边的承诺。 忽然。 他似乎嗅到了那股熟悉的香灰味,当即面露疑惑,从高脚凳上跳下来,蹑手蹑脚地凑近楼梯下的那间神秘小房间。 气味越来越重了,孟希也发现门狭缝透出来的暗光,是刚才他没注意到的。 但霎时间,那光骤然熄灭,孟希眼睛瞪大,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视线猝不及防地与推门而出的傅文州对上。 男人瞬间将手背至身后,神色亦有些许慌张。 可天太黑了,纵使面对面,孟希也仅能看清楚他一双猩红的眼珠。 “你怎么在这儿?” 傅文州开口,脚步朝他靠近,但孟希下意识后仰身体,还差点摔倒。 男人眼疾手快,瞬间把他搂住: “失眠了?睡不着?晚上别喝这个。” 孟希说不出话,像个木偶似的四肢僵硬,两眼瞪圆,一眨不眨地盯住他,任凭男人把他手里的饮料盒抽走。 他被傅文州打横抱起来,心里仍是猛跳不止。 商人们求生意兴隆、顺风顺水,供奉些神明也是有的,可像傅文州这般东躲西藏,半夜上香的,孟希可真是前所未见。 怕不是养的什么凶祟吧? 孟希倒吸一口冷气,吓得毫无睡意,而床一沉,傅文州躺了上来。 男人伸手搂住他,却察觉到怀里的身体在自己触碰时猛地一颤。 “好了,乖,快睡吧。” 傅文州轻抚他的胸口。 孟希微微颤抖着,合上眼皮,吐出一口气。 他还以为自己必然会做噩梦,却并没有,梦里的场景和他惊醒时很像,只不过环境不同,天也更亮些,视角顺着他的移动开展,慢慢晃进一个陌生的洗手间。 里面站着的人,惊慌地扭过脸。 傅文州? 孟希惊讶。 毕竟这人不论是身型与长相,都比而今的傅文州青涩了不少。 梦境中的自己也十分吃惊,但似乎不是在疑惑这一点: “哥哥,你怎么起这么早呀,还在……洗内裤?” 年轻版的傅文州霎时间脸红透,转身走过来,把他带出门——“你再回去睡会儿吧。” “是你吵醒我。” “我会小点声,你别问了,长大以后自然能懂的。” 随后,画面黑下来,孟希回忆不起来究竟发生过什么,场景转变,身边是穿中学校服的小傅文州。 校服款式和孟希见过衣柜里那件差不多,却有细微不同,还没来得及纠结此时,梦里的自己便不受控制地开口: “你干嘛跟妈妈说从今往后要自己睡一张床?不就是早上看见你洗内裤了吗,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你个小气鬼,小心眼!” 刚说完,傅文州便羞愤交加地捂住自己的嘴,耳尖又红了,开口解释道: “我们都长大了,你也是,再睡一张床,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呀,床那么大,我睡觉又不乱动,缩得小小的。而且早上你还笑话我没长大呢,撒谎精,我不跟你说话了。” 自己扭头就走,把人撇在身后,上了一辆车。 “喂,恩……” 傅文州的嗓音响在耳后,却渐行渐远。 戛然而止。 第97章 中蛊 我中了你什么妖术? 孟希彻底醒过来的时候, 正平躺在床上,而傅文州侧着身子,搂住他的肩膀和腰, 把人牢牢锁在怀里。 他扭过脸,看向男人高挑的鼻梁, 就蹭在自己肩膀, 一时间的情绪难以言喻,抬起胳膊, 把手放在他脸上。 每天都累成这个样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傅文州的眼睫毛挑起,接着就睁开了眼。 “宝宝,你醒了。” “嗯。” 孟希摸两下他的头发, 嘴角往脸颊肉里一藏,垂下眼睛。 傅文州把脸埋进他胸前, 待了片刻, 才起身,却被孟希拉住了手: “你自己去上班吧,我好累,昨晚没睡好, 想再睡会儿,醒了我自己煮点面吃。” 他说完, 便松开男人的手, 扯过被子将自己包住。 但傅文州俯下身,把他这颗小汤圆连根拔起。 “不成。”男人斩钉截铁:“你的工作完成了吗,小秘书?” 孟希脑袋一沉,贴到他脸上, 俩腿蹬了蹬—— “什么工作?我要睡觉。” “年终福利不是交给你了么,公司上下可都在嗷嗷待哺呢。” 他见孟希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状态,又道: “想睡就去办公室,也没人打扰你,你自己在家我不放心。” 孟希被男人立在地面上站稳,不情不愿地钻进洗漱间拿起牙杯,还要把门关了,不叫傅文州进来。 他洗漱完,换好衣服,香喷喷又软绵绵,往餐桌上一趴,抓着叉子去切割盘子里的小松饼。 傅文州伸手、屈指,在他头顶点了点: “坐起来好好吃。” 孟希气愤地直起腰,把叉子上的松饼塞进嘴里,又堵进一片煎焦的蜜汁培根,腮帮子一股一股。 干嘛不让他待在家里?怕事情败露吗?看来这坏男人果然心里有鬼。 他撇了撇嘴,忽然记起来一件事: “差点忘了,文州……” 傅文州很喜欢他这么喊自己,一听见就挑眉,见他掏出手机来。 孟希给傅文州听了昨天自己忽悠傅家人的录音,音频比较长,他全程昂首挺胸,相当自豪于此事,按着男人的脖子叫他认真听。 “等会儿我去公司再仔细研究,先吃饭。” 男人搓搓他的脸蛋,孟希便不悦地撇开脑袋,埋头咀嚼。 到公司以后,傅文州交代他两句,就钻进了会议室,一上午没见人影。 孟希倒咖啡的时候,似乎听到了会议室里的争吵声,乒乒乓乓的,听得他直揪心。 肯定又是一如既往的弹劾戏码。 傅文州手腕强硬,加之傅家亲戚们永无止境的煽动,董事会的某些有心之人早就跃跃欲试。 男人每天都处于这种高压状态下,夜里想烧根香就烧呗,孟希不由得叹了口气。 俩人又过上了连体人的生活,傅文州只允许他在自己视线之内活动,孟希把年终福利的事情圆满处理完,才发觉已经农历腊月二十七。 “把你的小毯子什么的都拿上,明天回东湖壹号。” 晚上一到家,傅文州就这么通知他。 孟希换鞋的姿势不禁一顿: “什么?谁呀?” “你,和我,还能有谁?傻了么。” 男人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孟希吃痛,夸张的成分居多,手掌按住额头哼哼两声。 这是什么意思呢?傅文州要带自己回程家过年?! 他无意间瞥见自己指节上的闪光,却又了然。 对哦,他俩现在是两口子呢。 孟希起身,勾住了他的手指,故意道:“可是我跟你回家过年,也名不正言不顺呀,老公,我们什么时候去正式注册呢?” 他歪了下脑袋,瞬间却被男人拽到身前。 “你说什么?” 傅文州把他压在墙上,语气急切: “你想跟我结婚?” 孟希只是为了撩拨他两句,并未料到傅文州突然神情严肃,目光变成每次想要强吻时候的状态,忙低下脑袋—— “怎、怎么了?现在还不行吗?其实我是……” “你是什么?你真的想跟我结婚吗?现在民政局还没放假,你告诉我,想还是不想?” 傅文州捏起他的下巴,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孟希嘴唇发抖,被他这状态吓到了,本来结婚也就是一哆嗦的事情,而今却喉结滚动,缄默下来。 男人缓缓叹了口气,眼神顿时黯淡,松开他的脸。 “以后别开这种玩笑。” 傅文州后退半步,转身往客厅走,孟希见他好像真生气了,便踩着拖鞋哒哒地追上去。 男人已经坐了下来,他便从沙发后面搂住对方的脖子。 “你不要生气嘛,我下次不这样了,我保证那我还能喊老公吗?” 孟希把脸凑到他面前,两只眼睛水汪汪地瞧着男人。 傅文州胸前起伏,合上眼皮,手指掐了掐眉心。 他手还没拿下来,孟希就精准地贴上去,亲了亲他鼻梁侧边的那颗痣: “不生气了呗,我去给你倒水喝。” 孟希正作势离开,反而被男人拉住了,手指窝在他掌心里任凭揉捏揩油。 傅文州不撒手,孟希索性直接坐到沙发背。 “那我要带的衣服你帮我装吧,还有,我是不是得买点礼物送爸爸妈妈呀,就这样去不合适吧?” “我都准备了,你不用担心这些。” 男人两只手都用上了,把他的爪子包起来揉捏一番: “你要乖乖的,好不好?” “我还不够乖吗?你说什么我听什么,你出去问问,谁家有这样的好老婆?你可真不知足。” 孟希晃晃脚。 他现在对傅文州一味地纵容,好像什么事情都能为男人开脱,失了智一样。 “你把我的魂都勾走了。” 孟希俯下身,又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蹭蹭:“哎,你那个小屋里边,该不会是行什么巫蛊之术的吧?我中了你什么妖术?” 他笑嘻嘻地又露出不正经的表情,贴着傅文州试探。 男人脊背僵硬,放松的唇角骤然再度绷紧: “不许乱说。” 他捏了捏孟希的鼻尖,把脖子上挂着的一对纤细胳膊打开,起身——“我去做饭了。” 傅文州屁股刚离开,孟希直接一翻身,瞬间躺在沙发上,冲他摆了摆手。 “加油哦老公。” 他的大拇指与食指一捏,共同掐出个屁大点的小心心。 能去程家过春节,孟希没什么局促之感,甚至还隐约有些期待。 上次他可没呆够呢。 一大清早,孟希便兴奋地怕了起来,早饭就没吃,吵着让傅文州赶紧去开车。 他被男人打扮得温润又乖顺,在车上坐姿都端正不少。 傅文州余光瞥见,忍不住勾唇: “你怎么这么可爱?” “我这叫温文尔雅,懂么?长辈们最喜欢我这样的儒雅男孩了。” 他俩手都搭在膝盖上,矫揉造作的小样儿不禁让傅文州笑出声。 “不许笑了!” 孟希扭头瞪他一眼,也没装下去,双臂环胸,往座椅上倒。 抵达东湖壹号时,不早不晚,孟希肚子里咕咕叫,还要拎着礼品进门,不要傅文州帮自己分担。 程家庄园的装潢已经完全是迎接新春的模样,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孟希走马观花地穿过前院,才进了门: “阿……妈妈,中午好呀,又见到您了!” 这次的徐女士,态度要比之前好了许多,可能是清楚不管自己怎么说,也动摇不了傅文州。 “你们到了啊,快进来吧,东西随便放下就好。” 孟希探进身子,发现程父也在,又喊了声“爸爸”。 程父淡淡一笑,同他打了招呼。 “上次你来,我们也没准备,喏,这是我和他爸爸的一点心意。” 徐眉女士拉住他的手,塞了两个厚厚的大红包。 孟希一下子都没握住,俩手一拢,惊慌地望向傅文州。 男人轻轻颔首: “既然妈给你的,就收着吧。” “谢谢妈妈。” 孟希把两个红包抱在怀里,又听徐女士开口: “好,听话就好,这样吧,你们俩先去楼上休息会儿,回家就别拘束了,午饭还没好,也没想到你们能来得这么早。” 傅文州手里的箱子已经派人拿上去,他俩一身轻松,进了电梯。 孟希美滋滋地扬着嘴角。 “怎么了?” 傅文州不禁侧目。 孟希仰着脸,撞了撞他的肩膀:“你没觉得妈妈很喜欢我吗?” “谁会不喜欢你?” 男人只是笑了笑,抬手勾动他的发丝。 进了傅文州的房间,孟希立马坐下来,迫不及待地拆开那红包。 倒不是他财迷,而是……好吧他确实是财迷。 “文州,现在还没过除夕,爸爸妈妈为什么要给我发红包啊?” “因为这不是压岁钱,是见面礼。” 傅文州一边脱衣服,一边回答他。 孟希这时间打开了红包,看到里面那沓红色钞票上崭新的一元现金,有些疑惑:“欸?这是什么意思?” 傅文州刚换好裤子,上身光着,凑过来瞧一眼,随口道—— “你数数总共多少钱。” 闻言,孟希“哦”了一声,乖巧地窝在沙发里点钞。 等男人穿上家居服,再度看向他绞尽脑汁的表情。 “这两个里面都是一万零一块,加起来两万零二,是什么意思?” 傅文州揽过他的身体: “不用加起来,一万零一代表着在他们俩心里,你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宝宝。” 第98章 厉鬼 一个爱上自己哥哥的疯子。…… 孟希罕见体会到了家庭的温暖, 在程家过新春这几天,他无比眷恋,尤其是初一一大早, 他和傅文州都收到了比之前更扎实的红包。 昨天晚上,孟希撑不住熬夜守岁, 被傅文州搂在怀里哄来哄去, 直到过十二点才合眼。 没睡多长时间,他就趴在床上咳嗽几声, 嗓子干干的,应该是晚餐吃得太咸了。 孟希迷迷糊糊地起来,不知道去哪里弄水,手刚碰到门把手,就隐约听见外面的动静。 “你是真打算跟他结婚了?孟家和你公司那边的事情, 我也有所听闻,如果为了愧疚, 那大可不必赔上自己的幸福, 妈妈帮你准备,咱们给他一笔钱就好。” “妈,我的确对他很愧疚,但不是因为这个, 你们不会明白的,只需要知道, 我傅文州从现在到未来, 有且仅会有他一个爱人。” 是傅文州的声音,孟希脑袋昏沉沉的,却能立刻辨认出来,肩膀连同额头, 都贴在了门上。 他好像摔倒了,可第二天睁眼,又是在那张大床。 傅文州胳膊撑着脑袋,正侧身在他旁边,手指缠着他的头发。 “早安。” 男人低头在他眉心亲了亲。 孟希新年的第一日就被幸福的暖意烘着,驱散了全部的起床气: “新年好!” 他仰起胳膊扑进傅文州怀里。 男人抱住他,翻了个身躺下来,叫孟希压在自己身上:“怎么醒这么早,不多睡一会儿。” 孟希往他胸前一趴,打了个哈欠—— “新的一年,我怎么可以赖床睡懒觉呢。” 傅文州摸摸他的后脑勺,轻笑。 两人慢悠悠收拾着起了床,才不过八点钟而已,下楼跟程母程父拜年,各得一个大红包。 傅文州那份,自然也进到他兜里。 原来今天他们要去登门看望程老先生,也就是程嘉恩的爷爷。 “我也去么?”傅文州瞧上去不大情愿。 程父连忙说道: “你当然得去了,老爷子好久没见你了,前些日子还跟我念叨。” 傅文州没什么表情,简单应了一声。 忽然,他扭头看向嗑瓜子的孟希,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孟希当即瞥过来一眼:“干嘛!” “你去不去?” 男人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听到他的话,孟希不由得愣了愣,下意识回答: “我去干嘛呀?” 是啊,他去干什么。 傅文州深吸一口气,似乎笑了笑,但表情很苦涩,缓缓起身。 “你自己在家,有事打电话,想吃什么告诉刘妈。” “知道啦知道啦,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哦,拜拜——” 孟希相当期待自己在家的宝贵时间,看到他们的车驶出庄园,差点蹦起来,先去楼上把两个大红包放了起来。 刘妈找到他,给他看中午的菜单: “小少爷,您觉得这些可以吗?需要加什么?” 这称呼把孟希喊得直发毛,连忙摇摇头。 “这些很好呀,刘妈,不用这么喊我的,还是叫名字吧。” “好的,那我叫你小希?”刘妈笑了:“下午茶安排花茶和司康可以吗?” “都可以,我不怎么挑食的,就是不能吃乳糖。” “那你放心,师傅一般都是用植物奶和椰子油,以前的小少爷也不能吃乳糖,厨房都已经习惯了。” 说起这个,刘妈眼中一片落寞。 孟希察觉到她的神情,不好意思地收起咧开的嘴角:“抱歉啊,让你大过年想到伤心事。” “没什么,其实过去这么久,不止我,先生和太太也早就放下了,可看到这种阖家欢乐的时刻,心里总会不由自主地一紧。” “你在程家工作了很久吗?” “快三十年了,小少爷和傅总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少爷一直身体就不太好,先生和太太为了全身心地照顾他,一直没有再生育,却阴差阳错,多了个哥哥保护他。” 真的保护住了吗? 孟希不免想到。 刘妈注意到他的沉思,便迅速噤声——“唉,瞧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孟希回过神。 “没事的,刘妈,我不会说出去。” 他笑了笑,让她放心,可人一转身离开,自己心里却堵得难受。 外面,太阳悬在天空。 冬日里的阳光与朔风对抗,依然能靠着微弱优势赢下一轮,引得孟希拿上围巾便出了门。 程母的花园得天独厚,圈住了暖阳,孟希只搭着围巾,也不觉得冷。 有专人打理就是不一样,孟希没想到在冬天,还能看到这么多盛放花卉的簇拥之景。 他并不是爱花的人,却也喜欢美的事物,不由自主走入花丛中,拿出手机拍照识别了几朵花的学名,还为她们拍摄了专属画报。 孟希起身,眼前忽而一黑,晃荡两下之后,居然再度跪趴在了地上,手掌按在干脆的土壤里。 “诶呦!” 他缓了缓神,伸手搓搓土,莫名感觉这块地方有些不对劲,立马用手指尖开始挖掘,扒开浅薄的土层,似乎摸到了厚重塑料袋子的质感。 孟希当即全身剧烈一抖,不知道应不应该再挖下去,心一横,拽着袋子的一角,把那东西扯出来。 里面竟然是个本子。 身后脚步声响起,孟希慌张地把本子裹入围巾里,脚底蹭了蹭,将挖出来的土重新填平,才走出来。 “小希,吃午饭了。” “好,我……这就过去。” 孟希垂眸看了眼自己黑黢黢的手指盖,浑身冒冷汗。 他食不知味,一顿饭吃得七上八下,假借睡午觉回到楼上,立马反锁了房门。 本子的质感很不错,封皮上一个字都没有,却给了孟希熟悉的感觉。 他小心翼翼抚摸着皮质的封面,只觉得烫手。 这本子突然在他眼里变成了潘多拉魔盒。 该不该打开? 动作直接斩断了内心犹豫,孟希翻开,目光落在扉页上。 【“我的灵魂躺在纸页上。”——程嘉恩】 孟希瞳孔骤缩。 这个字体,未免也太眼熟了,就像是自己写的一样。 他倏地站起身,去找来纸笔,把这句话板板正正地誊抄下来,比对一番,血液都凉了下来。 可以说一模一样。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继续翻页。 【不知道为什么要拆开这个本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落笔,算了,随便写写吧。 看了眼日期,但我决定不写上去,毕竟以下内容也只有我一个人看得到……还是粗略标注一下吧,嗯,夏天,可以说是我十几年来过得最糟糕的夏天,中考成绩出了,还不错,妈妈说我应该去海大附属一中。本来我也是这么想,可现在不一样了。】 孟希掀开下一页—— 【晚上也太安静了吧,我自己睡一个房间,已经很多年,可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冷僻的夜,我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毫无规律可言。说到哪里了?高中吗?我原本日夜期望的这一天,而今却近乡情怯了,傅文州,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我不相信你对我没有丝毫的感觉,否则我亲你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躲开呢?】 孟希读到这里,呼吸一滞,眼睛瞪大了。 【可你为什么又要抛下我离开?这个胆小鬼,连见我最后一面,说声告别都不敢。在我翻开笔记本的前一秒,我成功发送到他手机里一条短信,我说,他跑得再远也没办法摆脱掉我,我要他一辈子都忘不了我。 我知道他已读,他吓得不敢回,这时候应该也同样难以安眠吧。 这样就对了。】 【爸爸妈妈从来都不知道,我一直不是什么乖孩子,我也不想成为乖孩子,循规蹈矩的生活,都是因为我的灵魂束缚在了这具病弱的身体中,我也曾渴望极限运动,渴望命悬一线的心跳,可惜我的心脏太脆弱。但我想,哪怕耗尽全身力量拨动一根琴弦,哪怕声音微弱,也是值得的吧。 我不会喜欢上别人,病态也好,依赖也罢,我都会一样飘荡在傅文州身后,哪怕是孤魂野鬼。 我不喜欢燕都,那个冰冷却繁华、写满金钱与权力的都市,可因为他在,一切事情又变得可爱起来。 傅文州,我说过了,我要踩过你的每一步人生轨迹,和你上同一所高中,穿同款的校服,步入同样的大学,哪怕你看不到,也能时时刻刻感受到我的存在,等着我吧,这些计划不会因为你单方面胆怯的逃避而暂停,好好地在你的燕都等待我。 我将成为你你永远的噩梦,也是美梦。】 笔迹到此为止。 孟希呆愣愣地咽了一口唾沫,久久无法平复。 在外界的描述中,孟希对这位程小少爷的印象一直都是阳光开朗善良,而这短短几百字,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那些和他笔画接近的字里行间,阴暗扭曲的藤蔓穿透维度,勒紧了他的脖颈。 程嘉恩是个疯子。 一个爱上自己哥哥的疯子。 孟希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怎样的心情,手机铃声响了许久,他被振动唤醒了麻痹的肌肉,几乎虚脱地接了电话。 “喂?” “小希,新年快乐呀。” 孟希眼神空洞,一时间听不出是谁的声音,脑袋里是一些被暴力拆分开的偏旁部首,组合成一句话——【我爱你。】 “喂?信号不好吗?你能听见吗?我阮星辰啊。” “过年好,小阮老师。” 孟希半晌才出声。 阮星辰听着他的嗓音,不免关切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就刚睡醒午觉,脑袋有点晕。” “哦,这样啊,我知道你最近遇到了不少事,要不要我去你家陪陪你?昨晚你是怎么过的?” “傅文州带我来了程家,程家父母人都很好,对我也不错,你呢?” “我还能在哪,跟我妹妹在医院过得呗,托傅总的福,手术很成功。” “那恭喜了,”孟希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从今以后,你终于可以做自己了。” 闻言,阮星辰的声音微微颤抖—— “是啊。” “楚逸还在纠缠你吗?”孟希不免问道。 他还是有些事情搞不懂,比如,程嘉恩的日记里写得这么决绝,一定要和傅文州互相折磨,那怎么后来却留在了海市读大学,还会跟楚逸订婚呢? 对面的阮星辰沉默几秒,才开口:“你跟我开玩笑吗,楚逸出事了,你难道不知道?” “什么?” 孟希下意识反问,当即从剪不断理还乱的豪门情.爱中脱离。 楚逸出什么事儿了? 他可真不知道。 第99章 少爷 “我想死你了,傅文州。”…… “他怎么了?” 孟希不禁再度问道。 对面的阮星辰组织了一下语言, 才开口: “他前不久跟傅总抢一个项目,你知不知道?” “不太清楚。”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他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打听到了青松的报价, 可没想到当天,傅总把那个数字翻了一个番, 他居然也跟着往上加, 回去到公司账上一查,却发现自家企业变成了空壳子, 他老婆伙同大秘把资产全转移了,就连现在肚子里那孩子都不是他的!” “然后你猜怎么着?” 阮星辰讲故事还挺有意思,叫孟希都傻了眼:“后来怎么样?” “好像是他跟他老婆对峙,结果失手把人从楼梯上推下去了,一尸两命啊!” 阮星辰话音落地, 孟希完全失去了表情管理,听不太懂普通话一样——“哈?” “你没听错, 他现在已经被警方控制起来了。” 跟阮星辰聊完, 放下电话,孟希直晃神,脑袋里回响着分不清是钟声或钵声,电流断联, 冒出火花来。 他挤了挤眼皮,听到门外有声响, 便慌张地将本子掖在抱枕底下, 才出了门。 前脚踏出来,后脚就被毛茸茸碰瓷。 牙牙倒在他脚边,四脚朝天,爪子空中划船。 孟希蹲下身, 把它抱了起来,再一抬眼,看见了刘妈。 刘妈端着托盘,目光触及他眼神时,瞬间愣住: “少爷,我自作主张把下午茶端上来了,想着你醒过来就能吃到牙牙是自己跟上来的。” “嗯,放客厅里吧。” 刘妈后背不知为何出了汗,恍然发觉自己又喊出那个称呼,而且,面前这小先生还没反驳。 奇怪。 不就过了几个小时吗?她怎么感觉对方身上的气质突然冷峻不少? 孟希逗弄着怀里的小狗,又道: “算了,去拿到露台,我想吹吹风。” “好,但您还是不要开窗吹风了,冬天的风邪气,容易入体。” 刘妈转移了方向。 而孟希什么都没说,抱着小狗,跟哄孩子似的颠一颠:“宝贝牙牙,你怎么这么乖呀。” 小博美躺在他怀抱里,粉嘟嘟的耳尖立起来,舌头晃荡。 “还笑,把你的小猪肝揪下来。” 孟希笑弯了眼睛,迈开腿往中间大厅走,平静坐在椅子上。 刘妈已经先行离开,整个三层,只剩下他一个人。 和一条狗。 孟希慢条斯理地品茶,把黑糖杏仁司康掰成小块,送入口中。 他咂摸咂摸味道,突然感受到,茶只能解腻,冲不淡眉间的忧愁。 窗外是一碧如洗的天,不见尽头。 孟希托着下巴,膝盖上的小狗跳到桌面,也要尝一尝味道。 “啧,”孟希给了狗脑袋一下:“不许喝妈妈的水。” 此言一出,他自己都不免愣住。 “臭小狗,下来坐着。” 孟希拍拍旁边的椅子。 牙牙便委屈巴巴地叼着“猪肝”坐在他旁边,靠在他身上。 “好吧,不说你了。” 孟希又给它顺毛,下午茶吃了两口就没食欲。 他拿上本子,本来想趁还没天黑,重新埋回去,可路过窗边,看到车子驶入,立马转身回到卧室,慌忙找寻藏匿点。 傅文州像死神一般,孟希虽然看不到他的运动轨迹,却能感受到男人在逐渐靠近。 推开门,傅文州视线聚焦,再往里进,才看到床上趴着的人,以及小狗。 “怎么让它上床了?” 男人蹙眉,俯身拍了拍孟希的屁股。 孟希腰一颤,倏地抬起脑袋来,用一种很陌生地眼神打量着他。 而傅文州并未留意,只是也朝小狗屁股拍了下: “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牙牙用力吠两声,贴住孟希狗仗人势。 “还顶嘴。” 这全程,孟希都迟迟不言语,只侧卧托起脑袋,眸子上上下下地把傅文州从头到脚扫一遍。 男人终于察觉到些许不对劲,俯身弯腰,一只手按在他肩头,目光炯炯:“我路过客厅,看到你剩了糕点没吃完,不合胃口吗?” “不是不合胃口,是没胃口。” 孟希神情恹恹,沉着小脸,像被一层阴郁笼罩。 傅文州的手指上移,还没碰到他的耳朵,他就伸长胳膊,反将男人脖子勾住。 男人顺着他的力气倒在床上,孟希却一翻身,膝盖压着他的大腿,叫他不得不配合着躺下。 孟希眼神幽暗,可以算是在掐他的脖子,笑容都带着一丝阴冷,漂亮的脸蛋缓缓凑近: “我想死你了,傅文州。” 孟希扣着他的后脑勺,把他紧紧地缠绕住,在他嘴唇上一咬,不费吹灰之力,舌头就滑了进去。 男人瞪大眼睛,罕有这幅惊呆的状态,第一次体验由对方主导的热吻,刚合上眼皮享受,却戛然而止。 傅文州颤抖着抬眼,肩上一沉。 孟希紧贴他的侧颈躺下来,一只手搭在他肩头,另一只则搂着腰。 而被他压在身下的傅文州,难得有些窘迫,困惑更重,蹙眉盯着他横到自己小腹的腿。 孟希怎么会察觉不到他的悸动,只是眯起眼,手指尖在他皮肤透出的血管脉络上跳舞。 傅文州忍不住仰脖,难耐地攥住他的手腕,凑到唇边细细亲吻,语气黏糊: “这么想我怎么一个电话都不打?” “那你呢?为什么不主动给我打电话?” 孟希呼吸从他鼻梁的痣上一路滑下来。 傅文州觉得自己好像被一条漂亮又冰凉的蛇绑架了,太阳穴重重跳动。 “宝宝……” 他刚开口,立马被孟希打断——“你在喊谁?” 这话把傅文州问得一愣,可孟希已然起身,脚碰了碰在床边打转的小博美:“走,出去透透气。” 傅文州这回却来了劲,从背后抱住他。 “谁又惹你不高兴?” 男人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今早上走之前两人还是蜜里调油。 “你猜啊,哥哥。”孟希勾唇,眼中毫无笑意。 傅文州咽了咽唾沫,感受着他挣脱自己的怀抱: “去把我剩的糕点吃干净吧,别浪费。” 说完,孟希抬手摸摸他的脸,便走出房间。 男人立在原地,脸颊上温热触感瞬间消失,他倏地被一股无边的恐慌感包围。 孟希站在电梯里,咬着下唇,思索究竟该怎么把本子埋回去,搁在床底,就是个定时炸弹,早晚会炸开。 不谙世事的牙牙围着他转圈。 电梯门打开,他就半威胁半恐吓地低头开口: “等夜黑风高的时候,你就自己坐电梯去三楼啃你爸的屁股,知道吗?” 牙牙欢快地吐着舌头,不像是能听懂的样子。 还没到晚餐时间,孟希就已经饥肠辘辘。 这就是不好好吃饭的后果,刚才他还跟傅文州放狠话没胃口呢。 男人换了衣服下楼,跟屁虫似的挨着孟希坐一起。 “干嘛?” 孟希皱起的鼻尖当即被男人一捏:“大年初一不准生闷气。” 两个成年男人挤在一张躺椅上,孟希在他臂弯里缩起来,很不高兴地沉默。 傅文州则用剥好的柚子块顶开他的牙关,看孟希嚼动,就凑上去亲一口。 孟希怒目斜视,居然抬手抽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声响并不小,徐女士坐在客厅看电视,听到这声音,目光连忙瞥过去: “怎么了呀?” “没事,妈。” 傅文州顶了顶腮,侧脸留下隐隐约约的掌印,他的心里却泛起燥热之感,一把抓住孟希的手。 孟希一惊,还以为他敢还手,没料到男人缓慢展开他的手掌,嘴巴埋进掌心亲了两口: “下次别当着人扇,行么?” “你还知道要脸?” 孟希低声道。 傅文州则笑着摩挲他的手指,刚要开口说话,碰到他光秃秃的中指时,嘴角一滞。 “戒指呢?”男人不能不立马发问。 孟希没什么表情,垂眸扫了眼自己的手背,说得轻松: “可能掉在花园里了吧。” 说完还挑衅似地挑眉望向他。 傅文州面色顿时沉了下来,适时,刘妈通知晚饭就绪,他便没来得及发作。 孟希路过客厅的时候,才发现电视上在播的古装剧是《醉花阴》,阮星辰主演的那部。 这剧也是未播先火,不止惹上人命官司,孟家还出了事。 他唏嘘一阵,被傅文州捏着手腕拉到餐厅。 男人全程拉着脸不言语,桌上的气氛也有些怪异,徐女士打量着孟希,似乎还没忘记刚才那一巴掌的事。 处在风暴中心的孟希却吧嗒吧嗒吃得正香,抬头夹菜: “吃呀,妈妈。” 他无比顺口的一句话,叫傅文州筷子险些没拿稳。 男人六神无主,下了餐桌,去程父书房里待到十点钟才回房间,洗完澡一迈出门,与孟希对上视线。 穿着睡袍的孟希往男人身上扑,傅文州慌张地托起他的屁股,心跳难以平复: “不生我气了?” “你还真会给自己加戏,我什么时候说我在生气?” “我又不瞎,一巴掌还不够证明?” 傅文州瞧着他口是心非的样子,抬腿朝卧室去。 “那怎么了,我开心的时候,也一样打你,你有意见吗?”孟希抬起下巴,头顶着卧室的光俯视他。 傅文州不由得喉结一紧,把他轻轻放到床上。 可孟希没打算放过他,脚抵在他胸口: “等等,你还没意识到我因为什么不高兴,对不对?” 傅文州动作顿住。 他岂能不知道,只是不敢说出口,怕万一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我……”男人欲言又止。 孟希狡黠一笑,从背后掏出薄如轻纱的长丝带: “那我可要惩罚你。” 他反客为主,把傅文州摁住,丝带蒙住他的眼睛,在后脑勺绕了个圈,又将他的双手绑在床头。 傅文州吞咽口水,之前三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这么令人心惊肉跳的时刻。 主动而热情的爱人轻易便点燃了他,男人手臂上青筋绽开,被绑起来的两只手拧在一起,整个人都红成了熟虾。 忽然,他腰部肌肉一颤。 被剥夺听觉后,其他部位的触感变得一场敏锐,傅文州当即察觉到滴落在他小腹的水珠。 不是汗液。 是孟希在哭。 男人拼命的贴上去,蹭着他的脸,像一条通人性的大型犬,碰不到,就伸出舌头为他拭泪。 夜深,孟希筋疲力尽地趴在他胸前睡去。 傅文州叹息一声,反手便将手腕上的丝带挑开。 他碰了碰孟希因为沾满泪水而微凉的脸颊,现在即将被呼吸蒸热。 男人视若珍宝般低下脑袋,亲吻着他的额头,把人小心地抱起来,又进了浴室。 重新回到床边,傅文州不经意一瞥,就看到了床头的戒指。 没有遗落,是他自己摘下来的。 男人攒起眉头,孟希就在这时候打了个滚,翻到他身边,呼呼喘着气。 他立马拿出手机,点开某个软件,屏幕上便开始了监控回放。 傅文州的眼神一寸一寸冷下去,突然滚到地上,胳膊探进床底。 孟希睡得相当舒坦,下意识伸了个懒腰,发现自己好像一整晚都拿傅文州的肩膀当枕头。 大枕头被他的起床动作吵醒,也睁开了眼。 傅文州的手无意识往他屁股上搭,这次倒抓了个空,孟希不知何时趴到他脸边,捂住他的嘴,磨了磨牙朝下巴一咬。 就像是养了只脾气反常的小猫,傅文州已经习惯他这种突然袭击。 “我今天有事,得出去,可能晚上才回来。” “哦。” 孟希撅着嘴唇,撇过了脸。 傅文州神色复杂,从背后绕过他的腰,被孟希掰开手。 男人一愣,眼睁睁看着他翻过身,自正面紧紧抱住自己,严丝合缝。 “乖,我尽量早点回来。” 孟希便放开了他: “那大可不必。” 吃过早饭,傅文州便开车走了,车尾气还没消散,又驶入一辆车。 有客人到访,孟希这身份尴尬,连招呼都没打,直接上楼。 他趴在卧室地面,掏出床底下的本子,趁着大家都在会客厅闲聊的时机,忙鬼鬼祟祟地来到后院。 花丛深处。 孟希捧着那本子,不禁陷入沉思。 还有必要把它重新埋进去吗? 他考量片刻,又怕被人发现了踪迹,先蹲下身,手指探着土壤的温度。 这片花土好像会呼吸。 孟希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头发被微风吹乱。 “程嘉恩。” 压抑着情绪的嗓音顺风飘过。 同时,孟希倏地扭头,目光定格在咫尺距离负手而立的男人,顷刻之间,脸色煞白。 第100章 飞雪 我们重新开始。 孟希面部僵硬, 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嘴角难以控制地抽搐,本子从手中跌落, 掉在土堆上。 傅文州一动不动,就站在几米开外, 看不清楚眼神。 他目光紧紧盯着的人, 缓慢起身,掸了掸手里的土, 一步一步靠近: “你怎么回来了?” “我也很想问你……”傅文州的嗓音抖得很厉害:“你回来了。” “你疯了吧?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浑身发烫,呼吸都不顺畅了,急切地想从男人身边逃离,急得身后烂摊子也不顾,却依旧被攥住手腕。 “刚碰到现在这个你的时候, 我也一直这么问自己,是不是疯了?我还去找过心理医生, 但没用, 吃多少药都没用,心里那个声音从来没有停过,可是最近,我发现我听不到了, 那种恐慌的感觉,你能理解吗?” 听到男人的话, 孟希狠狠一抽气, 震惊地扭头: “是你!你是系统?” 傅文州还未开口,他便感受到脸颊上融化一滴冰凉,不是泪水。 孟希随即仰起脑袋,目光聚焦在从天而降的雪花时, 整个人顿时怔住。 他好像脑子里顷刻间空白一片,自言自语般喃喃出声:“下雪了。” 海市居然下雪了。 傅文州握着他的手,想拉他进屋,可孟希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儿,一把甩开对方的胳膊,男人甚至趔趄了半步,回头惊异地望着我。 “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起码是把我调到你身边之前,对吧?” 孟希挑起单侧的眉毛,满是鄙夷: “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系统,一直都是你在引导我,傅文州,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遇到这种事情,你觉得我能冷静下来吗?你明白当时我有多开心么,兴奋狂喜完,我就害怕,怕你想起来,怕你又离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宁可让大夫诊断我是个疯子。” 傅文州按住他的肩膀,而孟希挣扎着大吼,打断他的话: “是你离开我的!”“离开海市、和世家小姐联姻,没有人拿枪逼着你干!现在你还在利用我,不对,是利用孟希……你亲着他的脸,跟他表白心迹说情话的时候,就没有一点心虚吗?!” “你说不能爱我,除了我,你谁都爱是不是!” 他的手指用力锥向傅文州的胸口,如同要把男人的心脏挖出来一般。 这雪并没有持续多久,半路就化作雨水纷飞。 孟希脸上水痕纵横。 傅文州深吸一口气,面对他的斥责,半句话都说不上来。 两个人争吵的声音引起了屋里长辈们的注意,徐女士拧眉,又为揪心: “他俩这两天怎么总是吵架?刘妈,你让人出去看看,下雨了,待在外面干什么?” “哎呀,孩子自己的事,你就别插手了。” 送走了客人,程父忙拦住她,话音落地的下一秒,傅文州便扛着孟希从一楼侧门冲进屋里。 但他并未停留,又直直朝前院走。 “哎!文州!你们两个去哪儿啊,马上吃……” “不吃了!” 司机还在车上没动,见他往这儿来,立马下车要打伞,然而傅文州已经先一步将孟希塞进车后座,自己也挤了进去。 “你想干什么!” 孟希对他拳打脚踢,傅文州脸上数不清挨了几下,依旧淡定地向司机吩咐: “去恒庭。” 孟希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手被男人用领带绑住,倒在座椅上,双脚则被他一只手按住。 “闹腾什么,昨晚不是挺来劲的么?” “傅文州!” 就算被捆住,他也拼命地握住自己两只手往男人肩膀砸去。 傅文州哼都不哼一声,司机偶然余光从后视镜里瞥到,吓得连忙挪开视线。 这纵容程度,与当年对少爷相比,也不遑多让。不过这俩人前些日子不还好着呢吗,怎么突然玩起捆.绑来了! 哦,司机大叔一琢磨,貌似想起来了,这是现在小年轻们最喜欢搞的那一套,强制爱嘛。 挺有情趣的,年轻人就是爱玩。 孟希双眼愤恨地回敬他,哪有什么游戏的乐趣,等男人放松警惕来摸他脸,他就找准时机张嘴,重重咬住他的手。 傅文州蹙眉,也不挣扎,色胆包天地用指腹擦过他的耳垂。 孟希不由得一痒,缩起脖子,霎时间松开了嘴,男人拇指下侧的皮肉留下一圈渗血的齿痕。 “真厉害,咬合力堪比你儿子了。” 他抬起手,欣赏勋章似地来回打量。 到了小区停车场,傅文州仍是用扛的姿势把他卸下车。 孟希筋疲力竭,已经懒得同他纠缠,一声不吭地趴在他肩头。 “别睡着。” 他身上沾了雨水,傅文州担心他着凉。 “睡不睡用你管?”孟希鼻子一皱,身体隐约有了疲软无力的趋势:“你带我来这儿干嘛?我要跟爸妈呆在一起,我不想进你家,这不是你和你老婆的爱巢吗?带我来干什么!” “你觉得我分不清孟希和你?原来那个人我连面都没见过几次,为什么对你独独专情,你没想过吗?你认为我不爱你,好,我让你看看。” 傅文州抱着他,走到那间秘密的小屋面前。 孟希咽了咽唾沫,看男人开锁,让他自己推门,却又不敢。 “怎么,害怕么?现在才知道要害怕?” 傅文州强制地握住他的手,一下子推开门。 入目,是交错的符纸和绸带,狭小空间中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混杂着烧焦气息,与香灰缠在一起。 孟希瞳孔放大,像是误入了什么邪.教现场般,颤抖着想要后退,但傅文州的身体挡住了他逃跑的出口,胸膛抵住他的后背: “别怕,别怕。” 男人搂住他,带着他往前走。 孟希迫不得已抬眼,目光穿过案台摆着的的香炉,落在牌位氧化后的红字上—— “爱妻程嘉恩之位”。 他双腿一软,险些要跪倒下去,被傅文州稳稳撑住。 “你说,我是疯了吗?我每年,在你生日的时候,都要往那里面喂血。” 傅文州贴住他,抬手,指尖对着香案的方向: “我从来都不相信你真的死了,这东西就是我的慰藉,或许我跪下来拜到什么时候,你就能回来……你真的回来了。” 男人目光中饱含眷恋之感,使劲抱住他。 孟希头疼欲裂,只感觉眼前世界天旋地转,费尽气力才从他怀里挣脱—— “这算什么?傅文州,你要是真爱我,怎么不陪我一起去死!”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 傅文州撸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伤痕: “是关毅及时发现,把我送去抢救的,那个晚上我想了很多,我要是走了,爸妈怎么办?青松怎么办?” “对呀,在你心里,这些永远比我重要。” 孟希眸中闪着泪光。 “没有任何东西能比你重要!你还不明白吗?我可以去死,恩恩,你想我死,我现在就可以去死,但我当年为了青松去燕都,如果又丢下公司跟你殉情,那我不就是个毫无担当、自私自利的混蛋吗?” “你就是!” 他不管男人的剖白,声泪俱下,拳头在他胸前毫无章法地乱砸。 砸到没力气,就趴到傅文州怀里哭,整个人都在往外冒热气。 傅文州搂着他滚烫的身体,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恩恩!恩恩?” 傅文州警铃大作,慌乱至极。 孟希睡得相当难受,仿佛被重千斤的石头压住胸口,无力挣扎。 他从漆黑一团的梦境中惊醒,眼皮沉重。 “你醒了,宝宝?” 傅文州就守在床边,看到他侧过身,便将放了吸管的水杯凑上去。 孟希下意识张嘴,含在口腔里吮.吸一口,嘴巴一撇:“我要喝冰的。” “还不行,”傅文州反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饿了吧?我去给你煮个面吃?番茄鸡蛋面,好不好?” 孟希轻轻“嗯”了一声,趴在枕头上发呆。 热汤面十分快手,没多久傅文州便端着碗返回卧室,一凑近,番茄的酸味让孟希鼻子一抽。 傅文州像照顾小孩,面条码在勺子里,浸满汤汁,吹得不烫了,才喂给孟希。 孟希靠在他怀里,一口一口地都吃掉,眼睛盯着男人。 半晌,他抬手挡住自己的嘴,拉着长音: “我吃饱了。” “才吃了半碗,再喝点汤?” “不要。” 孟希环住他的腰,把脸埋进男人怀里。 傅文州便放下面碗,胳膊从孟希身后绕过,盖住其侧脸: “我的错,都是因为我。” 孟希脑袋一转,傅文州的手掌便滑落在眼前,至于齿痕,久久未愈。 “你疼不疼?” 他开口,同时戳了下自己的杰作。 “比起你遭受的痛苦,这算得了什么?” 傅文州的话听上去很假,和渣男台词无异,但孟希清楚他是真情实意。 “我从来都没怪过你,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就算你那个时候真的娶了赵小姐,我也不恨你。” 这些,也都是孟希的真话。 不然他怎么会在决定自杀前的最后时刻,向病房玻璃窗外的傅文州打手语呢。 “我爱你”的手势,男人去年才刚刚明白。 “我不会跟她结婚,除了你之外,我不会跟任何人结婚,这些都是楚逸在你面前搬弄是非,我恨不得亲手把他捅死。” “他已经自作自受吃了官司,就别再提了……” 孟希疲倦地勾着他手臂。 傅文州点点头: “嗯,我都听你的,一切都结束了,我们重新开始,从今往后好好生活。” 孟希没说话,看着男人捋自己光秃秃的手指。 “我们永远在一起,你一直都觉得我在指引你,那我现在能不能给你下达最后的任务?和我结婚吧,恩恩。” 气氛沉默下来,傅文州长叹了口气,还以为他睡着了,正要拉被子,却见身旁人侧过脸。 “谁是恩恩?” 孟希冷不丁开口。 第 101 章【VIP】 第101章 变态 “有缘自会相见。” 傅文州对上他的冷脸, 一时间有些错愕。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孟希蹙眉: “看着我的脸,一张不属于我的脸,还有小了一寸的身体, 你不觉得可怕?” “宝宝,我看不到你的脸, 只能感受到你的体温, 知道你在我身边,不是我的梦, 这就够了。” 傅文州钻到他颈窝,深深的嗅一口。 “你就是你,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把你找出来。” “那我要变成一只小蟑螂呢,你还爱我吗?” 孟希试探着问出口, 这种问题简直与撒娇没什么区别,傅文州却严肃地掐了掐他的脸颊:“别胡说, 吃了退烧药抓紧睡觉。” 男人现在已经偏离了唯物主义的道路, 在另一条道上越走越黑。 外头雨还没停,他贴着孟希热乎乎的身体,也躺下去。 孟希慢慢退烧,心脏却从冰凉有了温度。 他才恍然意识到, 那些不可名状的梦境,都是大脑深处记忆的呼唤。 他的灵魂在傅文州的鲜血里滋养重生, 孟希重获呼吸睁眼的那一天, 三月九日,是他的生日。 所以,从来没有什么系统,只是他们两个纠缠起来的契约。 等他恢复记忆, 彼此心声的沟通便不再。 但傅文州不知道,脑袋空空的“孟希”更不知道,两个人就晕晕乎乎地凑在一起,稀里糊涂地恋爱。 他对手语产生兴趣是初中,那时候,他只学了一些简单的日常用语,就拉着傅文州,显摆给对方看: “哥哥,你知道这个手语是什么意思吗?” 傅文州放下手里的书,认真端详片刻。 “意思是,恩恩是只小懒猪,对么?”男人勾唇,果不其然挨了揍。 “什么呀,”程嘉恩把手耷拉下去,不再表演给他看:“是讨厌你的意思,你这个臭哥哥。” 少年气愤地转身离开,傅文州追出去哄,看着他微红的脸颊,并没多想: “你说我讨厌,你还生气?” 时针转动,来到程嘉恩自杀的前一天,傅文州抵达海市,马不停蹄地赶往医院。 只是一眼,病床上的人瞥见了门口的影子,费力地在胸口比划着手语。 傅文州瞳孔骤缩。 在他的印象里,那是“讨厌”。 傅文州以为,他还在怪自己的不告而别,并不知道程嘉恩答应和楚逸订婚,只是为了让男人吃醋。 如果没有这层兄弟关系,或许他们能冲散很多误会,可,没有这层渊源,他们又未必能遇见,或许此生不相识。 程嘉恩从始至终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想用有限的时间去做更多事,但倒计时还是来得太快。 他听到医生说,不动手术的话,自己有很大概率会死去,那动手术呢?百分之八十的几率会后半生活在床上。 父母为了保住他的生命,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费用多昂贵都能接受。 他释然的笑了,当晚就用静脉针头刺破了自己的手腕。 痛苦伴随回忆一同落幕。 第二天清晨,因为睡得太饱,孟希比身边人醒得早。 他趴在男人胸前,眼睛眨巴眨巴,安静地盯着傅文州的脸。 傅文州便体会到了人生中最幸福的清晨,刚一睁开眼,柔软的唇就压到他下巴。 “哥哥早。” 男人还未完全苏醒,嘴角就已然勾起,下意识伸手,拥抱回应:“早安。” 孟希蹭着他的脸,忽而哼了一声,手指摸上去。 “你胡子长这么快。” 他蹙眉,拖起音调抱怨道。 傅文州拿指腹碰碰他的手背,笑而不语。 但身上的人突然起身,手也抽了回来。 男人还懵着,对于百分之五十程嘉恩含量的孟希,他尚且能应对,可现在是一个完整的程嘉恩,眼睛挤挤就酝酿出蔫儿坏主意的程嘉恩。 以往,程嘉恩的绝顶聪明被压制在病弱身体中,现如今,可不一样了。 傅文州的视角下,孟希坐起身子,低头开始解睡衣纽扣。 “宝宝,你……” 他刚张嘴,就被温凉的皮肤堵住。 “嘶,”孟希仰起脖子,不知道是欢愉还是痛苦,眉头拧成疙瘩:“好扎人。” 傅文州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动,紧闭双眼。 “你怎么、不……睁眼啊?” 孟希颤抖着声音趴在他耳边,字句都破碎,连续念叨许多,傅文州听不大清楚。 这一早上,给他的刺激过于重了。 许久,孟希才收手,趴在他肩头喘气。 傅文州胳膊搂着他,眨了眨眼,半晌才缓过神: “我可经不住你这么搞,宝宝。” “你真没用,我还没玩够呢。”孟希软趴趴地晃荡两下爪子,嘴巴一撅:“我昨天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踏实,想到你那个房间,我就害怕。” “你把里面那些东西都砸了吧。” 他语气轻飘飘地就把令傅文州心惊肉跳的话吐出。 “嘘,不准胡说八道……举头三尺有神明。” “你干嘛这么神神叨叨的?” “我求了八年,你才能回到我身边的,你知道我有多怕这些只是一场梦吗?” 傅文州两眼盯着天花板,神情涣散。 孟希立马捂住他的嘴: “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你的。” “当初在乾元寺,那位女道长要看我的诚意,我跪了一夜,她告诉我——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傅文州抚摸着他的后背,不自觉遥想当年。 “那些东西我不敢随便处理,我们今天去碰碰运气,再找她问一问。” “今儿是大年初三,人家能在吗?” “有缘自会相见。” 男人亲吻他的额头。 孟希眯起眼睛,像被满足的小猫一样蜷了蜷爪子,身子转过来,后脑袋往他肩上躺: “对了,你昨天跟发疯似地把我带出来,后来有没有告诉妈妈?” “早就说过了,不用担心,饿不饿?” “哎!” 孟希揪住他的衣领—— “我想吃八宝饭。” “嗯?早上吃这么腻?” “你管我啊,快去做!” 孟希翻了个身,从他身上滚到床另一边,仰头打哈欠。 傅文州下床,转头看着他撅屁股的样,没忍住乐出声。 男人做好早饭上楼喊人,却没在卧室里瞧见他。 “宝宝?” 他在二楼溜了一圈,最后望向敞开的书房大门。 孟希坐在他的椅子上,俩脚往桌面一搭。 “怎么到这儿来了?” 男人走进去,看到他脚边的信纸,眸光不由得凝住。 不知道从哪里扣下来的字拼成几句话,开头是: [哥哥,我爱你。] 这是当初孟希落下的笔迹,被傅文州挨个精心裁成了小方块。 他抬眸,孟希毫无波澜,翻看着手中相册。 “这里面还有我小时候光屁股的照片呢,你从哪里搞来的?” 孟希也不抬头,不徐不疾地开口。 傅文州只得坦白从宽: “找妈要来的。” “你是变态吗,哥哥?” 他腿一动,脚趾.抵.在他胯.上。 傅文州深吸一口气,全然招架不住:“我是。” 得到他的回答,孟希瞬间展颜,将相册丢到桌上,冲他伸手。 男人当即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吃饭去咯。” 孟希撅起嘴唇吹口哨。 和以往心中的动摇不同,他而今可以说是有恃无恐。 傅文州想将他放下来,可孟希搂着男人脖子不撒手: “我要坐你腿上。” “别闹,你个小坏蛋,想把哥哥逼疯?” “我干什么了你就要疯?你不想抱着我吃饭?” “想。”傅文州只得承认。 孟希又轻易得逞,骄傲地昂起头颅。 男人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倘若当年没有那层关系,自己父母还在的话,两家就算遇到了,傅文州也不太敢轻易地追求程嘉恩。 他是众星捧月的宝贝,高傲又矜贵,追求者不计其数。 傅文州那个时候放手了,想让他跟更适合的人在一起。 可一步错,步步错。 “最合适的男人只有我。” 他重重地在孟希脸颊上亲了一口。 饭后,男人撩起衣摆,双手揉揉他的肚子: “吃饱了吗?” 既然宝宝说他是变态,那他就是。 孟希肚皮受痒一缩,点了点头。 雨后的天气,清爽无比。 第二次到苍华山,孟希有种奇异的感觉。 山里风狠,偶尔一阵风打过来,傅文州便挡在他身前: “把围巾拉高一点。” “我们待会儿能再去那个度假村看一眼吗?” 孟希乖乖握着他的手,帽子围巾一戴,只露出两只眼睛,行动受限。 “你也知道是大年初三,那里会有人吗?” “看一眼就走,又不进去。” “好,都听你的。”傅文州就算拒绝也管不了他,索性妥协了:“看脚下。” 孟希头一回进这寺里,气氛庄严肃穆,扑面而来,叫他不禁攥紧了傅文州的手。 “不怕,有我呢。” 傅文州揽住他,继续向里走。 男人说得倒轻巧,他又不是鬼魂,自然没什么可怕的。 两人刚走几步,就被人拦住。 傅文州便表明了来意。 “那抱歉,道长已经离开这里了。” “离开?什么时候回来?” 傅文州蹙眉,疑惑地问道。 那洒扫的小师傅便回答: “这不好说,她云游天下,并未说明归期呀,你们二位找她有什么事情呢?” “我姓傅,前不久我来过一次。” “哦!傅先生!”他似乎想起什么:“二位稍等片刻。” 那人扭头进到室内,再度返回他俩面前时,手里拿了个小纸条。 “这个上面应该有你想要的答案。” 太阳高高挂,将四处湿淋淋瞬间蒸干。 傅文州坐进驾驶座,捏着那张折叠起来的泛黄纸条,手指居然在抖。 孟希发觉了他的情绪,伸手握住男人手腕: “我们一起看。” 纸上却只有短短两句话。 一句是: [情意不止,魂魄不灭。] 另一句是: [其余皆为身外之物,随心而动。] 男人眉头攒得更深。 “这是,什么意思?” 第102章【正文完】 第102章 黎明 他的宝宝讨厌烟味。…… 孟希靠在他肩膀: “这你都不懂呀, 笨蛋。” 闻声,傅文州不由得侧目看向他,心里软塌塌的。 孟希葱白般纤细的手指点在纸条上: “你看, 我是因为你的执念才回来的,所以第一句话的意思——只要你对我的爱一直存在, 我也就会一直存在, 除了这个以外,都不重要, 随意处理就行。” 他的手指尖从纸上脱离,转移到男人额头戳了戳—— “你明白了吗?” “明白。” 傅文州用打火机,把那张纸点燃丢进了车载烟灰缸里,霎时间,火焰吞噬掉字迹, 化成灰烬。 他将灰盖住,等散完味道, 连忙升上车窗。 男人扭头看向孟希, 也许是怕冷到他,但就这一眼,当即僵住。 副驾驶上的人好整以暇地托腮,眸中带着玩味。 糟了, 烟灰缸。 傅文州察觉到这一点时,直冒冷汗。 而孟希只是默默坐好身体, 笑道: “走了, 回东湖吧。” 语气没什么异常,男人再度观察一眼,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松了口气, 像个听话的小弟,应声后便启动车子。 开出苍华山,其实就距程家不远了。 郊区快速道上,车不算多。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孟希本来还在玩着手机,不知道为何突然出声。 傅文州喉结滚动,勉强扯了扯嘴角,也没办法装糊涂: “割腕被抢救过来之后,从那时候开始,我晚上就睡不着,整宿都抽。” 孟希没对他的话作出什么反应,如同例行公事的审问: “什么时候戒的?你戒了吗?” “算戒了吧。” 傅文州咽了口唾沫,略显心虚。 孟希不再说话,男人反而着急起来:“你放心,我一定能戒掉的,也绝对不会当着你的面抽。” 他的宝宝讨厌烟味。 “你紧张什么啊,我很不讲理吗?” 孟希听到他的投诚,躺在副驾驶缓缓转过头,目光平和。 “没……” 他刚出声,孟希便继续说道——“你想抽就抽吧,你压力大,我知道。” “不过,被我闻到一次,你晚上就少一次,我宁可错杀,不会放过的,只要嗅出类似的味道就算。” 孟希笑容里藏着赤裸裸的威胁,不免让男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还叫讲道理啊。 傅文州的家庭地位急剧下降,忍不住笑出声。 “你还挺美是吧。” 孟希不禁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 男人反倒乐得更开怀。 回到东湖壹号,孟希一进门,就看到了徐女士。 “诶呦,你俩可回来了,文州啊,昨天你那个同学孙浩来家里,还问你去……” 徐女士的话被孟希打断。 她被对方两条胳膊搂紧脖子,面露茫然。 “妈妈。” 孟希嗓子有些哽咽。 程母呆滞地瞥了眼傅文州,迟钝抬手,摸摸他的后脑勺:“怎么了孩子?是不是文州欺负你了?他呀,头一次谈恋爱,但你放心,他肯定是爱你的,别跟他一般见识。” 孟希趴在女人肩头破涕为笑,客厅看报的程父听到声响,也好奇地走出来。 然后,他也收到了孟希的熊抱,之后就连刘妈也不例外。 过了几分州,傅文州把乱抱人的孟希牵上楼,全程亦被孟希搂住手臂。 他有多眷恋这个家,只有傅文州才知道。 如果不是当初太痛苦,又怎么会选择自杀…… 男人心脏一抽,不由得低下头,蹭蹭他的额头。 三楼除了他俩,一般是没有其他人来的,傅文州却听到一声清晰的狗叫声。 果不其然,下一秒,牙牙就窜了出来。 平时照顾他的那个年轻男保姆随后探出身: “傅少,小孟先生,你们回来了呀……哦,这个,牙牙他一直闹着要来你们房间,昨晚上也睡在这里,应该是想你们了吧。” “知道了,你下去吧。” 看到孟希已经蹲下身跟小狗玩,傅文州便打发对方离开。 等电梯关上门,他也弯腰,手掌探上去,不知是在摸狗还是摸孟希的手。 “他刚到家里很小一只的,现在吃得这么圆。” 孟希这么说了一嘴,没想到牙牙像听懂似的,把小脑袋扭到一边,屁股冲着主人。 两人都是啼笑皆非。 “脾气还挺大呢,好啦,妈妈没说你哦。” 孟希伸手强制性将它拖回来。 男人勾唇: “是,因为脾气就随妈妈,我当时在宠物店看到它最像你。” 他被孟希打了一巴掌,打在手上,也不躲,仍是在笑。 而后,傅文州盯着一人一狗的相处,笑容渐渐收敛。 “准备告诉爸妈吗?”他问孟希。 孟希沉默片刻,捏捏小狗耳朵—— “不了吧,这种事情,除了当事人以外,估计没人会相信的,他俩也上年纪了,最忌讳情绪过度激动,反正现在这样,你我也能一起照顾他们。” “嗯,听你的。”男人蹲下来,皮鞋被小狗腿踩了脚,丝毫不在意,只顾着凑到孟希耳边:“听牙牙妈的。” 孟希耳尖微红,推开他起了身,轻咳一声: “我要去换衣服。” 他钻进衣帽间,将那一对狗父子撇在身后。 这一去,半晌都没动静。 傅文州见他久久不出来,便抛弃了小狗,匆忙进屋,朝衣帽间探进半个身子,结果刚一抬头,便见孟希站在镜子前,不着片缕。 一时间,他竟进退两难。 孟希倒是平静,侧目瞥了他一眼,就不紧不慢地开始穿衣服。 “我,我在外面等你。” 他伸脚把想冲进来的牙牙顶回去。 “等等。”孟希出声。 傅文州僵硬回头,却见他竟扭过了身体,正面呈现在自己眼前,一步步靠近。 “哥,摸.摸我。” “别闹了。” 男人太阳穴重重一跳。 他不动,孟希就主动握起他的手,一味地重复着: “摸.我。” 屋里是敏感脆弱的爱人,门外的小狗又在呜呜叫,傅文州脑袋都快炸了。 他一手揽过孟希: “你乖乖的,快换上衣服。” “不要,你给我换。” 孟希贴着男人,把脑袋窝进他怀里撒娇。 傅文州没办法,只得把人抱起来,关上门。 牙牙便用小爪子挠门,听着像是给屋里两人伴奏一样。 说是穿衣服,其实也只是帮孟希穿好了家居服而已。 傅文州憋得一身火没处撒,开了门就抱起小狗粗鲁揉搓。 “你欺负孩子干嘛?” 孟希慢悠悠走出门,踢了他小腿一下。 “那我欺负你。”傅文州力气大,压住孟希在墙上猛亲一口。 明明更亲密的事情已经做过,可现如今,被他撩拨得心痒,就算是简单的亲吻也足以让男人爽.到头皮发麻。 何况孟希还很配合,最后喘不上来气,才咬他一下: “够了。” 傅文州被他柔若无骨的手掌推开,不太满足地舔唇。 吃过晚饭后,男人洗了个痛快澡,换好睡衣等待孟希的临幸。 可孟希径直走进屋里,头都没抬,看都不看他一眼,拿上自己的小毯子。 傅文州方寸大乱,立马攥住他的手: “你要干什么?” “去客房睡觉呀。” 孟希语气坦然,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宝宝,开什么玩笑?快过来,躺下。” 傅文州捏捏他的手腕。 而孟希举起自己的左手,又看向他:“准确来说,咱们俩现在没什么关系呢。” “你不能这样,宝宝,你又在玩弄我的感情,不可以这样。” 他抬起脑袋,两只眼睛盯住孟希,与乞求主人不要离开的小狗无异。 这样看来,分明牙牙更像男人一点。 孟希压着心里的愉悦,挑眉: “我就这个样子,你有什么办法?” 傅文州呼吸完全乱了。 “那你走吧。” 男人咬着牙出声,手却还紧紧拽住他,湿漉漉的眼神也未曾改变。 孟希哪里迈得开腿? “你可真是……” 他无奈开口,下一刻便被男人抱住。 傅文州始终坐在床边,脑袋埋到他柔软的腹部: “我自小就失去父母,遇到了你,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留恋的人就是你,我只相信你,你走的话,我就不知道该信赖谁了,变成空洞的木偶,活得像行尸走肉。” “不要离开我,别再离开我,宝宝……” 孟希瞬间就心软了,毯子丢回床上。 “我跟你开玩笑呢,我错了好吗?” 他两只手捧起傅文州的脸。 男人依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他,眉宇间带着委屈: “那你亲亲我。” 孟希没办法,有求必应地低头,在他侧脸上轻轻贴了一下。 傅文州立即仰起脖子,刚眯起眼开始享受,还没爽.够他就离开了。 “这也叫亲……”男人小声抱怨。 孟希拍了拍他的脸:“你怎么这么多事儿?再磨叽我咬你了。” 咬? “咬也行。” 傅文州色欲熏心地滚了滚喉结。 孟希被他这无赖样子折服,终究还是又亲两口: “行了,我好困,我要睡觉。” 他越过傅文州上了床。 而男人侧过身紧贴着躺在他旁边,两条胳膊圈住孟希。 “干嘛?” 孟希迷迷糊糊地哼唧道,有些生气。 傅文州把脸凑近他的脸蛋颈窝,深深嗅了一口: “你睡你的,我就是想抱抱你。” 孟希没了回应,靠住他的胸膛,沉沉睡去。 灯被关上,傅文州贴在他脸边,感受着彼此呼吸的温度,也合上双眼。 此后,再没有暗无天日的夜。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