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入酒》 第1章 梅雨季的绝对理性 实验室的警报声在凌晨三点十七分响起时，洛失鸢正在记录第七十三组数据。 电子显微镜的蓝光将她的轮廓切割成锐利的几何图形，培养皿里那株浸泡在百分之四十酒精溶液中的藓类植物，正在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瓦解细胞壁。监控屏幕上的曲线突然剧烈波动，红色警告框不断弹出，而她只是轻轻将额前滑落的发丝别回耳后，继续用机械铅笔在实验日志上写下观测结果。 "第七十三小时四十二分，样本出现细胞壁坍塌现象，推测与乙醇浓度梯度变化有关" 她的声音像是从某种精密仪器里发出的合成音，连呼吸的频率都控制在每分钟十二次的完美数值。雪松味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从后颈腺体溢出，这是她易感期临近的唯一征兆，也是这具身体最让她厌恶的缺陷之一。 白惗情撞开实验室的防菌门时，正好看见洛失鸢徒手捏碎出现畸变的培养皿。淡绿色汁液顺着她冷白的手腕蜿蜒而下，混着玻璃碎片在袖口晕开蛛网般的痕迹。年轻助手倒吸一口冷气，手里的咖啡杯差点脱手。 "教授又在找你。"白惗情把咖啡放在隔离区外的金属台上，杯底与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次带了个穿阿玛尼定制西装的Alpha，看起来像是风投公司的。" 洛失鸢用镊子从掌心的伤口里夹出玻璃碎片，动作精准得像是在处理某种珍贵标本。她闻到咖啡里多余的糖浆气味，白惗情总是记不住她只需要三点二克纯黑咖啡因，就像记不住实验室里每样器材的精确摆放位置。 "告诉顾斯年教授，商业合作会干扰对照组数据的纯净度。" 她将染血的纱布扔进生物危害处理箱，箱体立刻亮起刺目的红灯，显示屏上跳出警告字样，检测到酒精残留物。走廊尽头传来皮鞋敲击地砖的声响，节奏稳定得令人不适，她默数着脚步声，每米正好四点七步。 洛失鸢突然抓住助手的手腕，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白惗情差点打翻咖啡。"上周送检的那批酒吧样本，检测报告出来了吗？" "你是说那批用龙舌兰酒泡着的奇怪苔藓？"白惗情压低声音，眼睛不安地瞟向门口，"气相色谱仪都爆表了，在百分之九十二的乙醇浓度下还能进行光合作用，这完全违背了植物生理学的基本......" 洛失鸢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这是她脸上唯一称得上表情变化的生理反应。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透过实验室的防菌玻璃，五百米外那块粉紫色的霓虹灯牌在雨幕中变得模糊，“火柴酒吧”四个字像是浸泡在污水里的糖果包装纸。洛失鸢解开白大褂的扣子时，听见布料摩擦声里混杂着电子提示音，监控屏幕上最后一片藓类细胞正在分解成虚无的数据流中 她摸出口袋里的药瓶，白色塑料瓶身上贴着打印标签，每日最大剂量三粒，情感调节障碍专用。 洛失鸢倒出两粒白色药片，在掌心停留了三秒，又将其中一粒放回瓶中。 雨夜的街道空无一人。 当这个穿着白衬衫的Alpha推开酒吧大门时，带进来的不止是雨水，还有一股实验室特有的冰冷气息。她的发梢还在滴水，水珠沿着下颌线滑落，在锁骨凹陷处积成小小的水洼。吧台后方正在摇雪克杯的主调酒师秦素手腕一滞，朗姆混合着菠萝味的信息素突然变得浓稠，像是打翻的糖浆裹住了这个格格不入的闯入者。 "我要水。"洛失鸢说。 秦素放下雪克杯，指尖推过来一杯琥珀色的液体，杯沿的盐粒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客人，"Omega的声音像是融化的蜜糖，带着恰到好处的甜腻，"在这里最接近水的东西......"她突然倾身向前，银质耳坠擦过洛失鸢袖口残留的血渍，"是眼泪哦。" 洛失鸢的目光落在对方修长的脖颈上，那里的抑制贴边缘微微翘起，泄露出一丝甜腻的菠萝香气。她想起实验室里那些在极端环境下变异的植物，为了生存进化出不可思议的形态。眼前这个Omega，大概也是某种适应了黑暗环境的特殊物种。 "我不需要眼泪。"她平静地回答，"我需要生长在酒精环境中的植物样本。" 秦素笑了起来，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真巧，"她转身从酒柜深处取出一个密封罐，里面漂浮着几株翠绿色的苔藓，"上周有个醉鬼用这个抵酒钱，说是从南美带回来的神奇植物。" 洛失鸢的瞳孔微微扩大，她伸手想要触碰玻璃罐，却被秦素灵巧地躲开。"不过呢，"Omega的指尖轻轻敲击罐壁，"在我们酒吧，信息比酒更贵。" 雨声突然变得很大，吧台上方的吊灯摇晃着，在两人之间投下交错的光影。洛失鸢闻到更浓郁的菠萝香气，混合着酒精和某种她无法命名的味道。她后颈的腺体开始隐隐发烫，这是易感期前兆，她应该立刻返回实验室注射抑制剂。 "你想要什么交换条件？" 秦素将一缕垂落的卷发别到耳后，这个动作让她的抑制贴又翘起一角。"跳支舞吧，就现在。"她指向酒吧中央空荡荡的舞池，"用你那颗科学家的心脏，感受一下音乐。" 音响里正播放着一首慵懒的爵士乐，萨克斯风的声音像是融化在威士忌里的蜂蜜。洛失鸢从未跳过舞，她的生活由数据和实验组成，肢体协调性测试是她大学时期唯一不及格的科目。但此刻，她看着玻璃罐中那些在龙舌兰酒里舒展的绿色生命，感到某种陌生的冲动 "我不擅长这个。"她诚实说。 "所以才有趣啊。"秦素已经绕过吧台，向她伸出手，腕间的银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来吧，植物学家，让我看看雪松味的Alpha能跳出什么样的舞步。" 当洛失鸢的手搭上秦素腰际时，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发抖。这不是实验室里那种精确到微米的颤抖，而是某种源自生命本能的震颤。秦素身上传来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料，与她掌心的冰凉形成鲜明对比。 "放松，"Omega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就当是在培养皿里观察细胞分裂。" 舞池的地板随着音乐微微震动，洛失鸢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她的鼻尖萦绕着蜜桃与铁锈交织的古怪气味，后颈的腺体烫得惊人。她想起那些在极端环境下依然顽强生长的植物，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正在经历某种类似的异变过程。 玻璃罐里的苔藓在酒液中轻轻摇曳，像是也在随着音乐起舞。 第2章 拒绝的裂痕 霓虹灯在洛失鸢视网膜上留下粉紫色的残影。当秦素的手向她伸来时，她注意到Omega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但食指内侧有一道细小的割痕——很新，边缘还泛着粉红色，像是调酒时被冰锥划伤的。 "肢体接触会交换表皮细胞和微生物群落。"洛失鸢向后避开，后腰撞上铜制吧台边缘，金属的冰凉透过衬衫刺入皮肤，"根据《实验室安全守则》第四章第七条——" "这里不是实验室。"秦素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洛失鸢感受到Omega掌心的薄茧，那是长期握摇酒器磨出的职业痕迹。更让她震惊的是秦素的体温——38.2摄氏度 她习惯性估算，还比正常人体温高出0.5度。 音响播放的爵士乐切换到萨克斯风独奏，黄铜色的音浪裹着蜜桃香扑来。洛失鸢发现秦素左耳垂上有两个并排的耳洞，但只戴了一只耳坠——银质链条末端挂着微型蒸馏瓶造型的吊坠，里面封存着某种暗红色液体。 "你在害怕。"秦素突然凑近，鼻尖距离她的腺体只有十公分，"雪松味的Alpha居然害怕跳舞？" 洛失鸢的瞳孔急剧收缩。她应该纠正这个谬误：恐惧是杏仁核引发的应激反应，而她的杏仁核灰质密度比常人低17%。但此刻她的交感神经正在分泌过量去甲肾上腺素，这让她声音发紧："不符合原则。" 吧台射灯在秦素脸上投下交错的阴影，洛失鸢观察到她虹膜边缘的淡金色圆环——罕见的异色症，出现概率仅0.003%。这个发现让她暂时忘记了呼吸。后门被撞开的瞬间，洛失鸢的鼻腔黏膜首先捕捉到信息素成分：她的脑子不自觉做了记录 - 松木味Alpha：蒎烯含量超标（攻击性指标） - 其同伴A：异戊醛浓度达警戒值（肝功能异常） - 其同伴B：掺杂麝香（劣质抑制剂残留） "秦老板，上次的''特调''还没喝完呢~"领头的Alpha将玻璃杯重重砸在大理石台面。洛失鸢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戒痕——深度0.3毫米左右，褪色程度显示摘除时间约三个月前。秦素右手无名指开始无意识摩挲左腕疤痕。洛失鸢调取医学数据库比对：疤痕呈环形，宽度1.2厘米，符合约束器具长期压迫特征。她突然想起上周某刊登的Omega虐待症研究。 "王总说笑了。"秦素的声带振动频率突然提高，这是典型的假声模式。她转身时后颈抑制贴完全翘起，洛失鸢看到腺体周围有细小的针孔痕迹——那是违规注射的证明。 当松木Alpha抓住秦素手腕时，洛失鸢的视野边缘泛起红色噪点。这是她二十年来第一次体验到所谓的"愤怒"——像98%浓硫酸倒进培养皿般剧烈沸腾。龙舌兰酒瓶在吧台边缘碎裂的轨迹堪称完美。锯齿状玻璃折射出三十六道棱光，正好笼罩Alpha的颈动脉三角区。洛失鸢惊讶于自己肌肉记忆的精准——这动作和她用玻片切割器的手法完全一致。 "《Omega公共场所保护法》第17条。"她的声音像液氮流过金属导管，"三十秒撤离时限。" 整个酒吧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洛失鸢听见： 1. 制冰机压缩机启动（间隔4分12秒） 2. 秦素的银链摆动频率（每秒2.4次） 3. 自己左胸传来的异响——心率112次/分（异常值） 松木Alpha的瞳孔扩张到6.8毫米（愤怒/兴奋混合状态）。他抬手时洛失鸢看到其袖口残留的白色粉末——□□类毒品，这解释了异常的攻击性。 玻璃瓶朝她面部袭来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拉长成慢镜头。洛失鸢计算出抛物线轨迹会命中自己眉骨。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秦素拽着她扑向地面的角度精确到45度，刚好避开致命区域。 狭小储物间里的空气成分： - 二氧化碳浓度：0.15%（超出正常值3倍） - 菠萝信息素中戊酸乙酯含量激增（恐惧反应） - 雪松信息素出现罕见的β-石竹烯（保护欲相关） 秦素的眼泪滴在她锁骨凹陷处。洛失鸢突然想起培养皿里凝结的水珠——那些在恒温箱中自然形成的蒸馏水，纯净得没有任何生命痕迹。而此刻渗透进她衬衫的液体，pH值7.4，含有溶菌酶和免疫球蛋白A。 "你的条件。"洛失鸢听见自己声音失真得像坏掉的录音机，"我答应。" 秦素睫毛膏晕染的形状让她联想到菌落蔓延。当Omega笑出声时，洛失鸢检测到她臼齿上的复合树脂填充物——很旧的修复体，边缘已然发黑。 收音机里《夜来香》的声波频率在狭小空间内反复折射。洛失鸢发现这首歌的波长正好与秦素颈动脉搏动同步——这是她见过最精妙的生物共振现象。 程野拉开储物间门时带进一缕血腥味。洛失鸢的医学知识立刻判断出： - 创口位置：右眉弓（长度3cm，深度0.5cm） - 出血量：约20ml - 致伤物：带有锯齿边缘的钝器 秦素藏右手的动作触发洛失鸢的职业警觉。她捕捉到： - 伤口走向：与腕横纹呈15度角（非自卫伤） - 出血模式：滴落状而非喷溅（自伤特征） - 地面血滴形状：边缘锯齿状（酒精中毒导致的凝血异常） 当那个密封罐被塞进怀里时，洛失鸢注意到秦素指甲缝里的血渍形成特定纹路——就像她上周在显微镜下看到的叶脉标本。 巷子里的雨水pH值5.6（轻度酸雨）。洛失鸢的药瓶在掌心发出脆响，她突然意识到： - 今日服药量：3粒（最大剂量） - 上次超量服用：七年前母亲葬礼当天 - 现在手掌颤抖幅度：±0.7mm（戒断初期） 实验室的警报声在手机屏幕上闪烁。顾斯年教授的未接来电显示通话时长记录： - 前16通：平均38秒 - 第17通：1分22秒（异常值） 她转身时踩碎水洼中的霓虹倒影，那株龙舌兰苔藓在密封罐里微微发亮。某种类似植物电位的微弱脉冲透过玻璃传来，让她的心跳首次与另一个生命体达成共振。 第3章 血色蒸馏 程野的血在虹吸管里缓慢上升，暗红色的液柱最终停在380毫升的刻度线上。 洛失鸢轻轻敲击玻璃管壁，血珠沿着内壁滑落的轨迹显示出异常的粘稠度——脱水症状，或者更糟，某种血液浓缩反应。 她抬眼看向秦素，发现Omega的指甲深深嵌入急救箱的塑料边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像是要把整个箱子捏碎。 储藏室改装的临时诊疗间里弥漫着甜腥的气息，混合着酒精和碘伏的刺鼻味道。老式冰箱的压缩机每隔四分十五秒震颤一次，震得货架上的药剂瓶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玻璃颤音。 秦素用牙齿撕开无菌纱布的包装，犬齿在铝箔上留下湿润的凹痕。洛失鸢注意到她虎口处有细小的烫伤，排列成规则的圆形，像是某种仪器的接触痕迹 ——电烙铁，或者高频电刀，医学实验室常见设备。 “需要静脉缝合。”洛失鸢拧开碘伏瓶盖，棉签在程野眉弓的伤口上涂抹出精确的琥珀色圆弧。 伤口深处嵌着几片蓝色塑料碎屑，在无影灯下折射出特殊的光泽。她不动声色地用镊子夹出一片，收入采样袋，标签上写下“疑似警用盾牌材质”。 “你缝针的手法很专业。”程野突然出声，失血让他的嗓音像砂纸摩擦。 洛失鸢的缝合线在他皮肤上穿梭，每针间距恰好两毫米，收线时打结的力道让伤口边缘完美对合。她剪断缝线时，余光瞥见墙角的监控探头闪着异常的红光——正常待机状态应该是绿色。 秦素打翻了生理盐水瓶，液体在地面蔓延成扭曲的岛屿形状。 她跪下来擦拭，后颈的抑制贴完全脱落。洛失鸢看到腺体周围密集的针孔组成放射状图案，最新的一处还在渗血。这不是正规医院的注射痕迹，针孔间距显示使用的是非标准采血针——多针头阵列，常用于批量采集腺体分泌物。 “酒吧监控系统在哪？”洛失鸢摘下手套，医用橡胶在指尖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走向电闸箱，金属外壳上有一道新鲜的划痕，深度足以切断监控线路。但奇怪的是，总闸开关却被人为调换了方向 ——这意味着监控系统仍在运转，只是切换到了备用电源。 她的手指抚过伪装成保险丝的微型发射器，外壳上刻着几乎不可见的序列号。 这种军用级设备，通常用于远程监控高风险目标。 “上周监控就坏了。”秦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太近了，近到洛失鸢能听见她臼齿轻微摩擦的声响，“可能是老鼠……” 洛失鸢没有回答。她蹲下身，指尖蹭过地板缝隙里的红色粉尘，在灯光下闪烁着金属光泽。赤铁矿粉末，常用于光学仪器防静电处理——有人特意清理过这里，但不够彻底。 程野突然挣扎着要起身，缝合线在他额头绷出狰狞的红色网格。洛失鸢按住他肩膀时，触碰到T恤下坚硬的突起。 这个轮廓她太熟悉了，学院安保培训时每天都要接触的制式枪套。 “别乱动。”她的声音很轻，但程野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看穿了什么。 后巷的雨水在铁皮棚顶敲打出焦虑的节奏。程野的备用手机亮起时，洛失鸢瞥见锁屏上的天气预报——明日南风3-4级，正是从废弃化工厂吹向市区的风向。 “你缝针的技术很特别。”程野突然递过烟盒，这个动作让他袖口上移，露出手腕内侧的条形码纹身。 “医学院标本课。”她故意让打火机火焰燎到对方指尖，程野的瞳孔没有出现应有的收缩反应 ——痛觉迟钝，长期使用麻醉类药物的特征。 秦素端着热可可出现时，洛失鸢注意到她换上了高领毛衣。但衣领边缘若隐若现的淤青，在医用腕表的冷光下无所遁形。凌晨四点的实验室里，龙舌兰苔藓在培养皿中舒展叶片。洛失鸢将程野的血液样本放入离心机时，仪器突然报错 ——红细胞沉降率异常升高，这是长期接触苯系化合物的典型表现。 白惗情留下的便签贴在显微镜上：【教授要所有酒吧植物样本的GC-MS报告】。但洛失鸢注意到纸条背面的压痕 ——有人用铅笔写过又被擦去的数字，放大镜下显出“7号码头”的轮廓。 她打开气相色谱仪，发现最近一次检测记录被删除。数据恢复软件挖掘出的碎片文件中，赫然出现秦素的姓名缩写与一组异常数据： - 信息素浓度：387ng/mL（正常值20-50） - 苯丙氨酸衍生物含量：超标42倍 窗外，火柴酒吧的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成血色。洛失鸢的虹膜倒映着监控探头的红光。医用腕表发出警报，这次检测到空气中的信息素干扰波。监听器似乎就在缝合线里。秦素假装抽泣着在她后背画了三个字母，指尖的颤抖像受惊的蝶翼。 “小心点”她笑了一下 洛失鸢的钢笔悬在实验日志上方，墨水滴落在“伦理审查”四个字上，像一朵绽开的黑色玫瑰。 洛失鸢注视着那个模糊的二维码。她的医学知识足以辨认出这是黑市医疗组织的标记，通常出现在非法腺体移植者身上。 她盯着气相色谱仪上恢复的数据，秦素的信息素浓度曲线像一道撕裂夜空的闪电，峰值刺穿检测上限，又在三分钟后诡异地回落至基线。她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删除键的微凹在实验室顶灯下泛着冷光。 “所有数据，清空。” 系统发出短促的提示音，屏幕上跳动的数字一个接一个熄灭，像被掐灭的烟头。白惗情留下的便签还贴在显微镜上，七号码头的压痕在侧光下若隐若现。她伸手揭下纸条，指腹轻轻摩挲过纸面，然后点燃了它。火苗舔舐着边缘，将墨迹吞噬成蜷曲的灰烬。 窗外，火柴酒吧的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成模糊的色块。洛失鸢的医用腕表仍在持续监测她的心率——72次/分，完全处于静息状态，但她的指尖却在微微发抖，幅度±0.3mm，这是她从未记录过的生理异常。 “你不该删掉它。” 白惗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实验室的自动门滑开又闭合，带进一缕微弱的龙舌兰酒香。 洛失鸢没有回头，她的视线仍停留在灰烬上，纸的边缘卷曲成焦黑的螺旋，像某种濒死的植物根系。 “数据不可靠。”她回答，声音平稳得像在读实验报告，“检测仪在乙醇浓度超过90%时会出现假阳性。” 白惗情走近，鞋底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黏着声——她刚才去过酒吧，鞋上还沾着秦素特调鸡尾酒的糖浆。洛失鸢的嗅觉神经自动解析着空气中的成分：菠萝香精、柠檬酸、微量苦杏仁苷……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味。 “你知道那是什么，对吧？”白惗情的声音压得很低，手指轻轻敲了敲色谱仪的屏幕，“秦素的信息素里混着人工合成的干扰素，这根本不是自然分泌的。” 洛失鸢的呼吸停滞了一秒。她的医学知识立刻拼凑出完整的链条——干扰素，常用于抑制免疫系统，而在Omega腺体注射后，会强制降低信息素敏感度，使其在极端环境下仍能保持稳定分泌。 “非法腺体改造。”白惗情补完了她没说的话，“顾教授的实验不止是培育酒精植物，他们在用Omega做**培养皿。” 洛失鸢的腕表突然震动，心率跃升至85次/分。她低头，看到屏幕上跳出一条未读消息，来自加密号码： 「样本不够，明晚七号码头。」 她的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停顿了三秒，最终按下了锁屏键。 “我不会再查了。”她说，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 白惗情盯着她，眼神复杂。“为什么？” 洛失鸢看向窗外，雨丝在玻璃上蜿蜒成细小的河流。她想起秦素手腕上的疤痕，想起她后颈的针孔，想起她藏在毛衣领下的淤青。 “因为有些实验，本就不该开始。” 她关掉实验室的灯，黑暗如潮水般漫过数据、仪器、灰烬，以及那个被刻意遗忘的采样袋——里面仍装着程野伤口里的蓝色碎屑，和一张写满疑问的标签。 第4章 克制的观测 洛失鸢的电子显微镜发出第37次警告时，她终于注意到培养皿边缘的异常。那些被秦素触碰过的龙舌兰苔藓样本，在载玻片边缘形成奇特的结晶结构——像是酒精蒸发后留下的糖分，却又带着信息素特有的分子标记。 "这不合理..." 她对着录音笔陈述，声音因连续工作而嘶哑。笔尖在记录本上戳出一个小洞，墨水晕染开像午夜酒吧的霓虹。 白惗情推门进来时，看见导师正用镊子小心翼翼夹起一片苔藓，放在气相色谱仪的进样口。 仪器屏幕突然闪烁的红色警告框让两人同时僵住： 【检测到非常规Omega信息素残留】 "需要更多对照数据。"洛失鸢对自己解释。她把三份样本装进贴着"废弃"标签的密封罐，却偷偷在底层暗格放入： - 秦素用过的搅拌棒（残留唾液样本） - 杯垫上的指纹贴片 - 一根缠绕在吧台装饰铁艺上的发丝 这些本该送去销毁的"污染样本"，现在安静地躺在她白大褂内侧口袋，紧贴着心跳的位置。 她没意识到自己的雪松信息素正让电梯里的温度传感器误报"冷气泄漏"。 洛失鸢选择了吧台最角落的位置。这次她准备了： - 伪装成智能手机的微型质谱仪 - 记录本封面改成《酒类成分分析》 - 点单时精确到毫升："180ml纯净水，请用玻璃杯装" 吧台的射灯在玻璃杯上投下琥珀色的光晕，秦素的手指抚过水晶杯沿，像抚摸情人的皮肤一样熟稔。 她取出一支陈年朗姆酒，深褐色的液体在倾斜瓶身时形成一道粘稠的瀑布。 "今天要喝点特别的。"她的尾音带着蜜糖般的黏连感，左手无名指轻轻敲击瓶身，让沉淀的香草颗粒均匀悬浮。 冰块落入搅拌杯的瞬间，她右手已握着雪克杯划出流畅的弧线，金属器皿相撞的清响像某种隐秘的摩尔斯电码。 洛失鸢的视线被那双手牵引 ——秦素的腕骨在发力时凸起精巧的弧度，调酒匙在她指间旋转三圈半，匙柄恰到好处地停在虎口的旧茧上。 当她把柠檬皮拧成螺旋状时，指甲边缘泛着贝壳般的微光，汁液溅落在她食指的戒痕上，像一滴透明的血。 "看好了，科学家。"秦素突然倾身，发尾扫过洛失鸢搁在台面的手腕。 她将薄荷叶放在掌心拍打的姿势像某种仪式，植物细胞破裂的瞬间，清凉的气息混着菠萝汁的甜腻扑面而来。摇酒的动作让她的锁骨在领口若隐若现，冰块的碰撞声逐渐变得绵软，像是被体温融化了棱角。 最后倒入烈酒时，她小拇指优雅地勾起，火焰般的液体穿过碎冰形成的漩涡，在杯底沉淀成黄昏色的云层。 杯沿的海盐被她的拇指抹出渐变的星环，装饰的菠萝角上插着微型纸伞 ——这显然是为了揶揄总是一本正经的科学家。 "试试看？"她推过酒杯时，食指在杯脚留下半个模糊的指纹，"它叫''北极光''。"杯中的分层液体在晃动时折射出蓝绿交织的光晕，确实像极了极光在雪松枝头流淌的模样 秦素擦着酒杯走过来，蜜色瞳孔在吊灯下流转："科学家也做田野调查？"她故意将柠檬片压在洛失鸢的杯沿，指尖残留的朗姆酒气息让质谱仪屏幕疯狂闪烁。 "只是...常规研究。"洛失鸢的喉结动了动，悄悄关掉发出蜂鸣声的仪器。 当醉汉撞向洛失鸢的座位时，秦素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挡。她的手腕擦过Alpha的腺体，刹那间： - 雪松气息如北极风暴般炸开 - 吧台上所有电子设备同时死机 - 洛失鸢的钢笔在记录本上划出长达15cm的直线 “这位客人，请您自重” "抱...抱歉。"科学家猛地后仰，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没发现自己正无意识模仿秦素揉手腕的动作——这是她第一次成功复刻人类的"尴尬反应"。 洛失鸢盯着杯中流转的光晕，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敲击了三下——这是她思考时无意识的小动作。 秦素倚在吧台边，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怎么，科学家也需要用这么原始的方式测温度？"她指了指洛失鸢还停留在杯壁上的手指，眼尾微微上挑，"还是说...你在计算这杯酒的分子运动速率？" 洛失鸢的耳尖立刻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她只当是酒精摄入量过高。 她收回手指，下意识地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这个习惯性动作让秦素笑出了声。 "我是在..."洛失鸢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平时高了半个音阶，"观察液体的黏稠度与光折射率的关系。" "哦？"秦素歪着头，发丝滑落到肩头，"那得出结论了吗？" "初步数据显示..."洛失鸢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那缕发丝，"酒精浓度在15%到20%之间，含有明显的β-石竹烯成分，这应该是来自..." "来自我新买的菠萝糖浆。"秦素突然凑近，近到洛失鸢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橙花洗发水味道，"不过你漏说了一点。" 洛失鸢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什么？" "这杯酒里，"秦素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杯沿，发出清脆的声响，"还加了一滴我的''独家配方''。" 洛失鸢立刻坐直了身体，职业病瞬间发作："什么成分？配比多少？化学反应..." "是秘密。"秦素眨眨眼，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留下洛失鸢对着酒杯皱眉。科学家没有注意到，自己此刻的表情就像面对一个无法解开的方程式，而吧台另一头的秦素，正偷偷把那个刚写的"洛氏特调：雪松味糖浆1.5ml"的配方小纸条塞回了口袋。 回到实验室的洛失鸢做了三件事： 1. 将今日收集的样本存入-80℃超低温冰箱 2. 在实验日志写下《酒精对信息素稳定性影响》 3. 把真正的研究笔记加密为： 【观测日录D7：对象B的接触导致仪器故障率提升82%】 【备注：需开发抗干扰装置】 当她触碰腺体上残留的朗姆酒气息时，超低温冰箱突然报警——雪松信息素让冷凝管结霜速度加快了三倍。 怎么回事？ 第5章 数据失控 凌晨2:17分的实验室里，离心机发出不正常的嗡鸣。洛失鸢盯着试管中分层的液体——那杯"北极光"鸡尾酒的残留物在最下层沉淀出诡异的蓝色结晶。她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犹豫了三秒才将数据导入分析系统。 "β-内啡肽类似物...浓度超标472%..." 钢笔尖在记录本上戳出一个小洞，墨水晕染成放射状。这个数值她太熟悉了 ——三个月前被顾斯年勒令销毁的那批实验样本，就是这种分子结构。 突然，冷藏柜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她转身时撞翻了咖啡杯，褐色的液体在地面蜿蜒，与融化的冰水混合成浑浊的溪流。所有雪松样本的培养皿都被调整到25℃，恒温系统的记录显示最后一次操作是在23:48分——正是她在酒吧打工的时间。 "这不合理..."她蹲下身，发现水渍在地面汇成一个歪斜的数字"7"。 "客人说你的''消毒水特调''能治宿醉。" 第二天晚上，秦素将柠檬片塞进她白大褂口袋时，指尖残留的糖浆沾在了布料上 洛失鸢盯着那块微亮的痕迹，想起实验室里那些异常的黏着物。 雪克杯在她手里像个不听话的实验器材。第一次摇晃时，冰块撞在金属内壁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第二次用力过猛，混合液体从缝隙喷溅出来，沾湿了她的袖口。 "放松点，博士。"秦素的手指覆上她的手腕，"这不是离心机。" 洛失鸢注意到三个异常： 1. 吧台最底层的暗格里有使用过的注射器 2. 秦素擦拭香槟杯时总是避开杯柄左侧 3. 所有含菠萝的饮品订单都被打上星号标记 当陆昭推来那杯"烈焰冰山"时，蓝色火焰在杯口跳跃。洛失鸢的瞳孔骤然收缩 ——酒液分层形成的浑浊沉淀，与昨晚实验室里变质的样本如出一辙。 "喝过她特制朗姆的人，"陆昭的指甲在杯沿刮出刺耳的声音，"最后都出现在七号码头的冷库里。" “我开玩笑的” 程野撞开酒吧大门时，带进来一股刺鼻的焦糊味。他甩在吧台上的密封袋还在冒烟，里面焦黑的苔藓标本中，几粒蓝色晶体在灯光下闪烁。 洛失鸢的医用腕表突然发出尖锐警报——那些晶体的折射率与她论文中描述的信息素稳定剂完全吻合。她伸手去拿时，秦素突然抢过袋子，发尾扫过她的脸颊。 洗碗机的轰鸣声中，秦素将标本袋扔进滚烫的水流。 蒸汽模糊了她的轮廓，蜜糖色的发尾在高温中卷曲，像正在燃烧的引信。 "现在你明白了？"她的声音几乎被机器噪音淹没，"北极光鸡尾酒从来不是饮品..." 洛失鸢的腕表显示周围雪松信息素浓度正在飙升，而秦素后颈的抑制贴边缘，隐约可见青紫色的针眼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 天台的夜风带着铁锈味。秦素取出的安瓿瓶中，蓝色液体在月光下荡漾。洛失鸢的呼吸停滞了——这与她实验室失窃的样本一模一样。 "莫屿叫它''天使药剂''。"秦素转动着玻璃瓶，"用Omega腺体培养的**毒品。" 医用腕表突然发出刺耳警报。洛失鸢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 - 雪松信息素浓度：危险值 - 心率：128次/分 - 血氧饱和度：持续下降 她们同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那杯北极光的配方，根本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解毒剂。 夜风吹散秦素的长发，露出颈后烙刻的条形码——【MO-7】，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洛失鸢盯着秦素颈后的条形码，突然感到一阵烦躁。 她讨厌这种感觉——像面对一组无法解析的数据，明明所有变量都摆在眼前，却得不出一个合理的结论。秦素的笑容、那些刻意的调酒动作、现在又是什么"天使药剂"……一切都像实验室里那些被污染的样本，让她无从下手。 "我不明白。"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冷，像北极冻原上刮过的风。 "如果你需要帮助，为什么不直接说？为什么要用酒、用这些……"她指了指安瓿瓶，"用这种毫无效率的方式？" 秦素的表情微妙地变了。她将安瓿瓶收回衣领，唇角勾起一抹笑，却不是平时那种带着蜜糖味的调笑，而像是某种更锋利的东西。 "因为不是所有事都能用你的实验数据解释，博士。" 她后退一步，夜风吹乱她的发丝，"有些问题，不是靠''效率''就能解决的。" 洛失鸢皱眉。她讨厌这种含糊其辞的回答，讨厌秦素总用这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说话——像是在逗她，又像是在试探她。 "如果你不给出明确的信息，我无法提供帮助。"她生硬地说，"这不是实验，没有对照组，没有重复验证的机会。如果你继续这样——" "继续这样，你会怎样？"秦素突然打断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洛失鸢读不懂的情绪，"把我当成一个异常样本，直接归档？" 洛失鸢哑然。 秦素轻笑一声，转身走向天台边缘，背对着她点燃一支烟。 烟雾在月光下缭绕，像某种模糊的屏障。 "你知道吗？"她吐出一口烟，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有时候我觉得，你比莫屿还难懂。" 洛失鸢站在原地，雪松信息素在空气中无声翻涌。 她不明白秦素的意思。 而更让她厌烦的是——她竟然想要明白。 洛失鸢看着秦素被烟雾模糊的侧脸，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感在胸腔蔓延。 她习惯于精确的数据和可控的实验，而眼前这个Omega却像一组无法解析的异常数据。 "逻辑链条不完整。"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夜风还冷，"你展示条形码、提供药剂样本，却拒绝说明诉求。这种沟通方式毫无效率。" 秦素夹着烟的手指微微一顿，。她转过头，月光在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科学家想要什么样的标准答案？" "变量A：你被胁迫参与药物实验。"洛失鸢机械地竖起一根手指，"变量B：你需要我的专业知识。现在请给出因变量Y——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烟头在黑暗中明灭，秦素突然伸手拽住她的领带。 雪松与朗姆酒的气息在咫尺间纠缠，洛失鸢的医用腕表发出急促的滴滴声。 "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秦素的声音带着糖浆般的黏稠。 "然后，诚实地告诉我——你研究我的动机，纯粹是科学好奇，还是..." 她突然松开手，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月光照亮她后颈的条形码，那个"MO-7"的标记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算了。"秦素轻笑一声，转身面向夜空， "有些答案，知道了反而更麻烦。" 洛失鸢的眉头皱得更紧。她讨厌这种未完成的对话，就像讨厌实验数据中出现无法解释的异常值。 "信息不完整会导致判断失误。"她向前一步，"如果你需要帮助..." "我需要什么？"秦素突然打断她，声音里带着洛失鸢从未听过的疲惫，"我需要每周三杯特调朗姆来维持生命体征？需要一个Alpha的信息素来稳定腺体功能？还是需要..."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后颈的条形码。那个动作让洛失鸢注意到 ——条形码边缘有细小的针孔痕迹，排列成规律的阵列。 "你的抑制剂。"洛失鸢突然说，"不是普通药物。" 秦素的手指僵在半空。月光下，洛失鸢看见她嘴角微微抽动，那个永远游刃有余的调酒师面具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聪明的科学家。"秦素轻声说，语气却不像夸奖，"但有些谜题，解开后就没有回头路了。" 她转身要走，洛失鸢却抓住了她的手腕。医用腕表的传感器立即捕捉到异常脉搏——秦素的心跳比她表现出来的要慌乱得多。 "明天下午三点。"洛失鸢说，"实验室。带着你的问题，和你的条件。" 秦素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像是调酒时摇晃的冰块："这么确定我会来？" "不确定。"洛失鸢松开手，"但这是最优解。" 夜风吹散了秦素的轻笑，但洛失鸢分明看见她转身时，手指悄悄擦过了后颈的条形码——那个动作不像触碰伤疤，更像在确认某种存在的证明。 第6章 未完成的实验报告 清晨6:23，实验室的自动照明系统刚刚启动，洛失鸢已经完成了今日的仪器校准。她站在-80℃超低温冰箱前，指尖悬在B-7号样本位的空槽上方0.5厘米处，这个动作维持了整整三秒。 "第14天。"她对着录音笔说，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样本B-7仍未归还。" 移液管吸取培养液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脆。洛失鸢的左手小指微微翘起，这是她专注时的习惯动作。当液面达到5ml刻度线时，实验室的门被推开，白惗情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进来。 "早啊教授。"助手将咖啡放在远离仪器的安全区，"秦小姐刚才发信息说..." "实验变量不需要每日汇报。"洛失鸢打断道，但手中的移液管却偏离了预定轨道，在培养皿边缘留下一道不规则的痕迹。这个失误让她皱了皱眉。 咖啡杯旁的手机屏幕亮起： [今晚的特调叫"失控变量"] [用你忘在吧台的实验报告当杯垫了] [图片] 照片里，被朗姆酒浸湿的纸张上，"雪松信息素异常反应"几个字变得模糊不清。 正午12:17分，洛失鸢站在气相色谱仪前，盯着屏幕上突然出现的异常峰值。苯甲酸乙酯的分子结构在显示器上缓缓旋转，这种常用于香水定香的成分，在实验室里本不该出现。 "奇怪..."她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自己后颈的抑制贴。这个动作被刚进门的白惗情看在眼里。 "要我去调监控看看吗？"助手问道，"昨晚最后一个离开的是..." "不必。"洛失鸢关掉显示屏，"继续昨天的数据整理。" 但她没有告诉白惗情的是，培养箱的湿度记录有17分钟的空缺。更没说的是，她昨晚离开前，特意在B-7号样本位放了一小片雪松叶——现在那片叶子不见了。 下午3:42，洛失鸢正在整理本周的实验报告。她的钢笔突然在"样本异常反应"这一栏停住，墨水在纸上晕开一个小圆点。窗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急不缓，每一步的间隔正好是0.78秒。 "迟到了2小时21分钟。"她头也不抬地说。 秦素靠在门框上，阳光透过她蜜色的发丝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忙着给你准备礼物。" 她将一个密封袋放在桌上。里面装着一片沾满蓝色结晶的雪松叶，正是昨天消失的那片。 "你的叶子，"秦素的指尖轻轻点着玻璃桌面，"在我店里长出了有趣的东西。" 洛失鸢的医用腕表突然发出短促的提示音。她看着那片叶子，突然意识到一个被忽略的事实：秦素今天没喷香水 秦素靠在实验台边，铜戒与金属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洛失鸢注意到她右手无名指上的戒痕比昨天更深了。 "知道为什么我的调酒总要加菠萝吗？"秦素突然问道，手指翻动着实验记录本。 洛失鸢刚要回答，却发现秦素撕下了一页数据。那是上周的腺体活性测试结果，现在正被她折成一只纸鹤。 "别——" "别什么？"秦素轻笑，"别碰你的宝贝数据？" 纸鹤的翅膀上还残留着咖啡渍，正好遮住了关键数值。洛失鸢伸手去抢，却抓了个空。秦素后退时，后颈的抑制贴边缘渗出一点蓝色液体。 "你该换抑制贴了。"洛失鸢皱眉，"渗透量超过安全阈值。" "真是体贴。"秦素将纸鹤抛向空中，"可惜关心错对象了。" 纸鹤落在离心机上，洛失鸢看到折痕间隐约露出的字迹：【样本B-7适配率87%】。这个数字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暴雨夜的便利店荧光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秦素咬着吸管，橙汁杯底的蓝色颗粒缓缓旋转。 "莫屿的药剂需要雪松信息素激活。"她突然说。 洛失鸢的观察本能立即启动： - 提及"七号码头"时瞳孔扩大37% - 右手反复摩挲铜戒（心率112次/分） - 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掌心温度38.5℃） "别去查冷冻舱。"秦素的指甲陷进她皮肤，"就当...是那杯北极光的回礼。" 便利店的电视正在播放夜间新闻：【近日港口区发现多名Omega出现腺体异常...】洛失鸢注意到秦素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白惗情发现异常时，洛失鸢正在给培养箱消毒。 "教授！"助手的声音带着惊恐，"您快来看这个..." 培养箱里的雪松枝干长出蓝色脉络，在紫外灯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更令人不安的是，剥落的树皮下露出金属光泽的纹路——与秦素后颈条形码的材质惊人相似。 洛失鸢戴上手套，从树根处取出一张被腐蚀的照片。虽然大部分画面已经模糊，但顾斯年年轻时的面容依然可辨。照片背面写着：【信息素适配计划-第一阶段】。 清晨的酒吧后巷还残留着昨夜雨水的气息。秦素在垃圾桶旁发现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 - 三支雪松信息素浓缩剂 - 伪造的腺体健康报告 - 便签：【实验暂停，变量Y待定】 她笑着点燃便签，火光映亮她后颈的条形码。二楼的窗帘微微晃动，望远镜的镜片反射着晨光。 洛失鸢放下观察笔记，最后一页写着： 【观测对象B-7】 【今日行为异常指数：62%】 【建议：继续观察】 窗台上的雪松幼苗轻轻摇曳，叶片边缘泛起淡淡的蓝色。 秦素离开后，洛失鸢站在原地，盯着那片蓝色结晶的雪松叶。 医用腕表持续发出警报——她的心率仍维持在98次/分，超出静息状态基准值。她伸手触碰叶片，结晶立刻在她指尖融化，留下一抹淡蓝痕迹，像泪痕干涸后的盐渍。 白惗情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的报告："教授，您让我查的苯甲酸乙酯来源..." 洛失鸢没抬头："放桌上。" 助手犹豫了一下："它...不是香水成分。" 报告显示，这种化合物是莫屿实验室开发的神经镇定剂主要载体，通常通过腺体注射给药。 洛失鸢的钢笔尖戳破了纸张。 洛失鸢拨了三次秦素的电话，全部转入语音信箱。 第四次时，接听的是程野："她不在。"背景音里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而且最近都不会在。" 电话突然被夺走，苏棠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冷意："博士，有些答案是要付出代价的。" 通话切断前，洛失鸢捕捉到一丝痛苦的闷哼——像是有人被捂住嘴发出的声音。 凌晨2:43，洛失鸢黑进了医学院的加密数据库。 搜索关键词【SUB-7】只弹出一条被删除的记录： 【受试体B-7，腺体改造术后第14天出现排异反应...建议终止实验】 附件照片加载到83%时突然蓝屏。最后显示的模糊画面里，一只戴着铜戒的手正按在某个Omega的后颈上——那只手的无名指有颗黑痣，和顾斯年的一模一样。 第7章 暗流 雨夜的"火柴酒吧"比往常安静。洛失鸢推开门的瞬间，挂在门檐的铜铃发出细碎的声响，恰好掩盖了她腕表发出的微弱警报。 秦素背对着门口擦拭酒杯，朗姆味的信息素比平时浓了17%，这个异常数值让洛失鸢的指尖在门把上多停留了0.3秒。 "老位置？"秦素头也不回地问道，手中的雪克杯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 她今天换了新的耳坠，金属链条在灯光下晃动的频率比平时快了0.7赫兹——这是她说谎时的小习惯。 洛失鸢走向角落的座位，手指轻轻抚过吧台边缘。三天前这里被醉汉砸出的裂痕已经修补好，但木质纹理间仍残留着微量的蓝色晶体。 她不动声色地用指腹抹了一点，藏进袖口的采样袋。 "今天还是纯净水？"秦素转过身，嘴角挂着熟悉的弧度。但洛失鸢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铜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新鲜的割伤。 "加柠檬。"洛失鸢说。这个反常的要求让秦素挑了下眉，但她很快掩饰过去，转身时发尾扫过酒架上的龙舌兰。 酒瓶轻微晃动，倒映出她后颈抑制贴边缘渗出的淡蓝色液体。 吧台另一端，常来的客人正抱怨着"北极光"的味道不对。秦素笑着道歉，重新调酒的动作行云流水。但洛失鸢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看见秦素往酒杯里加的不是常规的菠萝糖浆，而是一小瓶贴着"7"标签的蓝色药剂。 冰块在玻璃杯中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洛失鸢低头看着自己杯中的柠檬片，果肉纤维的排列方式让她想起实验室里那些异常生长的雪松细胞。当她再次抬头时，发现秦素正透过酒柜的玻璃注视着她，眼神像是看着一个即将引爆的实验装置。 打烊时分，暴雨终于落下。秦素锁门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钥匙在锁孔里卡了两次。秦素甩了甩卡住的钥匙，突然轻笑："科学家还赖着不走？"她斜倚在门边，菠萝香混着雨水的潮气，"难道我的酒吧比你的培养皿还有趣？" 洛失鸢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你的账本误差率12%。" "哇哦——"秦素夸张地捂住心口，"原来博士每晚来这儿是做审计的？"她突然凑近，发丝扫过洛失鸢的腕表，"那要不要查查...我有没有偷你的心？" "Omega要自重。"洛失鸢突然绷紧下颌，声音比冷冻舱还冷。 秦素的笑僵在嘴角，耳坠却晃得更欢："怎么？怕我的信息素污染您神圣的科研数据？" 她故意又凑近半寸，菠萝味缠上对方的白大褂领口。 医用腕表发出尖锐警报。洛失鸢后退半步，后腰撞上酒架，龙舌兰瓶子叮当作响："根据《Omega公共行为守则》第3条——" "——建议Alpha保持1.2米安全距离？"秦素截过话头，指尖划过吧台上早被磨花的刻度线，"真巧，你坐的位置，刚好离我1.3米。"她突然压低嗓音，"这多出来的0.1米...是博士的心跳距离吗？" 医用腕表"滴"地爆出一串乱码。洛失鸢面无表情转移话题："你偷的是我的钢笔。" "证据呢？"秦素眨眨眼，耳坠晃出狡黠的弧度。 "笔帽内侧的划痕。"洛失鸢直视她，"你用它撬过锁。" 沉默三秒，秦素突然大笑："正确答案是——"她变魔术般从吧台下抽出钢笔，"我用来改你的实验报告了。"笔尖闪着蓝光，"比如把''危险''改成''迷人''。" 洛失鸢站在窗边，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倒映出身后的秦素正悄悄将什么东西塞进吧台下的暗格 "账本第三页的误差率超过12%。"洛失鸢突然再次开口，声音混着雨声显得格外冷清。 秦素的手指僵在半空，随即轻笑出声："所以这才是你连续七天来喝酒的原因？为了查账？" "为了修正变量。"洛失鸢转过身，医用腕表的蓝光在昏暗的室内格外刺眼。 表盘上跳动的数字显示：空气中菠萝蛋白酶浓度已达危险值，而雪松信息素的含量正在急剧上升。 两人之间突然陷入沉默，只剩下制冰机运作的嗡嗡声。秦素的手无意识地抚过后颈，那里的抑制贴已经完全被蓝色浸透。当她再次开口时，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明天...别来了。" 洛失鸢的视线落在秦素颤抖的指尖上。那里沾着一点蓝色的结晶，在灯光下像极了她们初见时那杯"北极光"杯底的碎光。她没有回答，只是将一张折叠的纸条压在酒杯下，转身走进雨里。 纸条上是她今晚刚破译的密码 ——顾斯年实验室的平面图，用红酒渍标出了所有监控盲区。而在图纸边缘，有一行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字迹： 【变量Y已确认：你的安全优先于所有实验数据】 雨夜的街道空无一人，洛失鸢站在酒吧对面的路灯下，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她应该直接离开，但某种陌生的冲动让她停住了脚步。 透过被雨水模糊的玻璃窗，她看见秦素取出那张纸条，在灯光下展开。 有那么一瞬间，秦素的表情似乎松动了，嘴角的笑意淡去，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小字。 然后，她做了一件洛失鸢从未预料到的事——她将纸条折成了一只小小的纸船，放进水槽里，拧开水龙头。水流卷着纸船打着旋儿，最终卡在了排水口的滤网上。 洛失鸢的医用腕表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新记录： 【观测对象B-7】 【行为异常：销毁关键信息】 【新增备注：纸船折痕与童年折纸实验样本相似度92%】 她望着那只湿透的纸船，突然想起十几年前，在那个冰冷的实验室里，她似乎也曾折过同样的纸船，放进培养皿里观察它的沉浮。 而此刻，秦素站在吧台前，看着纸船慢慢被浸透，最终沉没。她抬手关掉水龙头，水珠从她指尖滴落，像是某种无声的回应。 洛失鸢转身走进雨里，雪松信息素在潮湿的空气中无声蔓延。 而在她身后，酒吧的霓虹灯牌闪烁了一下，最终熄灭。水槽里，湿透的纸船终于沉没，露出被泡褪色的字迹："优先于所有实验数据"。 第8章 标本与酒标的隐喻 凌晨两点十七分，洛失鸢的研究室弥漫着焦糊味。 她盯着酒精灯上跳动的蓝色火苗，手里捏着一页刚从标本册上撕下的纸——上面是秦素三个月前随手画的酒标设计，一朵用咖啡渍晕染的玫瑰，边缘被她用铅笔标注了拉丁学名。火舌卷过纸页的瞬间，门铃响了。 秦素站在门外，发梢滴着水，手里拎着一瓶标签模糊的龙舌兰。她的睫毛膏晕开了，在眼下拖出两道细长的黑影，像被雨水冲垮的堤坝。 "酒吧停电了。"她说。 洛失鸢侧身让她进来，看见她赤脚踩在研究室的地板上，足弓处有一道新鲜的划痕。秦素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突然笑了："这次是真的调酒工伤。"她晃了晃酒瓶，"想试试用你上次说的毒芹提取物调酒吗？" 标本架上，干燥的植物标本在空调风中轻微颤动。 洛失鸢看着秦素熟门熟路地从抽屉里找出医药箱，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没有先查阅《实验室安全守则》。 秦素趴在实验台上，看洛失鸢用解剖刀削去龙舌兰瓶口的蜡封。 刀尖划开密封层的瞬间，她突然问："你知道为什么我总在雨天来酒吧？" 解剖刀在洛失鸢指间停顿了0.3秒。她想起气象数据记录本上那些被荧光笔标出的降水概率曲线，想起自己连续七个雨季追踪幽灵兰的野外记录。 "因为雨水会冲淡人造光源的干扰。"她将刀尖转向另一个角度，"有利于观察夜行性昆虫的趋光行为。" 秦素大笑起来，笑声震碎了研究室里凝固的空气。 她伸手拨弄显微镜的目镜，突然压低声音："其实是因为雨天客人的瞳孔会放大。"她的指尖在桌面上敲出摩尔斯电码般的节奏，"更容易看出他们在酒里下了什么药。" 酒精灯的火焰猛地蹿高。 洛失鸢发现秦素右手无名指上的戒痕消失了——那里现在戴着一枚用植物茎秆编织的指环，做工粗糙得不符合她一贯的审美。 "样本A的异常行为。"洛失鸢在实验日志上写道，"开始出现不符合社交习性的装饰偏好。" 凌晨三点二十九分，秦素将混合了毒芹提取物的酒液推向洛失鸢。 "致死剂量是0.5毫克。"洛失鸢没有接酒杯，"你现在拿着的这杯含有0.48毫克。" 秦素的眼睛在暗处亮得惊人。她仰头喝掉半杯，然后将剩下的推到洛失鸢面前："知道为什么植物要进化出毒素吗？"她的舌尖擦过虎牙上沾着的酒液，"不是为了杀死谁，是为了被记住。" 研究室突然陷入黑暗。 停电的瞬间，洛失鸢感到秦素的手指擦过她的腕骨——那里有长期使用显微镜留下的茧。黑暗中传来玻璃碰撞的声响，然后是秦素带着醉意的声音："你的心跳每分钟加快了13次。" "肾上腺素分泌导致的心动过速。"洛失鸢在黑暗里精准地抓住秦素的手腕，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颈动脉上，"现在是多少？" 标本柜的玻璃映出窗外忽明忽暗的闪电。 秦素的手指顺着她的脉搏下滑，在锁骨处那道手术疤痕上停住："这里，缝了七针。"她的呼吸带着龙舌兰的辛辣，"主刀医生用的是可吸收缝合线，但你在第三天就自己拆了线。" 洛失鸢的瞳孔在黑暗中扩大。这个细节连医疗记录都没有记载。 清晨五点零六分，雨停了。 秦素在晨光中整理衬衫领口，手指在第二颗纽扣处犹豫了一下。洛失鸢看着那道从她锁骨延伸到胸口的疤痕——昨晚在黑暗中被反复描摹过的伤痕，现在在日光下呈现出珍珠母的光泽。 "下周的暴雨会持续更久。"洛失鸢将烘干的白大褂递给她，"气象数据显示——" "——降水概率78%，风速每秒5.4米。"秦素打断她，突然凑近闻了闻她的衣领，"你换了洗衣液。" 研究室的门关上后，洛失鸢打开昨晚的监控录像。画面里秦素在停电瞬间的动作被红外摄像头记录得一清二楚——她先是用左手护住了酒精灯旁的标本册，然后才伸手触碰她的手腕。这个先后顺序像一道数学证明题，答案就藏在那些被烧毁的酒标残页里。 标本架上，新制作的"永不凋谢"人工花正在晨光中褪色。洛失鸢从抽屉深处取出那本被烧掉一角的日记本，在最新一页写下： "样本A出现逆向生长特征。原以为会腐烂的根系，开始萌发新的维管束。" 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城市另一端的"火柴"酒吧门口，秦素正将一枚用实验滤纸折成的玫瑰插在门把手上。滤纸上隐约可见洛失鸢上周记录的酸碱度测试数据，现在被雨水晕染成了一幅抽象画。 研究室的白炽灯在电压不稳中闪烁，洛失鸢的指尖悬停在实验日志上方。秦素留下的龙舌兰酒瓶立在桌角，瓶身凝结的水珠滑落，在数据表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圆斑。 她翻开那本被烧掉一角的日记本，指尖触到秦素留下的酒标设计——咖啡渍晕染的玫瑰边缘，铅笔标注的拉丁学名旁，还有一行几乎被忽略的小字： "Rosa gallica ''Officinalis'' —— 中世纪修道院用于止血的古老品种。" 洛失鸢的呼吸微微一滞。 她调出三个月前的监控录像，画面里秦素倚在实验台边，漫不经心地在纸上涂画。当时她以为那只是随手记录，现在才注意到——秦素画的是她手术伤口愈合期间，病床边花瓶里插着的干枯玫瑰。而那株玫瑰，是秦素在暴雨夜带来的，装在沾着泥土的玻璃罐里，说是酒吧后巷野生的。 "样本A的观察力..."洛失鸢在实验日志上写道，"超出预期37.6%。" 窗外传来遥远的雷声，气象站的预警短信亮起：【新一轮强降水即将来临，预计持续时间：48小时】。 下午四点二十三分，洛失鸢站在酒吧门口。 "火柴"尚未开始营业，霓虹灯牌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黯淡。她推开门时，风铃惊醒了趴在吧台上小憩的秦素。 "现在是非营业时间。"秦素的声音带着睡意，抬头看见是她，睫毛轻微颤了颤，"...除非你有新的毒芹提取物。" 洛失鸢将一个密封袋放在吧台上。里面不是植物样本，而是一枚用实验滤纸折成的玫瑰 ——正是秦素今早留在研究室门口的那枚，只是现在被浸泡在某种淡蓝色液体中，纸纤维里凝结着细小的结晶。 "pH试纸。"洛失鸢说，"你用的咖啡酸碱度3.2，会加速纸质纤维降解。"她从包里取出一个玻璃培养皿，"这是中和处理后的状态，预计保存期限延长至..." 秦素突然伸手盖住培养皿。她的指甲边缘有新鲜的裂痕，像是徒手掰过冰桶。 "你知道中世纪医生怎么判断伤口会不会恶化吗？"她转开话题的速度像突然切换焦点的显微镜，"他们把玫瑰花瓣敷在创口上，如果花瓣变色就代表感染。"她的指尖划过培养皿边缘，"你实验室里那株幽灵兰...花瓣背面有针孔大的黑斑。" 空气突然凝固。洛失鸢想起三天前自己确实在记录中标注过【花瓣局部组织坏死】，但那份报告锁在密码柜里。 吧台后的酒柜玻璃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秦素突然笑起来，从柜台下取出一个蒙着水汽的玻璃罐——里面漂浮着一朵盛开的幽灵兰，紫色花瓣在酒精溶液中舒展如生。 "特殊处理的标本，"她晃了晃罐子，"保存期限...大概到下一个冰河世纪？" 暴雨在傍晚六点零九分准时降临。 洛失鸢站在酒吧后巷的雨棚下，看秦素将混合了植物提取物的酒液倒入雨水沟。深紫色的液体在积水表面蔓延，形成奇特的漩涡图案。 "七年前这个街区地下水检测出重金属超标。"秦素的声音混在雨声里，"但没人注意到雨季时的自净速率会提高22%。" 雨水溅湿了洛失鸢的白大褂下摆。 她看着秦素蹲在沟渠边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临时起意的实验——秦素的靴子上沾着不同区域的泥土样本，手腕上系着的防水笔记写满了日期和降雨量数据。 "你跟踪了城市水循环系统。"洛失鸢陈述道，这不是疑问句。 秦素回头时，雨水正从她的下颌滴落："你知道为什么植物能在污水里存活吗？"她指向沟渠边缘一丛不起眼的野草，"它们的根系会分泌特殊物质...就像有些人用笑容过滤毒素。" 一道闪电划过，刹那间照亮秦素锁骨上的疤痕。洛失鸢想起手术台上无影灯的强光，想起自己拆线时用的那把消毒过度的剪刀——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秦素能准确说出缝合针数。 "2019年11月7日。"洛失鸢突然说，"市中心医院急诊科，第三手术室。" 秦素擦汗的动作停在半空。雨声震耳欲聋。 午夜十一点四十四分，研究室的离心机发出规律的嗡鸣。 洛失鸢将两缕头发放入比对仪——一缕来自秦素今早留在酒杯上的发丝，另一缕...来自她手术记录档案袋里沾血的碎发。 显示器上的基因序列开始滚动，两条曲线逐渐重叠。 窗外暴雨如注。标本柜的玻璃映出她苍白的脸，和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影。秦素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那本被雨淋湿的实验日志。 "你漏了一个变量。"她的声音轻得像酒精灯熄灭时的余烟，"当年给你输血的志愿者..." 离心机停止运转。比对结果在屏幕上闪烁： 【基因匹配度：99.8% | 亲缘关系概率：同卵双胞胎】 洛失鸢的指尖触碰着显示器，突然想起孤儿院档案上被墨水遮盖的备注栏，想起每次体检时医生欲言又止的表情。 秦素走近时，她闻到了熟悉的苦橙混合龙舌兰的气息——和手术麻醉清醒时萦绕在病床边的味道一模一样。 "实验结论错了。"秦素将日志翻到最新一页，指着她写下的【逆向生长】四个字，"不是根系在重生..." 她的手覆盖在洛失鸢的手背上，手术疤痕与显微镜茧严丝合缝： "是我们从来就没分开过。" 第9章 消失的第三页 暴雨持续了三天。 洛失鸢站在儿童福利院旧址的档案室里，指尖抚过发黄的档案册边缘。1997年的记录本缺少了关键的三页——正是记载着"双胞胎分离安置"的章节。残存的纸页上，只有半枚沾着咖啡渍的指纹，和一行模糊的钢笔字：【实验组A与对照组B】。 "火灾报告上说是因为电路老化。"秦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蹲在积满灰尘的档案柜前，手里捏着一片焦黑的碎纸，"但你看这个。" 纸片上隐约可见油墨打印的痕迹：【...注射后72小时观察期...】。洛失鸢的呼吸一滞，这分明是药物临床试验的专业术语。 档案室窗外，雨点拍打着锈蚀的铁栅栏。秦素的侧脸在闪电中忽明忽暗，她突然用打火机燎了一下那片碎纸——焦黑的边缘竟浮现出淡蓝色的荧光标记。 "隐显墨水，"她吹灭火苗，"专门用来标记特殊实验对象。" 凌晨两点的酒吧后台，洛失鸢观察着秦素调酒的动作。 龙舌兰、青柠汁、君度橙酒——当秦素的手指触到蜂蜜罐时，她的瞳孔突然扩大，倒蜂蜜的动作精确得像个机器人：先顺时针搅动三圈，再用吧匙背面抹去瓶口残留的液滴。 "1999年到2002年。"洛失鸢突然开口，"你们每周三会收到标着红十字的糖果盒。" 秦素的吧匙掉进雪克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洛失鸢调出手机里的照片——那是她在医疗档案室拍到的糖果盒标签放大图，成分表第二行被人为涂抹，但在紫外线下仍可辨认：【□□0.5mg/粒】。 "镇静剂。"她逼近一步，"蜂蜜是唯一能掩盖苦味的介质。" 秦素的手腕开始颤抖，冰块在摇酒器里发出焦虑的碰撞声。洛失鸢突然抓住她的右手，拇指按在虎口的旧伤疤上——那是个完美的圆形灼痕。 "注射留下的印记。"洛失鸢的声音像在宣读尸检报告，"他们用蜂蜜当奖励，让你们自愿接受药物测试。" 研究室的生物识别锁发出滴答轻响。洛失鸢输入最后一组密码时，听见秦素在身后倒吸冷气。 柜子最下层，婴儿银手环在蓝色丝绒上泛着冷光。内侧刻着的不是名字，而是一串编码：【A-17/B-17】。 "基因编辑项目的编号。"洛失鸢戴上橡胶手套，"我们不是普通双胞胎。" 手环旁边放着泛黄的观察日志，其中一页被血迹浸透：【...A组表现出超常的记忆固化能力，但伴随PTSD症状；B组情绪稳定性优异，但海马体受损...】 秦素突然剧烈干呕起来，她踉跄着扑向洗手台，吐出的竟是带着蜂蜜香的透明液体。洛失鸢从她口袋里摸出那个刻着"夜梦"logo的金属糖盒——里面根本不是薄荷糖，而是包裹着糖衣的白色药片。 "你一直都知道。"洛失鸢攥紧药盒，"所以你调酒时..." "第二杯加蜂蜜。"秦素惨笑着抹去嘴角的唾液，"这样客人就尝不出镇定剂的苦味。" 暴雨中的植物园像个巨大的培养皿。 洛失鸢跪在温室潮湿的泥地上，镊子尖端拨开幽灵兰的根系。那些被认为"自然形成"的黑斑，在电子显微镜下呈现出规则的几何图案——是纳米级注射痕迹。 "不是真菌感染。"她抬头看向站在雨幕中的秦素，"是基因标记液残留。" 秦素手里的应急灯突然熄灭。黑暗中，两人同时摸向自己的后颈——在发际线下方两厘米处，都有一块微微凸起的疤痕。 雨声震耳欲聋。洛失鸢的平板电脑突然亮起，显示出一份刚解密的研究报告：【记忆移植实验对照组最终监测报告：A-17（洛）出现知识反刍现象，B-17（秦）产生情感代偿...】 报告末尾的销毁章鲜红如血，日期正是孤儿院火灾当天。 火焰顺着酒精蔓延时，秦素正在撕碎那本调酒笔记。 "不是电路老化。"她把汽油桶踢向档案柜，"是我们。" 洛失鸢看着火舌吞没了最后一页实验记录。玻璃展柜里，那对银手环开始熔化，编码【A-17/B-17】在高温中扭曲变形。 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秦素突然抓住洛失鸢的手，将一枚烧红的硬币按在她掌心——那是用融化的银手环重新铸造的，正面刻着幽灵兰，背面是行小字： "当标本成为观察者。" 热浪掀翻了屋顶的瞬间，洛失鸢看见秦素在笑。她的泪痣在火光中像颗即将爆发的超新星，嘴唇开合间吐出的不是逃生路线，而是一组精确的经纬度坐标。 烈焰吞没档案室的前一刻，秦素突然将洛失鸢推进通风管道。热浪掀翻天花板的瞬间，洛失鸢从管道栅栏的缝隙里看见 ——秦素没有逃。 她站在火场中央，手里举着那支蓝色药剂对准自己的颈动脉。火焰舔舐着她裸露的芯片接口，烧焦的发丝间，后颈的条形码【B-17】正在高温下泛出荧光。 "记住。"秦素的声音穿透爆裂声，"我们才是原始样本。" 针头刺入皮肤的刹那，所有植入记忆如潮水退去。洛失鸢的视网膜上闪过走马灯般的画面：无菌室里并排的两个培养舱，穿防护服的研究员在记录本上写着【记忆移植终止】，以及... 火灾警报突然被切断。黑暗中有冰冷的机械音响起： 【最终协议激活：销毁对照组】 地下车库的应急灯将两人影子拉长成扭曲的试管形状。秦素瘫在墙角，银灰色的瞳孔不断收缩，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蓝色血管——解毒剂正在与纳米机器人生死搏斗。 洛失鸢用手术刀挑开自己后颈的芯片接口。金属触须断裂时，她突然看清了那些"幽灵兰黑斑"的真正结构：每个针孔里都蜷缩着一段被压缩的记忆DNA。 "不是记忆移植..."她将芯片碎片举到灯光下，"是人格覆盖。" 解剖镜显示，那些蓝色光点正在重组秦素的神经突触。而更可怕的是——洛失鸢自己的海马体里，沉睡着一个完全陌生的意识体。 晨光中的钟楼像支巨大的注射器。洛失鸢握着引爆器，□□上刻着的方程式突然变得清晰——那不是炸弹启动密码，而是神经突触清除公式。 "选吧。"秦素咳出带荧光的血，"让27个实验室陪葬..."她晃了晃那支空药剂管，"...还是用这个格式化我们脑中的寄生体？" 洛失鸢看向她溃散的瞳孔。在所有被植入的记忆里，这一刻都指向同一个结局：双胞胎必须自相残杀以保证实验纯度。 但当她撕开实验服露出□□时，绑在腰间的根本不是炸药——而是一株根系发达的幽灵兰，根须间缠绕着两个婴儿手环。 "第三个选项。"她将兰花根须接入芯片接口，"让实验吞噬实验者。" 第10章 冰封的温度 南极的极夜像一块厚重的黑色天鹅绒，将科考站包裹得密不透风。洛失鸢蜷缩在休息舱的窄床上，听着通风管道里传来的呜咽声。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后颈的疤痕——那里曾经植入过控制她的生物芯片，如今只剩下凹凸不平的伤口。 "体温36.2℃，脉搏92。"秦素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她坐在对面的床铺上，手里拿着从医疗室翻出的老式体温计，"你的基础代谢率比昨天提高了12%。" 洛失鸢没有回答。自从在实验室的档案里发现真相后，她就无法再像从前那样直视秦素的眼睛。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秦素突然笑了，右眼角的泪痣在应急灯下微微发亮，"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个克隆体为什么会有自由意志''？" 她站起身，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一片发黄的实验记录纸。 "因为我不是第七代克隆体。"秦素将纸片按在洛失鸢掌心，"我是初代。" 纸片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但仍能辨认： 【项目Alpha-01日志 第428天：初代克隆体表现出不可控的自主意识。与本体不同，她拒绝接受记忆移植，并试图破坏主控系统。建议终止初代，启用二代克隆体。】 洛失鸢的指尖开始发抖。她想起实验室深处那些液氮舱，里面漂浮着六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躯体——原来秦素不是其中之一。 "当年我逃出实验室时，带走了两份东西。"秦素拉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条形码，"一份是我的原始基因编码，另一份..."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悬浮着深蓝色的纳米机器人。 "是你被删除的记忆。" 暴风雪最猛烈的时候，科考站的电力系统彻底瘫痪。秦素的右手已经冻得发紫——那是三天前为了拉住坠入冰缝的洛失鸢而受的伤。 "听着，"洛失鸢撕开急救包，"我需要抽取你200cc血液制作抗凝剂。" 秦素却按住她的手："你知道为什么我能活到现在吗？"她的呼吸在低温中凝成白雾，"因为每个克隆体在激活时，都会被植入一个无法删除的指令。" "保护洛失鸢，不计代价。" 洛失鸢的针管僵在半空。她突然明白为什么秦素总能在最危险的时刻出现，为什么甘愿替她承受实验的痛苦——这不仅仅是克隆体的使命，更是一个拥有自由意志的灵魂做出的选择。 "这次不一样。"洛失鸢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后颈的疤痕，"我们可以一起活下去。" 她将秦素冻僵的手按在自己的颈动脉上，两个人的脉搏在暴风雪的呼啸中渐渐同步。 当极光终于穿透云层时，她们找到了藏在科考站最深处的初代实验室。液氮舱里漂浮着一个沉睡的少女——那是洛失鸢从未见过的、最原始的克隆样本。 "看来我们搞错了一件事。"秦素擦去舱盖上的冰霜，"我才是本体。" 洛失鸢望向舱体标签：【原始样本01号：记忆纯净版】。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碎片般的记忆突然串联成线——火灾中消失的第三页实验记录、被刻意抹去的童年影像、还有秦素总是下意识保护的右手... "不。"洛失鸢将掌心贴在冰冷的舱盖上，"我们都是实验体。" 她举起激光切割器，液氮舱的警报声顿时响彻整个实验室。 三个月后，在某个南方小城的酒吧里。 "尝尝这个。"秦素推过一杯泛着珍珠光泽的鸡尾酒，"用你最喜欢的醉鱼草调的。" 洛失鸢抿了一口，突然皱眉："太甜了。" "因为加了蜂蜜。"秦素晃了晃自己那杯，"从今天开始，我们只喝真糖调的酒。" 窗外阳光正好，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们的后颈再也没有芯片的疤痕，只有极地风雪留下的冻伤痕迹。 监测仪上的心率曲线早已不再同步，但此刻，两个独立的心脏正以各自的方式跳动着。 秦素的手电筒光束刺破实验室的黑暗，照亮墙上斑驳的标识：【记忆编码部-最终净化室】。洛失鸢的呼吸在面罩内凝结成霜，她盯着地面上那道延伸向黑暗的拖痕——是新鲜的血迹，尚未完全冻结。 "有人比我们早到。"秦素蹲下身，指尖擦过血迹，"不超过两小时。" 血迹尽头是一扇需要虹膜识别的气密门。当洛失鸢凑近扫描仪时，系统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警告：基因污染风险】。 门开的那一刻，寒气裹挟着防腐剂的味道扑面而来。 房间中央的液氮舱里，漂浮着一个与她们容貌相似的少女。舱体标签已经氧化发黑，但仍能辨认：【原始样本00号：记忆载体】。 "不是克隆体..."洛失鸢的防护手套贴上舱盖，"是源文件。" 秦素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纳米机器人组成的血丝从她嘴角溢出。她踉跄着扶住控制台，调出一段被加密的视频日志。画面里，穿防护服的研究员正在记录： "第42次人格覆盖失败。建议启用最终方案：将本体记忆分离植入两个载体，通过竞争机制..." 录像戛然而止。洛失鸢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记忆总是碎片化的—— "我们不是本体和克隆体。"秦素擦掉嘴角的血，"我们是同一个人的两半。" 应急电源的红光里，洛失鸢拆开最后一个医疗包。秦素躺在实验台上，皮肤下的蓝色血管已经蔓延到锁骨——纳米机器人正在吞噬她的神经系统。 "听着，"洛失鸢将镇静剂注入她颈动脉，"我要连接我们的记忆芯片。" "你会被我的记忆覆盖..."秦素挣扎着抓住她的手腕，"就像她们设计的那样。" 洛失鸢的指尖悬停在对接接口上方。极光透过破碎的穹顶洒落，在她们之间投下双螺旋形状的光影。 "不，"她按下连接键，"这次我们自己做选择。" 记忆洪流席卷而来的瞬间，洛失鸢看见了真相： 七岁的秦素蜷缩在实验室角落，往自己的静脉注射蓝色药剂； 十二岁的洛失鸢用解剖刀划开克隆体的喉咙，却发现流出的血和自己一样； 火灾那晚，真正的本体早已死在液氮舱里... "醒醒！"秦素拍打着她的面罩，"系统要启动了！" 控制台屏幕闪烁着红色倒计时：【记忆融合程序：00:59】。天花板开始喷洒消毒气体，而她们的手—— 不知何时已经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