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辟的院落里,崔宝珠蜷在窗边矮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玉镯。
这是翠微去年生辰送她的,那丫头总说玉能挡灾,可如今戴玉的人活着,送玉的却成了焦土里一具枯骨。
窗外传来洒扫声,春桃正指挥丫鬟清理浣花坞的残骸。
崔宝珠猛地攥紧玉镯,直到掌心被硌出红痕。她想起那夜的火光,想起翠微将她推出火海时灼热的温度,想起谢珩冷眼旁观的模样。
"世子妃,您三天没..."小丫鬟捧着食盒怯生生地开口。
"滚出去!"
瓷盏砸在门框上摔得粉碎。崔宝珠剧烈喘息着,突然愣住——
自己何时变得这般易怒?像只困兽,只会这样发泄情绪。
她的指甲掐进掌心。
在这个时候,眼泪和脾气都是最无用的东西。
她需要冷静,需要力量,不能让翠微白死。
暮色降临时,崔宝珠突然唤人沐浴更衣。
她对着铜镜细细描眉,仿佛要将所有软弱都掩藏在脂粉之下。
"去请曹氏来一趟。"她吩咐道,声音平静。
当曹氏踏入房门时,崔宝珠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她亲手为曹氏斟茶,指尖在杯沿轻轻划过。
"大嫂近日气色不好。"崔宝珠状似无意地提起,"听说大哥又去柳氏院里了?"
曹氏脸色一变,手中的茶盏微微晃动。
崔宝珠继续道:"我这里有笔生意,不知大嫂可有兴趣?"
她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轻轻推过去。
曹氏翻开一看,顿时面如土色——那上面详细记录了她这些年来贪墨的每一笔款项,甚至包括谢琅转给三皇子的银两去向。
"大嫂别紧张。"崔宝珠微微一笑,"我只想借你娘家的铺子转些银钱。两成利,如何?"
与此同时,谢珩正在书房听取暗卫汇报。
"柳姨娘今日去了城南的绸缎庄,见了个人。"暗卫低声道,"那人虽做商人打扮,但属下认得,是南齐的密探。"
谢珩指尖轻叩桌面:"继续盯着,别打草惊蛇。"
他转向墙上挂着的西南布防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封决想要布防图,那他就送一份大礼。
"传令下去,按计划调整边境驻军。"谢珩吩咐道,"记住,要做得自然些,让我们的''客人''觉得是他们自己发现的破绽。"
京城,御书房内。
三皇子跪在地上,额头渗出冷汗:"父皇,儿臣刚收到密报,谢珩已经杀光了金甲卫,还把崔宝珠囚禁起来了。"
皇帝手中的朱笔一顿,墨汁在奏折上晕开一片血红。
"好,很好。"皇帝冷笑,"谢珩倒是比朕想象的更有魄力。"
他转向身旁的傅白:"传旨,请镇南王夫妇入京,为朕贺寿。"
夜深人静,崔宝珠独自在房中展开一张纸条。
这是赵铁头今早偷偷塞进来的,上面详细记录了曹氏娘家各铺子的情况。
她嫁妆里的珠宝首饰将通过曹家的铺子变现,给曹氏两成利,再换成真金白银送回她手里。
崔宝珠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既然皇上不仁,谢珩不义,那她就自己闯出一条生路来。
窗外,一轮冷月高悬。西南的天,要变了。
半月后,封决带兵突袭边境。
西南边境的夜风裹挟着血腥气,吹得军帐猎猎作响。
谢珩立于帐外,玄铁铠甲上凝结着暗红的血痂,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远处,南齐大营的火把连成一片,如一条蛰伏的火龙,伺机而动。
段刀单膝跪地,战报上的血迹尚未干透:"世子,封决退了。"
拖不得了。
皇上宣镇南王进京的消息传来时,他就知道,棋盘上的棋子该动了。
他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决然:"传令下去,全军后撤三十里,做出溃败之象。"
段刀愕然:"世子?"
"再放消息出去——"谢珩摘下染血的头盔,露出苍白如纸的面容,"就说我中了南齐毒箭,重伤不治。"
三日后,西南军中白幡高悬。
一口黑漆棺椁停在主帅大帐内,四周亲兵披麻戴孝,哭声震天。
帐外,几个南齐探子混在吊唁的商队中,偷偷打量棺椁。其中一人假意跌倒,手肘"不慎"撞开棺盖一角——
棺内,谢珩面色青紫,唇边残留着黑血,心口处插着一支南齐特有的毒箭。
探子们对视一眼,悄然退去。
子夜时分,一支商队悄悄离开军营。马车上的货物用油布盖得严实,车辙印却深得异常。
为首的"商贾"摘下斗笠,露出段刀那张刀疤脸:"世子,一切顺利。"
车厢内,谢珩摘下斗笠,长舒一口气。他展开西南地图,"三日内赶到此处,与赵铁头的人汇合。"
静下来时,他摩挲着腰间的佩环,不禁想到——崔宝珠若知道他"战死"的消息,会是什么反应?会哭吗?还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自嘲地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封早已写好的遗书。
"若我事败,"他将信递给段刀,"把这交给崔宝珠。"
段刀犹豫:"世子不亲自..."
"不必。"谢珩望向明月州方向,声音低沉,"她恨透了我,何必再惹她伤心。"
黎明前的归云城笼罩在薄雾中。谢珩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蜿蜒的官道。
那里,一队镖局的马车正缓缓驶来——车帘掀起一角,露出赵铁头那张憨厚的脸。
马车轮轴经过特殊加固,压过青石板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车里装的不是货物,而是足以武装上万千人的精铁兵器。
谢珩唇角微扬。
这场金蝉脱壳的戏码,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
明月州的雨连着下了七日。
崔宝珠站在廊下,看着信使跪在院中,雨水顺着他的斗笠滴成一道水帘。"世子...战死沙场。"
她手中的团扇"啪"地落地,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裙角。
她该高兴的。这个囚禁她、欺骗她的男人终于死了。可心口却酸疼的像是被人生生挖去一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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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她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去领赏吧。"
转身时,袖中指甲早已掐入掌心,血珠渗进绣着并蒂莲的袖口。
柳思湄的尸身是翌日清晨被发现的。
白绫悬在梁上,她穿着初见谢珩时那身杏色衣裙,脚下散落着未做完的香囊——里面塞着张字条:崔氏亲启。
崔宝珠抖开信纸,柳思湄娟秀的字迹已被泪水晕开大半:
"珩哥哥儿时第一次毒发时,是父亲用''玉青草''救回来的。那毒来自皇宫,父亲说...说他是真龙血脉..."
"翠微的事,对不住了。"
"我谁也不恨,只怨命运弄人..."
信纸末尾画着株歪歪扭瘦的柳枝,墨迹拖出长长痕迹,像极了上吊时晃动的足尖。
"把这些都装箱。"崔宝珠指着满屋嫁妆,"我只带走嫁妆。"
管家捧着谢珩的遗书不敢抬头:"世子吩咐,府库任您取用..."
"用不着。"她一身缟素,抬眸望着谢珩的灵位。
都说祸害遗千年,他就这么走了…
半月后,明月州新开的医馆前,崔宝珠一袭素衣施粥。
"听说了吗?崔娘子养了十几个俊俏郎君!"
"啧啧,到底是京城来的贵女..."
流言如野草疯长。有人亲眼看见她夜夜笙歌,最得宠的那个小倌,侧脸像极了已故的镇南王世子。
她需要这些谣言来"败坏名声"。
她再也不要做皇上的棋子。
隆冬时节,捷报与雪花一同飞入明月州:
"谢珩没死!"
"大军已破潼关!"
崔宝珠正在给病人施针,银针"叮"地掉进铜盆。她弯腰去捡,趁机抹去眼角水渍:"嚷嚷什么?接着熬药。"
入夜,崔宝珠斜倚在软榻上,半阖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盏边缘。
窗外雨声淅沥,混着远处小倌抚琴的泠泠弦音,像是隔了一层纱,听不真切。
"姑娘,蜀地新到的账本。"丫鬟捧着漆盒轻手轻脚进来,声音压得极低,"战事吃紧,听说皇上调兵往南来了。"
酒盏"当啷"一声滚落在地。
崔宝珠指尖微颤,猛地坐直了身子。
琴声戛然而止。抚琴的小倌抬头,烛火映出他侧脸——三分相似的轮廓,尤其是垂眸时睫毛投下的阴影,像极了某人。
"姑娘..."丫鬟捧着一封信,"赵镖头让奴婢务必亲手交给您。"
崔宝珠粗暴地扯开火漆印,抖出一张薄纸。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十日后抵归云。——赵」
谢珩这出金蝉脱壳实在是妙,等皇上缓过神来时,谢珩已经把镇南王麾下的十万大军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了西南。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突然低笑出声。
笑着笑着,眼泪就砸在了纸上,晕开一片墨迹。
"准备三车止血散,送往归云城。"她抹了把脸,眼里突然迸发出神采:"去清江收药,止血散、金创药、救命丹,有多少要多少!再收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