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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翠微

作者:DH11RH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地牢潮湿的石壁上,火把投下摇曳的光影。


    雀九被铁链悬吊在刑架上,十指指甲已被尽数拔去,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谢珩坐在阴影中的太师椅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


    每一声轻响都让雀九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


    “主子…”雀九艰难地抬起头,嘴角渗出血丝,“属下...知错了…”


    “错在哪?”


    “属下不该...不该背叛主子…”


    谢珩起身,靴底碾过地上的血渍,在雀九面前站定。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十五年前的那个雪夜,你倒在猎场,说全家被仇人所杀。”


    雀九的瞳孔猛地收缩。


    “你是谁的人?”


    “属下...属下是皇上安插在您身边的…”雀九艰难地吞咽着血水,“但三年前,南齐摄政王抓了我妹妹...要我...要我同时为他效力…”


    谢珩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刀。


    “明月州的账本...”


    “是...是属下誊抄后交给皇上的…”雀九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口鲜血,存了死意:“也是我,奉皇上之名,常年在主子的茶里下药,加重…加重毒性...”


    “还有…皇上…要对柳胜下手。”


    谢珩猛地掐住雀九的喉咙,手背上青筋暴起。雀九的脸迅速涨红,却露出解脱般的笑容。


    空气仿佛凝固了。


    谢珩的手缓缓松开,雀九像破布娃娃一样滑落在地。


    “你妹妹在哪?”


    “南齐…璇玑司…”雀九蜷缩着身子,声音嘶哑。


    谢珩沉默良久,突然砍断雀九的锁链,转身离开。


    “废了武功,留他一命。” 他吩咐段刀放人。


    这一刻,谢珩想起崔宝珠为翠微求情时发红的眼眶。原来心软真的会传染,哪怕是对一个叛徒。


    谢珩刚踏进王府大门,一道素白身影便扑了过来。


    夜风卷着落叶在庭院里打着旋儿,将柳思湄身上的药香吹散开来。


    “珩哥哥!”她满脸泪痕,死死抓住他的衣袖。


    发间的白花在风中颤动,像只垂死的蝴蝶。“我爹...我爹他…”


    “怎么回事?”谢珩虚扶她一下,却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衣袖从她掌心滑脱。


    “山匪…”柳思湄的眼泪砸在青石板上,“爹爹的马车在青崖关遇袭...他们连全尸都没留下…”


    廊下的灯笼突然被风吹得摇晃起来,谢琅的身影在光影交错中出现。


    他手里拎着酒壶,衣襟大敞,露出锁骨上新鲜的抓痕。


    “哟,这是找谁哭丧呢?”谢琅的声音带着醉意,“要不要本公子教教你,该怎么求人?”


    谢珩看了谢琅一眼,声音像淬了冰:“大哥。思湄刚丧父,你好生照看。”


    当夜,谢琅踹开柳思湄的房门,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你爹死了,看谁还能护着你。”


    柳思湄惊恐地后退,却被谢琅一把拽住手腕。


    “放开我!” 她挣扎着,衣袖被撕开一道口子。


    “在谢珩面前哭哭啼啼,现在又装什么贞洁烈女!”谢琅狞笑着将她按在床榻上,“看清楚,谁是你的夫君。”


    锦缎撕裂声混着柳思湄的呜咽,窗外一轮血月高悬,将床幔上的影子映得扭曲可怖。


    次日清晨——


    柳思湄将床上沾了血的帕子扔进炭盆,看着火焰吞噬那抹刺目的红。


    铜镜里映出她红肿的眼睛和凌乱的发髻,脖颈上谢琅留下的掐痕在烛光下泛着青紫。


    “崔宝珠…如果没有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咬牙切齿地碾碎梳妆台上的胭脂盒,朱砂色的粉末洒了满桌,像一滩干涸的血。


    窗外突然传来"笃笃"两声轻响。


    柳思湄警觉地回头,看见窗缝里塞进一封信笺。羊皮纸上寥寥数字:独来青云,我帮你。


    没留名。


    她捏着信的指尖在发抖。


    明知可能是陷阱,却像即将溺毙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夜雨敲打着青云庄园的琉璃瓦,柳思湄裹着黑色斗篷,像只受伤的猫儿蜷缩在廊柱后。


    “柳姑娘来得真准时。”


    带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柳思湄猛地转身。


    封决倚在廊柱旁,银质面具折射着冷光,手里把玩着一枚从金甲卫身上取下的腰牌。


    “你…你是谁?”


    封决轻笑一声,扫过柳思湄惨白的脸,向毒舌吐着信子:“想要谢珩吗?我可以帮你。”


    “你...你想要什么?”


    雨声渐急,他的声音混着雨滴砸在柳思湄心上:“我要的,你给不了。”


    柳思湄回到王府时,檐下的灯笼正被夜风吹得摇晃。


    她拢了拢鬓发散乱的发髻,指尖还残留着青云庄园沉香的余味。


    “大公子可在?”她走向谢琅的院子,轻声问守夜的丫鬟。


    “在书房喝酒…”丫鬟怯生生地答道。


    柳思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取下鎏金护甲,从荷包里取出一小包迷香...


    书房里,谢琅正醉醺醺地摩挲着身后的虎皮——那是年少时的谢珩与他一起猎的。


    “夫君…”柳思湄的声音像蜜糖般黏腻。


    谢琅抬头,“怎么?想通了?”


    “妾身知错了。”她委身在谢琅身边,斟酒,递上,她指尖在谢琅酒杯边缘轻轻一蹭。


    “父亲已去,如今…妾身只有夫君你了…”


    谢琅一饮而尽,将美人搂在怀里,眼神却渐渐涣散。


    柳思湄温柔地为他擦去嘴角的酒渍:“夫君醉了,妾身服侍您歇息。”


    三更梆子响过,柳思湄轻轻移开谢琅搭在她腰间的手。


    中了迷香男人睡得像个死猪,嘴角还挂着猥琐的笑。


    她轻盈地从后窗翻出去,拿起藏在阴影里的火油瓶。


    月光清亮,她穿过小路进了浣花坞,守夜的仆人都在酣睡。


    她绕到崔宝珠的窗下,用棉布蘸着火油,顺着缝隙塞进去。又将其余的火油泼洒在窗棂和廊柱上。


    最后取出封决给的火折子,在手中转了转…


    火苗窜起的瞬间,柳思湄看见自己映在窗纸上的影子——扭曲如恶鬼。


    火势渐猛,热浪灼痛了她的脸颊。听见屋内传来翠微的尖叫。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像朵淬了毒的花。


    回到寝房,柳思湄重新系好被谢琅扯松的衣带、在枕上洒了几滴酒、将自己的发丝缠在谢琅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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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她躺回谢琅身边,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呼救声,轻轻闭上了眼睛。


    当第一声"走水了"传来时,柳思湄适时地"惊醒",惊慌失措地推着谢琅:“大公子!快醒醒!好像着火了!”


    崔宝珠在睡梦中皱了皱鼻子。


    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厨房的婆子把桂花糕烤糊了。可那焦味越来越浓,还夹杂着"噼啪"的爆裂声。


    “小姐!”


    翠微的声音撕开梦境。


    崔宝珠睁眼时,看见帐幔外跳动的火光已经爬上了房梁。浓烟呛得她剧烈咳嗽,眼泪模糊了视线。


    “门被反锁了!”翠微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抓起铜盆砸向窗户,被飞溅的木屑刺破了脸颊。


    崔宝珠拿着手帕浸入茶壶,湿布捂住口鼻的瞬间,听见翠微的惨叫。


    “跳!小姐快跳!”翠微的后背已经烧了起来,她拼死撞开窗棂,将崔宝珠推出火海。


    横梁砸下的瞬间,崔宝珠看见翠微的嘴唇还在动,看口型是在说:“跑…”


    谢珩踏进院子时,火已经灭了。


    焦黑的房梁像具被剖开的尸体,冒着缕缕青烟。崔宝珠跪在废墟前,怀中抱着半具焦尸——那截露出森森白骨的手腕上,还挂着翠微的金铃铛。


    “崔宝珠。”谢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缓缓转头,发间的珠花早不知掉在哪里,凌乱的青丝被泪水黏在脸上。


    那双总是盛满情绪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可怕,却在看清来人时骤然迸发出骇人的恨意。


    “是你…你想烧死翠微?”她松开翠微,染血的十指抓起地上的断簪。


    远处传来柳思湄虚弱的咳嗽声。


    “怎么了这是?”谢琅睡眼惺忪地揽着衣衫不整的柳思湄走过来。


    柳思湄脖颈上的红痕在月光下刺目极了。


    她瑟缩在谢琅身后,对崔宝珠露出个一闪而过的诡异微笑。


    “是柳思湄!是你!”崔宝珠的目光落在柳思湄沾着红土的绣鞋上。


    整个镇南王府,只有浣花坞院子里的杜鹃要用红土养。


    谢珩也看过去,盯着柳思湄绣鞋上红泥,却想起柳胜…


    柳胜对他有恩,又因皇上而死。


    “够了!”他挡住举着发簪刺过来的崔宝珠。


    银簪刺入他小臂,血顺着月白色的里衣晕开,像幅写意的红梅图。


    “是我。” 他握住崔宝珠持簪的手,一点点将簪子从血肉里拔出来,“翠微偷传消息给金甲卫,死有余辜。”


    崔宝珠的手剧烈颤抖起来。簪子“当啷”掉在地上,溅起一小撮灰烬。


    “你...你知道翠微对我意味着什么…”她的声音支离破碎,“我没有别的亲人…”


    “尸体扔去乱葬岗。”谢珩甩开她,吩咐侍卫。


    崔宝珠踉跄着扑上去抱住翠微,扯下自己的外衫想裹住焦尸。


    她的膝盖在碎石上磨出血痕,发髻散乱如疯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别带她走…”


    “带走。” 谢珩冷声道。


    “求求你...至少让我安葬她…”崔宝珠抢不过侍卫,转身抓着谢珩的衣摆,眼泪混着血水砸在他靴面上,“她从小跟着我…”


    “扔去乱葬岗。”谢珩对侍卫下令,眼神扫过众人:“这等背主的奴才,不配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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