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晚,灵力流转于天地之间,决定了万物运作的秩序。而控灵术士异于常人之处,就在于能够感知和干涉这种自然的流转。”
“……但是这种天赋不是没有代价的。”
女人望着她的眼神很温柔,声音却冷静而克制。
“社会的规则或许未必,自然的规则却永远公平。你想要得到什么,就要在天平的另一端放上等重的砝码。”
晴晚懵懂地看着她,尚不能完全理解这段话的意思。
女人看着她笑了起来。她一笑,原本显得忧悒的面容便如春雪消融,充满绵长的情意。她拿过晴晚手上那束已经蔫巴的野花:“春天了,山里的花倒是都开了。”
这是目前晴晚能够完全理解的内容,她认真地点头补充:“嗯,舒阳又病了,出不了门。我想让她看看外面的花,可是放不了两天花就枯萎了,我每天都背着她换。”
她的语气好像很遗憾的样子,偷偷上瞟的眼神里又带着期待。女人无奈又纵容地叹了口气:“今天教你新的术法。”
……
窗户没关紧,夜晚的寒风吹进屋子,床上的濯清瑟缩一下,睁开了眼睛。他不情不愿地掀被起身,却发现窗户无论如何都合不上。
他无语地撇撇嘴。好吧,这么幼稚的手段,罪魁祸首可真难猜啊。宁愿半夜冒着寒风出门也要偷偷使坏,反正他觉得是他堂哥吃亏了。
是用保暖符咒还是终止符咒?终止符咒比较贵,但窗户要是一晚上都开着他也会有点不爽。他在抽屉里几沓厚厚的符咒里翻找着,心痛地撕开了一张低级终止符咒——就墨旭庭那水平,低级符咒绰绰有余了。符咒化为一阵光点散逸在空气中,濯清感觉不到其中微妙的变化,但窗户旁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摧毁了,具象地表现为现在总算能合上窗了。
濯清打了个哈欠躺回床上,正要入睡,眼神却凝固在了床头的小花上。
这朵放了好几天还新鲜柔嫩的小花,竟然突然枯萎了。
显然,枯萎的原因除了被终止符咒的效果波及,不作他想。
濯清一骨碌坐起身,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端详手里这朵已经枯萎的酢浆草花。在他过去一直以来的认知,同时也是外界普遍的观点里,涉及生命力的控灵术法因为形制复杂,消耗灵力也很多,都起码是中阶以上的术法。这朵花上的控灵术比起他见过的那些,显然更加精巧,毕竟在没有直接供给灵力的情况下,这朵花却仿佛能开得天长地久,大概率是因为它本身就被布置成了一个能够自动流转灵力的阵法。
可是现在却告诉他,这只是一个低阶术法?有没有开玩笑?
如果不是开玩笑,只能说明施术者的造诣已经超乎他的想象了,能够略过繁琐的仪式过程,用最直接的方式完成实质意义上的灵力转换,以至于如此精巧的效果背后,竟然只是再简单不过的普通操作。
他想起以前在家族间的华丽宴会上,自己曾见过那些布置场馆的控灵术士。即使气喘吁吁狼狈不堪,那种高傲的神气也是藏不住的——毕竟对死物施展控灵术和对活物施展控灵术,几乎称得上控灵术士水平的天堑。后者哪怕只是初窥门径,却也已经涉及到灵力最玄奥的本质了。
然而,然而。濯清看着眼前这朵花,难得苦涩地笑了一下:不知道那些趾高气昂的控灵术士倘若见到这朵花,会作何感想?天赋划出的鸿沟此残酷,灵盲与灵盲,灵盲和控灵术士,控灵术士和控灵术士,皆不能免于这种无可改变的差距带来的痛苦。
他握紧这朵已经干枯的小花,很用力,却又小心地避免揉碎,目光久久停留其上,没有言语,甚至没有叹息。
……
“旭庭哥,早啊。”濯清若无其事地落坐在墨旭庭的身侧,他的笑容依然纯良,完全是一副乖巧弟弟的姿态。可惜两人都心知肚明对方的底细,以至于来上早课的墨旭庭看得只想呕吐。
“你到底想干嘛?”墨旭庭皱眉。
“只是见旭庭哥在族学里总是一个人坐,很是冷清,当弟弟的便想来作陪罢了,旭庭哥不欢迎么?反正也没见别人愿意和你坐一起。”濯清脸上虚伪的笑容不变,只是说的话就没那么动听了。
好扎心。墨旭庭嘴角一抽,他知道自己人缘不怎么样,上次要不是为了欺负墨濯清,也不会跟别人混在一起。但知道是一回事,认输又是另一回事:“关你什么事?不欢迎,快滚。”
“不欢迎也没用。”濯清笑眯眯地看着他,“正好,我的人缘也很差,没人愿意和我坐。”
他若无其事地感叹了一句:“看来我和旭庭哥倒是很般配,可不能辜负了这份缘分啊。”
墨旭庭真是被他怄得没话讲——他早就发现这堂弟虽然是个灵瞎子,可挤兑人的水平倒称得上一流。他说不过人家,学堂又不能公然打架,正打算抄起东西走人算了,墨濯清却又不慌不忙地开口了:
“看来旭庭哥是真的怕了我了。唉,确实没办法,毕竟我很晦气嘛。没想到现在身染晦气实在是了不得,就连最爱越俎代庖管教别人弟弟的旭庭哥都吓得不敢碰我了,这日子也真是凄凉得很。”
“只是这晦气这么厉害,也不知道昨晚偷偷想要管教我的那个人,今天会不会倒霉呢?”
“墨濯清,你——”墨旭庭怒指着他,已经把学堂的规矩和隐隐的顾虑置之脑后——说到底,墨濯清不过是个没能耐的灵瞎子,他说不过人家,难道还打不过么?主动撞上来可怪不了他!
“你在干什么,墨旭庭!”脚步匆匆赶来的年长女子面容严肃、语气不善,“对族弟这般咄咄逼人,这就是你作为兄长的礼节吗?”
“老师,我、他——”墨旭庭在心里大呼倒霉,怎么就碰上了学堂老师里最严厉的墨煜明?这个老古板一向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他今天怕是惨了。
“老师,您误会了。其实旭庭哥,旭庭哥他只是在教导我作为弟弟的规矩。”墨濯清怯怯地开口,一副假惺惺的可怜样,气得墨旭庭在心里直骂街。
“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懂规矩了,墨旭庭?”果然,墨煜明的表情更不善了,“我已经听说最近族学里发生的事情。我不在这些天,在我墨氏族学中竟能公然发生欺凌同窗之事,真是令家族蒙羞!
“你先给我抄二十遍族规,好好地学一学规矩。晚上下课,你和其他几个人全都来见我一趟,族学的风气都被你们败坏了!”
她的目光转向墨濯清时温柔了许多:“濯清,你受委屈了。”墨旭庭惊恐地发现这个女魔头的眼神中竟然有一丝能称之为慈爱的东西。
濯清自然是满脸乖巧感激地送走了墨煜明。她走时,墨旭庭的脸都扭曲了。
“都是你算计好的吧?你这个一肚子黑心肠的家伙!”
“看来我的晦气确实还蛮灵哦,旭庭哥。不过,现在哥哥对我说话可要客气点了。说不定,煜明老师会想知道旭庭哥晚上是怎么教我规矩的呢。”濯清摊了摊手,无辜一笑。
——墨煜明那里肯定是墨辰昭去说的。虽然自己推拒了,但以墨辰昭的性格,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肯定无法坐视不理。估计不只是墨煜明,几个为难过他的学生也被劝说了一遍吧。难怪今天墨旭庭客气了点,虽然只是一点。
威胁简单但管用,墨旭庭老老实实地闭了嘴,吭哧吭哧地抄起了墨煜明布置的二十遍族规。他可不想再抄二十遍族规。
他不想再搭理这个晦气的家伙了,可怕得很。墨濯清却仿佛读不懂氛围般喋喋不休:
“旭庭哥,我好好奇哦。上次你们在藏书阁围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好像都变得很害怕我呢。难道那阵风其实是我的护法仙子,一有人欺负我就帮我大打出手吗?”——护法仙子出自最近流行的话本子,一个性格懦弱的控灵术士总是被人欺负,但是每次有人欺负他,都有一貌美仙姝暗中相助,最终这个控灵术士在仙姝的鼓励下找回勇气,努力修炼,成为了第一高手——俗套的爽文,但很受欢迎,最近墨家有很多人在偷偷看。据他所知墨旭庭也是其中之一。
——不行,真受不了这个自我感觉过于良好还没见识的家伙。墨旭庭暴躁地摔笔,但是舍不得摔在抄了族规的纸上,也不敢摔在桌上弄脏课桌,淋漓的墨迹只好窝窝囊囊地划过空白的笺纸。他恼火地打断了墨濯清:
“你这家伙做什么白日梦呢?看话本子看坏脑子了,还护法仙子上了。你是控灵术士吗就想?飞琼仙子看得上你这灵瞎子吗?”
他突然古怪地笑了起来:“也对,烂锅配烂盖,能帮你这个灵瞎子的,当然得是那种怪胎坏种了。你们一个灵瞎子,一个扫把星,倒是相配。”
即使尚且不知那人的身份,话中毫不掩饰的恶意依然令濯清感到不适。他嗤笑道:“真这么瞧不起,怎么又只敢在背后说人?那天被人家掀翻倒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就跑了,旭庭兄真是好生清高。”
“你又知道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帮墨晴晚说话?”墨旭庭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而后露出扭曲的笑容:
“也对,你一个外面回来的私生子,从来没有机会了解墨家以前的事吧?有个人肯帮你这个灵瞎子,不得感激涕零奉若仙子?
“那我就告诉你,七年前,是她的母亲偷偷解除防护阵法,引入外族屠戮墨家,你知道那次死了多少人吗?而她呢?却帮着那个贱人,灵力失控杀了十个去救她的长老!我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他轻蔑一笑:“哦,你可能不在乎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吧。可你知道辰昭哥的亲妹妹也死在那些外族的手里吗?你但凡有点良心,记得辰昭哥和大伯母对你的好,就别再在墨家继续说这种颠倒黑白不知好歹的话!我倒是无所谓,只怕辛苦替你打点的辰昭哥会心寒!”
“那年她才八岁,就下得了这种毒手!我看预言说得没错,他们这些人不是祸害是什么?
“没有哪个人见过那日血流成河的惨状,还能在我面前替那个贱人辩白。你也不配。”
墨旭庭霍然起身,动作大得掀翻了桌上的笔墨,抄了小半的族规被打翻的墨水洇透,再也看不清字迹,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终于写完了第二章,幸好这文没人看,不然会被骂死,在很有灵感的情况下还是写了三天才写完这三千字,因为白天懒得动orz
终于考完期末了,写晴晚和濯清的故事让我心情变得很好!
提前预警一下:旭庭gie gie说的没错,晴晚确实八岁就杀过人,虽然是可以狡辩的(bushi。唉我觉得除了现代背景的小说,其他背景比如古代啦仙侠啦无限流啦,杀人应该也不是大罪吧(望天,但杀人确实不好,希望大家能提前原谅晴晚,虽然也没人看我的小说,但我先替晴晚滑跪道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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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