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蜀都郊外的官道上,一辆青布马车碾过碎石,车轮声混着马蹄声,在寂静的山路上格外清晰。
崔宝珠掀开车帘,望着远处逐渐显现的燕子矶轮廓——
那是一座光秃秃的矮山,山体被开采得斑驳嶙峋,像被野兽啃噬过的骨头。
风灌进车里,带着褪去暑热的凉意,她心头忽然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赵大哥,还有多远?”她想,若是太远的话,不去也罢。
赵铁头骑在马上,闻言回头咧嘴一笑,古铜色的脸上映着夕阳余晖:“快了!绕过前面那片林子就是。”
他耳尖轻轻一颤,听到身后树丛里传来的,枯枝被踩断的细微声响。
嘴角勾起一抹笑,赵铁头假装挠头,实则借着动作往后瞥了一眼——树影间,雀九的黑衣一闪而过。
“崔大夫!”赵铁头扯着嗓子喊,"山路颠簸,咱绕到那边走,平稳!”
崔宝珠张望片刻,忽然意识到,这绕路竟绕到了金甲卫的驻地,心里的不安愈重。
“赵大哥…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诶哟!” 翠微忽然捂着肚子呼痛,额角渗出细汗:“小姐,奴婢好像吃坏了东西……”
赵铁头"吁"一声勒住马:“正好!金甲卫驻在那儿,肯定有茅房!”
“许是早上的蜜饯吃坏了…”翠微脸色发白,匆匆忙忙下车,向校场跑去:“奴婢去行个方便!”
赵铁头哈哈大笑,回头问崔宝珠:“崔大夫不一起去?”
崔宝珠摇摇头,长长的呼一口气,试图吐出心里的忐忑。
燕子矶盐矿前,谢珩负手而立。
劲风卷起他玄色衣袍的下摆,露出腰间一柄窄刃长刀。
身后站着三十余名“盐工”打扮的人,个个精壮,袖口隐约可见兵刃的寒光。
“公子,”为首的段刀皱眉,“这废矿值不了几个钱,您买它做甚?”
谢珩没答话,目光落在远处官道上缓缓驶来的马车上,唇角微勾:“钓鱼。”
他突然抬手,从身侧盐工手中接过一把铁胎弓,搭箭、拉弦——
"嗖!"
箭矢破空,百步外树丛中传来一声闷哼。
树丛中的雀九中箭,踉跄跌出,又被两个"盐工"迅速拖走。
段刀恍然大悟,一挥手:“散!”
盐工们瞬间分散,抡起铁锹装模作样干活。
谢珩扔下弓,转身走向盐洞:“收网。”
山风猎猎,吹不散他周身肃杀之气。
马车停在坡下,崔宝珠要跟着赵铁头往盐洞走,却被翠微拉住:“小姐,咱们就在这儿等着世子吧。”
赵铁头脚步一顿,又折回来,哼笑一声。目光不善地扫过翠微,“也好。”
他四下转转,找了个半人高的芦苇丛,带着崔宝珠趴在里面。
远处盐洞口,"盐工"们三三两两散开,假装搬运盐袋,实则暗中戒备。
崔宝珠心跳如擂:“谢珩到底要做什么?”
赵铁头神秘一笑:“看戏就成。”
话音未落,盐洞方向突然喧哗起来。有人高喊:“塌方了!快救人!”
外围的“盐工们”抄起家伙往洞里冲。赵铁头也跳起来:“我去瞧瞧!”
崔宝珠刚要跟上,山下突然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五十名金甲卫披甲执锐,如潮水般涌来。
“在这边!”翠微突然从树丛里窜出,指着盐洞大喊:“他们都在洞里!”
“翠微?!”崔宝珠心一沉,猛地转头。
“小姐恕罪,”翠微脸色苍白,却挺直了背,“奴婢……不能抗旨。”
崔宝珠如坠冰窟,翠微…可是从七岁起就跟在她身边啊!
她看着翠微的脸,想起离京前夜,这丫头哭着说“小姐去哪奴婢都跟着”。
——原来谎言,早就开始了。
“只是不让世子卖私盐。” 翠微看着她的脸色,心有不忍,吞吞吐吐解释道:“世子…金甲卫不会真伤害世子的”
崔宝珠有些耳鸣,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
如果连翠微都不可信,那她身边还有多少个眼线?
家里呢?父亲知道吗?母亲知道吗?还有谢珩…
她不能让金甲卫伤害谢珩!
——这个念头像尖针般刺进脑海。
双腿比思绪更快,等她回过神时,已经朝着盐洞方向跑出了十几步。
芦苇划过她的裙摆,发出簌簌的声响,像在嘲笑她的冲动。
盐洞内,火把"噼啪"爆响。
金甲卫刚冲进来,就听“轰隆”一声——洞口巨石落下,将空口盖住一半,封住退路。
阴影里,谢珩缓步而出。
抬手,袖中滑出一柄短刃。身形忽然提速,刀光如电,第一个金甲卫的喉咙已经喷出血雾。
“杀。”
段刀等人瞬间暴起!伪装成盐袋的兵器被掀开,弩箭齐发,洞内惨叫声不绝于耳。
崔宝珠刚跑到洞口,便听见洞内突然爆出惨叫,她凑近,目光穿过石头缝隙——
谢珩的身影在洞深处若隐若现,刀光每闪一次,就有一名金甲卫喉间绽开血花。
“这不是金甲卫的围剿...”她的指尖陷入掌心,忽然明白:“是谢珩在利用我,请君入瓮。”
金甲卫是为了她才来西南的,今日也是,都是因为她,才枉死了这么多人!
崔宝珠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岩壁。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谢珩。在明月州的那些温柔可能是假的,良善可能是装的,连眼底的笑意都可能藏着算计。
她究竟,嫁了个什么人?
最后一个金甲卫被按跪在谢珩面前。
“谁报的信?”谢珩刀尖抵住他咽喉。
“是、是县主的丫鬟报信!说世子在这里交易私盐矿。”金甲卫跪地求饶,全招了:“皇上有旨,不能让…让您…脱离掌控。”
谢珩刀尖挑起他下巴:“你们怎么给宫里传信的?”
"蜀…蜀锦进贡…每月初三…"
剑光一闪,人头落地。
“扒了他们的铠甲,换上。”
谢珩冷声下令,甩了甩刀上的血。
段刀等人利索地剥下金甲卫铠甲,自己换上。
谢珩盯着铠甲上的龙纹,轻笑:“从今日起,金甲卫还是金甲卫——只不过,是我谢珩的金甲卫。”
走向盐池,下令:“扔进去。”
段刀等人立即行动,拖起地上金甲卫的尸体,一具具抛进盐池。
尸体沉入浓盐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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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被腐蚀得面目全非。
血水在绿色的盐池表面晕开,像一幅诡异的丹青。
谢珩的侧脸被火把映得半明半暗,眼中毫无波澜。
“公子,”段刀递上火折子,“要现在炸吗?”
谢珩接过,指尖在火折子上轻轻摩挲:“再等等。”
他转头,看向洞口——
崔宝珠正站在那里,脸色惨白。
“人是我带来的。”崔宝珠看向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要杀要剐冲我来。”
说出这句话时,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抖。
但她还是死死挡在翠微前面,甚至故意挺直了脊背。
她知道这个举动有多危险。谢珩现在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叛徒。
可她不能退——翠微虽然瞒了她,但那些十几年来陪伴长大的情分是真的。
“世子……”赵铁头硬着头皮上前,挡在崔宝珠前面:“是那丫鬟报的信,崔大夫可能不知情。”
谢珩没说话,只是盯着崔宝珠——
她裙角沾着泥,发髻散了几缕,显然是跑得太急。
护着翠微的手在抖,却死死攥着不肯松开。
盐洞的火把将谢珩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转过身不再看崔宝珠,手中的剑还在滴血。
那血珠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嗒"声,在死寂的洞穴里格外清晰。
他想起那日在书房,她偷偷翻看账本时专注的侧脸。
当时他觉得她情有可原,体谅她身不由己。他甚至想过——以后,未必没有两全之法。
而今日,他借假盐矿,试探身边的眼线。她也没让人失望,还是把金甲卫带来了。
“又是这样。”他在心里冷笑。
——每一次,他都差点要相信她了。可每一次,现实都会狠狠给他一记耳光。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他错了。
错把那点天真当真心,错把她的无知当立场。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是她在发抖。
或许赵铁头说得对,她并不知情。
握剑的手突然收紧,指节泛白。
他在生气,气她的欺骗,更气自己居然还在为她找借口。
“赵铁头,送她们回去。” 谢珩背对着她,声音沙哑。
崔宝珠愣住:“你……”
“趁我还没改主意,滚。”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他听见她踩着碎石跑走的动静。
很好,就该这样。
这就是皇权之争的真实模样——没有风花雪月,只有你死我活。
"炸了吧。"他轻声说,火折子划过一道弧线落入盐池。
轰然巨响中,所有不该有的念想,都该随着这冲天火光灰飞烟灭。
“轰——”震天的爆炸声响起时,崔宝珠猛地掀开车帘,只见燕子矶方向腾起滚滚浓烟,火光染红了半边天。
她终于看懂了这个死局:
对皇上而言,她要成为控制谢珩的锁链;
对谢珩而言,她是引出金甲卫的诱饵;
而她自己...她什么都不是。
一旁的翠微后知后觉地害怕,"哇"地哭出声:“小姐,奴婢对不起您…”
崔宝珠没说话,只是望着越来越远的火光,轻轻抱住了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