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持续了三天。
洛失鸢站在儿童福利院旧址的档案室里，指尖抚过发黄的档案册边缘。1997年的记录本缺少了关键的三页——正是记载着"双胞胎分离安置"的章节。残存的纸页上，只有半枚沾着咖啡渍的指纹，和一行模糊的钢笔字：【实验组A与对照组B】。
"火灾报告上说是因为电路老化。"秦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蹲在积满灰尘的档案柜前，手里捏着一片焦黑的碎纸，"但你看这个。"
纸片上隐约可见油墨打印的痕迹：【...注射后72小时观察期...】。洛失鸢的呼吸一滞，这分明是药物临床试验的专业术语。
档案室窗外，雨点拍打着锈蚀的铁栅栏。秦素的侧脸在闪电中忽明忽暗，她突然用打火机燎了一下那片碎纸——焦黑的边缘竟浮现出淡蓝色的荧光标记。
"隐显墨水，"她吹灭火苗，"专门用来标记特殊实验对象。"
凌晨两点的酒吧后台，洛失鸢观察着秦素调酒的动作。
龙舌兰、青柠汁、君度橙酒——当秦素的手指触到蜂蜜罐时，她的瞳孔突然扩大，倒蜂蜜的动作精确得像个机器人：先顺时针搅动三圈，再用吧匙背面抹去瓶口残留的液滴。
"1999年到2002年。"洛失鸢突然开口，"你们每周三会收到标着红十字的糖果盒。"
秦素的吧匙掉进雪克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洛失鸢调出手机里的照片——那是她在医疗档案室拍到的糖果盒标签放大图，成分表第二行被人为涂抹，但在紫外线下仍可辨认：【□□0.5mg/粒】。
"镇静剂。"她逼近一步，"蜂蜜是唯一能掩盖苦味的介质。"
秦素的手腕开始颤抖，冰块在摇酒器里发出焦虑的碰撞声。洛失鸢突然抓住她的右手，拇指按在虎口的旧伤疤上——那是个完美的圆形灼痕。
"注射留下的印记。"洛失鸢的声音像在宣读尸检报告，"他们用蜂蜜当奖励，让你们自愿接受药物测试。"
研究室的生物识别锁发出滴答轻响。洛失鸢输入最后一组密码时，听见秦素在身后倒吸冷气。
柜子最下层，婴儿银手环在蓝色丝绒上泛着冷光。内侧刻着的不是名字，而是一串编码：【A-17/B-17】。
"基因编辑项目的编号。"洛失鸢戴上橡胶手套，"我们不是普通双胞胎。"
手环旁边放着泛黄的观察日志，其中一页被血迹浸透：【...A组表现出超常的记忆固化能力，但伴随PTSD症状；B组情绪稳定性优异，但海马体受损...】
秦素突然剧烈干呕起来，她踉跄着扑向洗手台，吐出的竟是带着蜂蜜香的透明液体。洛失鸢从她口袋里摸出那个刻着"夜梦"logo的金属糖盒——里面根本不是薄荷糖，而是包裹着糖衣的白色药片。
"你一直都知道。"洛失鸢攥紧药盒，"所以你调酒时..."
"第二杯加蜂蜜。"秦素惨笑着抹去嘴角的唾液，"这样客人就尝不出镇定剂的苦味。"
暴雨中的植物园像个巨大的培养皿。
洛失鸢跪在温室潮湿的泥地上，镊子尖端拨开幽灵兰的根系。那些被认为"自然形成"的黑斑，在电子显微镜下呈现出规则的几何图案——是纳米级注射痕迹。
"不是真菌感染。"她抬头看向站在雨幕中的秦素，"是基因标记液残留。"
秦素手里的应急灯突然熄灭。黑暗中，两人同时摸向自己的后颈——在发际线下方两厘米处，都有一块微微凸起的疤痕。
雨声震耳欲聋。洛失鸢的平板电脑突然亮起，显示出一份刚解密的研究报告：【记忆移植实验对照组最终监测报告：A-17（洛）出现知识反刍现象，B-17（秦）产生情感代偿...】
报告末尾的销毁章鲜红如血，日期正是孤儿院火灾当天。
火焰顺着酒精蔓延时，秦素正在撕碎那本调酒笔记。
"不是电路老化。"她把汽油桶踢向档案柜，"是我们。"
洛失鸢看着火舌吞没了最后一页实验记录。玻璃展柜里，那对银手环开始熔化，编码【A-17/B-17】在高温中扭曲变形。
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秦素突然抓住洛失鸢的手，将一枚烧红的硬币按在她掌心——那是用融化的银手环重新铸造的，正面刻着幽灵兰，背面是行小字：
"当标本成为观察者。"
热浪掀翻了屋顶的瞬间，洛失鸢看见秦素在笑。她的泪痣在火光中像颗即将爆发的超新星，嘴唇开合间吐出的不是逃生路线，而是一组精确的经纬度坐标。
烈焰吞没档案室的前一刻，秦素突然将洛失鸢推进通风管道。热浪掀翻天花板的瞬间，洛失鸢从管道栅栏的缝隙里看见
——秦素没有逃。
她站在火场中央，手里举着那支蓝色药剂对准自己的颈动脉。火焰舔舐着她裸露的芯片接口，烧焦的发丝间，后颈的条形码【B-17】正在高温下泛出荧光。
"记住。"秦素的声音穿透爆裂声，"我们才是原始样本。"
针头刺入皮肤的刹那，所有植入记忆如潮水退去。洛失鸢的视网膜上闪过走马灯般的画面：无菌室里并排的两个培养舱，穿防护服的研究员在记录本上写着【记忆移植终止】，以及...
火灾警报突然被切断。黑暗中有冰冷的机械音响起：
【最终协议激活：销毁对照组】
地下车库的应急灯将两人影子拉长成扭曲的试管形状。秦素瘫在墙角，银灰色的瞳孔不断收缩，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蓝色血管——解毒剂正在与纳米机器人生死搏斗。
洛失鸢用手术刀挑开自己后颈的芯片接口。金属触须断裂时，她突然看清了那些"幽灵兰黑斑"的真正结构：每个针孔里都蜷缩着一段被压缩的记忆DNA。
"不是记忆移植..."她将芯片碎片举到灯光下，"是人格覆盖。"
解剖镜显示，那些蓝色光点正在重组秦素的神经突触。而更可怕的是——洛失鸢自己的海马体里，沉睡着一个完全陌生的意识体。
晨光中的钟楼像支巨大的注射器。洛失鸢握着引爆器，□□上刻着的方程式突然变得清晰——那不是炸弹启动密码，而是神经突触清除公式。
"选吧。"秦素咳出带荧光的血，"让27个实验室陪葬..."她晃了晃那支空药剂管，"...还是用这个格式化我们脑中的寄生体？"
洛失鸢看向她溃散的瞳孔。在所有被植入的记忆里，这一刻都指向同一个结局：双胞胎必须自相残杀以保证实验纯度。
但当她撕开实验服露出□□时，绑在腰间的根本不是炸药——而是一株根系发达的幽灵兰，根须间缠绕着两个婴儿手环。
"第三个选项。"她将兰花根须接入芯片接口，"让实验吞噬实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