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朱漆铜钉在光影的交错中微微泛出金光,马车的辘辘声戛然而止,仿佛被这庄严肃穆的皇城气息所震慑。
忠国公府邸离皇宫路程并不远,可马车却走了半刻之久,临近宫门,金吾卫的守卫们列队而立,手持兵刃,一丝不苟地进行着日常的巡察。
陆邈掀起车帘,目光透过缝隙望去,只见许多身着绿青色官服的朝臣正从甬道两侧缓慢而庄重地步行走入承天门。
他的眼神微微凝重,瞬间便明白了临行前忠国公话中的深意。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端坐于马车之中,静静等待着金吾卫的巡察。
两位守卫神色严肃地拦住了马车,其中一人掀开车帘,李崇率先迈步下了马车,陆邈紧随其后。
二人按规矩卸下佩剑,任由守卫搜检。守卫们动作熟练而仔细,一番搜查确认无误后,李崇正欲抬腿上车,却被拦住陆邈的守卫叫住了脚步。
“这位大人还请留步,按礼制您需步行至太极宫。”守卫语气生硬,做了个旁请的手势。
李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正欲发作,却被一位年龄稍长的守卫拦住。那人脚步匆忙,几步跨到年轻的守卫跟前,狠狠一脚将他踹倒在地,连带着尘土飞扬。守卫的身体在地上滚了几下,满脸尘埃与错愕。
年长的守卫立刻谄媚地陪着笑脸,向李崇和陆邈拱了拱手:“二位大人,这小兵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冒犯了二位大人,还请大人恕罪。”他随即狠狠瞪向被踹倒的守卫,语气严厉中带着几分恐吓:“误了大人的时辰,九条脑袋都不够你掉的!”
李崇冷哼一声,重新坐回马车中央,连一眼都未看那个被踹倒的守卫,冷淡下令:“既然规矩没学会,就回军营再锻炼几年吧。”
陆邈在一旁微微一顿,垂眸轻叹。他其实并未觉得那小兵有何冒犯他之处,按礼制步行至太极宫本就理所应当。但他深知如今的权势,这种场合下,权力的压制往往让人无从反驳。
他转身欲步行前往太极宫,却被李崇的声音叫住:“陆大人还不上马车?可真要步行去?”陆邈停下脚步,微微摇头,无奈说道:“多谢兄长,看来这小兵又要多在军中受些苦了。”他话语间带着几分无奈,却又透着对礼制的尊重与对那小兵的几分同情。
“他去锻炼一番,也应有所收获,这罚并非罚。”李崇微微扬起下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眼神里透着几分冷峻,但不难察觉其中的深意。他似乎是在安慰陆邈,又像是在提醒,权力的惩戒与成长的磨砺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兄长,我就知你并非心冷之人。”陆邈微微一笑,眼神中透着几分暖意。
李崇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随即又恢复了冷峻的模样。
马车浩浩荡荡地踏行在甬道之中,车轮滚滚,马蹄声声,仿佛在为这庄严肃穆的皇城增添了一抹威严。
直到尽头的承阳门前,马车才缓缓停住。接下来的路,他们失去了马车的便利,只能下了车,整理衣冠,踏步而行。
陆邈率先跳下马车,动作矫健利落,李崇随后,身姿从容。二人整理了一下衣冠,李崇的目光在陆邈身上扫过,微微点头,似乎在确认他的仪态无误。
陆邈回应一个微笑,随后两人迈步向前,沿着石板路朝承阳门走去。
步入承阳门,两侧的银杏树刚刚冒出嫩绿的青芽,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鲜嫩。石板路中央站满了朝臣,他们按照等级制度依次而站,秩序井然。
陆邈还在疑惑自己该站何处时,忠国公已经大步向他走来。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迈步走到陆邈身边,轻轻扶住他的肩膀,目光中透着几分慈爱。
“你就在此站住,父兄就在前处。”忠国公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带着陆邈走向六品官的首位,原本在那里的尚书都省都御史早已退避三舍,恭敬地让出位置。
陆邈微微一愣,随即躬身拱手:“是。”
朝臣中立刻传来一阵窃窃私语,有人面露惊讶,有人暗自窃笑。陆邈会意,这些敢于当面议论的朝臣,多半是沈相一派的党羽。他们或明或暗地投来审视的目光,似乎在默默观察这位新晋的六品官。
“传旨,众卿入殿!”太监高声喊道,声音尖锐而洪亮,回荡在整个承阳门内外。
朝臣们纷纷恭敬地躬身回应,缓缓步入太极殿。陆邈深吸一口气,他沙场杀敌时也未曾有过这般紧张。他的目光扫过太极殿内的一切,晨光如金箔般洒落,玉阶之上,鎏金龙纹屏风巍然矗立,九层台阶以青金石铺就,每一阶都雕琢着瑞兽祥云。
天子的威仪在光影交错中若隐若现,令人心生敬畏钟磬骤响,天子驾临。百官俯首,山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