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扶桑太子源彻的声音裹挟着刺骨寒意,如淬了毒的刀刃般劈开紧闭的殿门——
“狗奴才,滚开!”
春琴跪在朱漆门槛前,背脊挺得笔直。血红的宫装下,交叠置于腹前的双手骨节发白,姿态恭敬却寸步不让:“太子殿下,未得陛下宣召,任何人不得入内。”
“呵。”源彻浅金色的竖瞳微微收缩,像毒蛇锁定猎物,“本宫即将与你们陛下大婚,你一个贱婢也敢拦我?”
“奴婢不敢。”春琴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声音却稳如磐石,“只是星月律令第九卷第三章写明,擅闯后宫者——”
“咔!”
源彻指节爆出骇人的脆响,掌心骤然凝起一团幽蓝气劲——
“轰!”
殿门被狂暴的内力震得四分五裂,春琴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蟠龙柱上呕出一口鲜血。
“朕的侍女,何时轮到扶桑太子教训了?”
一道慵懒中带着威压的嗓音自内殿飘来。
宁繁星斜倚在缠枝牡丹软榻上,玄色龙袍半敞,露出锁骨处一抹莹白。指尖那颗“沧海月明”东珠随着她把玩的动作流转光华,映得眸中暗芒浮动。
她懒懒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向源彻:“太子殿下,夜闯繁星殿......”
红唇轻启,吐出的字眼却冷若冰霜,“是想试试星月国的凌迟之刑?”
源彻目光阴鸷地在女帝与云景深之间游移,最终定格在那双微微红肿的唇瓣上。白袍下肌肉倏然绷紧,腰间佩刀发出嗡鸣。
“陛下好雅兴。”他扯出一抹讥诮的笑,刀尖意有所指地划过自己颈侧,“白日里就与权臣......”
“太子慎言。”
云景深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褶皱,玉箫在掌心轻敲,“陛下凤体违和,本相不过尽臣子本分。”玄色官服下摆还残留着被某人“虚弱”抓握出的褶皱。
“朕只是偶感风寒,云相送朕回来歇息罢了。”宁繁星忽然掩唇轻咳,眼尾泛起薄红,“倒是太子殿下......”
她指尖勾起一缕垂落的青丝,“这般着急闯进来,莫非是等不及大婚之夜想提前侍寝?”
源彻脸色骤青,腰间佩刀“锵”地出鞘三寸:“那块鲛绡怎么回事?南海鲛人族的月光纱从来只赠——”
“太子殿下。”云景深玉箫横挡,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凛冽寒光,“陛下需要静养。”
修长手指看似无意地按在宁繁星腕间命门,实则将一股内力渡入她体内,“若有要事,明日早朝再议。”
源彻瞳孔紧缩。
他分明看见女帝袖中闪过一抹银蓝——那是被内力震碎的鲛绡残屑!
“好......好得很。”扶桑太子突然诡谲一笑,转身时白袍翻涌如浪。行至殿门忽地反手一扬——
“嗖!”
一枚淬着幽蓝寒光的柳叶镖直取春琴咽喉!
“铛——”
东珠破空之声如凤唳九天,精准击碎暗镖。宁繁星缓缓支起身子,玄色广袖无风自动。
“太子殿下。”她指尖还残留着弹射东珠的内力余韵,声音轻得令人毛骨悚然,“你动朕的人一次,朕就断你扶桑一条海运商路。”
源彻脚步微滞,白袍下摆掠过染血的门槛:“陛下护得了一时......”
夜风送来他阴冷的尾音:“护得住这丫头一世么?”
待那道白影彻底消失在长廊尽头,宁繁星才长舒一口气,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瘫回软榻,玄色龙袍在织金缎面上铺开一片暗涌:“累死朕了......”
云景深垂眸凝视她片刻,忽然伸手,指尖掠过她散落的青丝,动作轻柔得像在抚弄名贵琴弦:“陛下的演技,倒比三年前更精湛了。”
“彼此彼此。”宁繁星拍开他的手,翻了个娇俏的白眼,“云相方才那副‘忠心护主’的模样,连朕都要信了。”
殿外,春琴捂着剧痛的胸口,沉默地将破碎的殿门掩上。指缝间渗出的血迹在朱漆上绽开几朵红梅,又被她迅速用袖口抹去。
“春琴!”
宁繁星蹙眉唤道,目光落在侍女唇角那抹刺目的猩红上。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东珠,冰凉的触感让她忽然想起前世拍《涅槃》时,那个为她挡箭的武替——也是这般沉默地跪在片场角落,戏服下摆浸透了人造血浆。
鎏金屏风后转出一道浅青身影。
夏棋行走时裙裾纹丝不动,发间银铃却清脆作响——这是原主特意赏的,说听着像“江南细雨敲青瓦”。
此刻那铃音却显出几分急促:“陛下。”她福身时,腕间露出一截雪白绷带,边缘还渗着淡黄药渍。
宁繁星眼神微凝。三天前这丫头为试毒割腕的画面骤然浮现——当时夏棋面不改色地将匕首按进皮肉,鲜血顺着银盘蜿蜒成诡异的图腾。
“去太医院......”
“陛下!您忘了?”
夏棋急得往前踏了半步,又慌忙退回原位,杏眼里满是惊惶,“春琴姐姐的医术比太医令还高明些,去年您装...养病时的药方都是她调的。”
宁繁星指尖一顿。
——是了,原主身边这四个贴身侍女:春琴擅医,夏棋通武,秋书精算,冬画知毒。
记忆里春琴曾为解先帝所中的“落日红”,三日不眠尝遍百草,最后呕血昏死在药炉旁。
“朕倒是气糊涂了。”
她揉着太阳穴,余光瞥见云景深唇角微扬,立刻戏瘾上身地追加台词,“春琴,你自个儿看着办。”指尖有意无意点着案几,“别留疤。”
春琴叩首时,一枚银针已滑入指间。
宁繁星看得真切,那针尾缀着细小的星月纹——是原主及笄时赏的“九星连珠针”,据说能生死人肉白骨。
“谢陛下关怀。”春琴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今日的茶点,针尖却精准刺入合谷穴。
苍白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血色,“奴婢这伤,不如当年冬画试‘朱砂泪’时严重。”
云景深忽然用玉箫挑起春琴下巴。这个本该轻佻的动作,被他做得像太医问诊般肃穆:“扶桑太子的‘碎心掌’练到第三重了。”
他指尖在春琴腕脉一搭,突然蹙眉,“冬画,去药库第三格取‘九叶灵芝’。”
阴影里传来珠帘晃动的轻响,却不见人影。宁繁星正疑惑,忽觉颈后一凉——有人贴着她耳畔呵气如兰:“要磨粉还是煎汤?”
“云相倒是清楚朕的药库格局?”宁繁星反手捏住冬画偷袭的银簪,顺势插回对方鸦羽般的发间。
男人抚平袖口银线云纹,眼底闪过一丝晦暗:“陛下忘性真大。”
他突然倾身,沉水香混着血腥气将她笼罩,“那株灵芝,是臣上月从北境狼王手里抢来的。”
宁繁星呼吸骤然凝滞。
记忆如雪崩般轰然倾泻——
那夜养心殿烛火摇曳,云景深紫袍浸透鲜血,将一只冰玉匣掷在龙案上。匣中九叶灵芝泛着幽蓝光泽,而原主颤抖的手指打翻了药碗,褐色的药汁在奏折上洇开一片......
“陛下!”夏棋突然拔高的声调刺破回忆。
小丫头正拼命朝殿角使眼色。秋书抱着一摞账册站在阴影处,唇瓣无声开合:【十万火急】。
“说。”
秋书疾步上前,绣鞋却踩到春琴滴落的血渍,整个人向前栽去——
“哗啦!”
账册如惊飞的鸦群四散。云景深广袖翻卷,三本烫金册子已稳稳落在他掌心。最上方那本《南海贡赋》的夹页里,半截鲛绡如月光倾泻而出。
“陛下恕罪!”秋书慌忙去拾散落的纸张,指尖却在触到某页时猛地一颤。
宁繁星葱指微勾,夏棋立刻猫儿般贴过来。
“去驿馆盯着太子。”她红唇几乎贴在夏棋耳垂,“若他沐浴......”
小丫头眼睛倏地亮如星子:“奴婢定把他左肩胛那道旧伤查个明白!”那分明是五年前东海战役留下的箭伤。
“冬画。”宁繁星指尖一弹,东珠破空击中殿柱蟠龙眼珠。
“咔嗒”一声,暗格应声而开,青瓷瓶骨碌碌滚落在地。“把‘红颜醉’掺进太子晚膳。”
春琴手中银针突然坠地:“陛下!那药会让人......”
“不过全身起疹三日。”宁繁星执起侍女颤抖的手,指腹抚过她虎口处的针茧,“他既想‘验货’......”
殷红的唇勾起一抹艳色,如淬毒的芍药:“朕让他浑身都验个明白。”
云景深的玉箫突然抵住她咽喉。
“陛下。”他指尖抚过她颈侧被刀风扫出的红痕,声音温柔得像情人的呢喃,“您眼角的笑纹......”
玉箫往上一挑,冰凉的箫身贴着她颧骨,“没藏住呢。”
殿外风雪怒号,却压不住四侍女倒抽冷气的声音。
“陛下今日......”云景深的声音轻缓如落雪,却字字如冰锥刺骨,“似乎与往日......不太一样。”
宁繁星心头猛然一颤,指尖无意识攥紧袖口,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那副慵懒病弱的模样:“云相何出此言?”
她轻轻咳嗽两声,眼尾泛起薄红,俨然一副弱不胜衣之态。
“陛下今日......”男人玉箫轻点鎏金案几,发出清脆的“嗒”声,“比从前大胆许多。”
他的目光如锋利的刀刃,一寸寸刮过她的眉眼,仿佛要剖开这层精致的皮囊,直窥内里灵魂。
宁繁星呼吸微滞,脑中思绪电转——
是原主往日太过怯懦,以至于她稍稍展露锋芒,就引来猜疑?
还是云景深此人敏锐至此,连她淬炼多年的影后级演技都能洞穿?
“是吗?”她低垂眼睫,指尖轻轻摩挲着那颗“沧海月明”珠,故作漫不经心,“许是朕今日......咳咳......身子爽利了些?”
话音未落,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素白帕子掩唇的刹那,指尖在唇上重重一蹭,一抹刺目的猩红顿时染透鲛绡。
——既然要演,不如演得更逼真些。
云景深眸色骤深,玉箫微微抬起,似乎要说什么——
“报——!”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玄甲侍卫跪伏在朱漆殿门前,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玄阙国师为国祈福已毕,自望月山归来,此刻已至朱雀门!”
——玄阙国师!他怎么回来了?
【小剧场】
夏棋(摩拳擦掌):“奴婢这就去把太子洗秃噜皮!”
云景深(擦拭玉箫):“陛下若再乱用毒,臣只好把药库改成糖罐。”
宁繁星(把玩东珠):“云相若告密,明日就给你赐婚扶桑公主。”
冬画(从房梁探头):“聘礼要能毒死太子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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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凤榻前的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