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繁星瞳孔骤然收缩,原主的记忆如决堤洪水奔涌而来——
玄阙。
这个名字在星月国史册上已存在百年。
摘星楼常年云雾缭绕,那道修长身影总是倚在观星台边,墨发如瀑垂落,仅以一条暗银绸带松松束住发尾。面上永远覆着银制面具,据说连先帝临终都未能得见真容。
最诡异的是——
按年岁推算,这位国师早该是鹤发鸡皮的老人。可原主记忆里的他,发丝始终如子夜般漆黑,连指甲都透着珍珠般的光泽。
原主每年只在祭天大典上见过国师一面,而上个月,星月国天灾频发——北方大雪封山,南方洪涝成灾,东部赤地千里,西部战火连绵。
玄阙国师遂离宫前往圣山望月山祈福,一去便是整整一月。
——而今日,他竟突然归来!
宁繁星心头警铃大作。
一个活了百年的神秘国师,一个能看穿她伪装的权臣,这两者若联手试探,她怕是难以招架!
“陛下?”
云景深的声音将她拽回现实。宁繁星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深深掐入掌心,在“沧海月明”珠上留下几道月牙状的压痕。
“按礼制,国师归朝,陛下该亲迎。”
玉箫不轻不重地点在凤榻扶手上,每一下都像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宁繁星指尖微颤,面上却适时浮起一层薄汗:“朕今日实在......”
话音未落,云景深突然俯身。沉水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玉箫横在她颈后,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国师最擅观星测命。”他薄唇几乎贴上她耳垂,声音轻得像一缕幽魂,“您说......”
温热的吐息拂过颈侧,说出的字眼却令人毛骨悚然:“他能否看出,这具身体里......换了魂?”
——咔嚓。
宁繁星仿佛听见脑中某根弦断裂的声音。
她猛地抬眸,却撞进云景深深不见底的眼里。那双眼如古井寒潭,清晰地倒映着她瞬间苍白的脸。
殿外忽有冷风呼啸而入,十二盏青铜灯齐齐暗了一瞬。
再亮起时,一道素白身影已无声立在殿门处。
“多年不见。”
清泉击玉般的嗓音在殿内荡开,尾音带着几分慵懒的戏谑,“陛下倒是......”
银色面具在烛火下流转冷光,露出的薄唇勾起微妙弧度:“活泼了些。”
宁繁星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玄阙国师缓步上前,素白长袍拂过汉白玉地面,竟不染纤尘。他在丹墀前驻足,忽然抬手——
指尖虚点她眉心三寸,一道冰蓝流光倏忽闪过。
“有趣。”
面具后的目光如有实质,一寸寸刮过她战栗的脊背,“这一个月,星月国的运势......”
他忽然轻笑,声音轻得只有近处的云景深能听见:“变了。”
繁星呼吸一滞——他看出来了?!
云景深玉箫轻转,箫孔在烛火下折射出冷冽的光:“国师远道而归,不如先歇息?”
玄阙低笑一声,宽袖如流云垂落:“不急。”
他转向宁繁星,银色面具映着跳动的烛火,竟显出几分妖异:“臣此次归来,带了一卦。”
“何卦?”
“紫微星动,帝星易主。”
修长身影忽然前倾,面具几乎贴上她耳畔,呼出的气息带着雪山特有的凛冽:“陛下觉得......”
尾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扫过心尖:“这是吉兆,还是......大凶之象?”
“啪!”
殿角一盏宫灯突然爆裂,飞溅的火星将国师的面具映得忽明忽暗。宁繁星后背沁出一层薄汗,浸湿了里衣的暗纹龙绣。
“国师舟车劳顿,怕是看错星象了。”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尖“不经意”扫过案几,茶盏应声而倒。
滚烫的茶水泼在玄阙雪白袍角,晕开一片浅褐:“朕...咳咳...还是那个扶不起的废物女帝啊......”
云景深的玉箫突然抵住她后心。隔着三层衣料,那寒意仍如毒蛇般窜上脊背——是警告,更是威胁。
“陛下说笑了。”玄阙慢条斯理地拂袖,神奇的是,茶渍竟随着他的动作渐渐褪去,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吞噬,“臣看到的,分明是......”
他忽然俯身,面具折射出一道刺目的光:“凤凰涅槃之相。”
——轰!
宁繁星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凤凰!她前世最后一部戏《涅槃》里,演的就是浴火重生的上古神凤!
“国师大人!”夏棋突然冲过来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陛下今早咳血三次,连药都灌不进去......”
春琴立刻捧出染血的鲛绡帕,那抹猩红在月光纱上妖艳得刺目——实则是方才被宁繁星蹭上去的胭脂。
玄阙面具微侧,忽然从袖中滑出三枚漆黑龟甲。龟甲落地时发出诡异的“咔嗒”声,在死寂的大殿里如同丧钟。
“坎上离下,水火既济。”他苍白指尖抚过龟甲上血色的裂纹,“有趣......”
面具后的目光如有实质地钉在宁繁星脸上,“三日前陛下的命格还是将死之相,如今却......”
云景深忽然轻笑,玉箫在掌心转出残影:“国师离宫这一个月,望月山的雪......”箫尖突然指向玄阙心口,“可还凉?”
宁繁星敏锐地捕捉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记忆闪回——国师离宫当日,云景深曾派三千玄甲军封山,美其名曰“护卫”,实则是监视!
“凉得很。”玄阙抬手接住一片飘入殿内的雪花,那雪竟在他掌心凝成冰晶匕首,“就像......”冰刃突然指向云景深咽喉,“云相此刻的眼神。”
殿内温度骤降,青铜灯台上的火焰竟凝成冰蓝色。宁繁星看着自己呼出的白雾在空中结霜,忽然福至心灵——
“冷......”她裹紧龙袍往云景深身后缩去,指尖“不经意”勾住他腰间的蟠龙玉佩,“云相,朕头疼得厉害......”
这招果然奏效。云景深身形微僵,玄阙的目光立刻落在她缠绕玉佩的指尖上。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宁繁星瞳孔骤缩——
国师银色面具的右眼角处,竟有一道蛛网般的裂痕!
“陛下。”秋书的声音如蚊蚋般钻入耳中,“冬画得手了。”
异香忽浓。宁繁星余光瞥见冬画正在鎏金狻猊炉前焚香,青烟诡异地凝成凤凰展翅的形状——正是她前世在《涅槃》里的经典造型!
玄阙果然被吸引,转头刹那,她迅速对云景深翕动唇瓣:
【配合我】
“陛下旧疾复发,今日就到此为止。”
云景深突然揽住她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紫色官袍翻涌间,他已带着她退后三步,“国师若有要事,明日早朝——”
“且慢。”
玄阙指尖的冰晶突然爆裂。他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一个褪色锦囊,“临行前,先帝曾托臣......”
“先帝?”宁繁星猛地抬头,“父皇三年前就......”
锦囊口滑落一缕霜白。待看清那物,她浑身血液瞬间冻结——那是用星月国皇室秘法编织的长命缕。
宁繁星双腿一软,这次是真的站不稳了。
她死死盯着玄阙手中那缕霜白——这长命缕,是先帝临终时,原主亲手系在父亲腕上的。记忆如雪崩般轰然倾泻,三年前那个雪夜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病榻上的男人用枯瘦的手指,将发绳缓缓绕回女儿指尖,气若游丝:“繁星......活下去......”
云景深的玉箫突然横在她与玄阙之间,箫身上浮现出细密的星纹,在烛火下流转着诡谲的蓝光——竟与玄阙面具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国师逾越了。”云景深的声音比冬夜的冰凌更冷,“先帝遗物,岂容亵渎?”
玄阙却忽然俯身,银色面具几乎贴上宁繁星的脸。他呼出的气息带着望月山终年不化的寒意:“陛下可知,这缕白发取自......”
“够了!”
夏棋的暴喝如惊雷炸响。
宁繁星只觉眼前青光一闪,小丫头袖中短剑已如毒蛇般刺向玄阙后心!剑锋上淬着的幽蓝寒光,赫然是星月卫独门的“冰魄毒”——传说中能冻结血液的剧毒!
“铮——”
玄阙头也不回地反手一抓,竟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剑尖!
鲜血顺着银面具蜿蜒而下,他却低笑起来:“三年不见,星月卫的身手......”面具下的薄唇勾起残忍的弧度,“退步了。”
宁繁星如遭雷击。
记忆碎片轰然拼接——先帝临终前那句“星月卫交给你”,原主一直以为是......
“陛下!”春琴突然扑过来抱住她的腿,指尖“不经意”按在青铜手炉的暗格上。“咔嗒”轻响,炉盖弹开,一枚星形玉佩静静躺在丝绒衬里中。
玉佩出现的刹那,异变陡生——玄阙袖中突然传来共鸣般的嗡鸣。
宁繁星敏锐地发现,国师腰间悬着的玉佩正在发烫,而云景深拇指上的墨玉扳指也泛出诡异的光泽。
【小剧场】
玄阙(把玩染血面具):“云相的玉箫,似乎与贫道同源?”
宁繁星(攥紧星佩):“二位要不要组个‘玉佩男团’出道?”
云景深(摩挲扳指):“陛下若想看才艺,臣可以表演当场弑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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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百年国师,识破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