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三百年前,大乾建国不久,南疆俚人不服征调,第二任皇帝派军讨伐,犯下滚滚杀业。”
“当地俚人族长死后,皇帝派人检查其族内古籍,后派人焚烧殆尽。原是那俚人一族擅长一种咒法,此咒法极为恶毒,需摄取万千生灵魂魄,强剥选中的容器生魂,如养蛊般将其置于魂罐中,逼其自相残杀。”
“被选中的容器因咒毒加持,无悲无喜无惧无畏,它杀的生魂越多,体内怨气越重,能力便越发强大。”
“诸魂死尽,便该将容器的魂体重归肉身。届时,其□□会因魂魄内的怨气而刀枪不入,化为咒怨源头操控死尸,组成一支所向披靡的阴兵军团。”
“这、这么邪门?”
青天白日听出一身冷汗,陆婉君加重了手中力气,紧紧握住季衍大手。
她敏感地听出了若无大师的弦外之音:“您是说,三郎便是那幕后黑手选中的容器?”
“是。”
若无大师颔首,“季家小子虎臂蜂腰、螳螂腿,光这身板便是正宗练家子。他家又有武学渊源,贫僧听说老镇国公家还有一脉相承的出龙枪法,怕是从小没少苦练吧?”
“是。可这与三郎成为容器有何关联?”陆婉君不懂了。
“容器的肉身越强大,生魂便能离体越久,期间能杀死的生魂越多,实力就越强大。只怕,那幕后黑手早就盯上了他。”
嘴唇咬出了鲜血,陆婉君闭眼,强忍着胸腔里那股将对方千刀万剐的冲动。
挨千刀的、天打雷劈的玩意儿,她一定要撕了那个王八羔子!
若无大师这时又道:“不过,季家小子倒也不是常人。”
“习武之人讲求精气神合一,他的意志显然极其坚定,不仅抵挡住了咒毒的侵蚀,还坚守住了本心。你方才说,他前脚还要杀了两个侍卫,却马上因为认出了你,停止进攻?”
“是。”掌心摩挲着丈夫温凉的脸庞,陆婉君心疼得只想抱紧他。
“生魂离体后,会本能地追逐着与他们关系最密切的存在。你二人是夫妻,他心中必然爱极了你,才会守得住心神。”若无大师唏嘘半晌,没想到年近花甲了还会看到这般痴情的年轻人。
“也幸好是你。生魂离体后无了□□给养,消散只是时间问题。因而必须尽快进入杀戮,掠夺其他生魂气息补充。他能够守住神关放下杀戮,寄托在你二人的定情信物上,靠的是你的生气供养。”
“你心思纯净,毫无害人之意,他被你的气息牵引,自然不会心怀怨恨。”
陆婉君眼睛一亮,“所以,只要我没事,三郎就会一直坚持下去吗?”
“只是权宜之计。咒毒毕竟强大,若我没猜错,那幕后黑手恐怕是将三万大军的怨气全都灌注到了阵法中,季家小子再强大也只有一个人。短则一年,多则三年,他若不回到自己的肉身里,身死不过早晚的事。”
话到此处,若无大师暗叹世事无常,天地无情,硬要分离一双爱侣。
“我该去哪找他的身体?”
“若你寻不到幕后凶手,便得等他神志恢复,唯有生魂能感应到自己的肉身在哪。生魂缺了□□依托,记忆总归是残缺不全的。但有你的灵气供养,大概半年到八个月,他就能恢复记忆。”
弄清了季衍的情况,陆婉君心神大定,整个人洗去了数月来的愁闷困苦,眼眸更加明亮:“若无大师,依您之见,这些戒指该当如何?”
“玉石能养魂蓄魂,那幕后之人本事不小,竟弄出了这么多的魂罐。这些邪物已经见了血,再寻肉身也是无用,我修书一封,你且让贤王殿下备好东西,三日后来相国寺,我亲自度化这些怨灵。”
当下,若无大师很快写完了信,封口后郑重交给陆婉君。陆婉君捏着信,踟蹰许久,几度想要开口。
若无大师看了她一眼:“放心,我不会告诉贤王殿下季家小子的事情。”
大抵是出于长辈朴素的心理,他忍不住又交代了两句:“季家小子虽为生魂,但他身上的咒毒一日不除,便一日可能被人误认为怨灵。那些度化法门对他同样有效,若是有人意图不轨,你便让他上你的身。”
“上、上身?”陆婉君一愣,脱口而出:“鬼上身?”
“对。”若无大师抚着胡须,“寻常人让鬼上身有损阳寿,你倒不会。而且,他的肉身尚还有一魂镇守,你二人或许还能借此短暂地交流。不过季家小子那混不正经的样,让他上你的身好像有点危险……”
对陆婉君的形象怕是有些危险。
陆婉君如此端方持重的大家闺秀,芯子里换成了季三郎那横冲直撞的二愣子,画面美得超出了若无大师的想象。
看来季家三郎混世魔王的美名,就是相国寺这种化外之地,都有所耳闻呢。
陆婉君尴尬地笑笑,季衍什么脾气,她比谁都清楚。只是真到了危急时刻,她肯定不会放任他人伤害季衍。
“对了,大师。”陆婉君取出一颗红珠递给他,“这是我替三郎处理伤口的时候,那些血凝结出来的珠子,足有三百之多。”
若无大师伸手接过,红润的小珠落入掌心滴溜溜打转,浓得似抽了谁的血一般。
“血煞珠?”
“您知道这东西来历?”陆婉君连忙追问。
“这是为了加剧怨气凝聚,抽人血做成的血煞珠。这么一颗珠子,需要百人鲜血方可凝聚。”若无大师冷道,“你将剩余的血煞珠带来,这些邪祟不可留在人间,我必得度化了!”
“是、是。”陆婉君连连点头,灵机一动:“若无大师,我能求您一件事吗?”
“你说。”
“外界都当三郎死了,我亦是老夫人和大公主力保才逃得升天,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为了三郎的安全,我想还得为三郎做一场‘送魂’法事。您能否表面上主持法事,实则度化血煞珠?”
沉吟片刻,若无大师点头应允。
解决了心头大事,陆婉君又朝他行了礼,深深鞠躬表示感谢,告辞离开。
季衍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他步大腿长,便是生魂状态,依然昂首挺胸龙行虎步。
往往陆婉君迈一步,他能走两步。他又不愿意离陆婉君太远,回到玉扳指里,只能像条护主的兽,紧紧跟着她。
午后阳光穿越浓云,洒在两人身后,金光灿灿。
若无大师眯眼,喃喃道:“阿弥陀佛,善因结善果。”
……
下山后,女侍卫护送陆婉君二人回客栈,中途则分出一人回贤王府送信。
马车里位置狭窄,陆婉君把季衍赶进扳指里,顺便将要给季衍办送魂的事情说给芸儿听。
芸儿咂咂嘴,想说不太吉利,万一真把三爷送走怎么办?见陆婉君心意已定,她到底没开口。
听陆婉君把时间定在季衍死后的第四十九天,粗粗一算只剩四天不到,芸儿下了马车便风风火火地去准备东西。
没办法,这事在镇国公府实在是一回生二回熟。她听伺候郁老夫人的小姐妹说过,大爷和二爷走的时候——季衍的两位兄长,就是这么过来的。
想到和善的老夫人,可爱的小小姐,还有两位季夫人,芸儿心里针扎似的疼着。她都这样想念镇国公府的其他人,陆婉君会不想吗?
这都一个多月了,什么时候能知道其他人的消息啊?
陆婉君想要回屋歇息,云老板却引她去了一处厢房。陆婉君不明所以,开门后发现,李炘正手持一封书信,笑吟吟地看着她,“婉君,你回来了。”
“贤王殿下。”陆婉君连忙行礼。
“不必如此。”李炘虚扶一把,动作拿捏得恰到好处,连陆婉君衣角都没碰到。
“阿雨带着若无大师的信回去了,我不知道您在此。您想知道的事情,若无大师都写了下来,我笨嘴拙舌地解释不清楚……”
“婉君。”李炘叹息着打断她,细长眸中微有水光,“你不必这般强撑。我帮你,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我在施舍你罢了。”
陆婉君低着头,没说话,看样子很是动容。
实际上,她正不动声色摘下拇指上烫得厉害的玉扳指,用力握在掌心里,拼命镇压想要逃出来的季衍。
季三郎这个小心眼的鬼,感觉到冤家贤王李炘的气息,气得都快发疯了。
李炘又说了两句体己话,见陆婉君没反应,摸了摸鼻子,“婉君,这是岭南来的信。”
陆婉君:“!”
她慌忙上前拿走信件,珍惜地抚着封口,正想拆开,手却停在半空不敢动了。
她好怕里面有什么坏消息。
“我陪你一起看?”李炘问,身形不知何时到了陆婉君身边,离她不过寸许距离。
季衍溜出来,盯着眼前身材欣长的李炘,破碎的记忆片段一闪而过:
“……母亲放心,娶妻娶贤,娶妾娶色。婉君很识大体,有她做正妻为我打理后宅,我很放心。”
“不错,她性格沉稳人亦机敏,只要咱们守了礼数,给她正妻应有的尊重,你早点让她怀上嫡子,稳固她的正妻地位。即使你再抬少保的女儿和吏部尚书的女儿进府,任那两个丫头手段通天,斗不过她的。”
——什么叫“娶了她还要抬两个姑娘进门”?
——李炘,你这烂心肝的家伙,你明明跟我说你会好好待她的。
——你的喜欢就这般廉价荒唐吗?
胸腔里烧着无名火,季衍瞄上了屋内的椅子。
陆婉君情绪大喜大悲,头晕眼花,她被李炘搀着坐下。李炘正想借势坐在她身边一亲芳泽,人往后一靠,噔噔摔了个四脚朝天!
祸不单行,倒下的李炘急着抓住桌沿稳定身体,“一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摆件,三斤重的玉石白菜就这么恶狠狠地砸中他胸口。
胸膛遭遇重击,李炘痛叫连连,哪还有刚刚端方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他痛得脸色煞白,颤抖着手想说什么,半天都没缓过劲。
“殿下!?”陆婉君吓了一跳,根本顾不上书信,转头就跑出去喊人了。
疼得眼前发黑的李炘忽的感到一阵凉意追随着他,有个熟悉又陌生的沙哑嗓音环绕他:
“滚开。”
离我的阿婉远远的。
凉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李炘毛骨悚然,生出几分不可置信,又不敢回头。
季衍季三郎那个王八蛋,不会真同那些个脏东西一样,化成厉鬼回来了吧?!
忍着闷痛,遍体生寒的李炘踉跄起身,夺门而出。
一阵凉风吹过,那只从战场上归来的鬼,眼瞳里闪过残忍诡异的红光。
自古枪兵幸运E,季小狗也逃不开前辈遗传的定律。毕竟天下枪兵好运共一石,赵云独占一石,其他枪兵倒欠八石(。
以及小狗二十三岁,比阿婉大两岁,是年上喔。
大家跟我念:狗狗天下最最好的,阴湿的狗,阳光开朗的狗,反正都是阿婉的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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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