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他好爱养不熟的小混蛋。
樗萤眼眸弯弯,微抿樱唇,一个键一个键地敲着夏油杰报给她的电话号码。
她今天早上很高兴,能够像个普通学生一样坐在教室里上课令她开心,得到了新手机也令她开心,输着输着号码就歪在硝子身上玩闹,搂住硝子的脖颈亲昵道:“宝贝,call我。”
夏油杰看着樗萤,脸上现出好笑的神色。今早出门的时候他敲了敲樗萤的房门,哪知道她上课这么积极,醒得比谁都早。
“麻雀还好吗?”他问。
“很好的,吃了很多米。”樗萤道,“下了课你去我那看看。”
适逢风起,吹动花枝,细小的花瓣落在她乌油油的发上,夏油杰下意识伸手要替她摘去,却有只修长瘦削的手先他一步拂落花瓣,还顺带轻轻掐了一把樗萤的脸。
水灵灵的,很是软滑,大家都吃一样的饭,偏偏她偷喝神仙水,长得这么好。
“他们的号码都记了,我的呢?”五条悟道。
樗萤促狭地睐他一眼:“不要。”
让他吃瘪她就开心,加起来一个早上得了三个开心,她一扭脸躲开他的手,跟硝子手拉手往教室去。
五条悟抱臂立在夏油杰身侧,叹道:“难搞噢。”
“什么?”夏油杰问。
“樗萤,我未来老婆。”五条悟笑了一下,“就是我前两天要跟你说的那个,我跳进爱河,她没跳。怎么样,可爱吧?”
可爱是真可爱,可恶也是真可恶。
夏油杰眸光微滞,看一眼好友,须臾才道:“可爱。”
樗萤乖乖坐在课堂上。
她还带了笔记本来记笔记,但夜蛾正道讲的内容其实很简短,除开她已经在战斗中了解的,咒术师的等级,咒灵的等级,战斗之前要先放下结界“帐”等等,还讲了一下诅咒师。
“简单来说,诅咒师就是不守规则、胡作非为的术师,他们与咒术师为敌,有些甚至跟咒灵为伍,滥杀无辜,影响很是恶劣。”
夜蛾正道说完就要他们四个去打诅咒师。
最近有个名为Q的诅咒师集团很是活跃,他们的最强战斗力是一个叫“拜尔”的诅咒师,集团的其他人仰赖他,做了不少坏事,接悬赏咒杀他人也是有的。
“去搞掉Q的最强战力,顺便做个团建。”夜蛾正道道,“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团队的重要作用,我知道你们之中的某些人很厉害,但要牢记一点,只有你们四个在一起,才是最强的。”
今天辅助监督的车里格外热闹,一年级学生全载上了,满满当当,叽叽喳喳。
樗萤第一次跟硝子一起出任务,这两个都是辅助,樗萤放盾的,硝子是奶妈,队伍里最强的两个少年没有说话,反倒是她们在研究怎么俘虏拜尔,讨论得热火朝天。
“讲真,用五条悟换吧。”硝子道,“都是祸害,交换一下各除各的,岂不美哉。”
“硝子你这样说我就不乐意了。”五条悟道,“杰就不是祸害吗?把杰一起换走。”
“不约,不要攀扯,谢谢。”夏油杰道。
“别做梦了,你们俩一个臭屁一个装哔,我是Q的老大都不会要。”硝子道。
她用胳膊怼怼樗萤:“对不对?你要不要?”
樗萤笑嘻嘻地:“我也不要。我要你。”
她抱住硝子往她脸上啵了一口,车厢里陡然安静下来。
五条悟看着樗萤嫩嘟嘟的唇,颠了颠手机,少年怀春难免联想,当即将头转过去看窗外。
夏油杰还是坐在副驾驶,他盯着后视镜里的樗萤发呆须臾,在她看过来之前移开视线。
车里随后又热闹起来,因为辅助监督想起他给樗萤买了零食。
虽然不是樗萤上次说的糖饼,但毫无疑问,巧克力棒她也是爱吃的。
樗萤从辅助监督手里接过两根巧克力棒,毫不犹豫地把其中一根给了硝子。
她又把她自己那一根拆开,掰了一半给夏油杰。
五条悟不乐意了。
他摊开手:“我什么都没有。”
“你又不喜欢吃甜的。”樗萤道。
硝子哈哈大笑:“你要搞疯他,他最喜欢吃甜的。”
可樗萤想了一下,他在她面前几乎没有吃过甜的,大泡芙也好,甜甜圈也好,都是她在吃。
五条悟头一歪,靠在樗萤身上摆烂。
他向来气定神闲,只有把别人气死的份,报应不爽,终于也轮到他屡次三番受樗萤的气。
“还不是要先紧着你吃?”他闷闷道。
五条悟毛绒绒的白发蹭着樗萤的脖颈,有点痒,他身上的气息也萦绕在她鼻端,清新好闻,抱抱几次,她竟也习惯了这个味道。
樗萤把五条悟的脑袋推起来,他刚才那句话的语气蛮委屈,她良心发现,将自己那半截子巧克力棒从包装袋里往上推了推,放在他眼前:“那分给你一点,不许多吃。”
五条悟道:“我就吃一口。”
“你吃吧。”樗萤道。
然后五条悟坐起来,捉了她的手,低下头去一口将半截巧克力棒全塞进嘴巴里。
樗萤傻了,而硝子和夏油杰同时笑出声来。
五条悟吃掉了樗萤的巧克力棒,难得看她震惊到傻乎乎的模样,他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也想笑她,但很快就笑不出来,因为樗萤要生气了。
“我再也不要理你了!”樗萤道。
她不理的第一个举措就是划清界限,原本坐在五条悟跟硝子中间,现在努力地往硝子那儿靠。
五条悟伸手一捞将她捞回来,逗老婆好玩,逗跑老婆一点都不好玩,他连声道:“我错了,真的错了,这些赔给你。”
他不知道从哪儿掏出那么多糖来,存货都掏光了,全塞在樗萤手里,樗萤不要,拿糖扔他。
“我就要我的巧克力棒!”她道。
她憋气憋得眼眶粉粉,但没有哭,谴责地瞪着五条悟,薄怒的脸如同三月桃花,还是好看。
“买,我们等一下就买。”五条悟道,“买大份的。”
樗萤道:“我现在就要。”
“走走走,不出任务了,我们私奔去买巧克力棒。”五条悟道。
最终是夏油杰看不过眼,把他那一半给了樗萤。
硝子也愿意给樗萤,但樗萤不要拿好姐妹的巧克力。
她吃到甜甜的巧克力棒,转怒为笑,趴在前座靠背上悠悠道:“杰真好。”
五条悟瞧她那区别对待的样,养不熟的小混蛋,可她转过头来用下巴一指他,得意洋洋的情态他又很爱。
人不能恋爱,一恋爱就贱格,换了任何一个人那样对他试试看,皮不给他扒掉三层。
“糖你不要,我自己吃了。”五条悟道。
樗萤伸手过来,把他的糖都装进自己的包里。
“严肃一点。”辅助监督道,“你们可是要去歼灭诅咒师集团的最强主力!”
话音落了,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在严肃。
夏油杰转过头去与五条悟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不屑。
这两株好苗子正长到意气风发的年纪,难免轻狂,却实实在在地有轻狂的本钱。
今天不是拜尔的幸运日。
作为Q里最强的成员,不接悬赏的时候,拜尔喜欢花天酒地,泡泡女人。
他刚经历一场宿醉,头痛地从旅店走出,想去找点东西垫垫肚子,忽然看见小卖店门口的箱子上坐着个迄今为止见过最美丽的少女。
那少女晃悠着腿,无忧无虑地把糖果倒在裙子上数数量,觉察他的目光便望过来,招招手:“这位哥哥,你来。”
拜尔觉得自己是鬼迷心窍,他真的走了过去。
樗萤收起糖果,仰头看他,轻声道:“你是拜尔吗?”
拜尔顿时警惕,他从不在生活中暴露自己的名字,显然来者不善。
但他又分明没有在樗萤身上感受到咒力,犹豫一下,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没有怎么样。”樗萤笑道,“我们找你有点事。”
“我们?”拜尔喃喃。
他一秒警醒,刚要逃跑,身后却已有咒灵袭来,一把抓住他升空。
这只咒灵长得也很丑,樗萤赶紧捂住眼睛。
拜尔被抓到小巷子里,看见头发一白一黑的两个少年在猜拳。
即便是第一次见面,拜尔依旧飞快辨认出了他们,不仅仅因为他们身上穿着高专的校服,还因为他们算是悬赏令上的常客了,尤其那个白毛。
五条悟在猜拳中胜出,颇不满意。
他松松筋骨,对夏油杰道:“这个太弱了,根本提不起劲来玩,不如让给你。”
夏油杰道:“我也不想要。”
拜尔勃然大怒:“你们以为你们在谁面前说话,去死吧!”
这么容易就动怒,他真不是一个成熟的大人。
不成熟的大人被五条悟打得落花流水。
五条悟揍人的时候,夏油杰走出巷子,去找自告奋勇当诱饵的樗萤。
樗萤借了小卖店的房间把便服换回制服,一边摸头发一边走出来,瞧见夏油杰,连忙问:“看看我头发乱不乱?”
夏油杰定睛看来,突然一凛,道:“不要动。”
“什么?”樗萤道。
她要是在这时转头,借小卖店的玻璃门照一照,说不定会吓一跳。
她身后不知何时跟了个黏糊糊的咒灵。咒灵的眼睛色眯眯盯住她,许多双手在她身侧游离,急欲触碰。
这是一只人们由于不可以涩涩而产生的诅咒,最喜欢漂亮女生,由于刚刚诞生,力量还不强盛,但樗萤看了肯定会怕,任谁看见个心怀不轨的丑东西站在背后都会怕的。
“你头发上有东西。”夏油杰道。
他一面说,一面朝樗萤走来,垂眸望着地板,并未看咒灵,以免被觉察视线。
涩涩咒灵一跃而起要吃樗萤,它离她那么近,一张嘴就能吃到,却就在这时,夏油杰上前一步拉住樗萤的腕,旋身将她护在身后。
他召唤的巨大咒灵无声破土而出,一口吞掉了涩涩的诅咒。
樗萤的手腕真细,肤如凝脂,被夏油杰的大手轻轻松松就扣住了。
他捉得她很紧,直到咒灵都吞完,听到她在底下轻轻地叫“杰”,他才发现他握她太久。
夏油杰松开手,听见樗萤道:“你刚刚祓除了个咒灵噢。”
他道:“我动作足够轻,以为你不会发现。”
“我只是不敢看,不是没知觉。”樗萤笑道,“谢谢你。”
夏油杰跟着笑了一下。
“那我头发上到底有没有东西?”樗萤仰起头。
夏油杰垂眸看着她。
不知怎的,即便她头发干干净净,纤尘不染,他还是抬起手,以指尖掠过她的鬓发。
完成了上午本该由他完成的事。
“只是落花。”他道。
第52章 去哪找像他这样的老公。
为奖励一年级学生打败诅咒师集团主力,夜蛾正道给他们放了一天假。
五条悟打算履约带樗萤到游乐园玩,硝子得知消息后表示她也要去,硝子去了,当然不能让夏油杰落单,于是夏油杰也去。
出发之前,樗萤把另外三个人叫到她房间去看鸟。
五条悟进门的时候,夏油杰和硝子已经在了。硝子拿着丝带在逗麻雀,夏油杰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看。
“樗萤呢?”五条悟问。
夏油杰淡淡道:“换衣服。”
他话音未落,樗萤就从盥洗室冒了出来。
宿舍里所有人无不眼前一亮。
樗萤今天穿了纯白的棉布裙子,搭配软软糯糯的绿色长袖小开衫,一头浓密乌发松松编成大辫子拢在胸前,辫子上缀了零星闪闪亮片。
“这个在太阳底下会反光噢!”樗萤兴奋地展示亮片,“好不好看?”
夏油杰道:“好看。”
他接话速度太快,令五条悟不自觉看过去,但见好友神态自然,与平时又没什么不同。
硝子当即不玩鸟了,跑过来问樗萤这怎么弄的。
两个小姑娘挤在一块儿嘀嘀咕咕,须臾硝子的两条小辫上也有了亮片。
能把自己拾掇得漂漂亮亮,樗萤很自豪,更令她自豪的是,养这么几天还没有把麻雀养死。
她凑到夏油杰面前邀功:“我厉不厉害?”
“是麻雀亲妈看到都会惭愧的程度。”夏油杰道。
五条悟这才想起来,夏油杰是有说过救了一只麻雀来着,没想到他把麻雀给了樗萤。
看樗萤跟夏油杰说话时亲昵的样子,他们倒是在短时间内变得很熟。
五条悟不甘寂寞,过去戳戳樗萤的肩,樗萤立马扭过头来:“干什么?”
“我给你看个好玩的。”五条悟道。
他把麻雀捉在手心,微微凝神,麻雀就在八目睽睽之下腾空,敦实的一团,两只小小的爪子迷茫地拨着空气。
“悬浮麻雀。”他道。
这句话不知哪儿戳了樗萤的笑点,她掌不住地笑出声,把麻雀捧下来,又把麻雀放回去,看麻雀呆呆地漂浮,玩得不亦乐乎。
这下轮到他们两个闹在一起玩,五条悟低眉看看樗萤,樗萤得逞,也会仰头去看五条悟,太阳正好,浮光跃入眼中,看着彼此的时候眼睛都是亮亮的。
夏油杰单手插袋,倚在桌边看他们。
他有些出神,忽而一哂,提醒道:“走吧,再等就晚上了。”
新开的游乐园很大,人头济济,空气里洋溢着欢声笑语。
草地上有许多雪白的鸽子,人跑过去,鸽子就会大片大片起飞,像扑簇簇的白浪,很漂亮,樗萤站在那里欣赏。
她看风景,殊不知自己也成了别人眼里的风景,确切地说,他们这四个结伴而行的高专一年级生整个儿就是道靓丽的风景线。
青春洋溢的高中生谁不喜欢呢?这一班还个个都长得那么好,各有各的特色,游客看花了眼,不知道先望哪个好。
樗萤看完鸽子,拉着硝子在游乐园里转来转去,兴奋不已,一会儿要去坐旋转木马,一会儿要坐碰碰茶杯。
她野心勃勃,可惜心有余力不足,身体条件不允许,玩一会儿就累了,坐在秋千上捧着水瓶喝水。
午后,户外阳光打眼,五条悟摘了墨镜,弯腰给樗萤戴上,旁边响起一片“好帅啊”的惊叹。
樗萤热得小脸通红,鼻尖冒汗,不乐意戴墨镜,把脑袋扭过来扭过去。
“你戴,我给你买冰淇淋。”五条悟道。
樗萤马上道:“要原味的,不要放果酱。”
她有模有样地把鼻梁上架着的墨镜往上推了推。
五条悟买完冰淇淋回来,樗萤早不在原地,只有玩了一圈也觉得累的硝子在那里荡秋千。
“樗萤跟杰抓娃娃去了。”硝子道。
五条悟走过去一看,果然是的。
他本想立即凑到夏油杰跟樗萤跟前,但走了两步,不知瞧见什么,速度渐渐放缓。
五条悟最终站定,沉默地望着不远处玩娃娃机的少年少女。
樗萤看上了娃娃机里的兔子,想要,自己抓不到,求夏油杰给她抓一个。
夏油杰是不会玩娃娃机的,他从前也没有女朋友需要他给抓娃娃,所以第一次抓没有成功。
他没有告诉樗萤他不会,凝神看了一下别人玩,然后开始抓第二次,第三次。
抓到了。
樗萤很激动,一下抓住夏油杰的手:“杰好厉害,谢谢你!”
她还想再要一个给硝子,夏油杰也给她抓了,看她抱着两个兔子无比满意的样儿,禁不住微笑。
五条悟没有见夏油杰对其他女生那样笑过,也没见夏油杰那样专注地凝睇一个人。
他没有瞎,还很聪明,知道好友眼中的温柔是什么意味。
五条悟还知道,夏油杰并没有横刀夺爱的意思。每次樗萤看他,他都会把眼里的认真压下去,表现得跟对其他人一样,虽然还是不一样。
这种难以捉摸难以表明的情愫,夏油杰不主动向五条悟表明,五条悟也不会表明。
五条悟倒没有因为好朋友对樗萤有点意思而极端愤怒,别扭是有的,然而别扭过后,他豁达地想,就算夏油杰追樗萤又怎么样,大不了公平竞争。
樗萤,他是不会让的。
五条悟豁达了一下,磨磨牙,还是觉出一点酸溜溜的意味。
他顶着张帅脸站在那里,旁边有小姐姐暗送秋波,他视而不见,只盯着雀跃的樗萤,突然把买给樗萤的冰淇淋咬了一大口。
小混蛋……跟杰抓娃娃好不快乐,他呢?他连她的手机号码都没有。
等樗萤和夏油杰回来的时候,冰淇淋已经被五条悟吃得精光,连雪糕筒都不剩。
樗萤分了一只兔子给硝子,逮着五条悟看来看去。
“你看什么?”五条悟道。
樗萤问:“我的冰淇淋呢?”
“没有。”五条悟看向别处。
“为什么?”
五条悟指了指樗萤手里的兔子,慢吞吞道:“我没有兔子,你没有冰淇淋,这很公平。”
樗萤大眼圆圆,觉得他出尔反尔真可恶。
四个人休息一下,把兔子放去寄存,继续游玩,行至鬼屋,三个人都想去,只有樗萤不敢。
见多了真鬼,她还是一样会怕假鬼,甚至恰恰因为见多了真鬼而更加怕鬼。
“你们进去玩,我在外面等。”樗萤道。
“那不玩了。”硝子道。
“为什么不玩?”樗萤才不要扫兴,“快进去,待会儿陪我去玩过山车。”
她把他们三个推进鬼屋,自己坐在阴凉的地方玩手机。
下午过半,开始有游客出园,但人还是很多,熙熙攘攘从她身边经过,不时会有人吹口哨叫小美女,樗萤理都不理。
一道又一道影子流过身畔,各自分散。
嘈杂的调笑声里,忽然有道平稳又熟悉的男声穿越人海,递进樗萤耳中。
那人叫道:“萤萤。”
樗萤猛然抬头。
她四处张望,什么都没找到,就在以为自己生出幻听时,看到纵横交错的人流中,站立着一个人。
那是个中年男人,宽和沉稳,长着一张樗萤最最熟悉最最喜欢的脸。
樗萤一下就愣住了,不敢相信,与他对望许久,才惊喜地叫出声来:“爸爸!”
千真万确,那就是她的爸爸,长着爸爸的样子,穿着爸爸的衣服,挂着熟悉的笑容,向她伸出手。
“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爸爸道,“萤萤不怕,我们回家,爸爸会保护你。”
樗萤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爸爸走去,走没两步小跑起来,跑到爸爸跟前,一边喘气一边笑。
她想牵爸爸的手,爸爸却没有牵她,耐心地倒退着,如对待蹒跚学步的孩童一般,引她向游乐园维护区域走。
“爸爸,萤萤好想你。”樗萤激动又怀念,“你在家里有没有好好吃饭?我很好,在读书了,也会自己照顾自己,你不要担心。”
爸爸笑道:“萤萤,来。”
他一旦离她远些,就会向她伸出手,可总不让她碰到,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状态,将她带离人群。
樗萤跟爸爸说许多话,说自己很好,剩下全是问爸爸怎么样,让他发现自己不见不要惊慌,还有不要老是熬夜查给她治病的资料,对眼睛不好。
后来,樗萤说的话少下去,但她还是很开心。
维修区域的警戒线近在咫尺,爸爸轻松越过,示意樗萤:“来。”
樗萤应了一声就要过去,却在这时被人拉住手腕。
“别去。”五条悟道。
他庆幸自己来得及时,紧了紧手心的皓腕,告诉樗萤:“那是假的。”
樗萤脸上快乐的笑容消失了大半。
她看向爸爸,爸爸站在警戒线内对她温柔微笑,隔着一道薄薄的线,却像隔着天堑。
樗萤认真地看着爸爸,须臾,最后一点儿笑容也没了。
她抬起手,点向虚空,沉默片刻之后平静地道:“变回你原来的样子。”
此话一出,爸爸周身便掀起魔力的微波。
他还是笑。身份被揭穿,他面上却很释然,在变回牌之前,轻轻地道:“瞧,这儿离鬼屋够远,萤萤就不会害怕了。”
他旋即安心变回纸牌,飘到樗萤手里。
樗萤垂眸望去,是库洛牌【幻】。
她摸摸牌,突然低下头,呆呆地望着地面。
“樗萤?”五条悟轻声叫她名字。
他进鬼屋之后,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眉心直跳,跟夏油杰硝子匆匆走出鬼屋,果然不见樗萤的身影。
游乐园没有诅咒,就算有,也是小咒灵,不足以伤人。
三个人分头寻找,幸而樗萤没有离开太久,五条悟在空中一眼就看到她。
来得及时,也不及时——库洛牌是收了,可樗萤的情绪也明显不对起来。
“怎么了?”五条悟问。
樗萤没有说话,眼圈儿先浅浅地泛红。
她倔强地把唇抿了又抿,反复做深呼吸,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这么努力,无非是为了不要哭。
但当五条悟在她面前蹲下,皱眉颇担心地看着她时,她对上他的视线,眼泪在眼睛里滴溜溜转了一圈就开始往下掉。
这不是撒娇的样子,也没有在作伪,她是真的伤心,紧紧攥着牌,好像个受伤的小孩。
上次五条悟不让抱把她惹哭,跟这次的哭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这次樗萤哭得摧人心肝,很是凄惨,五条悟的心被无形的手抓了一把,一时茫然,想安慰她不知说什么好,张开嘴,只是像那张牌一样轻声叫她:“萤萤。”
“我知道。”樗萤哽咽着开口。
“我知道他不是真的。但我好想……”她死死咬住颤抖的唇角,低声道,“我好想爸爸……”
她已经努力没心没肺,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想家。
想一觉醒来,爸爸说萤萤今天起得真早,今天医生说可以去外面走走,咱们一起散步去吧。
所以,假的爸爸也好。她想看看爸爸,不要爸爸保护她,只是面对面站着,爸爸对她笑,她也对爸爸笑。
她真的好想念。
樗萤彻底绷不住,呜呜地哭出声,泪如雨落。
五条悟马上道:“你家住哪里?我们不玩了,我带你回家。”
“我没办法。”樗萤更加伤心,哇地一声越发大哭,“我回不了家了,这里没有我的家,也没有我的爸爸!”
这真是离奇的话,据五条悟所知樗萤并不是孤儿,她做入学登记时的确写了有个爸爸,爸爸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如果一直没有家,又是谁把她养得这么大。
小姑娘细皮嫩肉,娇娇弱弱,可不好养,一定是被精心养育起来的。
五条悟没有反驳,也没有质疑,抱起樗萤,任她伏在他肩上哭,拍着她的背道:“好,我知道了,总会找到路回家,我带你回去。”
他抿了抿唇,在嘴里尝到苦涩的滋味。
这倒是种新奇的体验,哭的不是他,伤心的也不是他,但他偏偏如此难受,在她的眼泪里窒息,万劫不复。
喜欢一个人的代价注定是感同身受,心念动了,就不再自由。
五条悟把樗萤抱到椅子上坐,仍旧蹲下,看着她哭。
樗萤说了“这里没有家”那一句之后就不再提到回家,也不再闹说要见爸爸,推着五条悟,让他不要管她。
五条悟怎么可能不管,他在椅子前这块地扎了根,任樗萤怎么推都推不动。
樗萤使了一会儿的劲,放弃,她的力气本来就那么一点,要留来伤心留来哭。
她随后专心致志地哭,哭了很长一段时间。
五条悟守着她,眉头都快拧成螺旋,看着这泪包,想做点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
他站起身:“我去给你买棉花糖,让他们做个可爱的猫头。”
他立马要去买,但只走了一步就走不动——手指受制,被樗萤的手指轻轻勾住。
樗萤刚才让他走,现在又不想让他走了。
樗萤今天也当了一个出尔反尔的人,或许她觉得惭愧,在五条悟探询地望过来时,慢慢将头别到一边,咬着唇垂泪,不肯与他对视。
老天,五条悟在心里喟叹,好乖,简直要命。
“我不走。”他道,“在这里陪你,不要怕。”
然而这之后,他使劲浑身解数,好话说尽,也不能让樗萤止住眼泪。
甚至于,樗萤都不再说话。
“你怎么样才能不哭了?”五条悟轻声问。
他掏出手帕替她擦眼泪,才擦去颤巍巍挂在眼下的泪珠,她看他一眼,新的眼泪又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无穷无尽。
樗萤把脸扭开,避了他的手,眼角潮红,鼻尖也红通通的,可怜得不得了。
五条悟真拿她没办法。他年少登峰,名声远扬,能够不眨眼祓除强大到恐怖的咒灵,却不知道怎样哄好一个伤心的小姑娘。
尤其这小姑娘还是他爱的,他唯恐踩雷,处处掣肘。
头疼。
樗萤掉着掉着眼泪,忽觉手上一暖,是五条悟伏过来,枕住了她的手。
他的头发很软,也很干净,白汪汪缠绕着她的手指。
真的好像小狗毛。
“告诉我吧。”五条悟轻声道,“我什么都会为你做的。”
他从不折腰,以为服软示弱会很耻辱,但对樗萤服软居然比他想象中容易得多,无比心甘。
伏低做小就伏低做小吧,她再这样哭下去,怕是要哭死。
樗萤摸摸五条悟的头发,突然又抽噎起来,抽抽搭搭地,终于开口:“我要、要吃爸爸煮的鸡蛋面……”
五条悟松了口气,抬头看她:“好。”
“面要煮得烂烂的……卧两个鸡蛋,上面一个,碗底一个……”
“好。”
“我还要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樗萤抹了抹眼睛。
“都是你的,都给你买。”五条悟道,“现在要不要先吃个猫头棉花糖?”
樗萤含泪点头:“嗯。”
五条悟站起身,抚抚她的脸,笑道:“那不哭了,等下哭得太丑人家都不愿意卖给你。”
樗萤闻言拧他一把,哭道:“你乱讲,我这么漂亮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显丑的,你才丑!”
“是哦,我天下第一丑。”五条悟道。
夕阳里,卖棉花糖的大叔见一个帅帅的白发少年牵着小姑娘过来了。
他第一眼看五条悟,觉得这男孩子长得真是俊俏。
第二眼看樗萤,又觉得,只有俊俏成这样的男孩子才配得上这么标致的女生。
小姑娘美得天上有地下无,眼睛软绵绵地红着,像刚被惹哭过,越发显得可怜可爱。
大叔看了也爱,只恨自己早生十几二十年,否则也要豁出去追她一把。
于是在五条悟说要个猫头棉花糖时,大叔卯着劲儿做出了有史以来最完美的猫头。
樗萤咬了一口棉花糖,看见一辆卖热狗的车子过去,她想要吃热狗。
“买。”五条悟把钱包给她。
樗萤买了热狗,还要波子汽水。
五条悟不问她吃不吃得下,一边接过她手里的棉花糖和热狗,一边道:“买买买。”
原本是他领着樗萤的,最后倒成了樗萤牵着他到处走,看见个小摊就要买点东西。
她只管买,话却少说,成了个闷葫芦。
五条悟默默看着,直到樗萤又转了个摊要买糖,他才拿过她手里的钱包叹道:“伤脑筋,老公这个月的工资都要被你挥霍光了。”
樗萤一听,把钱包里剩下的零钱全抓出来全买了糖,然后看着他。
五条悟摸摸口袋,摸出来个硬币:“还有一百块。”
樗萤伸手来拿,把一百块也拿走塞给老板。
五条悟佯怒瞪她,然而瞪着瞪着,忍不住弯唇笑起来。
樗萤看了看他,低下头去。
不一会儿,她双肩微微抖动,再抬头也笑出来,还有瓮瓮的哭腔,可现在是真的破涕为笑。
买了那么多东西,她吃不下,全塞给五条悟,逛了这么久腿很累,她要他背着走。
“我告诉你,回去你就写一篇作文。”五条悟道,“标题就叫《我和我的怨种老公》。”
“回去就写。”樗萤环住他的脖子,“现在我想坐过山车……”
五条悟两手拎满东西,背着她调转方向:“坐呗。”
可当他走到过山车那里,樗萤已经睡着了。
“萤萤,老婆?”五条悟道。
樗萤不答,他就知道她睡了,这次没有像上次一样作死弄醒她,为了让她睡得更安稳些,他放慢脚步,走得像蜗牛。
这一幕落在跟了他们许久的夏油杰眼里。
夏油杰几乎与五条悟同一时间找到的樗萤。他看见她,但慢了一步,过去的时候五条悟已经拉住樗萤的手。
他没有打扰,默默跟着,看五条悟把樗萤抱起来,看五条悟哄樗萤,他们逛到哪里,他也跟到哪里。
如今樗萤睡了,夏油杰低声叹了口气,笑笑,只怪自己差了一步。
差一步,也是差。
但樗萤开心,已经挺好。
樗萤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烟火气。四周很暗,天上很亮,轰隆隆的声响,是游乐园的夜间烟火。
不知不觉,已经这么晚。
樗萤在五条悟背上抬起头,睡眼朦胧,看见旁边站着夏油杰和硝子。
夏油杰觉察她醒,立马望过来,对她笑笑。
樗萤也想对他笑一下,但她现在睡意未褪,还有点懵,问五条悟:“过山车呢?”
五条悟同样知道她醒,对她突然开口并不惊奇,回答道:“下次坐,下次我们还来。”
他顿了顿,接上一句,“下次你可要让老公给你抓娃娃。”
天上炸开好大一朵烟花,震耳欲聋。
五条悟的话湮没在欢乐的响声里,樗萤没有听见,她被烟花炸得清醒,抬头去看,被漫天稍纵即逝的壮丽震撼。
等烟花落了,她趴下来道:“好漂亮。”
五条悟侧过脸来看她。
“是啊。”他道,“好漂亮。”
游乐园一行,总结起来还是快乐的。樗萤回去吃饱睡足,振作精神,要继续好好地做她的辅助。
她随后惊觉,辅助什么辅助,明明找牌才是她的主要任务。
樗萤在房间里对着小麻雀忏悔自己的不务正业,没有忏悔多久,被敲门进来的五条悟薅去了他的宿舍。
“干什么?”樗萤道,“我等一下还要去吃午饭,很忙的。”
“在这里吃。”五条悟道,“老公亲自下厨。”
他翻了个小锅出来,樗萤看见他在宿舍里弄了些简易厨具。
“能做出什么山珍海味?我不要。”她道。
但当她看见五条悟熟门熟路地挽袖系围裙,开火煮面,把面条煮得烂烂,还煎了两个嫩嫩的溏心蛋之后,她的“不要”就吞回肚子里。
五条悟煮着东西,觉得很安静,回头一看樗萤已经握着筷子勺子乖乖坐好。
他发笑,等面煮好,规规矩矩地碗底一个蛋,顶上一个蛋,捧到樗萤面前:“吃吧。”
樗萤怕烫,却还是忍不住立马舀了一勺汤面放进嘴巴,果然烫得一哆嗦。
哆嗦之后,她尝到面的滋味,眼睛亮起来。
“像不像你爸爸煮出来的味道?”五条悟抽掉围裙带子,弯腰贴近樗萤,看着她问。
“像了八成了。”樗萤道。
她把面吹吹,一连吃好几口,又抬头看五条悟。
“小的时候,我吃了好几口,我爸爸会说,‘萤萤吃得真好,萤萤是我的骄傲,全世界最好的宝贝’。”樗萤道。
她说完,拿被水浸过一般软乎乎的眸子瞧着他。
五条悟抬手抚了抚她的脸,慢条斯理道:“别想了,面可以煮,话我是不会说的。”
“为什么?”樗萤道。
“我要做你的老公,又不是做你的老爸。”五条悟道。
“你很想做我的老公哦。”樗萤道。
“当然。”五条悟叹了口气,情真意切地道,“如果不做萤萤老公的话,我的相貌我的身材,还有美好的品德和美好的性格,甚至是灵魂都会毁了。”
樗萤扑哧一声笑出来。
“开心了?”五条悟道。
樗萤想了想:“一点点咯。”
“那开心的话,把老公手机号码存一下?”五条悟道。
第53章 终于等来了撞柱的兔子。
这之后几天,樗萤又分别跟五条悟和夏油杰组队出了几次任务。
或许是在游乐园抱过挺长时间的缘故,【替】牌乖得很,好几天没有捣乱。
五条悟老想带樗萤出去玩,樗萤刚开始愿意,后来就不那么愿意了,因为她还要跟硝子和夏油杰玩。
“跟杰有什么好玩?”五条悟恨铁不成钢地捏樗萤的脸。
樗萤打掉他的手,怡然自得地道:“许你跟杰玩,就不许我跟杰玩?杰可好了,又很温柔,又很耐心。”
五条悟眸色渐深,半真半假地醋,摘下墨镜把玩,悠悠道:“那杰温柔又耐心地跟你玩些什么?”
“不告诉你。”樗萤道。
她不告诉又怎么样,五条悟长着眼睛自己会看,一次单独出任务回到学校后,他发现三个好同学背着他聚在一起喝饮料。
他们三个窝在冷饮店的卡座里,硝子盯着邻座抽烟的不良少年看,樗萤和夏油杰坐在一起。
五条悟到来的时候,樗萤正在摆弄夏油杰的头发。
夏油杰留长的头发是她绝佳的玩具,他又果然那么耐心纵容,任由她将他随手扎的发揪解掉,改编脏辫。
樗萤纤细的指在夏油杰黑发间穿行,动作轻轻的。她乐在其中,嘴角噙着笑,偷偷给夏油杰的脏辫里缠一朵小花。
“好美哦。”樗萤道。
夏油杰知道她搞怪,他不在意,一边低头玩手机一边道:“等会儿玩好了别忘记把花摘掉。”
“嗯!”樗萤道。
她还拿了一枝花,想让夏油杰咬在嘴里,好给他拍照。
五条悟看他们玩看得怪躁的,过去把樗萤喝剩的半杯饮料喝了,对夏油杰道:“你这么惯着她,迟早把她惯得无法无天。”
五十步笑百步,夏油杰看好友一眼,从容重复道:“对,老惯着她的话,会把她惯得无法无天。”
五条悟听出他话里的揶揄,舔唇笑了一下,想邀请好兄弟出去干架,但这时候樗萤的注意力已经从夏油杰转移到他身上。
他喝了她的东西,她当然不干,扔了花站起来要他赔。
“我赔。”五条悟道,“请你吃芭菲。”
樗萤欣然同意,高兴地道:“我要吃草莓味的!”
她兴冲冲拉着五条悟去点芭菲,没忘了转过身来解下夏油杰辫子上的小花。
“谢谢你,杰。”她道。
夏油杰听她这声谢,无奈笑道:“不客气,你可以不用总是跟我说谢谢。”
“有吗?”樗萤茫然,很快笑眯眯道,“说明我懂礼貌。”
她把五条悟拽走,狠狠敲了他一顿,点了一个超豪华的草莓芭菲。
但她就没有跟五条悟说谢谢。似乎他对她好和她接受他的好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再自然不过。
夏油杰看在眼里,福至心灵悟了什么,倒也豁达,等店员把芭菲端过来,他大方地对樗萤道:“我也要吃。”
樗萤立马拿着勺子要分他,这时候硝子从不良少年那回过神,她也要吃,五条悟自然更要吃的,最后四个人分一杯芭菲。
“你老看他们干什么,看上哪个了吗?”席间,五条悟问硝子。
“怎么可能。”硝子道,“看他们抽烟而已。”
她也想抽抽看。
硝子很快躺倒下去,枕在樗萤腿上睡觉。
她盯着天花板,突然拍拍樗萤,道:“天花板上有只咒灵看着你噢。”
樗萤一听,立马捂住眼睛:“我们快走吧!”
“哦,爬下来了,在墙边了,沙发上了,就在你旁边……”硝子轻轻拍了下樗萤肩膀,“在这里!”
樗萤顿时不管不顾地惊叫起来,抱紧硝子就想逃跑,等她抬起头,发现他们三个都不知道笑成什么样了。
她抱着硝子愤愤地道:“我再也不要跟你玩。”
硝子有恃无恐,她知道樗萤不是讲真的,果然翌日傍晚,她去樗萤房间一叫,樗萤就跟着她走了出来。
麻雀在樗萤肩头跳来跳去,它早养好了伤,一直不肯飞走,樗萤把它带上,边走边问硝子要去干什么。
她才洗了澡,头发还透着润润的湿气,暑气渐消,晚风一吹,身上温馨的沐浴乳味道就柔柔飘散。
“记不记得你说过帮你治好麻雀,什么都答应我?”硝子问。
“当然。”樗萤道。
“今晚有流星雨,我们到顶楼去看。”硝子道,“我还要做一件好玩的事,你帮我保密。”
樗萤顿时竖起耳朵:“什么什么?”
她们两个爬楼梯上了教学楼的顶楼,硝子早早地在地上铺了一大块干净的布。
她没有马上坐下,去角落的废弃桌椅堆里翻找,居然翻出一瓶酒。
不是啤酒,就是正经的酒,喝了会醉的那种。
樗萤很惊讶:“怎么弄来的?”
她知道在这里,她们这个年纪是不能买酒,更不能喝酒。
“不准做的事情多了,太死板会活得没意思。”硝子用力拧开瓶盖,坐到樗萤身边,“我现在就想尝尝酒是什么味道。”
她坐到樗萤身边,倒了一瓶盖酒出来,低头闻闻,对樗萤道:“楼梯间有被子,如果我醉倒了,你给我把被子盖上再回去睡觉。”
“你怎么不让我把你搬回去?”樗萤问。
硝子斜乜她一眼:“你说呢?”
樗萤很有自知之明地不说话了,缩起双腿抱着膝盖,好奇地看硝子喝了一瓶盖酒下去。
硝子面无表情,“啧”了一下。
“怎么样?”樗萤问。
“不过如此。”硝子道。
她仰头对瓶吹了一口。
樗萤连忙道:“不要喝那么多!”
两口酒喝下去之后,两个人静静地等待硝子的醉意发作,但等了很久,硝子还是没事人一样。
“还敢号称第一次喝酒的人喝两口就会醉。”硝子道,“虚有其名。”
樗萤看硝子喝酒跟喝水一样轻松自如,起了一点求知的心。
她也没有喝过酒。已经活不到所谓的“最佳饮酒年龄”,那就无所谓在什么时间里尝试。
世间新奇玩意儿多的是,未必每个都能试试,但酒就摆在眼前,不尝一口味道,以后想起来也会觉得遗憾。
“我也要喝。”樗萤道。
硝子看着她:“确定哦?”
“确定。”
硝子不说二话,倒了一瓶盖给她。
樗萤接过来,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麻雀也跳过来看,看见她皱起脸,露出一种不喜欢的表情。
“好难闻。”樗萤道。
她闭上眼,把酒喝了进去,随即捂着嘴痛苦地找手帕,不小心咽了一些下去,但大半的酒还是被她吐在手帕上。
“好难喝!”樗萤咳嗽着道。
“是吗?我觉得不错,就是这个酒没什么威力。”硝子道。
旁边突然响起五条悟的声音:“好啊,你们两个偷跑到这里来做坏事。”
硝子抬头,看见不请自来的五条悟和夏油杰。
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这对好基友的眼睛,硝子道:“现在是女生的私话时间,想要加入先去自宫。”
“我自宫了,半个地球的女生都要伤心而死,杰自宫再死一半,全人类可要灭绝。”五条悟道。
“全人类就算死了也是被你烦死的。”硝子道,“快滚快滚。”
她这么说,五条悟和夏油杰反倒坐了下来。
五条悟坐在樗萤身侧,他靠近的时候,樗萤感觉空气里一股魔力的波动,不由得抬手碰了碰他的胳膊。
没事。
五条悟猫下来看她,琉璃般的眼一瞬不瞬:“怎么样,醉了吗?”
“才没有。”樗萤道。
她一说话,五条悟就扇了扇空气:“酒气熏熏,你变大叔了。”
“哪来的酒气!”樗萤气得要去拧他鼻子。
他们两个闹,夏油杰冲硝子伸出手:“给我来一口。”
硝子把酒瓶给了他,他仰脖倒了一口进嘴里,皱着眉咽下去。
眼前冒出两个脑袋来,五条悟和樗萤都跑来观察他。
夏油杰险些呛到,以拳抵唇,低声道:“不好喝。”
但他跟硝子一样,还想再来一口,便又仰脖喝了第二口。
这一口下去,他的眉头皱得更紧,脸上现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这个酒……有点变味。”他道。
樗萤新奇地道:“杰,是不是你开始醉了?”
五条悟马上道:“银行卡密码报一下。”
夏油杰无语道:“就算我醉了,味蕾也不会坏掉,这个酒莫名其妙变得很甜。”
“是吗?”硝子马上拿过来喝一口,惊诧地道,“真的很甜!”
樗萤看看夏油杰,又看看硝子,不是很相信,以为他们在合作骗五条悟喝酒。
五条悟果然伸手拿过酒瓶,他对酒没什么兴趣,对甜的东西有兴趣,结合一下,他觉得甜的酒还值得一喝。
他喝了一口,眉梢微挑:“这是酒?你买错了吧。”
“千真万确,我刚打开时是正常的酒味。”硝子道,“喝了也是酒。”
“那为什么没有一个人醉?”五条悟道。
“鬼知道,还给我。”硝子道。
五条悟不要,因为是甜的,他又喝了一口。夏油杰也喝了一口。硝子抢回来,喝了一大口。
樗萤被他们抢来抢去的行为勾得越来越馋,她的好奇心胜过对酒的讨厌,想看看酒是不是真的变得很甜,于是求着硝子,又得到一瓶盖的酒。
大家都看着她,她低头轻轻抿了一口,惊奇地睁大眼,把剩下的都喝了:“真是甜的!”
甜得很适口,好像喝饮料。
怎会如此?
樗萤身子弱,大家都不肯让她再喝,一瓶酒总共才没多少,剩下的那些,被硝子三人跟昨日分芭菲一样分掉了。
喝完,均神采奕奕,夏油杰说硝子买了假酒,硝子也觉得是,她决定明天就去举报那个卖她酒的无良商家。
说着说着,夏油杰和硝子发现只有他们两个在说话,再一看,樗萤出神地望着空气在发呆,而五条悟背靠防护网,居然睡着了。
夏油杰走到樗萤身边,叫她:“樗萤?”
樗萤没有看他,懵懵地道:“有一点奇怪……”
夏油杰又去看五条悟,推他推不醒,叫来硝子查看,硝子看了一下,震惊地道:“他……”
夏油杰瞳孔地震:“他死了?!”
“他醉了。”硝子道。她拍着大腿哈哈大笑,“五条悟醉了!这什么酒量!机不可失,快点拿水彩笔来给他画胡子!”
硝子找水彩笔的时候,樗萤还在发呆。
她没有醉,出神是因为越看那个被硝子随手一放的空酒瓶越觉得不对劲,总感觉有魔力的波,像涟漪一样一圈一圈荡开。
樗萤不知道自己没有醉,自我解释说是醉了,直到看见瓶口冒出个小小的人儿,才倏然睁大眼睛,瞬间回神。
无人知道的时刻,樗萤爆发了有生之年最快的速度,扑过去一把堵住瓶口。
小人儿掉进酒瓶底,蹦跳着抗议,踏破铁鞋无觅处,樗萤心跳得有点快,须臾,才低声道:“乖乖牌,变回原来的样子。”
酒瓶一阵摇晃,等她松开手的时候,一张纸牌从瓶子弹出,落在她手里。
借着月光,樗萤看清了库洛牌的名字。
是【甜】。
神奇噢,居然还有这种牌,还怪讨人喜欢的。
硝子满世界地寻找水彩笔,不死不休,楼顶没有,她就要到楼下去拿,夏油杰阻止不了,看她兴奋成那个样子担心是醉了,回头看樗萤目光熠熠,倒比硝子清醒。
他对樗萤道:“等我一下。”便起身去追硝子。
樗萤收起牌,这才注意到安安静静的五条悟。
他这么安静真是破天荒第一回,怪不得夏油杰以为他死了。
樗萤过去搡了搡他:“别装睡,硝子要给你画胡子了。”
五条悟还是不动。
樗萤在他跟前坐下,捧起他的脸,又捏捏他的脸,全无反应,这才相信他真的醉倒。
这好玩。
樗萤一下子来了兴趣,挠挠五条悟的下巴给他搔痒,又撩撩他的睫毛。
冰白的睫毛在月光下显得晶莹剔透,格外好看。
樗萤还想看看五条悟的眼睛,他固然有着无可挑剔的皮囊,处处上乘,但她觉得他全身上下最好看的还要数那双眼睛,蓝得纯粹,要是蒙了朦胧的水雾,一定很好看。
她戳戳五条悟的肩膀,叫他:“五条悟,五条悟。”
五条悟当然不会答。
樗萤想了想,又叫:“老公。”
还是不答。
那她就没什么趣儿了,捉起他的手,百无聊赖地玩他手指。
他的手真热,脸也很热,酒在血液里燃烧便发散成灼热的体温,又一阵夜风吹来,吹得樗萤好冷,她往他怀里偎了偎,满意地发现这是个很好的避风港。
樗萤又抬头看看五条悟。
她伸出手指,指尖点在五条悟眉心,慢慢描摹他的五官。
皮肤很软,线条也很流畅,嘴巴明明没有擦唇膏,却润润的,被月光映照出柔软迷人的色泽。
樗萤玩心大起,点点他唇瓣,小声道:“老公啵啵。”
余光里的天空突然闪烁起来,樗萤惊喜望去,发现果然是流星来了。
漫天流星明亮璀璨,安静又盛大地跳跃着,好像下了一场亮晶晶的雨。
樗萤看得高兴,双目放光,突然给一搂,脸颊旋即被柔软滚烫的双唇轻轻贴了下。
五条悟不知何时睁开眼睛,在看她。
他的蓝眼睛果然如她想的那样,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这让他的神情看起来纯真而懵懂。
但他分明又在笑。
好亲的唇弯起来,笑得颇为开怀,久候在木桩边,终于等来了撞头的小兔子。
“趁纯情少男酒醉骗吻,老公都记下了。”五条悟点点太阳穴,对樗萤轻声慢语,“可不许赖账。”
第54章 你可不许对我想入非非。
樗萤摸了摸脸上被五条悟亲过的地方。
按理来说,这时候女孩子要害羞一下的,但她是樗萤,所以她没有害羞,大眼忽闪忽闪地看着五条悟:“可你不是纯情少男啊。”
“我还不够纯情吗?”五条悟道。
“如果纯情的话,你亲完我,现在应该在哭。”
“我哭什么?你又不是仙人掌。”
亲都亲了,樗萤也没有不乐意被五条悟亲,窝在他怀里揉眼睛:“老公,我困。”
五条悟也困。他不会喝酒,的确醉得厉害,要不是本能让他在浓浓醉意中硬打起一分精神,真会错过捡老婆的好机会。
现在被樗萤感染,他的眼皮越来越沉,将她抱好,低声道:“睡吧。”
夏油杰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们两个挤在一起睡得正香的一幕。
流星雨还在落,线线星光,星光底下极配的一对少年少女相互依偎,麻雀缩在樗萤肩头也睡得蛮好,这是在演什么偶像剧。
夏油杰百感交集地站在那里,如果可以,他真想来一支烟。
他看了他们一会儿,少顷,走过去抱起樗萤背起五条悟,召唤了个会飞的咒灵出来,任劳任怨把这两个不省心的送回宿舍。
小麻雀被咒灵惊到,扑棱棱扇动翅膀,竟飞了起来。
它飞离樗萤,看夏油杰一眼,自由地往天际飞去。
夏油杰拖家带口地坐在咒灵背上,低头对怀里的樗萤道:“你养鸟的任务结束了。”
樗萤迷迷糊糊睁眼看看他,揪着他的衣袖:“杰。”
背上的五条悟也动了动,大动作地把他一抱:“杰!”
夏油杰被这两个人前后夹击,好气又好笑:“给我消停一点!”
翌日五条悟宿醉,他平日那么吊儿郎当,难得有臭脸的时候,头顶冰袋瘫在沙发上,像被抽走了骨头。
樗萤跟硝子救人去了,她打绷带打得很好的才能又一次被发掘,硝子表示很需要这么个得力助手,于是樗萤头也不回地跟硝子跑走,压根没有空理她的便宜老公。
空气里兀自飞来一罐冰咖啡,在五条悟跟前停住。
五条悟看也不看,抬手摘下咖啡,懒懒道:“你今天也没任务?”
“都出完任务回来了。”夏油杰在好友对面的沙发坐下,正色道,“我有一件事要跟你坦白。”
他语气这么正经,五条悟不由得拿下冰袋看他,冰袋融化,浸得冰蓝双瞳湿漉漉。
“什么?”五条悟问。
夏油杰道:“我曾经对樗萤有过好感。异性之间那种。”
五条悟露出天崩地陷的震惊之色:“哇靠,你真勇。”
他表现得这么夸张,夏油杰很是无语:“装什么装,你大概也觉察到了吧。”
五条悟讶色顿消,平静地道:“怪我过分聪慧。”
他接着道:“你现在不喜欢了?”
夏油杰坦然:“还喜欢,只不过是朋友层面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打算瞒你这些,所以讲出来。”
五条悟架起胳膊垫在脑后,看着天花板:“其实我不介意你一起追她。”
“她现在可是你老婆了。”
“我说之前啦!”五条悟道。他静默须臾,笑了笑,“谢谢你,杰。”
夏油杰道:“不客气,大恩不言谢。”
领受完夏油杰的大恩,五条悟就被叫去祓除咒灵。
咒术师这种职业高危又辛苦,但五条悟太强,做起来游刃有余,也正因为他太强,树敌颇多,多的是想弄死他的咒灵和诅咒师。
五条悟今天祓除完咒灵就碰到两个诅咒师,对方想偷袭,没成,被五条悟打飞八百米。
白发少年掏掏耳朵,神情散漫:“还爬得起来吗?我准备回去了。”
诅咒师趴在地上吐血,表示弟弟好厉害打得我好服气,等五条悟一走,他立刻面露凶光,恨恨道:“死小鬼……非给你点颜色看不可。”
他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我要花重金请人杀五条悟。请最好的杀手。”
五条悟回到高专的时候已经入夜,樗萤都睡了,他给她买了牛奶布丁,只好自己吃掉去睡。
睡到半夜,他被手机铃声吵醒。
五条悟睁眼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接起,放在耳边:“老婆,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樗萤当然知道现在几点,她半夜惊醒,硬生生撕了梦,现在还有点儿困倦,咬字咬得软绵绵:“你过来。”
“干什么?”五条悟问。
樗萤不答,挂掉电话,下一秒房门就被轻轻敲响。
她溜下床,光脚踩着地毯去开门,瞧见穿着整整齐齐睡衣的五条悟站在门口。
他一头白毛蓬乱,睡得东倒西歪,眼睛倒很亮。
樗萤打量他,他也在打量樗萤。
她的头发全散了下来,很长,浓密乌黑,越发衬得肤白如雪。她刚才势必做了好梦,睡得脸蛋粉粉嫩嫩的,颊边还有浅淡的压痕,可爱。
樗萤懒得跟五条悟废话,她过去抱住他,而他在短暂的一愣之后也明白估计是【替】牌的魔力又增强了,抱起她进房间,随手关上了门。
“我就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人,是不是?”五条悟道。
“你愿意是吗?”樗萤问。
她打了个呵欠,眸子水润润的,把头靠在他颈弯,低声道:“老公,我要睡了,你不许打扰我。”
“那老公怎么办?”五条悟道。
“你抱几个小时就可以回去睡觉了。”樗萤道。
她说完,发现自己浮了起来,有五条悟的臂膀在底下托着,没有掉到地上,却也没办法再碰到他。
樗萤睁开眼,见五条悟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他可真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嘴巴软软,摆出这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总有点儿淡淡的邪气。
现在又是晚上,他真像一个上门迷惑小姑娘的男妖精,还是正值少年最鲜嫩的那种。
樗萤终于想起是自己有求于他,一个翻身轻轻落地,爬到公主床上,拍拍床边的位置:“那床分你一半,你睡这里。”
五条悟立马躺到樗萤旁边。
他动作倒是利索,但实际不算上一次交换身体的时候,这是他第一次睡女生的床,还是樗萤的床,于是他微不可察地赧了一下,随手摸到什么东西扔去“啪”地关掉灯,免得樗萤看见他的表情。
樗萤钻进被窝,抱住五条悟一条胳膊,道:“你不要对我想入非非噢。”
“我说我绝对不会,你信吗?”五条悟道。
“不信。”
“那不就得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五条悟静静呼吸着布满樗萤气息的空气,逐渐凝神静气,正打算入睡,旁边被窝一拱,樗萤探出脑袋道:“你真想了?你都想些什么?”
五条悟闭着眼道:“想我和你一起学习,做数学题。”
“你又骗人。”樗萤道。
她本来很困的,说着说着就不困了,催问他:“到底想了什么?说呀。”
五条悟磨了磨牙,被她这么一问,他也不困了,转头去另一边,望着黑黑的角落道:“想我和你一起看夜光课本,然后你把我这样,我把你那样,满意了?”
樗萤鄙夷地:“你真坏!”
她又闹着让他讲故事,要听着故事睡,五条悟胡乱讲了一个,她还要听。
这么下去还睡不睡了。
五条悟又讲一个故事,讲到一半,突然道:“别动。”
“什么?”樗萤问。
“有咒灵。”五条悟道,“就在你身后。”
樗萤才不信:“学校里面怎么会有咒灵?”
五条悟笑了:“谁告诉你学校里就没咒灵?那你回头看看。”
实际上就是没有咒灵,即便有,五条悟在这里,谁把谁生吞活剥了还说不定,但樗萤被戳中死穴,她不敢往后看,把头蒙进被子里,闷闷地道:“你坏死了,我要睡了!”
她再不肯把头冒出来,自然也不再问东问西,片刻之后果然睡着。
五条悟坐起身,把樗萤从被子里薅了出来,借着月光看她睡脸。
睡着的樗萤越发可人,睫毛软软耷着,樱唇微嘟,由于侧睡,一边脸颊挤得扁扁。
月光如轻纱将她当头笼罩,她便也浑身散发着淡淡光华,愈发像个小仙子。
五条悟挑起樗萤一缕长发,贴在唇边亲了一口,叹道:“真败给你了。”
这之后,樗萤跟五条悟在谈恋爱,逐渐成了高专一年级人尽皆知的事情。
说得夸张,其实一年级根本也没什么人。
班主任夜蛾正道终于也有了当普通老师的机会,听说学生早恋,他把五条悟跟樗萤叫来,看半天,觉得他们两个确实般配,只道:“不要耽误学习和工作。”
“听到没有。”五条悟对樗萤道。
夜蛾正道指着五条悟:“我说的是你!”
硝子在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倒没有太大反应,毕竟樗萤跟五条悟互换身体的时候她就听过伪五条悟的表白,如今她只是淡淡道:“白菜还是被猪拱了。”
樗萤的生活也没太大改变,不过在出任务的时候,她胆子倒是大了许多,被咒灵环绕,她捂着眼睛道:“小心我老公哦。”
咒灵又听不懂她的话,它们仍要吃她,手伸过来,还没碰到她就被五条悟的普攻轰没了。
天气晴好的时候,五条悟会拉樗萤出去约会。
樗萤坐在商业街一角吃冰。
她旁若无人,随性又自然,吃到有草莓酱的一块就会惬意微笑,甜甜的笑容吸引来几个其他学校的高中生。
小帅哥长得挺高,是校篮球队的队长,一见樗萤就走不动道了,在朋友鼓动下,过来想跟樗萤打个招呼。
他笃定樗萤没有男朋友,因为她太美丽,她的男朋友必须是一个令人望而却步的人。
他虽然不至于自负到认为自己完全够格,但相信还是有勉强一试的资格。
所有的信心,都在那个牵着气球的白发少年出现之后瞬间消融瓦解。
小帅哥站住了,呆呆看着五条悟。
高个神颜,过强的实力铺垫出他举手投足间的淡然与傲气。五条悟觉察到什么,抬头轻飘飘往这里看了一眼,小帅哥就知道自己输了。
他还以为,令*人望而却步的人很难找呢。
殊不知只要是相配的人,再如大海捞针,也一定会被彼此吸引相互靠近。
小帅哥怅然若失地走了,樗萤不知道,她从五条悟手里接过气球,高兴地道:“真是我想要的那个!”
“你给我什么奖励?”五条悟问。
樗萤想了想:“我给你买礼物。”
她昨天发工资了。这才合理,祓除咒灵这么辛苦的工作怎么可以没有工资,夜蛾正道把装着钱的信封递到她手上时,她兴奋得脸都红了。
腰包鼓鼓,小富婆的底气就足起来,要去买一点东西。
樗萤逛着饰品店,在琳琅满目的发饰区停下,她想给夏油杰买一条好看的发绳。
五条悟道:“我也要。”
“你又不扎头发。”樗萤奇道。
她挑了一根简简单单的蓝发绳,觉得好看,打算买下,五条悟伸手夺走。
“我的。”他道。
“那是杰的。”樗萤道。
五条悟道:“我偏要,我的头发长了。”
不知怎的,樗萤觉得他这话隐隐有点醋味,她悠悠道:“好呀,送了你你可要用起来。”
“当然。”五条悟道。
樗萤于是买下发绳送给五条悟,当场给他撩起额发,扎了个小揪揪。
事实证明脸长得好看怎样都好看,五条悟撩起额发,脸部轮廓陡然锐利起来,竟添了点儿成年人的帅气。
他要是用发胶梳个背头,换上正装,真就是西装革履的精英模样了。
“老公好帅。”樗萤道。
“当然。”五条悟道。
他也是个旁若无人的好手,一边牵樗萤,一边看手机,硬是顶着头上那个小揪揪跟樗萤逛完了整条商业街。
后来樗萤跟硝子出来玩,说起这一幕她就会笑。
硝子托腮看着她笑,懒懒道:“跟悟恋爱好玩吗?”
“好玩。”樗萤道,“但我还是觉得他喝醉的时候最好玩了。”
五条悟无意发现自己这个弱点之后再没有碰过酒,可惜了,他第一次喝醉时没给他画成胡子。
两个人聊着聊着,硝子起身去上厕所。
樗萤低头看手机短信,几秒钟后发觉对面有人影落座,想说硝子动作那么快,抬起头却看见个黑发青年。
说是青年,他的气质却已经不那么年轻了,浅浅的眼窝令他的面色看起来有些沉郁,唇边一道疤,很有故事感。
樗萤对上他的眼。
甫一对视,她便微微睁大眼睛。
好凌厉嚣张的眼神,目空一切,他整个人就像一把绝顶上乘的武器,吹毛断发,见血封喉。
“这位哥哥,你坐错位子了。”樗萤道。
“没坐错,我找的就是你。”那青年勾唇笑了笑,“你想乖乖跟着我走,还是被我打晕带走?我心狠得很,对小姑娘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樗萤想了想:“这是绑架吗?”
“这是绑架。”
“那我跟你走好了。”樗萤道。
她从桌子抽屉里拿出点菜用的纸和笔,给硝子留了句话,又抬头看他:“你叫什么名字?我要记下来。”
她这么淡定,倒令对方唇边的笑容越发放大。
那青年往后一仰,摊开臂膀靠在沙发靠背上,用下巴一点她,悠悠道:“伏黑。”
“伏黑甚尔。”
第55章 帅气哥哥是我的保护神。
他告诉了也没有用,根本没给樗萤记下来的时间,说完就要她跟他走,还没收了她的手机。
“我的手机是新的,你小心不要弄坏哦。”樗萤道。
伏黑甚尔居高临下望着她。
他真高真壮,站起来像一座巍峨的山,精炼到登峰造极的肌肉更是如山石一般遒劲,身材比例好得惊人,是值得拿放大镜好好欣赏还要啧啧称赞的程度。
这样好的身材,当个男模多好。
但男模恐怕又埋没了他。连樗萤这样战斗下水道水平的,都能感知到他的强大。
他不必亲自动手证明,甚至不必说,樗萤已经毫不怀疑他屈起两指就能把桌子来个对穿。
气场这个东西是很难讲的,它就是存在在那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如伏黑甚尔的强劲,又如樗萤的淡定。
“你担心手机,却不担心我杀了你。”甚尔道。
樗萤道:“你会杀我吗?”
“现在不会。”甚尔笑了一下,“但你要是再拿口红在桌底下写字,我会拧断你的脖子。反正不管你是死是活,对我都一样有用。”
樗萤眨眨眼,连忙把口红收起,狗腿地在甚尔眼皮底下把桌子底下的信息用纸巾擦了,乖乖道:“哥哥对不起,我错了。”
她跟着甚尔出了店子,看见一辆拉风的机车,不由惊奇地“哇”出声。
她以为按照电视剧里的流程,现在应该被塞进面包车里,居然还可以坐机车。
帅哥绑匪就是不一样,特立独行的。
甚尔扔给她一个头盔:“上车。”
樗萤戴好头盔,爬上后座坐好:“我们去哪儿?”
“谁在乎。”甚尔道。
他一拧把手,机车便像风一般疾驰,闪电似的穿行在街道上。
他开得很快,交警在后面追都没能追上,这个速度太刺激,樗萤怕被甩出去,下意识拉住了他的衣角。
甚尔望着前路的眼睛往后斜了一眼。
樗萤一开始有点怕,但坐着坐着,她就习惯起来,眯眼享受疯狂流动的风,感觉每个细胞都要随风飞起,直至躯体流散在无边无际的空气里,化为万物。
机车飒飒飒地开了很久,景色辗转,从闹市来到山区,又从山区开到闹市,最后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樗萤都感觉出东京了。
甚尔终于停车,摘下头盔往机车上一甩。
这头盔不好摘,樗萤摘得很慢,一边摘一边道:“我们到了吗?要打电话给我家里人要赎金了吗?可是我爸爸不在这里。”
她果然见甚尔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却不是索要赎金的,不知道对面是谁,只听甚尔轻描淡写道:“马上过来接我,地址发你了。”
过了一会儿,一辆轿车驶来,驾驶座上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见甚尔身边跟着个小姑娘,不由探头出来看。
“什么情况?”那男人问,“我以为你已经搞定五条悟了,怎么不务正业去把了个小姑娘?”
小姑娘倒真美,他情不自禁看了又看。
“上车。”甚尔对樗萤道。
樗萤才下车又搭车,好在她不晕车,顺从地跑到后座坐。
甚尔坐进副驾驶,对那男人道:“急什么?要钓鱼,先用饵。”
他们对话简单,却至关重要,樗萤听出这回绑架不是冲她来的,甚尔要的人是五条悟。
“我们只是同学,你抓我也没用。”樗萤道,“把我随便放在路边什么地方好啦,我自己回去,不会报警的。”
司机嗤嗤地笑起来,甚尔则道:“你这么说,你那个小老公不会伤心吗?”
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调查得清清楚楚。
樗萤见瞒不过去,只好趴窗户看风景,见那辆机车被孤零零抛在路边,道:“车不要啦?”
“反正又不是我的。”甚尔道。
“你们想勒索我老公多少钱?”樗萤问。
五条悟是很有钱没错,作为咒术界御三家之一五条家的少爷,他富得流油,穿衣用度是最好的,每个月高专给他发的那点工资充其量算作零花钱。
五条悟每次领樗萤出门,都极尽钱包带她吃好吃的,看来财不外露还是有道理,早知道就该不吃了又吃,樗萤想。
“不要他的钱。”甚尔道,“我要找他玩玩。”
“玩什么?”樗萤道,“我老公很厉害,你小心被打得很惨。”
甚尔目空一切,不屑地笑了一下。
他这个笑容樗萤很熟悉,五条悟面对挑衅的咒灵和诅咒师时也会这么笑。
樗萤不知道,甚尔将不同于五条悟曾经的所有对手。
他不是专业绑匪,真实身份是杀手,有人在网上下单买五条悟的命,他接的单。
而在这之前,凡是他接下来的单子,完成率百分之百。
那个司机似乎并不想参与甚尔的犯罪过程,尽管他本身就是甚尔这一单的中介人,开车又开了几个小时,天快黑的时候,他把甚尔和樗萤扔下车。
甚尔开始带着樗萤徒步。
樗萤坐车坐累了,居然还要走路,她走出一段,头晕眼花,巴不得甚尔赶快联系五条悟:“你是不是第一次当绑匪没有经验,害羞不敢打电话,不如让我来打。”
甚尔没理她,他看了一下天色,悠悠道:“你再不快点走,我就掰断你一根手指。”
“我真的走不了了。”樗萤可怜巴巴地。
然后她见甚尔弯腰捡了个石头。那么大的石头块,他一捏就捏得粉碎。
樗萤立马提起一口气,站起身努力地又走了一段路。
他们走到一个小旅馆,甚尔去前台开I房间,樗萤注意到,他只开了一间房。
领着樗萤去房间的时候甚尔注意到,樗萤神情警惕,努力跟他拉开老远的距离。
甚尔开门道:“进去。”
“你只想见五条悟,对吗?”樗萤道。
甚尔知道她什么意思,他单手插袋,痞痞地将樗萤打量一遍,道:“我喜欢有身材的熟女,对小毛孩没兴趣,马上进去,别逼我揍你。”
樗萤进了房间,坐在角落里。这天晚上,她的晚餐是一杯泡面。
这生活档次,一下子降到地心。
她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里简单洗漱,出来见甚尔大马金刀坐在那里看电视。
她坐下来,也看电视,不时偷看一眼甚尔,他却始终目不斜视,当她不存在,也没有要联系五条悟的意思。
这一天晚上,樗萤不敢轻易入睡,后来撑不住终于睡去,没有睡好。
翌日,甚尔继续带她辗转。今天没有在路上耗费太久时间,他下了车,带着樗萤来到一家赌场。
按理来说樗萤是不能进去的,但他好本事,居然把樗萤带了进去,开始下注。
“你这是干什么?”樗萤道。
甚尔道:“赚钱。”
然后他输了好多好多钱。
甚尔睥睨天下的气场终于暂时收敛起来,他本来就不友善的死鱼眼瞪了瞪,终于像个无能为力的凡人,一推筹码,恼怒地“切”一声。
他还剩一个筹码,无力回天不打算再下注,又一次买定离手的时候,旁边伸来一只手,将他仅剩的一枚筹码放到数字6那里。
樗萤放完,发现甚尔表情不善地看她,心虚道:“我看你没打算玩了,反正只剩一个。”
他不想玩,她想玩。恐怕她这辈子除了这一次,也不会有机会进入这种场合,玩所谓大人的危险游戏。
光把筹码移动一下,她就心满意足。
然后骰子一停,点数一出,樗萤得到了两枚筹码。
“啊,赢了!”樗萤有点高兴,把筹码拿起来,“我还能玩吗?”
甚尔没有说话。
樗萤觉得他这是可以的意思,又放了一下,她随后又得到双倍筹码。
甚尔微微坐直。
樗萤根本就是凭运气在乱玩,但她偏偏运气爆表,不停翻倍,最终居然把甚尔输的钱又赚了回来。
这时候,她把筹码一推:“不玩了。”
甚尔看着满堆筹码,道:“为什么?”
“玩够啦。”樗萤道,“我爸爸说过,没有人会一直做赢家,人生贵在知止。”
“大人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理吗?”甚尔道。
“我才不要管其他大人,反正我爸爸说的话一定是对的。”樗萤道,“你什么时候给我老公打电话?”
“不急。”或许是钱赚了回来,甚尔心情稍霁,死鱼眼大大改善,“先让他忙几天。”
他不急,樗萤急,这意味着她还得跟他待上好几天,她立马抗议:“哥哥,我不要吃泡面了,还要换洗的衣服,梳子,要香香的沐浴露。”
甚尔道:“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跟你呀。”樗萤看看周围,“难道这里还有其他我认识的人吗?”
甚尔冷笑。
附近的赌桌上,老有人时不时伸着脑袋来看他们这边,确切地说,是看樗萤。
人的欲望如此之多,会醉心在此的不外乎些沉醉物欲的人,如今场子里闯进个比钱更具吸引力的少女,谁能不张望。
樗萤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她长得过分好看,还小,纯洁剔透,如深海明珠,可惜明珠暗投,居然被带来这里。
有人暗暗打起樗萤的主意,然而念头刚起,她身侧那个黑衣男人就转过头来望了一眼。
好可怕的眼神,犹如深渊爬上来的恶鬼。
于是再有什么脏污的念头,也当场萎掉。
只有樗萤无知无觉,还在撩虎须:“哥哥,今天中午我想吃寿司。”
甚尔道:“你想得美。”他站起身,“走了。”
樗萤看着桌上的筹码:“我想要一个当纪念,我第一次玩,就赢了好多好多钱。”
这真是戳心窝子的话,须知她身侧这个年轻无为的杀手投入进赌局的钱从来没收回过,遑论大赢一场。
甚尔没有理她,把筹码换回钱,从赌场后门离开。
赌场的后门是一条幽长昏黑的甬道,要走到尽头才能看见天光。
赌场前门进入的人络绎不绝,多时过去,却不见多少人离开。
很少有人舍得在钱包干净前离开。
樗萤跟在甚尔身后走,走着走着,她停下脚步,捂住眼睛。
甚尔道:“怎么?”
“有东西。”樗萤道,“长得很丑,我害怕。”
那是一个从人们倾家荡产的怨念之中诞生的诅咒,不能涩涩的咒灵尚且长得磕碜,这个更是鼻歪眼斜通体扭曲,使劲儿往可怕的方向长。
普通人是看不见咒灵的,自然也听不懂樗萤说的话,会以为她见鬼。
但伏黑甚尔不是普通人,他完全看得见咒灵,因为在成为杀手之前,他从御三家之一禅院家出身。
是术师世家里,最令人唾弃的存在。
如今他看看那不远处的咒灵,再看看樗萤,起了一丝真情实感的鄙夷:“你不是咒术师吗,怕这种东西?”
“谁跟你说咒术师就不可以害怕咒灵了?”樗萤道,“而且我只是个辅助。”
她漏开一指,从指缝中看见咒灵不怀好意地挪动过来,越发紧张,往甚尔身后一躲:“哥哥保护我!”
孰料她这句话激怒了甚尔,他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跟前:“你在求我?堂堂高专的学生,天之骄子,来求助我这种人?”
他偏要她面对咒灵,以一种不可违抗的姿态喝令:“去战斗!”
“不要。”樗萤道,“我给你辅助,你去……”
“别废话!”甚尔越发疾言厉色,“快去!出手!冲进咒灵堆里杀光他们,证明你自己的实力!”
“我不行!”
“你凭什么不行!生来就拥有别人没有的才能,有堂堂正正被承认的身份,你凭什么不上!”
他真凶,还有个咒灵也很凶,樗萤腹背受敌,终于不再淡定,眼见咒灵高高跃起,即将降落到跟前,她两眼水光闪闪,冲甚尔求助:“哥哥!”
甚尔无动于衷。
咒灵要落下来了,樗萤放在背后的手暗自捏了一张【盾】,但同时她很清楚地知道,她祓除不了咒灵,甚尔可以。
这个信念来得无凭无据,然而她就是坚信。
横竖只有他能做到的事情,她打打下手也就算了,面对面刚咒灵是真的做不到,奈何甚尔不肯,明明那么强还假惺惺说什么“我这种人”——
咒灵已至,腥味扑面而来,樗萤缩了缩脖子,不管不顾掷出牌,难过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呜呜,哥哥!”
她闭紧双目,等待咒灵砸在盾上的一声巨响,紧张思考着凭自己的力量,接下来出什么牌最保险。
但,没有声响。
须臾,樗萤听到咒灵垂死的呜咽。她睁眼望去,看见站在前头的甚尔的背影。
真是一副好背,背肌发达流畅,根骨绝佳,两条强有力的胳膊撕起咒灵来毫不费劲。
他手里握着一把不知道哪里来的钝刀,凭一把注入些许咒灵的钝刀,就将那么大只的咒灵一分为二。
庖丁解牛也轻松不过如此。
咒灵都没反应过来,目瞪口呆的,啪嗒掉在地上,两大坨。
樗萤收起盾,嫌弃地往旁边站了站,仰着头努力地不去看地上。
甚尔将钝刀别在腰后,转头看着樗萤,神色轻蔑,似乎又有一点报复后的酣畅。
当然,一点点。
“记住这一天。”甚尔睥睨着她道,“记住你的弱小,记住你要仰赖我这种人才得以生存。”
“我很弱这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不用刻意去记。”樗萤不以为意,“弱小是可以被接纳的,高专学生祓除不了咒灵,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作用,只是体现在不同领域罢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哥哥你一再指斥我的弱小,却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强大。”
“一直说‘我这种人’,你究竟是哪种人?”她问。
甚尔深深看着她,轻蔑之色渐渐转成她看不懂的郁色,他不答反问:“你说呢?”
樗萤道:“你当然是坏人咯!抓了我,还要玩我老公,一点都不好。”
甚尔闻言嗤之以鼻,却又听得她道:“但是在刚才那一瞬间,你救了我。”
樗萤认认真真地:“那个时候,你是我的保护神。”
甚尔讽笑微滞。
他看着她,仿佛第一次看她,用那么凶的眼神,却完全没有杀气。
樗萤被他这么瞪着看,她自诩脸皮薄,抬手捧住了脸。
良久,甚尔道:“你倒比许多食古不化的老头子要来得聪明。”
樗萤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些老头子,她也不在乎,借坡上驴:“我这么聪明,是不是很让你高兴?你能放了我吗?”
甚尔道:“不能,快走。”
他绕过咒灵,大步流星往前走,樗萤不敢一个人留在原地,只好努力追赶他。
“臭大叔,你真讨厌!”她道。
她抱怨着,忽见前头飞来一个东西,是甚尔以指弹来。
樗萤伸手一接,接到一个圆溜溜的东西,红白色的,烫了金,亮闪闪。
是她想要的筹码。
第56章 说话不算数的人是小狗。
但是,坏人到底还是坏人,这一点是祓除多少咒灵、给多少个亮晶晶筹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樗萤双手抱膝坐在旅店的床上,黑发披散,水眸含怨,幽幽地看看桌上那杯冒热气的泡面,又看看顶着湿淋淋短发坐在那里晾干的甚尔,嘴巴撅得能挂个水瓶。
“你真的很坏。”她指责道,“你太坏了,大叔!”
这已经是她看到泡面之后重复的第十遍。
甚尔死猪不怕开水烫,随便她说。
这小东西的喜恶很是分明,她高兴的时候乐意叫上千八百句哥哥,声音又甜又软像泡了蜜糖,一旦不高兴,哥哥就变成了大叔。
其实叫大叔也没错,甚尔少说大她一轮,他高中的时候,她说不定还在吃奶。
年龄不会成为甚尔怜惜樗萤的理由,所以面对樗萤的不满,他只是横眉冷对,管她怎样,爱吃吃不爱吃就饿着。
言语不管用之后,樗萤很快没了声音。
甚尔看看外面的天色,不知想些什么,想完要随手捞条毛巾擦头发,毛巾却像成了精,自动自觉出现在他眼前。
当然,毛巾底下还有一双白皙软嫩的手。
美丽少女一反刚才的不乐,乖乖猫在甚尔跟前,乌溜溜的眸子顾盼生辉,一时间连外头的月色也黯淡。
“哥哥,毛巾。”樗萤轻轻地道。
甚尔看她一眼,接了她手里的毛巾。
樗萤立马振奋起来:“我乖不乖?”
“乖又怎样?”
“我要吃寿司。”
“没有。”
“求求你了。”樗萤道,“哥哥最好了。”
甚尔斜乜着她:“你变脸速度真的很快,五条悟就是这样被你哄到手的?”
“我老公自己要喜欢我,没有哄的必要。”樗萤不假思索,“而且我说的又没错,你固然很坏,却可以对我很好,将来法律会制裁你,而我呢,会原谅你。”
“只要一餐寿司。”她竖起一根手指。
甚尔没有说话,又摆出那双软硬不吃的死鱼眼,任她求了半天,他也不松口。
樗萤默默坐了回去,半晌之后,甚尔发现她在哭。
她缩得小小一团,慢慢搅拌杯里已经坨了的面,面一定很咸,因为不时有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掉进里头。
樗萤含着泪,扁着唇,哭得无声无息,却又难以忽略。
或许真是这两天奔波吃不好的缘故,她半掩在乌发下的小脸清瘦可怜,不知刚刚在哪儿碰到了灰,颊上一小片黑蒙蒙的,真像无家可归的乞儿。
发觉甚尔在看,樗萤没有停止哭泣,拿泪眼瞪着他,问:“你什么时候打电话给五条悟让他过来赎我?我想他了。”
五条悟虽然老是喜欢逗她玩,故意拿走好吃的吊着她,可他到最后全会给她的,所有好东西尽着她先吃。
而且他还那么帅,头发软软的,白闪闪的,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樗萤很喜欢他过来将手臂撑在她身侧笼着她说话时,那手背上淡淡的青筋纹路。
人比人气死人,果然男人年纪一大起来就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更可气的是,甚尔看见她在哭之后,脸上没有丝毫内疚,反倒老神在在地看起了戏。
说实话,他本来以为等五条悟上钩的过程会很闷,或者很烦闷,但看着樗萤作居然还蛮有意思。
甚尔要看,樗萤却不打算继续做他的猴,她哭了一会儿觉得没劲,摸出【甜】牌,想要把她的矿泉水变得好喝一点。
【甜】牌一出,矿泉水变成了甜牛奶。
樗萤稍喜,想看看能不能把泡面变成蛋糕,可【甜】牌捣乱,只把她的泡面也变成甜的。
这样更不用吃了。
樗萤捧起矿泉水瓶子喝了一口牛奶,拿手帕慢慢擦着脸上残留的泪水。
突然她眼前一黑,跟前笼罩了大大的阴影,抬头一看,甚尔正眯着眼打量她。
“这是什么?”他问。
“牛奶咯。”樗萤不客气地道,“眼睛不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甚尔道:“我问你把水变成牛奶的东西。”
“这是我的看家本领。”樗萤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是咒术,也不是咒力。”甚尔道,“为什么会生出这种力量?”
“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咒术师和咒灵还有好多人,物种多样性,大叔你的世界不要太窄小哦。”樗萤道。
这回终于轮到她不理他了,她吸吸鼻子,慢悠悠喝甜牛奶,不要跟他说话。
甚尔看她半晌,将一瓶新的矿泉水放过来:“变。”
“我不。”
“你变完,我带你去吃寿司。”
“说话不算数是小狗。”樗萤马上道。
她用【甜】牌给甚尔变了一个,矿泉水顿时冒出许多小气泡,甚尔拧开喝了一口,尝到汽水的味道。
他勾唇笑了一下,似乎被取悦,果然遵守诺言带着她出去吃好吃的。
这下樗萤不哭了,也不赌气了,走在路上快快乐乐,浑然忘记自己其实是个人质。
说是吃寿司,其实一上路就开始买东西,看见卖章鱼小丸子的要,卖大阪烧也要,拿了东西就走,甜甜地跟摊主道:“哥哥会付钱。”
摊主姨父笑地瞧着樗萤,一扭脸却被那黑沉沉满脸厌世的“哥哥”吓得不轻。
最后樗萤果然也买了寿司,但她心大胃小,东西吃不下,全塞在甚尔手里:“哥哥不要浪费,你快吃了吧。”
甚尔不当她的垃圾桶,把东西扔在真正的垃圾桶里。
于是樗萤不要买吃的了,闹着去买新衣服,买护肤品,要擦得香香的。
甚尔跟在她身后进了服装店。
作为一个随时可能被五条悟和高专找到炮轰的人,他没有丝毫被制裁的紧张,只是提醒樗萤:“你现在是个人质,可不是公主。”
“我知道,我好可怜,所以你更要对我好一点。”樗萤穿着新裙子转了个圈,“好看吗?”
她倒毫无芥蒂,前不久哭着说甚尔坏人的是她,现下绕着他问裙子好不好看的也是她,甚尔正在看其他女人的屁股,懒得看她,叼着牙签道:“要买快点买,再拖拖拉拉什么都别想有。”
“可花的是哥哥的钱哦。”樗萤道,“你希望花钱买到不好看的衣服吗?”
甚尔这才看她。
裙子没什么特殊,中规中矩,被她一穿却鲜活起来,裙摆轻轻飘飞,好似纯白的花蕾。
“可以了。”他道。
樗萤却在这时候发现更加好看的衣服,一扭脸走开,完全忽略他的话:“哇,那件更好看!”
甚尔用力咬断牙签,很有种暴虐打人的欲望。
最后樗萤挑了好几条小裙子,还买了换洗的内衣裤,拎着袋子高高兴兴跟着甚尔走在游荡的路上。
穿过热闹的街巷,搭车又下车,渐渐走到道路坦阔的农庄。
樗萤走不动了,这次就算甚尔要杀她她也不走,铺了手帕坐在木桩上休息。
甚尔靠着一棵树,闭目抱臂休憩,突然睁开眼睛,双目放射出森冷的光。
樗萤见他这样,问:“是我老公来了吗?”
“不是。”甚尔冷笑,“只是一些垃圾。”
过不了多时,三个衣着款款的男人走来,他们刚祓除完咒灵,身上还残留着咒灵的臭味。
甚尔没有说话,淡漠地看着他们经过。
要就这么毫无交集地擦肩而过倒是好事,可惜阴鸷青年和美少女的组合实在太打眼,男人们被无忧无虑乘凉休息的樗萤吸引了注意力,随即看到一旁面无表情的甚尔,表情就精彩了。
年长的那个谨慎又警惕地道:“是甚尔君。”
“甚尔?”后面两个年纪比较小,当时不在本家,未亲临伏黑甚尔出走禅院家时的盛况——传说大家被他揍得很是凄惨——不由义愤填膺,“就是那个叛家的吊车尾禅院甚尔?!”
“一脸破败相,其实是被家主赶走的吧!禅院之耻!”
“喂!说你呢!你那是什么表情?”
他们在那里剑拔弩张,樗萤神色轻松地看来看去,一会儿看禅院家的人,一会儿看甚尔。
她大概能从昨天甚尔的表现和今天这几个人的态度里推断出一个悲情故事,天赋异禀却饱受歧视的天才在家族里苦苦挣扎,终于摆脱原生家庭pua出走,可喜可贺。
只是禅院家的人似乎有认知方面的障碍,明明甚尔很强,居然敢厚着脸皮叫人家吊车尾,很是欠揍,换了她是甚尔也要揍他们。
樗萤露出了高深莫测的表情。
男人要打架了,她赶快坐正,等着看好戏。
小年轻被樗萤专注的眼神看得臊眉耷眼——她看他的时候,眼睛里面有星星诶。
但他还是努力拒绝了小仙女的诱惑,转而去看家族耻辱甚尔。
甚尔一副深恶痛绝的表情,好像看到大便,这深恶很快又匿下,他道:“很吵,快滚。”
“你说什么?!”小年轻们一下就炸,立马准备发动术式冲过来揍甚尔,被年长那位拦下。
“算了,别动手。”长者道,“我们走。”
“一个卑贱的吊车尾都敢对我们口出狂言,这口气怎么能忍——”小年轻道,“我们可是替家主办事的人!”
“算了!”长者喝道。
这一声喝令饱含愤怒,终于令小年轻安静下来。
他们不甘地互相对视一眼,不敢违拗前辈,决定忍下这口气。
这时甚尔突然开口:“我改主意了。”
“了”字尚未落下,他身形如鬼瞬到那三位咒术师之间,术师们竟全然不能反应。
其中一个小年轻当即被甚尔踹飞。
这下不仅是年轻人,长者也勃然大怒:“禅院甚尔!”
“谁是禅院啊。”甚尔吊儿郎当地,“我姓伏黑。”
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了,三位咒术师展开术式同赤手空拳的甚尔打在一起,下手狠厉,半点不留情,地上顿时开了好多个坑。
樗萤看了两秒,点点头:“很好看。”
然后她拎起袋子快步离开现场,天不遂人愿,才走了几步,身后便一阵疾风,旋即有条坚实炽热的臂膀揽了她的腰,一下将她扛在肩头。
第57章 再厉害的疯批也怕撒娇。
“哎呀!”樗萤一惊,连忙去拉裙子防止走光,衣服袋子全掉在地上,“你干什么?”
三打一,伏黑甚尔该分身乏术才对,他真可怕,居然能从天罗地网里挣脱出来捕捉她这条漏网之鱼。
“你说我干什么?”甚尔道。
他面不改色气不喘,连心跳都没有变快很多,体力好得惊人。
“我不是要逃,我要帮哥哥找工具。”樗萤连忙道,“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
“是吗?”甚尔笑了,侧目望向追击过来的咒术师,“那跟哥哥一起杀了他们。”
樗萤才不要杀人,她赶紧挣扎,挣扎半天没能逃脱,反倒被他借力调整了下姿势,牢牢固定在他臂膀上坐。
“不要,不要!”她低低惊叫,“我错啦,我再也不跑了!”
她是真怕,声音都有点颤抖,紧张地咬着唇,决定甚尔一逼她出手她就晕倒。
拽住甚尔肩头衣服的手凉凉的,他看她一眼,见她眸泛水光地盯着自己,心道她真是不中用。
然而她的不中用竟不让人鄙薄,甚至不叫人讨厌,他算心黑的了,却还是在她又一次惊叫起来之前跳上树,把她放到树枝上。
“别动。”他道。
樗萤哪里还敢动,她惊魂甫定,连连抚着心口,底下甚尔已与咒术师再度打了起来。
她看见甚尔张开嘴巴,吐了个小球出来。小球蠕动蠕动,竟然变成一条胖胖的蛇一样的咒灵。
咒灵绕甚尔的腰身螺旋向上,把脑袋搁在他肩头,吐了一把刀出来。
噫。樗萤嫌弃地皱起眉。
这场战斗其实没有什么悬念,咒术师很厉害,可三倍的厉害也敌不过一个疯批。
甚尔刚开始只是戏弄般的敷衍,可逐渐逐渐,他下手就开始不留情面,重得可以,脸上展露出樗萤从未见过的疯狂。
“啊!”小年轻痛呼出声,被甚尔硬生生折断一条手臂*。
年长的那位也没落到好处,被整整削去一层皮,血肉模糊。
樗萤赶忙捂住眼睛。
甚尔渐臻狂热,对手在惊慌哀嚎,他却开始狞笑,笑得越恣肆,出手越快,到最后咒术师们无还手之力,他也收了刀,开始赤手空拳地肉搏。
一拳一拳,结结实实打在同族的躯体上。
甚尔出手的时候满怀愤怒,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但他即便两败俱伤也要挥拳,打的其实已经远非眼前人,而是随时会割伤他的过去。
打断他们的骨头,打掉他们的牙,以绝对的胜利宣示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吊车尾。
他是生杀予夺尽在掌握的暴君,生来就在巅峰,非凡夫俗子可以比拟。
很显然,他赢了。
看不起他的禅院家人,狼狈地匍匐在地求他饶命,他的满足感应该攀升到极点,在那一瞬间,他会比所有登顶过咒术最高峰的咒术师都要狂傲。
然而没有。
甚尔垂眸看着那跪地求饶的咒术师,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抖。
樗萤鼓起勇气从手指缝里向下望了一眼,正好望见这幕。
她看得分明,甚尔眼里浓郁到挥不去的全是失望之色。
这种人……
甚尔用舌头舔了舔锋利的犬齿。
他就是被这种不堪一击的渣滓否定、嘲讽、孤立了如此之久。
可笑。
甚尔嗤笑出声。
咒术师以为他要赶尽杀绝,竟然磕起头来:“甚尔大人,我们错了,求求你放过我们!”
什么名门世家,风骨全无,不过一群活在盛名之下的蠹虫。
甚尔收回视线,没有再看他们,看向坐在树上捂着眼睛的樗萤。
他想得不错。
同样是认错求饶,樗萤比他们讨喜多了。
甚尔收起武器,交由咒灵吞下,那咒灵不仅吞了武器,也像贪吃蛇般吞吃着自己的尾巴,最终缩回拳头大小。
甚尔将咒灵重新吞回肚子,跳上树带走樗萤,离开之前没忘了捡起地上的商品袋子,毕竟他花钱买的。
至于苟延残喘的禅院家人,他自始至终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甚尔大概想离他讨厌的人越远越好,难得没有让樗萤走路,而是像刚才一样单手抱了她,一路疾驰。
樗萤有免费新型人力车坐,按理来说应该高兴,但她没觉得高兴,拧紧的精致眉头就没松开过。
她难过地看着甚尔的手臂:“没有消毒……”
这手可是缠过咒灵的!还有他的腰,她贴着他腰腹的双腿也可以砍掉了!
樗萤拿出手帕,给甚尔这里擦擦那里擦擦,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她这么嫌他,按正常情况下他一定会不耐烦地威胁说再抱怨就收拾她,但这次没有。
甚尔一反常态地安静,表现得像个深沉靠谱的大人,直到半晌之后,他才恢复厌世死鱼眼,用这对眼睛看着樗萤,因为樗萤已经一瞬不瞬地看了他很久。
“有事?”甚尔道。
樗萤想了想,掏掏口袋,掏出两颗糖:“给你吃。”
甚尔眯起眼:“你当我三岁小孩?”
樗萤立马把糖收了回去:“我看你不太开心才给的,不识好人心,我自己吃。”
甚尔没有理她,继续赶路。
他嘴上不承认,其实根本就是心情不好。
樗萤关心被拒之后就无所谓了,因为她发现心情不好的甚尔比以前更好说话,她说想往东他就往东,说往西就往西,太阳晒得渴了,她想买一瓶冰冰凉凉的饮料,他随手抓了一把钱给她,让她不要罗里吧嗦地烦人。
樗萤为了报复他说她烦人,只给自己买了饮料,没有给他买。
今天的辗转在伏黑甚尔的沉默中过去大半,路上他们遇到小学放学,樗萤发现甚尔盯着那些小学生看了很久。
她戳戳他:“可不许对小孩子下手出气。”
“我要是真的想出手,这群豆丁还活得到现在?”甚尔道。
他只是透过那些活泼小学生的身影在看另一个影子。
看完了小学生,甚尔心情更加不好。夕阳西下,樗萤蹲在小河边看鱼,他想把河炸了。
樗萤伸手轻轻撩动水波。
她想在外面待久一点,这样五条悟可能会快一点找到她。不过她也答应了甚尔,再看一会儿鱼就要去今晚落脚的地方。
平静的河面又一次荡开水波,甚尔在身后道:“走了。”
樗萤站起身,却就在这时魔力的气息滑过身畔,她随身携带的那一枚筹码弹跳出去,以流星般的速度蹦了三蹦。
她悚然:是牌。
樗萤睁大眼睛,小跑着去捉,哪里捉得住,附在筹码上的牌速度太快,她却跑得很慢,还被甚尔拦下。
“胆子越来越肥。”甚尔道。
“哥哥,那个。”樗萤指着远处,有点着急,“你送给我的筹码掉了。”
可恶的库洛牌,抢走什么不好,这枚筹码她可是很喜欢的。
“不要了。”甚尔道,“快走。”
筹码示威地在远处跳来跳去,樗萤挥出【砂】牌,砂子迅速卷起,试图包围,却被速度更快且更灵活的筹码逃脱。
一来二去没捉到,樗萤心急,而甚尔发觉她在用牌之后停止催促,看着她玩。
他在樗萤余光里杵着,樗萤忽然醒悟,甚尔体力这么好,可不就是个绝佳的帮手。
她看向甚尔:“哥哥!”
甚尔知道她想干什么,他站在那里无动于衷。
“哥哥,我要那个筹码,你给我拿一下,求求你了。”樗萤道。
甚尔道:“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不一样。”樗萤道,“那一枚筹码跟其他的筹码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甚尔道。
他看着她,还是不动。
樗萤又试着自己追赶了下,牌故意耍她,总是跳到她跟前,等她伸手来捉,马上跳远。
三番五次之后,樗萤生气了,也有点伤心,站在那里瞪地面。
“那是我第一次赢钱的纪念。”她对甚尔道,“而且是你特地留给我的。以后我每次看见,都会想起你人性的高光时刻。看在它的面子上,你落网以后,我说不定可以隔三差五去给你探监。你不帮我就不帮我,反正我一定要拿回来。”
筹码又一次跳到她跟前,她憋了一口气,佯装放弃,突然出其不意去抓,还是没抓住,脚下一滑,眼看要摔倒。
没有摔。
甚尔身影一瞬,也没看清他怎么瞬的,下一秒出现在樗萤身侧拉了她一把。
樗萤站定,四处张望,发现筹码踪影全无正要失望,低头却见甚尔的大手伸过来。
他手里捏着那枚不停乱动的筹码,她大喜,伸手去拿,道:“变回原来的样子。”
这下筹码到手,牌也到手,她高兴得眼睛弯弯:“哥哥真好!”
“我看你不是为拿回筹码高兴,是在为拿到牌高兴。”甚尔道。
“随你怎么说,我就是高兴。”樗萤道。
她举起亮晶晶的筹码,悠悠道:“现在这个筹码代表了你第二次人性高光时刻,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去给你探监。”
这话听起来真是欠扁,甚尔“啧”了一声。
但看樗萤珍而重之地将筹码好好装进口袋贴身保护,他又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情很好。
第58章 几天不见认不出老公了?
樗萤收好筹码,也收好了牌。
抢她东西的库洛牌名为【跳】,牌如其名,是个过分跳脱的家伙。
然后她抬头看甚尔,尽管甚尔表情变化得很快,她还是捕捉到了他转瞬即逝的软和之色,歪头道:“哥哥,你心情变好了吗?”
甚尔没有回答,转身就走。
樗萤跟在他身后,悠闲地道:“你心情好的话,变个好玩儿的给我看看?就是把肚子里的咒灵吐出来,再吞进去。”
夏油杰能把咒灵吞进肚子已经很了不起,居然还有升级版的甚尔,不仅能吞,还能吐。
甚尔没理她。
但不理她是没有用的,小东西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拿许多问题来问,包括但不限于“咒灵饿了的时候会不会吃他胃里的东西”“肚揣咒灵是否跟怀孕同感”“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把咒灵一起拉出来怎么办”。
樗萤觉得自己提的都是一些好问题,越问越兴起,甚尔烦不胜烦,转过头瞪她,这一招刚见面时有用,现在没用了,樗萤还是笑嘻嘻的模样,一点儿不害怕。
或许他就不应该给她追回筹码,不应该给她买衣服买吃的,最不应该的,还要数对她做出的第一次妥协。
一步错,步步错。
甚尔眯起眼。他想捏死她。
然而十分钟过去,樗萤还是好好的,甚尔人高马大,步子也大,她有些跟不上,伸手扯着他的衣服走。
“哥哥,你给我看看我就不吵了。”樗萤道。
她持之以恒地这么要求,但当甚尔真把手伸向喉咙,她第一时间捂住眼睛。
甚尔冷笑一声,他早知道她叶公好龙:“既然怕,为什么又要看?”
“怕和想看又不冲突。”樗萤道。
没看到咒灵,她还是很高兴。毕竟比起丑丑的咒灵,他愿意满足她要求这件事本身就挺让人愉快。
“又怕咒灵,又怕砍人,你怕的东西这么多,怎么当咒术师?”甚尔道。
“我已经这么完美,再没点弱点太不现实。”樗萤脸不红心不跳地道,“不过你说得很对,咒术师要像你这么厉害的人当比较好。”
甚尔道:“呵呵。”
他的“呵呵”没有抹杀樗萤的好心情,她果然遵守承诺不再问东问西,安分跟在他身后找今晚歇脚的地方。
事实证明,一个人要挑剔,怎么都会找出毛病来。
甚尔嫌樗萤走得太慢。
樗萤不仅慢,她现在还困了,揉着眼睛:“我实在走不动啦。”
她多希望面前有一张床,跟着甚尔真是吃苦,连觉都睡不好。
甚尔看着她。
他忽而凝神,侧耳听着什么,仿佛在风声中捕捉到等候已久的讯息,勾唇一笑,随即干脆利落地将樗萤背了起来。
他的背又宽又温暖,背肌强而有力,充满安全感,樗萤趴上去,睡意立马袭来。
“哥哥的背很好,但我还是比较想要我老公背。”她道,说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吧。”甚尔道。
暮色四合,天边居然还没星子,今晚会是个格外昏黑的夜。
五条悟在消散的暮色中瞬移。
夜风浅浅,他的速度比风还快,轻轻落在高塔之上,面色冷然地睥睨着脚下的土地。
万家灯火,没有任何一盏灯指向寻回樗萤之路。
自从硝子心急火燎回到高专说樗萤失踪到现在,几天几夜,他一直在寻找樗萤,不眠不休,从未止步。
高专一年级师生全部出动寻人,遍布各地的咒术界耳目“窗”也在积极留意,然而至今没有樗萤的消息。
五条悟要做的事情远比寻人更多。
这几天,他屡屡遭到诅咒师的伏击,当然他们一个个都弱得很,根本不足为惧,但苍蝇多了实在很烦,何况苍蝇一波一波地上,解决他们费了他一点工夫。
第二次遭人袭击的时候,五条悟已经看出这里头有猫腻。
他活捉了那上门送死的诅咒师,五花大绑,蹲在对方跟前笑吟吟道:“有人雇你杀我?”
“老子想杀就杀!”
五条悟面不改色掰断了诅咒师一根手指,诅咒师当即哇哇大叫起来:“老弟饶命,是我错了!的确有人发了悬赏令要你的命!”
他一边吃痛,一边心有不甘地看着五条悟。
瞧啊,这么年轻,这么狂,还长得这么帅,满脸都是胶原蛋白,皮都展开了。
五条悟嘴上在笑,轻声细语,然而望向诅咒师的眼已转成危险的幽蓝。
“这么巧,这时候悬赏杀我啊。”他道,“樗萤在哪里?”
“什么樗萤?”诅咒师问。
他只知杀人,不知樗萤,虽说对自己的实力心中有数,但还是来杀五条悟了,谁让悬赏金额那么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生活很快以残酷的方式告知他,配不上的钱,还是不赚为好。
诅咒师从一开始的理直气壮说不知道樗萤,到最后痛哭流涕求着五条悟相信他真的跟樗萤没有半毛钱关系,这期间付出了十根手指的代价。
五条悟把诅咒师的十根手指都掰断之后勉强相信对方的说辞,起身离开。
诅咒师流了满地的汗,确认他走后才敢破口大骂,诅咒他不得好死,永失所爱。
五条悟的思路在找寻过程中逐渐明朗:显而易见,是咒术界的人绑了樗萤,挂出悬赏令杀他,不外乎拖延时间,怕第一时间被他找到。
五条悟笑了笑,兴味盎然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淡定。
他诸多的对手却可以用血一般的经验教训说明这位天才少年绝非看起来的那么悠闲,他出手一次比一次重,瞬移的速度也一次比一次快,身上的术式更是从来没有解开过。
终于,在这个没有星星的夜晚,五条悟觉察了蛛丝马迹。
他从高塔跃下,坠入风中,在一个偏僻村落的旅店里找到了樗萤。
等待他的,还有一名精通体术的诅咒师。
五条悟踏入旅店的时候被对方从背后偷袭,偷袭的速度倒不慢,可惜在六眼面前再快的速度也会秒成渣渣,五条悟抬手接了对方的刀,弹断刀刃,轻松展开术式将对手打飞出去。
“怎么会!”诅咒师很是诧异,“不是说你连日作战,已经不剩多少体力了吗?”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记住这一点你下次才不会吃亏。”五条悟道。
他随后以泄愤一般的方式将诅咒师打得妈都不认。
旅店老板娘听见外头一阵好诡异的动静,忐忑不安地出来看,却只见一个穿着制服的帅气高中生走来。
好帅,老板娘一下子就直了眼。
五条悟推门而入时,樗萤正在睡觉。
外头的战斗喧嚣她一概不知,拥着被子蜷缩成婴儿的姿势,睡得很是香甜。
五条悟先是加快脚步,觉察她在熟睡之后便轻了手脚,悄无声息来到床边,又是恨又是笑,情绪的五味瓶倒到最后,他只是坐在床畔,伸手轻轻抚了抚樗萤的脸。
“全世界都在找你,你倒睡得挺香。”他道。
樗萤睡梦中觉得脸上痒痒,以为是蚊子,不乐地将脸往被子里埋了埋,谁料蚊子可恶得很,居然得寸进尺来捏她的脸。
樗萤转念一想,蚊子哪儿来这么大的钳子,吓得猛然睁开眼睛。
屋里亮着小灯,守在床边人赫然改头换面,不再是黑发青年,男高中生白发蓝眼,漂亮得要命。
樗萤看五条悟一眼,卷着被子过去埋进他怀里睡。
五条悟抱了她,任她舒适地依偎。
怀里的少女香香软软,小脸儿滋润,显然没有吃什么苦,半梦半醒间伸手揪着他的衣角,轻声叫:“老公。”
“嗯。”五条悟道。
他心里那块大石头一下就松脱了。
樗萤安静几秒,突然又睁开眼睛,这次睁得很大,双眸圆圆似猫,震惊到坐了起来:“老公?!”
五条悟道:“几天不见难道认不出老公了?”
樗萤摸摸他的脸,确认这是真的,顿时喜上眉梢,亲昵地凑过去蹭蹭他:“我好想你,你怎么这么久才来接我?”
她环顾四周:“绑我的大叔呢?”
“大概只剩一口气了吧。”五条悟淡淡道。
樗萤为甚尔叹息三秒,毕竟他后来对她还是不错的,三秒过后她就忘在脑后,高高兴兴梳头换衣服,要跟五条悟回去。
她换衣服的时间,五条悟给大家发信息说人已经找到了。
夏油杰和硝子同时打电话过来,夏油杰快一点点,五条悟先接到他的。
“樗萤怎么样?”夏油杰问。
“她没事。”五条悟倚在桌边看樗萤梳辫子,顺带瞥一眼茶几上的零食,“吃得挺好。”
夏油杰在电话里笑。
神经紧绷这几天,大家总算都松了一口气。
五条悟结完账,带樗萤走出旅店。
三更半夜,外头黑乎乎的,树又多,不太好瞬移。
五条悟牵着失而复得的老婆,心里舒坦,问她:“这几天有哭吗?”
樗萤点头:“我想你的时候,眼泪会自己跑出来,没有办法呀。”
五条悟又笑,道:“那啵啵。”
他点点唇:“这里,可以吗?”
樗萤眨了眨眼睛,一口拒绝:“不要。”
“为什么?”
“这里黑灯瞎火,一点都不浪漫。”樗萤道。
她从来都没有亲过男孩子的嘴巴,才不要初吻发生在这么个昏黑的夜里。
五条悟懂她意思,扬眉道:“那脸上。”
这个樗萤倒是愿意的,她踮起脚,朝低了头的五条悟凑去,却就在这时颈后一痛,似被硬物击中,脑袋发晕地软倒下去。
五条悟本能地托住她,随即在短短的零点一秒内反应过来不对,刚要开启令接触减速的停止之力,一柄长刀却以破风之势戮来,在他反应的同时自身后贯穿。
稳,准,狠。
此刻五条悟即便不回头,也知道他身后站了一个身手不俗的人,只这一下,他就明白了:“绑架樗萤的其实是你吧。”
甚尔看一眼樗萤,才望向五条悟的背影,悠悠道:“六眼小鬼,从今天起,你将成为‘谈恋爱死得快’的最佳范例。”
第59章 就算天下第一坏他也爱。
发动停止之力就无法拥抱樗萤,解除停止之力就会被捅,进退两难,恋爱的恶果不外乎是。
刀刃真冷,五条悟自出生到现在被人这么捅肾还是头一次,震惊过后疼痛由身体内部丝丝蔓延而出,的确不好受,难怪被他揍的人会叫得那么惨。
“不好意思。”五条悟不怒反笑,“你惹错人了。”
他单手抱稳樗萤,抬起另一只手,并拢双指于眼前,开始念咒。
甚尔没有马上退开,他知道五条悟念的是什么。
由暗而出。
比暗更暗。
清净污秽。
祓除污秽。
五条悟在放“帐”,遮蔽凡人耳目,以迎接稍后的战斗。
可以预想战斗会很惨烈,因为五条悟没打算放过甚尔。
巧得很,甚尔也是这么想。
五条悟念完咒后,甚尔利落抽刀,飞快隐没进树林的阴翳中。
五条悟将樗萤安放在树下,给夏油杰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接应,随后循着空气里淡淡的咒力残秽追去。
疼痛令他肾上腺素飙升,反应更加迅猛,掠至咒力残秽最浓郁的地方,瞬间判断对方所在的方位,崩天裂地的咒术“苍”便气势汹汹发动。
如山倾颓,轰轰烈烈,响彻四野。
等到尘嚣尽去,五条悟定睛一看,掉了满地的蝇头。
是障眼的幌子。
他顿悟,遽然回头,停止之力大开,竟毫无用处,敌人放大的眉眼骤然贴近,他又一次被袭来的利刃穿透胸腔。
这次扎得更狠,更深,完全是要命的力度。
换作平时就算被转移了视线,五条悟也未必会落入圈套,但——
他实在疲惫。
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寻人,找到樗萤后精神陡然松懈,令他再度慢了反应,踏进死路。
通身咒力顷刻之间荡然无存,五条悟瞪大眼睛,错愕让他失去表情管理能力,一开口,热血上涌,先咳出殷红的血来。
他喃喃道:“怎么可能?”
甚尔残酷地旋拧着手中造型奇特的刀具,见这少年惶惑,他却觉得痛快。
天之骄子在顶峰站得太久,眼高于顶,原来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甚尔在禅院家长大,晓事时第一次听族中长辈用厌弃的语气称呼自己为“废物”,也是这种表情。
从前别人拿利刃对着他,经年累月,他终于同样成为了一个对别人利刃相向的人。
“特级咒具‘天逆鉾’。”甚尔道,“为了对付你,我可是下足血本。”
天逆鉾可以解除正在发动的术式,只要武器入体便不可逆转,甚尔的拳头挥来时,五条悟只能抬手格挡。
因为有六眼,他挡得很快,也知道往哪里躲避,但两人身体强度相差太多,数次硬碰硬之后,五条悟折断了腕骨,被甚尔的刀穿透咽喉、肩胛、腰腹,血流如注。
甚尔抬腿一脚踢飞五条悟。
那少年如同断线纸鸢颓然栽倒,身下晕开血泊,一头白发被血染得斑驳狼狈,气若悬丝,眼睛睁得很大,一眨不眨。
世人称颂六眼时,可曾想过有一天他会死不瞑目吗?
甚尔缓缓走到五条悟跟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你得天独厚,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最强。”他道,“你自己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从没把别人放在心上,也没想过会死在半点咒力都没有的我手里。”
他收起咒具,吞掉咒灵,冷笑道:“那些自视甚高的咒术师听到你的死讯之后表情一定很精彩。”
甚尔说着转身离开,在这大获全胜的时刻,他唇畔的笑容不过维持须臾,很快消散殆尽。
他只有在打败五条悟的前几秒感到高兴而已,到头来竟还是失望更多。
五条悟死了,甚尔微微分神去想樗萤的反应。
她一定哭得很伤心,还会恨他。
这恨或许会随着刻骨铭心的初恋相伴一生,或许时移世易,不过几年就被她抛在脑后。
无论哪一种都好,她不可能再笑着叫他“哥哥”或者“大叔”了。
甚尔心想,他无所谓。
拳头却用力握了一握。
夜色渐深,枝头的叶子微微晃动起来。
甚尔眉心一动,悚然回头——
咒术膨胀的巨大能量瞬间侵吞了他,威力之恐怖,如同行星坠落。
人在星球面前,不过尘埃。
五感被完全剥夺前,甚尔看清远处的身影。
死而复生的少年立于旷野,那双冰晶般剔透璀璨的蓝眼睛有着可怕的穿透力,直直望来,与他视线碰撞。
五条悟在笑。
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没半点后怕,笑容倨傲而轻蔑,如果说从前只是眼高于顶,那么从此刻开始,众生将真正匍匐在他脚下。
生死关头,五条悟突破自我,登入全新境界。
无论是“苍”的反转术式“赫”,还是将“苍”与“赫”组合而成的虚式“茈”,他全部可以信手拈来。
至于“赫”和“茈”又有多强呢?
无人能敌。
而这远非五条悟进阶的终点。
五条悟双唇翕张,缓缓道出一句话。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按理来说甚尔不该听清,但他的的确确听到了。
五条悟道:“你不配。”
不配又怎样?
咒术界最强,居然是他这个“无用之人”催生出来的。
甚尔放声大笑。
樗萤醒来的时候,五条悟跟伏黑甚尔的战斗已经结束。
她是被冷醒的,悠悠睁眼发现自己坐在树下,脖子后面好痛。
周围真黑,而且没有人,仿佛一觉醒来进入寂静岭的里世界,随时会有怪物出现。
她这么想着,果然听见沙沙的声响,一道黑影走来,吓得她往后瑟缩,手忙脚乱拿牌:“别过来,我很厉害的。”
那怪物开口了:“不过来,老公怎么带你回家?”
原来是她的便宜老公。
樗萤顿时松懈,起身拍拍裙子,过去牵他的手:“你去哪里啦?我的脖子好痛,有人打我。”
五条悟道:“跟打你的人打了一架。”
“你赢了么?”
“宝宝,我们节省一下口水不要问这种理所应当的问题。”
他讲话变得好慢,声音很低,樗萤握住他的手,他的手也凉凉的。
樗萤道:“你没事吗?”
五条悟“嗯”了一声:“我们回家。”
他牵着樗萤慢慢往前走,每走一步,身后便留下几滴血迹。
身上的刀口还在往外渗血,五条悟如今不觉得痛,也不觉得凄惨,生死关头他还开挂参透了只有硝子才会的反转术式,现在凝神屏息,继续治疗自己。
樗萤乖乖跟着他走,走出一段路之后,她突然稍稍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
“怎么了?”五条悟道。
他很快就知道怎么——久违的暖流铺遍全身,在这种要命的关头,他居然要跟樗萤互换身体。
五条悟大骇。
被甚尔连捅数刀命悬一线的时候他都没有大骇,如今交换身体,他忽然感到一种难言的慌张。
樗萤怕疼。
他的伤口还没复原,对于她来说一定很疼。
怎么办?
他甚至没来得及思考,下一秒头晕目眩,再恢复清醒已占据了樗萤的身体。
出乎意料,樗萤很安静。
她在五条悟的身体里,用五条悟的肺腑浅浅呼吸着,互换身体之后很是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没有哭,没有闹,只是坚定地握好五条悟,轻声道:“我们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五条悟也沉默,陪她坐下。
少顷,他道:“疼吗?”
樗萤点点头,慢慢道:“好疼呀。”
她从地上捡了一片树叶,一点一点撕着玩,转移注意力。
五条悟心里很不好受。
很难形容这是一种怎样的挫败感,明明就在刚才,他的实力达到最强,再来十个、百个、成千上万个咒灵或者诅咒师都无所谓。
面对敌人他轻描淡写,樗萤的隐忍和体贴却在一瞬间令他溃不成军。
月亮出来了。
至暗之时过去,月光好亮,不愧叫做“月亮”,清明地洒落下来,于是五条悟看清了樗萤,樗萤也看清了五条悟。
樗萤发现五条悟苦大仇深地看着自己。
她又低头看着五条悟身体上的伤口,嚯,真可怕,那么多道,脖子也疼,难怪他说话那么奇怪。
她不会反转术式,伤口自然停止快速痊愈,现在血倒是止住了,但红红的一片,她赶快抬起头来不要看。
五条悟掏出手机,打电话让夏油杰务必回头把硝子一并带上,动作越快越好。
“你受伤了?”夏油杰马上问。
五条悟道:“嗯。”
夏油杰二话不说挂电话找硝子去了。
樗萤继续撕树叶,撕得没劲,抬头发现五条悟还在蹙眉。
她忍不住道:“你不要用我的脸做出这么难看的表情。”
“你说过你无论怎样都不会难看的。”五条悟道。
“也是哦。”樗萤道。
五条悟低头看地上,想紧紧握拳,但手是樗萤的手,不能捏红了,想死死咬唇,但嘴巴也是樗萤的嘴巴,水水润润的樱唇最是好看,不可以留下咬痕。
他道:“对不起。”
樗萤看不清五条悟的表情,她想弯腰去看,可身上好疼,只好维持原样板着。
她完全没想装什么坚强伟大,要是指头划了一道早哭了,现在也很想哭,因为很疼,但五条悟伤得蛮重,哭泣只会雪上加霜,所以她忍住了没有掉眼泪。
树叶没能转移注意力,蔫巴的五条悟倒是很好地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忽然觉得这样的五条悟很可爱,也很好玩。
五条大少爷从不低头,瞧他现在脑袋垂得多低。
樗萤道:“只要你最爱最疼我了,什么要求都答应我,做梦也要梦到我,一百年不许变,我就原谅你。”
“宝宝。”五条悟垂着头道,“我说过了,节省口水,不要说这种理所应当的话。”
“我想吃手撕鸡。”樗萤道。
“好。”
“嗯……还想看无人机告白。”樗萤道。
她想看无人机在天上拼字,有点土土的,可是土得可爱,她蛮喜欢。
“好。”五条悟还是道。
夏油杰和硝子到来之前,樗萤许了好多好多个愿望,五条悟一个“不”字都没说过。
硝子到来后,震惊于五条悟的战损程度,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这时候她发现好朋友樗萤咬牙切齿地在瞪她。
“马上,给她,治。”樗萤一字一顿。
“放心啦,悟皮糙肉厚,不会死的!”硝子道。
会的。五条悟在心里道。
再拖下去,他会痛死的。身体不痛,心里很痛。
他都不知道自己喜欢樗萤到这种程度,他一向认为“伤在你身痛在我心”这种事情很扯淡,但这种事情就是发生了,并且樗萤是替他受过,想想他就要疯掉。
夏油杰在旁边看了樗萤好几眼。
他再看受伤的五条悟,若有所思,随即深深拧起眉,对硝子道:“硝子,快治。”
硝子不愧是硝子,等夏油杰的咒灵载着他们四个人回到高专的时候,五条悟身上的伤已经基本痊愈。
樗萤好困,拽着五条悟回去闷头睡大觉,等漫长的觉睡完了,身体也换回来了。
五条悟的手很疼,因为樗萤在咬他。
她一睁眼就捉了他的手,白白的牙用力咬合在虎口上,是报昨天痛得要死的仇。
她毫不留情,使出吃奶的力气在咬,五条悟一声不吭任她折腾,等她气散了,他拿出手机查手撕鸡的食谱。
樗萤坐起身,对五条悟摸索来摸索去,非要揪出这个讨厌的【替】牌。
摸索着摸索着,她发现五条悟的身材真的很不错。
肩宽腰窄,六块腹肌生得也很好,穿制服的时候看起来瘦,该结实优美的地方一点儿没落下。
“老公,你给我做饭的时候围个围裙吧。”樗萤道。
“可以啊。”五条悟道。
“这个不要。”她点点他上身的睡衣。
“那你想我穿什么?”
“都不要。”樗萤嘻嘻地笑起来,“围围裙,我想看。”
五条悟懂了,他一挑眉,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你蛮坏的,是不是?”
“我天下第一坏。”樗萤把脸埋到枕头里笑,“可是你喜欢。”
五条悟挠她痒,跟她闹作一团。
末了,他趴在她身旁,抚抚她的脸,认认真真道:“对,我喜欢。”
“我最喜欢了。”
第60章 都怪他惯得她无法无天。
五条悟后来果然履行承诺给樗萤做了一餐手撕鸡,穿着她喜欢的着装——皇帝的新衣——下厨。
他解衬衫扣子的时候,樗萤坐在床沿全神贯注地看。
圆溜溜的水眸盯过来,他这么厚脸皮,与她四目相接时竟也会微赧,放开领扣,欺身过去捏她的脸。
接触到她凉软的肌肤,他才觉察指尖酝酿出多么滚烫的热意。
“知不知道害羞两个字怎么写?”五条悟道。
“这有什么好害羞。”樗萤扭脸躲开他的手,理直气壮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果袒露有目共睹。你快点呀,我还等*着吃饭。”
话说到这份上了,她都不怂,五条悟更不能怂,反正他身材好得很,她爱盯着看就盯着看好了。
事实证明男人就是一种善变的动物。
五条悟没有以色悦人的经验,起初难免生涩,但当他真贴身系上围裙,被樗萤甜甜夸上一句“老公真的好帅呀”时,他虽然转过头去不看她,嘴角却已经无声上翘。
樗萤像个最挑剔的评点家,目光慢慢滑过五条悟的肩、颈、背、腰,青春嘛,怎么都不会难看,何况他的肌肉线条那么结实,腰窝那么漂亮,视线所到之处无不赏心悦目。
他很好,她喜欢。
可惜男高中生青春躯体的吸引力没有持续太久,樗萤欣赏一会儿就去玩手机游戏了,她被伏黑甚尔收缴去的手机没能拿回来,五条悟又重新给她买了一个。
手机误人,五条悟在做饭的间隙里频频转头看老婆,老婆却一门心思扑在游戏上,后来一盘手撕鸡端上了桌,樗萤眼里转而只有手撕鸡,依然不知五条悟为何物。
她用筷子一条一条地夹手撕鸡吃,大快朵颐不亦乐乎,吃得很快却很斯文,小嘴油光光,一样那么可爱。
五条悟在旁边看着她吃,看得心热,过去在她脸上啵了一口。
软滑水嫩,齿颊留香。
他亲就亲,樗萤忙于吃东西,没有理他。
他报复心起,过去再亲两口,用力得樗萤脸颊都扁扁,害她不能好好地吃饭。
“哎呀,讨厌!”樗萤伸手去推五条悟的脸。
“为什么不理人?”五条悟道,“老公不香吗?”
樗萤道:“老公好香,可是手撕鸡更香。”
五条悟磨了磨牙。
樗萤知道他有点儿醋,她就是喜欢看男生吃醋的样子,歪头托腮笑嘻嘻瞧着他,还伸手指点点他的鼻子。
五条悟一把捞起她放到柜子上坐,双手撑在她身侧,将她牢牢笼罩,半真半假道:“老公生气了。”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霸道地铺洒下来,樗萤鼻端萦绕着的便全是他的味道。
近距离欣赏,她发现他的腰真是精劲,围裙的带子收了挺长一截呢,他围着一点儿不显得勒肉。
樗萤看了又看,听得脑袋顶上一声咳,才想起五条悟正虚张声势地要跟她算账。
不过被她这么一分神打量,他五成的真火也快消耗到所剩无几,何况她一下子仰起头来,白里透红的小脸儿好惹人疼。
“老公别生气。”樗萤道。
她嘟起嘴亲了五条悟满头满脸,那个嘴油的,弄得五条悟脸上也全是油。
她越发咯咯地笑,果然像夏油杰说的那样,老婆太惯就会惯得无法无天。
五条悟气得也笑起来,捉起她手咬了她指尖一口,正待训话,听见门响,只好先过去开门。
夏油杰站在门外,看见五条悟吓一跳:“都说人到中年才油腻,你成长得够快的,提前油腻,脑袋钻油桶里了?”
“没那么夸张。”五条悟道。
夏油杰是过来找五条悟玩的,往里面一看,没想到樗萤也在。
“我们玩我们的。”五条悟破罐子破摔,“反正她不理我。”
樗萤吃了一餐好吃的手撕鸡后良心发现,决定好好对待她的空巢老公。
长得帅的男高中生遍地都是,长得帅又强大还会下厨的倒真没几个,这么一想她就疼惜他了,第二天是星期一,她一大早起来,主动给他送早餐吃。
五条悟打开餐盒,厚蛋烧小香肠还有三明治,丰富得很。
“宝宝,我对你真是天下第一好。”樗萤道。
五条悟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是喔。”
他打开筷子夹起一块厚蛋烧准备吃,放到唇边,见樗萤趴在桌边看他。
“好吃吗?”樗萤问。
五条悟道:“你没吃早餐?”
樗萤慢吞吞道:“一个学生的饭卡一天早上只能刷一次。”
好一个可歌可泣的奉献精神,五条悟何德何能找到这样了不起的女朋友。
他道:“需不需要给你发个奖牌?”
“奖牌就不用了,你给我吃一口。”樗萤马上道。
五条悟将厚蛋烧喂了她。
吃完厚蛋烧,樗萤还要吃小香肠,吃完小香肠她还要三明治,五条悟予取予求,一便当盒的早餐,最后有大半倒进了她的肚子。
便当剩三分之一的时候,樗萤捂住嘴巴不要吃了。
她现在知道害羞两个字怎么写,眼睛眨得忽闪忽闪,把便当盒往五条悟那里推了推:“你吃。”
五条悟淡定道:“你吃吧,我随便就行了。”
“随便是怎样?”
“随便点个豪华寿司套餐吃吃。”
樗萤不干:“我也要吃。”
“不给。”
“呜呜,老公!”樗萤扑过去抱他,“我也要!”
她擦擦嘴巴,给了五条悟一个香甜的亲亲,五条悟存心逗她,怎样都不松口。
适逢夏油杰又来找五条悟,推开房门一看那两个闹得正欢,哭笑不得:“别玩了,出任务了。”
樗萤停止玩五条悟,走过去跟夏油杰告状:“五条悟不肯跟我分享豪华寿司,咱们两个做完任务出去吃吧?”
五条悟幽幽地:“你小心把杰吃穷。”
“我才不会。”樗萤道。
夏油杰被他们两个带偏画风,挑眉,对樗萤道:“我带你去吃,你给我做老婆?”
五条悟托腮看着樗萤,樗萤想了想,还是摇头:“杰很好,但不要。”
五条悟顿时失笑。
“为什么?”夏油杰问。
樗萤一抬下巴,理直气壮地道:“我还是很喜欢我老公的,他虽然小气,可我不嫌弃。”
这下夏油杰也笑了。
笑完之后,他们三个出任务去。
这次遇上的是只速度很快的一级咒灵,说是咒灵,其实更像鬼,因为它喜欢悄悄地出现在别人背后,又悄悄地闪走。
樗萤最怕这种出其不意的类型,选择把盾加给自己,时不时用【砂】或者【树】牌辅助一把,同时使用两张以上的牌力量消耗太大,她不一会儿就累了,坐在角落抱着双腿看两个男生跟咒灵打架。
夏油杰看起来是个纯纯的法师,实际上近战也是一把好手,何况还有五条悟配合,高专最强们混合双打,咒灵刚开始还笑,后来只有抱头鼠窜的份儿。
“右边,杰。”五条悟道。
夏油杰看也不必看,抬起右手给了咒灵当头一拳。
他随后往五条悟身后瞥一眼,淡淡道:“七点钟方向。”
五条悟凝起咒力向后一指:“收到。”
那么大只咒灵被打得破破烂烂,好像泡了水的麻布袋。
再这样下去非死掉不可,它决定绝地求生,看中了一旁无忧无虑哼歌的樗萤。
咒灵成长到一定程度可以拥有智慧,懂得思考,制定战术,比如在处于战斗弱势的时候挟持人质。
它聪明,但不完全聪明。哪怕挟持一下五条悟呢,说不定五条悟还会因为好玩多容忍它一会儿,选樗萤就没办法了。
樗萤只觉笼罩着自己的【盾】震颤了一下,随即见五条悟和夏油杰都掠过来,战斗状态的男生果然比较帅,她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美色当前,即便知道咒灵就在身后也不觉得害怕。
夏油杰制住咒灵,五条悟把咒灵轰成灰。
战斗终了,五条悟把樗萤从地上拉起,悠悠道:“瞧,我们又赢了。”
“我们会一直赢吗?”樗萤道。
五条悟没发话,看向夏油杰。
夏油杰道:“当然。”
他含笑看着樗萤跟五条悟牵手,樗萤注意到他的目光,大大方方伸出手去把他也牵上。
反正她有两只手。
但等三个人走出“帐”,樗萤看见等候在外的硝子,当即把两只手一甩,哪个也不要了,快乐地过去跟硝子讨论昨晚看的漫画的剧情。
“小气”的五条悟没有忘记樗萤想吃豪华寿司这件事,当晚四个人寿司店一聚,满桌寿司由五条公子买单,樗萤吃得很高兴,回到宿舍,特别允许五条悟今晚跟她睡一张床。
算算日子,又该到【替】牌魔力增强的时候。
“我好像该感谢这张牌。”五条悟道。
说这话的时候,他正任劳任怨地拿梳子给樗萤梳头发。
樗萤刚吹干的长发香香的,软软的,这么一吹,他满怀也全是她的香气。
五条悟不说娇生惯养,至少在本家只有被人伺候奉承的份儿,到樗萤跟前却不知不觉把各种活都做了一遍。
做就做好了,他不介意把她惯成个小公主。
樗萤却不同意这话。
她往脸上抹着晚安面膜,把脸蛋抹得润润,理所当然地道:“我本来就是公主,宠我是你的天职。”
“怎么成我天职了?”五条悟道。
樗萤把晚安面膜给五条悟也抹上,细细地抚过他的眉心,他的鼻梁,他的唇角,笑眯眯道:“因为你是我的王子嘛。”
“难道我不应该跟你一样,打从开始就是王子?”
“才不是。”樗萤道,“王子是遇到公主那一刻才变成王子的。”
“那没有遇到公主的时候呢?”
“是臭男生。”她道。
这话颇有几分歪理,五条悟听得好笑,纠正道:“除了你老公。我可从来不是臭男生。”
“你当然是。”樗萤道,“你还对我想入非非来着。”
于是为了当个正人君子,五条悟决定今晚都不要跟樗萤说话。
山不就我我就山,偏偏樗萤今晚睡不着,老要找他讲话,凉凉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轻轻揪他的衣服。
“老公,老公。”樗萤道。
五条悟闭着眼:“嗯?”
“如果我变成面包狗,你还会喜欢我吗?”樗萤道。
“你变成马桶狗我也喜欢你。”五条悟道,“快睡吧,十一点了。”
樗萤拿出手机一看的确是的,觉得遗憾,她还有好多问题想问:“时间过得真快,要是慢一点就好了。”
她往五条悟怀里缩了缩,五条悟抬手替她掖好被子,低头在她发上亲了一口:“怕什么,未来还有许多个这样的夜晚,你想问多少个问题就问多少个问题。”
樗萤闭上眼睛,睡意上涌,她很快就睡着了,做了个梦,看见一个大大的时钟,钟面上的指针不断逆时针回转,当时针重新指回十二点,大钟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当,当,当。
这声音如雷贯耳,仿佛就在耳畔,樗萤骤然睁眼,发现已是第二天清晨。
床上只有她自己,床头日历显示今天星期一,上头还有她做的记号,写着今天要去给五条悟送爱心早餐。
樗萤下了床洗洗漱漱,特地比谁都早去打包早餐。
今天的早餐是厚蛋烧、小香肠还有三明治,厨师知道她打给男朋友的,还给她一个很好看的便当盒装着。
樗萤送去给五条悟时他刚起,一头白毛乱蓬蓬。
五条悟本来打算睡个回笼觉,一听樗萤来送早饭,觉也不要睡了,坐在桌边打开便当盒。
樗萤捧着脸道:“宝宝,我对你真是天下第一好。”
说完她愣了一愣。
不知怎的……她感觉这话很熟悉。好像曾经说过一次似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