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年岁身量与柴英花相差无几,音容笑貌和煦如春,与缉拿令上嫉恶如仇的面容仿佛两个人。若不是五官高度吻合,谁又能将二者联系到一起呢。
柴英花看着翘着二郎腿悠哉游哉的苏榆道:“看来,你在这天牢里也是如鱼得水。”
“水牢,地牢,天牢,都是我的家。再说,你这天牢比家还好。没想到青义帮如此善待犯人。”苏榆轻松笑笑,一语双关。
“呵。”柴英花瞥过夏岚江,“既然在家里,还不给你家男人换身衣服。”
“没有衣服我如何换。”
“这里有。”男人开口,捧出两套新衣,一套男,一套女。
苏榆明知故问:“这位是……”
柴英花挺胸颇为骄傲道:“我夫婿,赵义。”
赵义冲着苏榆和夏岚江礼貌点头,他上前一步,将男衣捧给夏岚江,“一会儿会有热水供上来,你们可擦拭身子,换身新衣,舒服些。”
夏岚江接过衣服,“不知怎么称呼。”
赵义道:“我应是比你们二位都大,若不介意,叫我赵哥就行。二位的婚礼也是我来准备,有任何要求,都可以跟我提。”
夏岚江也是毫不客气,“我想要两身大红喜福,还有红烛,火盆,合亟酒。”
苏榆觉得她脸皮已经很厚了,不曾夏岚江的脸皮比她的还要厚。
赵义闻言笑道:“这是自然,都会有。”
柴英花也笑了,“苏榆,你们不愧是一家人。”
苏榆:“……”
“那洞房的话就是这里么。”说这话时,夏岚江甚至有些羞赧。
苏榆嘴角一抽。
赵义点头,“是这里,回头会好好布置一下,夏兄莫嫌弃这里,这里虽然现在说是天牢,但以前权当空中客栈来用的。”
夏岚江忙说:“不嫌弃,还有最后一个愿望,家妻喜欢看烟花,我曾承诺过 ,若是成亲必会给她放很多烟花,还望帮主能成全。”
他说完这话,握住苏榆的手。
苏榆被他冰手镇了一下,想挣脱,却被他握得更紧。
夏岚江望着她,嘴唇无声道:配合我。
好,让她配合是吧。
苏榆笑得谄媚,胳膊水蛇一样地勾住夏岚江肩膀,埋在他胸口,撒娇道:“夫君,人家就是想看烟花嘛。”
她以为夏岚江会被她恶心到,谁知夏岚江将她抱得更紧,“放心,在夫君死前,一定让你看一场烟花。”
苏榆在他怀里眨巴眨巴眼,他的语气太过于正经,显得更外“深情”,自己反被他惹得一身鸡皮疙瘩。
柴英花脸色绿了几分。
赵义不由惆怅叹息,“二位真是情真意切。帮主,你看……”
柴英花挥手,“允允允!怪恶心的。把衣服给他们,赶紧走。”
苏榆笑得人畜无害,过来接过赵义手里的女衣,立刻跟了句,“多谢赵哥!多谢柴帮主!”
柴英花不耐道:“行了。这骨哨放这,有事吹一声,自会有人过来。”
她将一枚骨哨放在桌上,便和赵义一同出去了。
等人走远,苏榆啧声道:“真没关过这么舒服的牢狱。”
她放下女衣,拿起骨哨翻着面看了看,嘴里念叨着,“这种人居然是灭门凶犯,啧啧啧。”
夏岚江起身走到她身边,也将衣服放置在桌上,轻声道:“人骨,少摸。”
苏榆一愣,“真的?我怎么没看出来。”
“人骨放久了会微微泛红。”
“这样啊。”苏榆查看骨哨,还真是如他所说,她耸了耸肩,把哨放下。
送热水的两位小弟很快就来了,除了热水以及手巾,澡豆,香露等洗浴用具,还顺道送了个巨大木桶。
其中一位对着苏榆和夏岚江说:“等二位洗完,吹声哨,我们再把桶抬走。柴帮主说,务必要二位洗一下,这样明日就可直接成亲了。”
苏榆看向有大半个人高的木桶,里面容量让两个人同时泡澡都绰绰有余。
夏岚江点头,“知道了,谢谢这位小兄弟,慢走。”
桶里蒸腾着氤氲热气,苏榆手指点了一下水面,顿感好笑,“谁家人没事用这么大的桶洗澡,这柴英花想看鸳鸯浴就直说,还强行让人洗。”
她问他,“喂,你要洗不。”
夏岚江:“我还有选择?”
苏榆努努嘴,“那你先还是我先。”
都到了要共处一室沐浴的地步,夏岚江见她仍丝毫没有窘迫样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他很想能拖一会是一会,但水就一桶,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从中舀出一盆新的来,让他用女人洗剩下的水,还不如杀了他来得痛快,可身上混着血与汗,不洗确实也不行。
夏岚江觉得头痛,竟然纠结起来迟迟拿不定主意。
苏榆心思直接,她觉得既然左右都要洗,闭眼洗了不就是,不明白有什么好考虑的。“你若是纠结,那我就先洗了。”
“等等!”
夏岚江叫住她。
“等什么啊,洗个澡不至于吧。”
不至于吧?
夏岚江心一横,索性豁出去了。
“我先。”
“早说不就得了,纠结个什么劲。”
夏岚江忍无可忍,“闭嘴,这次绝对不许看。”
“知道了知道了,我蒙眼总行了吧。”苏榆背过身,双手蒙住眼。
夏岚江将衣服脱至腰间,露出光洁的胸膛,左臂伤口不能沾水,他也不想站进桶里,便拿起手巾,拉过一个浅盆,靠着桶边,就着里面的水一点点擦拭去身上汗渍与血迹。
夏岚江才失血,里面又热气蒸腾,他突感头晕,一个不稳,手巾便掉进了桶里。
这么深的桶……
他伸手去够,只差一点。
该死。
他捶了一下桶沿。
“怎么了。”背对着他的苏榆听到异动,问道。“需要我帮忙么。”
“不需要。”
“需要就说呗。”
“……”
夏岚江不理她,又往里探了探。热气在他头顶盘旋,感觉眼前又要黑,他赶紧抽出,拄着桶沿清明心神。
一双小手入水,苏榆一个灵活探身,就将桶底的手巾拿了出来。
“喏。”
她将手巾递到他眼前,夏岚江等黑影过去,接过,有些不情愿地说了声“谢谢”。
苏榆飞速看过他的身子,之前看不过就看了一点,如今他整个半身都光着,她也算是饱了眼福。
她时不时偷摸扫一下,比直视更让夏岚江无语,“你要看就看。”
苏榆嘿嘿一笑,真大大方方看起来。
“到底也是练过点武的,还是不一样。比那些能躺就不坐的贵公子哥好多了。”
夏岚江没好气道:“你还比上了。”
“当然,看得多了难免会比较,你看姑娘你不比?”
夏岚江继续擦着身子。“我跟你不一样。”
“啥意思。”苏榆歪头到他面前,“你不看姑娘,还是你看姑娘不比?”
“我不看姑娘。”
苏榆捂嘴,“那你看男人?!”
“你是不是有毛病。”夏岚江是真烦了,气得将手巾一甩。
苏榆盯着手巾,“又沉桶了,这位哥哥。”
“闭嘴!”夏岚江斥道,也不知是动了肝火,还是因为热气蒸的太久,他又感觉一阵晕眩。
“我不用水了。”他拿起新衣,披上穿好,坐回床榻,闭上眼凝神静气。
苏榆瞟向桶内,夏岚江每每擦完,都将水挤在盆里,再沾再擦,因此里边还很清亮。
她也不是全然不在乎这些,只是儿时和小伙伴睡,再大些因练武懒得回房就跟师兄弟躺一堆,后来走江湖惯了,跟死人都一起睡过,故而什么男男女女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都是人而已。
她闻闻发丝,里面全是土气混着一点血腥味,她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进入桶内。
温热的水拍打在肌肤上,苏榆舒服地轻呼一口气。
夏岚江静气一会儿,觉得心境平稳不少,奈何一睁开眼,一件粉色肚兜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忙偏过头,看向墙壁,这个女人真的是……!
苏榆低头洗拭着发丝,一边洗一边问夏岚江,“喂,你要烟花做什么。”
夏岚江知道他不理她还会一直问,无奈道:“看。”
“你拉倒,我们是一起的,你得告诉你要做什么,我才好配合你,否则,我要是无意中把你的计划搞砸了,可不赖我。”
“烟花有响有亮,这样官家的人才会知道这里具体在哪。”
苏榆攥干净头发里的水,拿手巾包起。“官家的人?幽州城离这可不近,怎么会看到烟花。”
“你以为我们身后没人么,只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离得有些远而已。”
苏榆眯起眼,无聊道:“我还以为只有我们俩呢,这也太没挑战性了。”
夏岚江道:“我看你是应该改改你喜欢刺激的玩心,这样下去,你迟早会被好奇心害死。”
苏榆不在意道:“若是这样我早死了。强者是不会这种事情害死的。”
夏岚江轻哼,不予置评。
哼什么,狗男人。
苏榆在心里暗骂一句,旋即目光落在桶边的肚兜上,她眼神微勾,玩味地扬起唇角。
“喂,你有没有喜欢过的姑娘。”刚问完,她“唰”一下从水中起身,一件件穿好衣服。
“没有。”
“骗人,这世上怎会有人没喜欢过人呢。”
苏榆笑着咬唇,“欣赏的也没有?”
夏岚江半阖着眼,“欣赏不是喜欢。”
“那什么是。”
“不知道。”
“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果然,夏岚江不搭理她了。
苏榆笑得愈发开心。
“我洗完了,你转过头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