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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那个她

作者:三水木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惜梵,是我在校园里最珍贵的存在。


    刚踏入初中校园时,我像只怯生生的小鹿,在陌生环境里小心翼翼张望。而惜梵,就像一阵带着花香的风,毫无征兆地撞进我的生活。开学第一天,她抱着一摞课本从走廊那头走来,发梢沾着晨露般的朝气,眼睛弯成月牙,主动跟我打招呼:“同学,你也坐第三组呀,以后咱就是同桌啦!” 就这样,我们的故事,在蝉鸣喧闹的九月,悄然开篇。


    那些并肩走过的日子,像被阳光浸泡过的棉花糖,柔软又甜蜜。校园的小径上,我们踩着清晨的朝露,分享着家里带来的小零食;课间操的队伍旁,偷偷交换彼此的小秘密,笑声惊飞了枝头的麻雀;就连放学路上,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都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每一缕洒在肩头的光,都像上天派来的小天使,为我们纯粹的情谊郑重加冕,让这份美好在岁月里闪闪发亮 。


    某个清晨,阳光像被谁精心揉碎的金箔,透过窗外斑驳树影,细细筛过积着薄尘的窗户,洋洋洒洒铺满教室的课桌。教室里,同学们或小声朗读课文,或三两结伴讨论习题,一片鲜活的朝气。可我的课桌上,一张满是红叉的试卷,却像一幅美丽画卷里突兀的墨点,硬生生把这美好搅得七零八落。


    盯着那刺目的五十分,仿佛有一把无形利刃,带着寒意狠狠扎进心口。数学卷上的几何图形,像张牙舞爪的小怪兽,嘲笑着我的笨拙。酸涩与难过瞬间漫上来,堵得胸口发闷,泪水不受控地爬上眼眶,一滴滴重重砸在试卷上,晕开一道道褶皱,像是我被揉皱的满心委屈。


    这份伤心安静得无声无息,同学们或忙着早读、或聊着趣事,没人察觉。我把头埋进臂弯,想把自己藏起来,可肩膀止不住地轻轻颤抖。


    可惜梵却像装了 “心电感应” 般,轻轻从座位起身,走到我身旁。她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抹去我脸上的泪,指尖带着微微的温热,像春日里轻触花瓣的风。不用抬头,单是那萦绕在鼻尖的、属于她的淡淡香皂味,混着若有若无的海棠香——后来我才知道,她总在书包里藏着一小袋海棠干,我便知道,是她来了。


    彼时,教室窗台上的海棠正簌簌飘落,粉白花瓣纷飞又重叠,透过玻璃的阳光,给花瓣镀上一层金边,恰似我此刻破碎的心,裂成一片一片,再难寻往日完整。


    惜梵挨着我坐下,声音轻得像春日的柳絮:“再哭,眼睛该肿成小核桃啦,到时候可就不好看咯,不能哭啦宁宁……” 她伸手把我凌乱的刘海别到耳后,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心疼。


    我带着哭腔,委屈地嘟囔:“我…… 可是考得好差……” 声音闷闷的,透过臂弯传出来,像只受伤的小兽。


    她忽然一把拥住我,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像小太阳般:“一次失败算什么呀!你看这海棠,现在落了,可等到花期,又会开得热热闹闹!这不过是路上小石子,咱把它踢开,继续往前跑!下次考试,咱肯定能行!” 她说话时,胸口微微起伏,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这话像神奇的良药,拔掉了扎在我心里的利刃,轻轻柔柔填满那道被刺伤的缺口。我仰头望着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小声问:“那…… 你能帮我不?” 阳光穿过窗户,在她发梢跳着舞,她没立刻应声,可脸上那抹比阳光还灿烂的笑,眼睛弯成月牙,已经给出了最动人的回答。


    从那以后,每个被难题困住的清晨与黄昏,只要我轻唤 “惜梵”,她总会立刻放下手中书本,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海棠花香的笔记本 “啪” 地推到我面前。


    她的笔记本上,满是细碎工整的解题步骤,旁侧空白处,偶尔会冒出歪歪扭扭的笑脸,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易错点,墨痕里藏着她生怕我气馁的温柔。讲题时,她眼睛里像藏着星星,哪怕一道题重复讲好多遍,声音也依旧轻柔,像缓缓流淌的溪水:“这里呀,要这样想—— 把这个图形看成小房子,屋顶和墙分开分析…… 宁宁,懂了没?” 她会用彩色便签纸,把复杂公式变成有趣的顺口溜,“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就当象限在变魔术呀!” 逗得我破涕为笑。


    我忍不住问:“讲这么多遍,你…… 不烦呀?” 声音越说越小,像蚊子嗡嗡。她却立刻伸手揉揉我脑袋,掌心带着温度,语气笃定得很:“烦啥呀!只要能帮到你,讲一百遍我也乐意!你看,每次给你讲题,我自己也能再复习一遍,咱俩双赢呀!” 说着,还调皮地冲我眨眨眼,睫毛扑簌簌像小扇子。


    日子像温水般流淌,课间我们会去操场边的海棠树旁,捡拾飘落的花瓣,夹在课本里做书签;运动会时,她在看台上举着自制的加油牌,喊到嗓子沙哑;我生病请假,她每天放学后绕远路,把笔记和作业送到我家,书包里的海棠干分给我当 “病号福利” 。那些日子,海棠花绽了又落,我们的笑声,却永远留在校园的角落。


    可一场分别,却毫无征兆地袭来。


    那天晚自习结束,暮色像被打翻的墨汁,缓缓漫上来,静谧的夜还拖着长长的尾巴。教学楼里的灯一盏盏熄灭,我和惜梵像往常一样相伴走下教学楼。晚风裹着海棠香,从操场边的树林里钻出来,调皮地绕着我们打转。


    我正期待着明日与她的见面—— 我们约好要去校外新开的书店,找那本绝版的漫画。手机却突然震动,幽蓝的屏幕光映在脸上,是母亲的消息:“宁宁,爸妈商量好了,为了让你出国能有更好发展,安排你转学去国际学校。惜梵那边…… 你自己说吧。” 后面的字像重锤,一下下砸得我喘不过气,手指捏着手机,骨节都泛白。


    校园的路灯昏黄,把我们的影子扯得变形。我不想转学,可母亲的命令如山,那是为了我 “更好的未来”,我攥着手机,想约惜梵见面说清楚,手指在通讯录里点了又点,手机却在这时 “罢工” 了—— 屏幕骤然黑屏,无论怎么按都没反应,像个无情的旁观者,切断我最后的联结。


    搬运行李的时间太仓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往前赶。本想着修好手机再郑重和她道别,谁知道收拾东西时手忙脚乱,手机还落在之前住的老房子里。新学校远在千里之外,飞机落地时,陌生的方言、林立的高楼,像堵冷冰冰的墙。我站在陌生街头,望着灰蒙蒙的天,满心都是无措。


    而忆宁,还对这一切浑然不知。她会在课间习惯性看向我的座位,发现空着时,心里 “咯噔” 一下;会在放学路上频繁摸书包里的海棠干,想分给我时,才惊觉身边少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给我发消息,红色的感叹号像扎眼的伤疤,刺痛她的眼睛。


    那晚,家乡的晚风吹过她的窗台,带着夏日残余的温热。窗外的海棠花瓣乘着凉风,晃晃悠悠飘进她房间,轻轻落在我们那张充满回忆的合照上。照片里,我俩站在盛开的海棠树下,笑得比花还灿烂,阳光在身后织成金色的网。可如今,却只剩她对着黑屏的手机,反复摩挲那句我临走前发的、没送出去的 “抱歉”,任思念与愧疚,在漫漫长夜疯长……


    我在新学校的课堂上,望着天空,课本里夹着的海棠花瓣早已干透,可香气却固执地留在鼻腔。每当夜深人静,我会对着屏幕,反复看以前的聊天记录,那些 “明天见” 的约定,那些讲题时的 “笨蛋,这样才对”,像旧电影般在眼前放映。最后,目光定格在那句 “千山暮雪海棠依旧不归,写月惊扰平添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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