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静室内,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药香,混杂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淡淡的血腥气。沈清弦独自一人盘坐在蒲团上,身前的矮几上,静静放着一面巴掌大小、边缘刻着繁复云纹的青铜水镜。
他摊开手掌。掌心赫然躺着那只谢玉衡昨夜送来的、装着冰肌续骨膏的白玉盒。玉质温润,却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透过掌心,直抵心底。
水镜表面原本模糊的光晕缓缓退去,清晰地映照出不久前的画面:幽谷,腐叶,巨兽的咆哮,白衣染血的扑救,还有……那个在他怀中“昏迷”过去的谢玉衡。
沈清弦的指尖在水镜边缘轻轻一点。
画面流转,精准地定格在最后一帧——他俯身欲揽住谢玉衡,而谢玉衡的脸庞深深埋入他衣襟与地面之间、无人可见的角度。
水镜的灵光流转,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将那个隐秘的角落放大、再放大,剥离掉所有遮挡的假象。
散乱的黑发间,沾着污血的衣领旁……那紧贴着冰冷腐叶地面的唇角。一丝弧度,清晰无比地显现出来。
冰冷。算计。一丝……疯狂得逞的、近乎扭曲的愉悦。
像是一把淬了剧毒的冰刃,精准无比地捅穿了沈清弦的心房。他周身的气息骤然降至冰点,静室内的烛火猛地摇曳了一下,几乎熄灭。
“呵……”
一声极轻、极冷的笑,从沈清弦的喉间逸出,如同寒冰碎裂。
捏着白玉盒的手指,倏然收紧!
“喀嚓!”
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骤然响起,打破了死寂。那只温润的白玉盒在他指间瞬间化作齑粉!细腻的粉末如同白色的尘埃,簌簌落下,沾了他满手。然而,碎裂的绝不仅仅是玉盒。盒内那价值不菲、晶莹剔透的冰肌续骨膏也随之崩裂,粘稠的药膏混合着玉粉,糊满了他的掌心。
药香混合着玉石的微尘气息,还有一丝极其淡薄、却无法忽视的……血腥味——那是谢玉衡的血,沾染在他衣襟上,此刻也被揉碎在掌心。
沈清弦缓缓抬起手,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凝滞的优雅。他凝视着自己沾满玉粉、药膏和淡淡血色的指尖,如同欣赏一件诡异的艺术品。
然后,他低下头。
伸出舌尖。
那殷红柔软的舌尖,轻轻舔过自己沾着药膏与血污的食指指尖。动作缓慢,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
药草的清苦,玉石的微凉,还有那铁锈般的、属于谢玉衡的血腥味……种种滋味在舌尖纠缠、弥漫开来。
沈清弦闭上眼,仿佛在细细品味这复杂的滋味。再睁开时,眼底深处那翻涌的寒潭仿佛被投入了万年玄冰,冻结了一切情绪,只剩下一种纯粹的、近乎非人的幽邃。
他唇角微扬,勾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砸落在玉盘上,在寂静的静室里回荡:
“谢玉衡……”
他顿了顿,舌尖似乎回味般地扫过下唇,将那混合的滋味彻底咽下。
“这次的游戏……”
“似乎……更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