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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作者:今朝北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天一天天的冷起来了,老师给魏幸的衣服,他却没再穿过了,板正的挂在房间里,鞋子擦得干干净净,装在盒子里,搁到了床底下。


    他对穿什么实在没什么讲究,陈词说老师送他的鞋是什么限量款的,魏幸头回听一双鞋还搞限量不限量的呢,但买了新手机从老师家离开那晚,他还是搜了一下,价格吓他一跳,守着那双天价鞋看了半个小时,左右看不出来为什么一双鞋可以卖这么贵。


    晚上熬过最忙的一波,魏幸从后门出去,点了根烟靠到了墙上,每天工作时间,他最享受的其实就是这段时间,后门对着的街没什么人,光线也不是很好,烟头的火苗在暗处显得格外亮,随着抽吸会一亮一亮的,有时候,他觉得,这样的时刻就像一个人的一生,会黯淡,会燃烧,会光亮,会结束。


    新手机上什么也没有,之前拍摄福叔做菜记录的视频都跟旧手机一块丢了,不过他现在也用不着那些视频了。感觉旧手机上重要的东西特别多,但真丢了,似乎也没有什么重要到可以影响到他现在生活的东西,所以手机里丢掉的东西,到底还是可有可无的。


    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划着,微信上没什么新的消息,他点开了阿成的聊天记录,上面有一条六千元的转账记录,阿成说有个顾客看上了他做的东西,价格给的很干脆。


    六千元,多了,太多了。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随便做着玩的东西可以卖钱,还可以卖这么多钱。老师的手非常好看,看过一次就记在脑子里了,做出来也是不想那么容易就忘记,阿成当时问他要的时候,他其实是不愿意给的,但阿成很少跟他张口。


    手机响了一声,是另一个软件的通知,关注的网课有了更新,魏幸看了一眼之后暗灭手机,装进了兜里,一根烟快燃到尾巴了。


    他是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呢?有几年了,十四岁出来混社会认识阿成那会……还没开始,第二年吧,第二年开始的,年龄不大,烟龄却不小了,魏幸叼着烟狠狠抽了一口。


    “魏幸,”有人叫了他一声,是男生的声音,但嗓音绵软,“就知道你在这儿呢。”


    “忙完了?”魏幸转头看他。


    “怎么可能,”陈词懒懒的说,“就是没客人了,我也不可能忙完,你还不知那个经理眼睛有多尖么,他今天一直在前厅呢。”


    “那你还溜出来?”魏幸从兜里掏出烟盒,往陈词那儿一伸。


    “人有三急啊,”陈词接过烟盒,从里面取了一根,“还不让人上个厕所了?”


    魏幸举着火机啪嚓一声打着了,帮陈词点着了烟,“是四急。”


    “啊?”陈词夹着烟。


    “还有烟这一急,”魏幸慢条斯理的说。


    “是,”陈词点了点头,笑了起来,嘴里白烟断断续续往出飘,“你真有意思,我当什么四级呢。”


    “抽吧,我帮你看着,”魏幸说,“他万一看见了,我帮你作证,你确实是上厕所来了。”


    “你够了啊,魏幸,”陈词脸上带笑,轻飘飘拍了拍他的胳膊。


    魏幸刚才本来打算进去了的,陈词过来了,他就又靠回了墙上,靠了一会偏头看着陈词,陈词今天脚上穿着的是一双带勾的鞋,魏幸现在知道带勾的鞋,大概都不便宜,他问,“你为什么打工?钱不够花么?”


    “嗯?”陈词转头看他,“我为什么打工?因为我想接触更多的人。”


    “学校里不也能接触到么,”魏幸说。


    “那不一样,”陈词说,“两个环境吧,学校里能接触到的和外边接触到的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魏幸对大学的了解,只有从大学门口经过,看着形形色色跟他差不多大的学生神采奕奕的从校门里进去,有的学校要求低一些,他要想进去看看,也可以,但有的大学,要求高一点,不让他这样没任何身份认证的人进入,不管是能不能进入的,魏幸都没有进去过。


    他怕进去了,内心很多东西就会发生改变,又或者,他没有做好接受这些改变的准备,又或者,他只是单纯的害怕。


    怕什么,怕的东西有很多。


    “我也说不清,”陈词说,“说话的方式,或者是气质,认知吧。”


    魏幸看着他没说话,他不知道陈词说的气质到底是怎么样的,但他只在外边待过,所以他身上能有的,也就只有外边人才会有的气质。


    晚上来接陈词的人,也是外边的,但跟他,又完全不一样。


    “我这样说吧,如果我不来兼职,就不会遇到那天来接我的人了,”陈词坦然的说。


    魏幸含糊的应了一声。


    陈词咬着烟盯着他看了一会,“你是不是其实想问,也好奇他跟我是什么关系,好奇他为什么会来接我,对不对?”


    魏幸皱眉,“没有。”


    陈词笑着把烟掐了,扔进了垃圾桶,回头看了魏幸一眼,“没有就没有吧。”


    “我是想说,你来这儿打工就为了遇见他么?”魏幸皱着眉头说。


    “我不是专门为了遇见他才来这的,但是来这工作让我遇见了他,”陈词弹了弹烟灰,看着他说。


    这话让魏幸莫名想到了老师,他不是为了遇见老师才倒在老师家门口的,而是倒在了那里,遇见了老师。


    陈词话里的他是男他还是女她魏幸无意追问,陈词跟他不一样,出来打工不是单纯的为了钱,为了生活,更多的是为了体验另一种生活,结交“外面的”人。他也是陈词结识的“外面的”人之一,他无论如何努力也甩不掉,改变不了的生活对陈词来说,只是一种尝鲜式的生活调剂品。


    “我出来其实是专门来找你的,”陈词说。


    “什么事?”魏幸问。


    “下周我可能会有事要请假,来不了,但也有可能会来,”陈词说,“如果我来不了,你就帮我跑一下前边,要做的事也不难,你天天见呢,用不着我教你,后边的话,就辛苦福叔手麻利一点,我的西装制服在5号柜子里,钥匙我到时留给你,经理说不定会跟你说这事,我来就是提前跟你说一下,让你知道会有这么个事。”


    “嗯,行,”魏幸答应。


    “走了,进去吧,”陈词拍了拍他的胳膊,这回力度稍微重些。


    魏幸其实更乐意在后厨里面待着,他每天要面对的脸都是固定的,看的最多的就是福叔那张脸,当然,他最喜欢的也是跟福叔用手语交流。


    大多同事也都能看懂福叔简单的表达,但多了就懵了,魏幸跟着福叔学厨艺学手语,都是乐在其中,他挺喜欢这种学习新事物的感觉。


    下班的时候,陈词又跟他一块等车了,等的依旧不是公交,是一辆黑色的轿车。


    轿车依旧比公车来的快,魏幸看着脱掉西式制服,换上了自己一身轻快衣服的陈词乐呵的钻进了车里,摇下车窗,对他挥了挥手,离开了。


    公交车就跟故意撵着轿车似的,对方一走,他就来,魏幸上了车,又掏出了手机,依旧没什么消息,没好消息,没坏消息。


    他换了新号码,魏准远应该是联系不到他了,只要魏准远不来找他,或者,那帮人不来找他,生活安静一些,似乎也很好。


    没晃多一会就到家了,回屋的时候路过了隔壁情侣的房间,房门开着,手机外放视频的声音很响亮,他的休息时间很少,休息日除了外出,蹭附近小区里的公共健身器材之外,在家待的时间少的可怜,根本不存在任何邻里关系。


    洗完澡,身上闻不到任何油烟味了,魏幸从上铺取下一个木箱子,箱子跟鞋盒差不多大,里面装了不少工具,各式各样的用于木雕的刀具,打磨的,抛光的,绘色的,有的已经很旧了,但一直没扔,沉在箱子底部。


    从墙上的一排木架上拿下来一个做了一半的人偶头部,继续刻刻凿凿,刚把脖子处的凹槽凿出来,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吓他一哆嗦。


    显示陌生来电,很多人的号码都在旧手机上,现在这个陌生来电可能是之前认识的任何人。


    魏幸接通了电话,“喂?”


    “你好,”是个完全陌生的声音。


    魏幸对完全陌生的声音有些没底,是跟魏准远有关系的人吗?还是推销骚扰的?打骚扰电话的这个点也该下班了吧。


    跟魏准远有关系的人么?魏幸看了一眼屏幕,确定了一遍号码,没见过,他有点想挂了。


    “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给你打电话,我是宋息,”对方说完名字又说他是什么什么乐团的人。


    “乐团的人?”魏幸不认识任何乐团里的人。


    “是,”宋息说。


    “找我有什么事吗?”魏幸问。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实在是不好意思,但跟您说正事之前,能不能冒昧的问一下您贵姓?”


    宋息在电话那端尴尬的直冒冷汗,宫伯怀就主动了一次,找了个商业合作的人,结果连人家姓什么都没有问来,给他号码的时候他也是早餐吃昏头了,把这事忘得干净,下午打电话问宫伯怀的时候,对方给的答案是忘了问。


    魏幸愣了一下,骚扰电话说成这样,干脆辞职别干了,“我不买任何乐器,谢谢。”


    “等等,别挂,”宋息忙说,“请问您是不是做一些木雕的工艺品?”


    魏幸想起来阿成跟他说的买走他玩物的人了,“是,我姓魏。”


    “是这样,魏先生,我们看了您的作品之后,觉得您的手艺十分精湛,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跟我们合作,”宋息说。


    魏幸饶有兴趣的听了听宋息的提议,如果自己做的东西真的能有人愿意花钱购买,他也不是不愿意,但宋息提出来的合作却让他犹豫了。


    双方见一面问题不大,用不了他多少时间,但要合作完成的事却需要两周的时间,而且,去的还是外地。他来饭店工作没多长时间,面子和身份能力都没有重要到可以请两周的假,用一次的合作换丢掉一份他挺中意的工作,从长久考虑,有些不划算。


    他现在已经能帮福叔做一些简单的菜品了,就他这种掏不起任何学费去专业的学校学习厨技,有的文凭只有一张初中毕业证的人,能有现在的机会,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不一定到哪里都能遇到福叔这样乐意给他一个打下手倒泔水的教授本领的人。


    “拒绝了?”宫伯怀问。


    “拒绝了!”宋息说。


    “说是什么原因了么?”宫伯怀问。


    “说的是没时间,”宋息说。


    “行吧,我知道了,”宫伯怀说。


    “听声音,感觉他年龄不大,手艺信的过么?”宋息说,“而且,人你见过了吗?万一颜值这块不上镜,人家答应了我们到时又得拒绝。”


    “是我没想周到,”宫伯怀说。


    周六晚上约了任也一起出去吃饭,任也说代购的鞋子到了,让他顺便取了。去的是一家之前没去过的饭店,任也说是最近一块认识的人开的,过去捧捧场。


    里面有封闭式的,以及半封闭式的包间,环境挺干净的,两人要了间半封闭式的包间坐着了。


    “你猜这儿的老板跟谁是同学,”任也说。


    “上官吗?”宫伯怀说。


    “赵骁的,”任也打量着宫伯怀的脸色,“但这人跟赵骁不对付,不然我也不会认识了。”


    “你怎么比我还记仇呢?”宫伯怀失笑的说,“我再说一遍,这个人,要不是你们一遍遍的跟我提,我还真想不起他来。”


    “你是想不起他来了,但我忘不了,”任也说,“那口窝囊气我一直记着呢,只有我给别人窝囊气受,不能别人给我这么大的气。”


    宫伯怀说,“他人现在应该不在国内吧,什么时候回来了,你去找他把气疏回来。”


    两人坐下说了没两句,服务员拿着菜单进来了,什么话也没说,把单子打开铺到了宫伯怀的面前。


    “你这儿有……”宫伯怀抬头看向服务员,“魏幸?”


    “老……老师?”魏幸脸上出现一秒愣神。


    陈词说的是下周,但这周才刚结束,他就没来了,陈词穿的衣服尺码跟他差不多,但是,穿着这样一身制服行走在人面前的时候,魏幸还是有些不自在,嘴角一晚上都绷着,经理说的微笑服务也一直处于待办事项。


    “你怎么在这?”宫伯怀有些吃惊他出来吃顿饭还能以这种的方式碰上魏幸,这些天他在学校里有意无意的观察着身边来往的学生,试图从里面找到魏幸,但从没有成功,也许不是胡老师说的他们那个专业没有魏幸,而是整个学校就没有魏幸。


    但学校太大,学生太多,要无意间在校园里碰上一个认识的学生的概率可谓相当低。


    “你在这兼职么?”宫伯怀又问。


    魏幸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老师的时候,他心情一下子就扬了起来,大概也跟老师长着一张赏心悦目,让人越看越舒服的脸有关系,老师的脸跟电视上能看到的那种有着明显视觉冲击的大明星不一样,老师的好看,属于温润如玉,干净,越看越舒服型的。心里洋溢着的开心一不小心就溢在了脸上,魏幸都没意识到自己语气里带上了笑意,“老师,真没想到还能再碰到你,周末跟朋友一块吃饭啊?”


    “嗯,”宫伯怀看着他应了一声。


    “点我们店里的鲜切羊肉吧,肉特别嫩,一点腥味也没,吃过的都说好。”魏幸嘴角挂着笑。


    “好,”宫伯怀看着他有些没反应过来,有点像被推销人员一通忽悠稀里糊涂就下了单的感觉,付完款了连自己买了什么都不知道的迷茫感。


    “您看看还来点什么,”魏幸说,“酱是您自己调还是我去帮您调一个?”


    “有什么讲究么?”宫伯怀问,“你调的会不会更好吃?”


    “我可以尽量帮您调的好吃,”魏幸笑笑,“老师口味偏重还是偏淡?”


    “淡吧,”宫伯怀说。


    “好嘞,”魏幸点点头,他寸步不挪的一直守在宫伯怀身边,看着他拿笔在菜单上边划着勾,指尖带着笔尖轻轻在纸上一滑,很舒服。


    老师品味很好,食指上的指环复古而简约,回家可以试着用木头做一个。


    “任也,你看看你还要什么,”宫伯怀把菜单推到了任也那边。


    任也笑了笑,“你点就是了,我都行。”


    宫伯怀也没客气,拿了菜单给魏幸,“就先上这些菜吧。”


    “好嘞,”魏幸点点头,“老师您还有什么需要么,喝的,茶水之类的,我都帮您拿过来,你就不用起来了。”


    宫伯怀转头问任也,“清酒一瓶?”


    “一瓶,”任也说。


    “好嘞,”魏幸应声,转身就走。


    “魏幸,”宫伯怀叫住他,“帮我拿瓶茉莉花茶。”


    “常温的还是加热的?”魏幸问。


    “还能加热么?”宫伯怀愣了愣。


    “只要你想喝热的,就能,”魏幸眨眨眼。


    “常温的就成,”宫伯怀说。


    魏幸带着菜单出去了。


    “你的学生?”任也问。


    “不是,”宫伯怀干脆的回答。


    “不是喊你老师?”任也笑了笑,“见了你跟小狗见着主人一样乐呵,要有条尾巴,都该甩上天了,有你这样的老师,学生挺有福的。”


    “说来话长,”宫伯怀说,“但我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的学生,只要是来我班上过课的,我都有印象。”


    “学校里常去听你演出的吧,”任也说,“看着挺好玩的,待会来了我逗逗他。”


    “你吃饱了撑的,”宫伯怀说,“还小呢,你有什么想法都收住啊,别把黑手伸向他,这小孩跟你以前招惹过的都不一样。”


    “长挺乖,”任也说,“不试试怎么知道一样不一样,钱到位了都一个样,直的弯的在钱面前,也就那么回事了。”


    宫伯怀看了他一眼,“你就玩吧,迟早栽跟头。”


    “说不定他就是我的跟头,”任也笑着说。


    “你行了啊,任也,”宫伯怀说,“跟你说了他不一样,别霍霍了。”


    没过一会,魏幸推着菜车来了,连带着清淡型的酱和茉莉花茶一齐拿了过来,茶瓶放上桌之前已经松了盖,酱旁边是可自由添加的小料,香菜和葱花单独装碗。


    宫伯怀没什么反应,任也眉心跳了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到底还是采纳了宫伯怀的意见,没调侃捉弄魏幸。


    魏幸离开后,任也看着他的背影说,“眼见到手的鸭子又跑了。”


    “到谁手了?你这不叫自信啊,这叫幻想,”宫伯怀开了清酒,帮任也倒了一杯满的,给自己倒了半杯,“来,陪你走一个。”


    “你一天就装吧,”任也没好气,“酒量比我还好,总说自己不能喝,我还得帮着你圆谎。”


    “我喝多了什么德行你不是没见过,也就跟你喝一两口,外人跟前就算了,丢不起那个人,”宫伯怀举着酒杯,笑着说。


    “敬单身不快乐,”任也跟他碰了碰酒杯说。


    “你六月份才单的吧,”宫伯怀说,“算下来最多也就五个月,这就憋不住了?”


    “你当我跟你一样?”任也瞪着眼珠子,“我是个有正常需求的青年男性。”


    两人没喝完一瓶酒,清酒没什么度数,宫伯怀一共喝了两杯,吃完饭刚走出包间,就碰上一人。


    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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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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