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巳妄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头的冷汗顺着眉骨滑进眼睛,蛰得生疼。空调外机的嗡鸣混着楼下夜市的喧闹声穿透纱窗,床头柜上未喝完的矿泉水瓶凝着水珠,倒映出他苍白扭曲的脸——这一切都在提醒他,那个满是纸钱与血泪的“鬼新娘”副本已经结束,他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
可左手虎口处的疤痕还在隐隐作痛,那是为了护住墨蚀留下的。颤抖的指尖摸向脖颈,红盖头勒出的淤痕虽已消退,触感却依然清晰。他踉跄着扑到书桌前,从抽屉深处翻出青铜怀表,表盖内侧“重逢有时”的刻字被他摩挲得发亮。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初次遇见墨蚀也是这样闷热的夏夜,在旧书店的角落,对方正专注地翻阅一本泛黄的古籍,暖黄的灯光为他的侧脸镀上温柔的光晕,当那双清澈的眼睛望向自己时,姚巳妄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
“墨蚀……”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锈住的齿轮。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银行账户里可怜的余额刺得他眼眶发酸。这时,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炸响:“检测到宿主完成主线任务,可使用一次许愿机会。”
“我要墨蚀复活!”他几乎是嘶吼着喊出这句话。
“该愿望超出当前权限。”系统的回应不带一丝温度,“需完成五个S级副本解锁「逆命许愿」权限,当前仅可实现不违背自然规律的有限改变。”姚巳妄跌坐在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在副本中,墨蚀总是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用身体为他挡住致命攻击,那些并肩作战的画面,此刻都化作利刃,在他心口反复切割。良久,他沙哑着开口:“我要一百万。”
到账短信响起时,姚巳妄正盯着天花板发呆。三天后,他站在城郊墓园管理处,手中攥着厚厚的设计图。“墓碑要用整块汉白玉,雕刻必须是手工的。”他反复叮嘱工作人员,“还有这个并蒂莲图案,一定要刻得细致,就像……就像他领带上的花纹。”回忆起墨蚀最爱的那条藏青领带,上面细密的并蒂莲暗纹,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自己亲手为他挑选的礼物。
施工的日子里,姚巳妄几乎每天都守在墓园。工匠们用激光测距仪校准墓碑角度时,他蹲在一旁,亲手将墨蚀最爱的蓝雪花种子埋进花坛。泥土沾在指甲缝里,让他想起曾经和墨蚀一起打理阳台盆栽的时光,那时墨蚀总会耐心地教他分辨不同植物的习性,温柔的话语仿佛还萦绕在耳边。当工人不小心碰掉了墓碑边缘的一小块石料,他立刻黑了脸,要求重新打磨,“每一处细节都要完美,就像他本人一样。”
墓园围墙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他未说出口的思念。他亲自挑选了雕花栏杆,每一根立柱上都刻着细小的经文,那是在副本中,墨蚀偶然提起的古老祈福语。角落的石灯也是他跑遍了整个城市的古物市场才寻到的,上面的雕刻图案,是他们在副本里共同解开的谜题元素。当夕阳把“墨蚀之墓”四个鎏金大字染成琥珀色时,整个墓园已经焕然一新:青石小径蜿蜒其间,两侧的蓝雪花苗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墨蚀温柔的注视。
“等我,五个副本而已。”他对着墓碑轻声说,将怀表轻轻放在墓前,“这次换我来跨越所有虚妄。”指尖抚过冰凉的墓碑,仿佛还能触到墨蚀的温度,那些一起经历过的冒险、那些互诉衷肠的夜晚,都成了他此刻坚持的动力。
七天后的深夜,姚巳妄刚熄灭床头灯,天花板突然炸开刺目的蓝光。糖果甜腻的气息瞬间涌入鼻腔,失重感袭来的刹那,他听见了墨蚀若有若无的叹息。再次睁眼时,他跌坐在铺满彩虹糖粒的街道上,新的冒险,又要开始了……
姚巳妄跌坐在彩虹糖粒铺就的街道上,膝盖被硌得生疼。空气里甜腻的糖果味中混杂着一丝腐臭,像变质的糖浆黏在喉咙里。远处旋转木马的彩灯突然全部熄灭,骑在木马上的孩童齐刷刷转头,没有瞳孔的蓝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尖牙。
“外来者!”戴着狐狸面具的商贩不知何时闪到他身后,骨节突出的手死死攥住他手腕,掌心冷得像块冰,“快读!趁镇长还没发现——”泛黄的羊皮纸塞进他手里,边缘还沾着暗红痕迹。姚巳妄展开纸张,正面工整的花体字罗列着规则,而背面用血写着模糊的警告:别相信会笑的帽子。
钟楼突然传来第一声闷响,整个小镇瞬间凝固。卖棉花糖的少女保持着递出糖串的姿势,发间的蝴蝶结正在渗出黑色液体;穿背带裤的木偶歪着头,独轮车车斗里的发光棒棒糖集体熄灭,露出底下蜷缩的苍白手掌。姚巳妄攥紧羊皮纸后退,后背撞上抱着布偶的小女孩。
“哥哥,要和我玩捉迷藏吗?”她空洞的蓝眼睛盯着他,递来半块咬过的苹果,裙角滴落的水渍在地上晕开深色痕迹——那分明是腥臭的河水,和鬼新娘副本里溺亡的怨灵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姚巳妄刚要开口,眼角余光瞥见戴着高礼帽的镇长从街道尽头走来,帽檐上的绒球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嘴角的笑容却像被钉死在脸上的石膏面具,左手还握着一串黑色糖果。
第十一声钟响过后,本该结束的钟声却迟迟未到。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居民们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皮肤下像是有无数虫子在蠕动,五官错位堆叠成骇人的模样。姚巳妄转身就跑,按照规则冲进最近的红色屋顶房屋。腐臭的糖果气息扑面而来,墙角堆着发霉的棒棒糖,天花板垂落粘稠的丝线,上面还挂着几个不知是人还是玩偶的躯体。
他躲进破旧的柜子里,透过缝隙看见一个头戴皇冠的玩偶缓缓走进房间。空洞的眼窝扫过每个角落,它手中握着的权杖尖端,还滴落着黑色的液体。漫长的十分钟过去,屋外终于恢复平静。姚巳妄小心翼翼地走出柜子,发现墙上挂着一本《童话守则》。他翻开第三页,上面写着:“戴着珍珠项链的白兔是善良的引路人,跟随它就能找到出口。”想起羊皮纸背面的警告,姚巳妄冷笑一声,将这页纸撕下。
重新回到街道上,月光不知何时变成了诡异的绿色。路灯一盏接一盏熄灭,整个小镇陷入黑暗。姚巳妄赶紧闭上眼睛,用右手捂住左耳。黑暗中,细碎的脚步声在周围徘徊,还有孩童嬉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咯咯咯,找到你了……”阴冷的气息喷在他后颈,姚巳妄浑身僵硬,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
清脆的铃铛声突然响起,姚巳妄睁眼看到戴着珍珠项链的白兔站在街道尽头。他保持着五步距离跟上,白兔带着他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墙壁上画满扭曲的涂鸦,画中戴着高礼帽的镇长正张开血盆大口吞噬着居民,而所有被吞噬者的面容,都与姚巳妄在副本中见过的其他玩家一模一样。
白兔停在一扇黑色铁门前,门上挂着“镇长办公室”的牌子。它用爪子敲了敲门,然后消失不见。姚巳妄推开门,屋内摆满了精致的玩偶,每个玩偶都穿着与小镇居民相同的服饰,而在房间中央的桌子上,放着一本厚厚的日记。翻开日记,字迹凌乱不堪,日期停留在三年前:“那些闯入者都该死!他们想要破坏我的童话小镇!”“我要制定规则,让他们永远留在这里!”“珍珠项链的白兔?不过是我用来迷惑他们的工具……”
身后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姚巳妄猛地回头,看见戴着高礼帽的镇长倒在门口,帽檐下垂,露出底下腐烂的半张脸。“你以为……破解规则就能离开?”镇长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身体开始膨胀变形,无数黑色触手从地面伸出,缠住姚巳妄的双腿,“这里的每一条规则,都是你们的墓志铭……”
姚巳妄奋力挣扎,怀中的青铜怀表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墨蚀的虚影浮现,手中握着一把发光的匕首,斩断了缠绕在他身上的触手。“记住,规则是可以被打破的!”墨蚀的声音坚定而有力,“看看镇长的礼帽,那才是真正的牢笼!”
在墨蚀的提醒下,姚巳妄注意到镇长礼帽上的绒球正在渗出黑色液体,与地面的触手相连。他抓起桌上的日记砸向镇长,趁对方分神的瞬间,冲向墙壁上一道若隐若现的暗门。触手擦着他的后背划过,在墙上留下深深的抓痕。推开暗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里面竟是一条充满迷雾的走廊,两侧的房间里传来痛苦的呻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