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千澈不禁眉头紧皱,陷入沉思,接下来玉宸关和玉峡关势必会同时遭遇敌人的攻击。但听景晏的意思,似乎是要保下玉宸关和玉峡关两处要塞,可是以他们目前的能力保住一个尚且困难,两个要怎么保?
“你且细细道来。”
这一夜的帝京,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与几日前,敌军的铁蹄踏破城池所带来的绝望相比,今夜却透着一种别样的紧张与期待。
玉门关之战,夏州主力部队白羽军全军覆没,宁家作为这支部队的灵魂人物,父子四人战死三人,主帅宁道生战至力竭被敌人生擒。帝京之战,宁道生与长子宁远周相续殉国,至此夏州近一半的疆土受战火波及。
如今三国联军的气势正旺。然而,就在这样的时期,竟还有夏州人敢来挑衅三大战胜国的无上威严。并且那人带着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势,向世人宣告着她的归来,此人便是曾经世人眼中的病秧子,十三年前便香消玉殒的夏州郡主,宁家长房长孙女——宁司鸢。
遭遇雪浪袭击的虎贲军军和玄甲军,此时看上去有些狼狈。虎贲军军的战马被这股气势所震慑,纷纷发出惊恐的嘶鸣,前蹄高高扬起,试图停下脚步,却在那狂暴的真气洪流面前,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无情地掀翻在地。玄甲军的士兵虽然身披重甲,却也难以抵挡这股如山洪暴泻般的攻势,他们手中的长枪、大刀被真气冲得东倒西歪,有的甚至被直接震飞脱手,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翻滚着,重重地摔落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虎贲军军和玄甲军的阵脚被彻底打乱,士兵们惊慌失措,四散奔逃。
而在这期间,宁司鸢颤抖着解开浸透冰碴的绳索,怀中躯体轻得骇人——原来铮铮铁骨在鸩酒与杖刑之后,也不过余下这点分量。她将父亲的遗骸从城楼上面取下,又将其与祖父、姑母的遗骸并排摆放。她将火把扔到遗骸上,火迅速蔓延,将夜色中的城楼照亮。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宁司鸢的脸颊被火光映照得愈发清丽而凄然。
她闭上双眼,心中除了悲痛,还有一股不屈的火焰在肆意燃烧。
火光跳跃,仿佛要将所有的悲伤与过往一同焚尽。宁司鸢在心中默默祈祷,这片战场逝者的灵魂得以安息。
“杀!”
然而,另一边虎贲军军和玄甲军在险些被雪活埋后,倾巢出动,呐喊着冲向宁司鸢。
宁司鸢倏地睁开眼睛,眼中杀意尽显,她从地上卷起一根长矛,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冲入敌群。
比起城门口的剑拔弩张,夏台这边显然要安静得多。
宁元浿如同很多被囚禁于此的夏州人一样扒着牢房的窗户向外看,试图看到些什么?
“如何了?”凤茹此时靠坐在角落里,看似淡定,但比谁都要紧张外面的战况。
“什么也看不到。”宁元浿有些失望地从窗户上下来,时才凤茹和宁司鸢说话,他没插上话,此时早已憋得心里发慌。他几次欲言又止,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凤茹似有所感地看着他,“你有事问我?”
宁元浿略显迟疑地点了点头。
凤茹轻叹一声,“你想问鸢儿的事?”
宁元浿又点了点头,道:“祖母,十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司鸢她没有死?”
再次见到宁司鸢,凤茹也如梦似幻。“其实当年鸢儿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甚了解,确切的说,当年无人知晓,她究竟是生是死,也无从考证。整整找了两年,最后只有长公主和你大伯父,以及千澈坚信她还活着。”
虽然宁元浿听的云里雾里,但得到凤茹的亲口承认,他仍感到一丝不可思议。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宁司鸢当年是失踪,而非死。“可是祖母,我记得司鸢,先天体弱不能习武,为何十几年不见,她竟变得如此厉害?”
凤茹闻言重重一叹,如今国破家亡,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她追忆道:“这一切都要从二十年前,你们偷偷溜进无天阁,观摩无字经说起……”
战圈中央,宁司鸢双手舞动长矛,只见那长矛围腰盘旋,一股浩大而雄厚的枪劲,在其周身形成一个具有杀伤力的屏障,将三丈以内的敌人尽数斩杀。而她身形顿住的同时,手里的长矛猛然朝一侧的敌人拍去,又快又狠,枪风凌厉,击中数人。接着她又一记横扫,将周遭杀上来的敌人掀飞。此时的她,仿佛是从地狱中诞生的死神,收割着一条条生命。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敌军虽然众多,却无一人能够靠近宁司鸢三丈以内。他们形成一个包围圈,以宁司鸢为中心,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
“白羽枪法第九重,白羽归宗!”陆尻瞳孔猛缩,随即与何奎对视,两人皆看出彼此眼中的凝重,白羽枪法乃是宁远周所创,威力无穷,有横扫千军之势,被誉为枪中之尊。白羽军人人习得,但能将此枪法练至第九重者,只有宁远周一人。白羽枪法第九重,也是最深奥的一重。宁远周在这一重中,将真气与枪法完美融合,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每一枪都蕴含着天地之威,令敌人无处可逃。
何奎沉声道:“看来今日不管此女是人是鬼,我们都要将其歼灭,否则将无法交差。”
与此同时,烽字营和守城的将士,从帝京城内涌出。不多时,便将宁司鸢团团包围,目测约有万余人!
阿古达策马从人群中走出,他沉声对陆何二人,道:“二位,看来今夜我们又要联手了。
陆、何二人闻言纷纷点头,他们看向宁司鸢的目光十分凝重。
“三军将士听令,即刻歼灭夏州余孽。违令者,斩!”
“是!”三军将士声音洪亮,气势如虹,纷纷将兵器指向宁司鸢。
宁司鸢冰冷的视线缓缓扫过众人,“这便是胜利带给你们的气势?很好,今夜我便杀一杀你们的气焰。”
闻言,所有人均是一怔,尚未来得及反应,便看到令人胆寒的一幕。只见先前跟着三人下墓侍卫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脚往上开始结冰,而结冰之处仿佛被冰雪侵蚀,动弹不得。就这样,那些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一座座栩栩如生的冰雕。他们的面容被定格在最后一刻的惊恐与无助之中,仿佛时间在他们身上停止了流动。
然而,这恐怖的景象并未就此结束。那些冰雕在下一刻,又以惊人的速度发生了爆炸,碎片四溅,冰屑与血肉横飞,场面惨不忍睹。
砰砰砰砰!
声音此起彼伏,波及周遭,造成恐怖的范围伤害!如此诡异且血腥的场面令人不寒而栗,伴随着士兵们的惊呼与恐慌,士兵们四散奔逃,生怕跑慢了被殃及。
三军陷入一片混乱,兵力也大大缩减,局面也因此变得岌岌可危。阿古达意识到这样下去会消磨大家的气势,于是大喝,“快杀了她!快杀了她!”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头身便分离。
何奎和陆尻见状骇然失色,定睛一看阿古达的脖颈断口处竟缠着根头发丝,两人顿时想起地宫中那惊悚骇人的一幕,不禁脊背发凉。
“你二人若想和他一样,大可一试。”
何陆二人闻言顿感脖子一紧,均不敢轻举妄动。但烽字营的人,见阿古达被杀顿时红了眼,纷纷拿着刀枪朝宁司鸢砍去。
宁司鸢手中长矛一抖,犹如蛟龙出海,横扫千军,掀飞一片。
寂静的牢狱中,凤茹缓缓流下两行泪,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每想起当年那段往事她仍会止不住伤悲。
“这就对了,当时我们四人,只有鸢儿与无字经产生了感应,我说为何从那以后,鸢儿的身体非但没有好,反而越来越差?那时我还嘲笑她是病秧子,她却从不争辩。没想到,竟是因从无字经中获得的两股真气所致。”
小时候,宁元浿总喜欢耍些小聪明以示自己的不凡。但每次都能被宁司鸢看穿,却又不点破,这让他觉得自己不仅不聪明反而很蠢。久而久之,他便起了好胜之心,无论做什么总想压宁司鸢一头。而宁司鸢体弱,便成了他常挂在嘴边的奚落之词。如今想想,一个只有八岁的孩子,哪能承受得住那么庞大的真气?而且还是两道,那得需要多么坚强的毅力和韧性,才能活下来?!
夜色依旧,但此刻,帝京城门再次被血染红。
宁司鸢的攻势仿佛带着刺骨的冰风,令人不寒而栗。她的手段太过骇人听闻,如同鬼神降临,吓得何陆二人不敢轻举妄动。
云荒和北凛的人纷纷后退,将那片战圈让给烽字营的人。然而越是旁观,越是心惊,宁司鸢的速度,让人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伴在面前倒下。人的肉眼只能捕捉到无数个残影,至于哪个在前哪个在后,完全分辨不清。如此恐怖的敌人,在战场上是极其罕见的。然而,就在三日前,夏州的宁远周也是这般,艳惊四座,最后在数名五境高手和千余名将士的围攻下,力竭被擒。也不知,眼前这位女子能坚持到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