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光芒刺得阿阮身形扭曲,她嘶吼着,红嫁衣被怨气化的黑雾撕扯,露出半截青紫色伤痕——那是当年受辱留下的烙印。姚巳妄攥紧怀表,墨蚀残影在旁急喊:“快说‘她是被迫的,你是无辜的’!”
“阿阮,你是被迫落得那般遭遇,那些伤害你的人该下地狱,你本不该承受这些!”姚巳妄几乎是吼出来的。
阿阮僵住了,黑雾里溢出血泪,红盖头彻底滑落,露出满是泪痕的脸:“他们把我拖进柴房…那些畜生…我喊破喉咙,没人来救…”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而冰冷,“直到我遇见文远——那个傻子。”
随着阿阮情绪波动,周围场景如破碎镜面重组,姚巳妄被拽入一段蒙着血色的回忆:
暮色里,阿阮的魂魄飘荡在芦苇荡,看着自己遍体鳞伤的尸体沉入河底。当她准备化作厉鬼复仇时,一袭月白长衫的书生跌跌撞撞闯入视野。文远捧着书本,嘴里念叨着赶考路线,却在瞥见阿阮的瞬间愣住了——她浑身湿透,发丝凌乱,却美得像画里的人。
“姑娘可是迷路了?”文远摘下斗笠递过去,“我可护送你一程。”
阿阮鬼爪微动,却突然顿住。眼前书生眼里的关切太过纯粹,让她想起被撕碎的尊严和无人收殓的绝望。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若能借活人完成阴婚,或许就能摆脱永世不得超生的诅咒。
“我…我被歹人追杀。”阿阮挤出眼泪,“公子救命。”她故意露出颈间青紫伤痕,看着文远瞳孔骤缩。
文远当即脱下外袍裹住她颤抖的身躯,全然不顾衣料被河水浸透。他带着阿阮躲进废弃的山神庙,生起火堆烘干她的鞋袜,自己却在寒风中咳得面色通红。阿阮冷眼旁观,心底却泛起陌生的涟漪——这个书生,竟为陌生女子做到这般地步。
画面转回现实,阿阮发出刺耳的笑声:“他真信了!信我是被玷污的弱女子,信我需要他保护!”她的指甲突然变长,“可笑的是,他竟说要娶我为妻。” 墨蚀残影皱眉:“但文远的死,分明是自愿。”场景再度扭曲,显露出被阿阮刻意掩埋的真相。
三日后的深夜,阿阮在文远枕边放下一杯毒酒。烛光映着她苍白的脸,嘴角却勾起冷笑:“喝了它,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文远盯着杯中的液体,突然握住她冰凉的手。阿阮浑身僵硬——这具尸体早已没了温度,他不可能感觉不到。
“阿阮,你知道我为何不害怕吗?”文远掀开她的衣袖,露出腐烂的皮肤,“第一次见面时,你的脚就没沾过地。”阿阮猛地抽回手,鬼火在指尖跳动,却听见文远轻声说:“但我见过你活着时的样子。”
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半幅画,画面上少女在芦苇荡中回眸,发间还别着朵野雏菊。“那天在河边,我偷偷画下的。”文远咳出血沫,“你明明可以杀了我,却只是转身离开。”
阿阮的虚影剧烈颤抖:“他早就知道我是鬼!他明明知道!”她突然发出悲号,“可他为什么还要喝那碗毒汤?为什么要说‘能成为你的光,是我三生有幸’?”
墨蚀残影指着文远最后的口型:“他说‘对不起’。”场景轰然炸裂,记忆碎片如雪花纷飞。姚巳妄在其中拼凑出更多细节:文远发现阿阮真相后,不仅没逃离,反而四处打听阴婚的禁忌与仪式。他典当祖传玉佩,只为给阿阮置办像样的嫁衣;在土地庙偷偷刻下往生咒,想化解她的怨气。
而阿阮始终蒙在鼓里。她看着文远精心筹备婚礼,只当这是将活人献祭的仪式。直到婚书递到眼前,她才在落款处发现一行小字:“若有来世,愿以清白身娶你。”
“他根本不是想利用我…是我害了他……”阿阮的身形开始透明,“我以为抓住活人就能解脱,却亲手毁了唯一想救我的人……”她的声音被呜咽撕碎,杨柳堤的雾气中浮现出无数幻影——那些都是文远生前的遗憾。
他曾在河边种下桃树,期待来年花开时带阿阮赏春;他在破旧的婚书上写下“执子之手”,笔尖却被泪水晕染;他临终前攥着阿阮掉落的发簪,对着虚空呢喃:“别怕,我这就来陪你。”
怀表突然发烫,姚巳妄看到画舫方向亮起微光。那里的纸人褪去狰狞,露出文远和阿阮生前的面容——原来“笙歌吸命”的诅咒,不过是阿阮执念所化,而那些被囚禁的纸人,正是她无数次重复的悔恨。
“我要怎么帮你?”姚巳妄大喊。阿阮最后一次露出微笑,伸手触碰他怀中的怀表:“带我…去芦苇荡吧。这次,换我送他一程。”随着话音落下,杨柳堤的迷雾开始消散,水面浮现出文远最后的记忆:他躺在阿阮怀中,看着月光穿透她逐渐透明的身体,终于说出藏在心底的话。
“其实…那天在河边,我是故意绕路的。”文远气若游丝,“我远远望见你落水,却没敢立刻施救…等我赶到时,你已经…”他哽咽着握紧阿阮的手,“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阿阮的泪水滴在他脸上,化作点点星光。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这场始于欺骗的相遇,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双向救赎。而在规则怪谈的深渊之外,姚巳妄握紧墨蚀残影残留的温度,意识到每个执念背后,都藏着未说出口的深情。
当阿阮的指尖触碰到怀表的瞬间,杨柳堤的景象开始急速旋转。姚巳妄感觉脚下的青石板变得透明,浑浊的河水在下方翻涌,隐约能看到数不清的惨白手臂在水中抓挠,那是被困在副本中的怨灵,而文远与阿阮的记忆碎片仍在不断闪现。
“抓紧!”墨蚀的残影突然变得凝实,他伸手拉住摇摇欲坠的姚巳妄。此刻,阿阮的身形彻底透明,化作一缕缕飘散的红光,融入怀表表面,怀表的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开始逆向转动。
场景骤然切换,姚巳妄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古旧的城隍庙。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洒落,神像前的供桌上摆着未完成的婚书,墨迹未干。文远正跪在蒲团上,对着斑驳的城隍爷神像虔诚叩拜:“若能让阿阮解脱,文远愿以命相抵。”
姚巳妄想要上前,却发现自己如同透明人,无法触碰任何实物。只见文远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研磨好的朱砂。他拿起毛笔,在婚书背面画下繁复的符咒,每一笔都带着决绝,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滴落在宣纸上,晕染出深浅不一的痕迹。
“这是镇魂咒,也是献祭咒。”墨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文远知道普通的阴婚无法真正化解阿阮的怨气,他要用自己的魂魄作为祭品,为阿阮开辟往生之路。”
画面再次转换,大婚当日。阿阮身着嫁衣,面无表情地坐在喜床上,红盖头下的眼神冰冷而麻木。文远则穿着崭新的新郎服,脸上却不见喜色,反而带着释然的微笑。他缓缓走到阿阮面前,轻声说道:“阿阮,你看,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囍’字。”他抬手,墙上的烛火突然摇曳,光影投射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囍”字,那是他用树枝在墙上反复描摹的成果。
阿阮的身体微微颤抖,这是她设局以来第一次动摇。文远递来一杯酒,清澈的液体在杯中泛起涟漪:“喝了这杯合卺酒,我们就永不分离。”阿阮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而文远也将酒液灌入喉中,毒发的瞬间,他却仍强撑着将阿阮拥入怀中。
“阿阮,别恨自己...是我心甘情愿...”文远的声音越来越弱,他的魂魄从身体中缓缓飘出,化作点点星光,融入阿阮的体内。阿阮终于崩溃,她抱着逐渐冰冷的文远,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那些被压抑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淹没了她。
回到现实场景,杨柳堤的河水已经彻底沸腾,怨灵们的嘶吼声震耳欲聋。怀表中的阿阮红光暴涨,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悔恨与坚定:“我明白了,文远他...一直在等我。”红光化作一道光柱冲天而起,驱散了笼罩在副本上空的黑雾。
姚巳妄看到,在光柱的顶端,文远的魂魄正在那里等待。阿阮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她朝着文远飞奔而去,两人的手终于紧紧相握。“对不起,我来晚了。”阿阮泣不成声。文远温柔地拭去她的泪水:“不晚,我们还有来世。”
此时,整个副本开始崩塌,画舫、纸人、土地庙,所有的一切都在飞速瓦解。姚巳妄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向后拉扯,墨蚀的残影紧紧护在他身旁:“抓紧怀表,这是离开的关键!”
就在姚巳妄即将被传送出副本的瞬间,他看到文远与阿阮的魂魄化作一对蝴蝶,在阳光下翩翩起舞。他们飞过芦苇荡,飞过杨柳堤,飞向那片充满希望的天空。阿阮最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谢谢你,让我看清了真相...”
光芒刺眼,姚巳妄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现实中的出租屋。手中的怀表依旧滴答作响,只是表面浮现出一对缠绕的蝴蝶图案。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新消息弹出:副本【鬼新娘】通关成功,获得一次许愿机会。
姚巳妄看着床头墨蚀的照片,轻声说道:“你看,我好像真的找到了希望。”窗外,一只蝴蝶轻轻停在窗台上,翅膀上的纹路与怀表上的图案如出一辙,片刻后,它振翅飞向远方,带着文远与阿阮的夙愿,也带着姚巳妄继续前行的勇气。而在规则怪谈的世界中,还有无数未知的副本等待着他,为了墨蚀,也为了那些被困在虚妄中的灵魂,他将义无反顾地再次踏入......
[吃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错位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