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真的好喜欢我的老婆啊。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鬼会害怕就是好事,樗萤没有迷茫太久,连忙道:“那你快走吧,我原谅你了!”
鬼长得真可怕,她都不敢正眼看它,是盯着地面说的话。
然而樗萤那点威慑力到底没有无惨本身的威慑力大,鬼不敢伤害樗萤,却不听她的话,因为它真的要饿死了,力量飞速消减,它也很怕,退而求其次做出下下之选,朝一旁的无惨扑过去。
“小夫人,对不起!”鬼狰狞地道,“我好饿……我真的太饿了!”
对鲜血的渴望战胜了对紫藤花的厌恶,紫藤花有毒,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以它目前的实力来说,就算中了毒也不会马上死,反正已经遇到猎鬼人,不立即增强力量迟早要死在猎鬼人手里,利弊权衡,它顾不了那么多。
无惨恐怕也没想到事态会急转直下,因为鬼扑来那一刻,他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生理本能的驱动力量果然极大,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樗萤甚至都没看清,鬼就按住无惨飞出老远,直逼树林边缘。
挣扎间,紫藤花香囊从无惨腰里落了下来,掉在地上。
边缘之下是深邃断崖,樗萤大惊,连忙挥出【树】牌驱动树枝去救,哪里来得及,无惨就这么被鬼抓着掉了下去。
樗萤的心跳得好快。
她不想看见吃人,更不想大小姐死掉,伊之助还在跟另一只鬼激战,她心一横,冒着被【树】牌吸干力量的风险,执意要树枝飞速延伸到断崖之下。
但下一秒,听得一声凄厉惨呼,崖边爆开了血雾,樗萤费力延展的树枝也被切断。
她吸着冷气抖着手握住飞回来的【树】,险险滑倒,被疾驰而至的伊之助抱个满怀。
“这次没有空去洗澡了!”伊之助道。
杀鬼难免要触碰到鬼,他知道樗萤爱干净,现在只能将就将就。
樗萤扳住伊之助的胳膊,急切地道:“大小姐他——”
话音未落,便见断崖边飞上来一个身影,瞧那靓丽的容貌,可不就是坑人反被坑的大小姐。
樗萤想高兴来着,但很快就高兴不起来,因为大小姐的模样令人毛骨悚然。
无惨那一双堇色的眼眸泛起灼热的血红,整个人的气场完全变了,凶神恶煞,似从地狱爬回的恶鬼。
他的举动也的确很符合恶鬼行径——右手轻松地提着那只搞突然袭击的鬼,鬼还能喘气,只是活生生被削去一半,血淅淅沥沥掉着,瀑布一般。
樗萤吓得一哆嗦,伊之助抬手捂住她的眼睛。
他的手难得地凉,肌肉僵硬,自再度看见无惨,便有一种无端恐惧侵袭了他,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危险。
跟了自己和樗萤一天一夜的这个男人变成了鬼。不是刚生成的低级鬼,这种磅礴的威压——是上弦,不,比上弦更可怕!
生死关头重新觉醒鬼血的无惨松开五指,将手中的鬼扔到地上,对樗萤冷冷地笑了一下。
启唇时,尖尖的鬼牙白森森的,这要是咬在颈上,滋味不知何等美妙。
“夫人……”鬼倒在地上颓然喃喃,“求您让大人饶了我吧……”
不地道啊,鬼王伪装成人类下来视察,小夫人也不说一声,害它拿BOSS开席,人没有吃到,命也快没了。
这鬼要真死了倒也不冤,说话前不抬头看看无惨望着樗萤时的脸色,一口一个夫人,果不其然,听见这称呼的鬼王手一挥,鬼本就只有半个的身躯变成了三分之一个。
鬼痛苦的呼嚎将气氛变得更加紧张恐怖,樗萤从伊之助手底下战战兢兢露出脸,不敢看那三分之一的鬼,径直对上无惨阴森的视线。
她都不敢细思从前跟大小姐相处时的种种,那鬼叫他大人,什么大人,鬼的大人肯定也是鬼,而且肯定不可能是刚刚才变成的鬼,天啦,她居然跟鬼待了那么长时间,大小姐这个可恶的演技派!
樗萤给了鬼王一个乖巧无比的笑,甜甜道:“哇小哥哥好帅好厉害,你没事就好,偷拿我香囊的事也不怪你了,你看起来很忙,我们不打扰先走咯。”
她拉着伊之助准备跑路,无惨一个响指,路就裂开了,树也倒了,他真不环保。
“这就想走?”无惨道。
他看起来对她很生气的样子,但樗萤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为难地道:“这位哥哥,是那只鬼自己管我叫夫人的,我没有教过他这样叫。你高高在上,我低低在下,而且已经有老公了,怎么配得起你呢?那只鬼乱牵红线,真坏,你骂他吧!”
然而她这句话说完,地裂得更深,无惨的脸色也更加难看,樗萤眼睛一转,暗道不好,她忘了大小姐是喜欢她的。
“哥哥我错了!”樗萤连忙道,“如果哥哥不嫌弃的话,我、我……”
她陷入了深深的苦恼,小脸上满是纠结的神色。
樗萤真的思考得很辛苦,仿佛即将做出人生重大割舍,短暂又漫长的几秒钟后她终于下定决心,那毅然决然的表情令无惨预备攻击的手势都顿了一顿,伊之助更是五内俱焚,宁愿死也不要樗萤为他牺牲,一紧日轮刀,护在樗萤身前。
然后听得樗萤对无惨道:“我和我老公一起跟了你吧!”
此话一出,连地上那只哀嚎的鬼都止了叫声,目瞪口呆,要不是双臂都没了,真想给她鼓鼓掌。
小夫人勇啊,黑白两道通吃!不仅自己吃,还要带着老公一起吃!
“闭嘴!”伊之助要给樗萤气死,如果她不是他老婆,他真想敲开她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着什么,“想都别想!”
真是冤枉老婆,樗萤这个决定明明饱含体贴和人文关怀,毕竟无惨如果想要,要的也只有她一个。
那伊之助不就要死了吗?她才不想他死。
樗萤想给伊之助讲讲韬光养晦的故事,然而鬼王看戏看够了,狗粮也吃饱了,嗖一下瞬移到樗萤跟前,偏头躲过伊之助的刀,一指头将他轰飞出去。
以无惨的力量,弹一下可不止打飞这么简单,然而伊之助稳稳落地毫发无伤,倒是被击飞瞬间笼罩在他身上的透明结界应声而碎。
无惨垂眸看了一眼惶然收回【盾】牌的樗萤。
樗萤自责得很,觉得只把牌用到这种程度,轻飘飘不堪一击,却不知刚才无惨一击必杀,她对伊之助的守护意念已强到可以隔绝生死。
无惨一哂。他改主意了。
“伊之助,你跑吧!”樗萤觉得当下说这种话很苦情偶像剧,但她还是要说,“别管我,反正我不会……”
不会死的!
道破这个真相之前,无惨一记利落的手刀击在她颈后,她立时晕了过去,被无惨单手抱住。
伊之助目眦欲裂,疯狂冲来:“我跟你说过别碰她!”
他已知自己跟无惨实力悬殊,一对一根本没有获胜的可能。
但樗萤在无惨手里,那一瞬间他就没打算活。
他怀抱抵死的信念暴冲向无惨,山崩地裂,竟一一以超乎寻常的速度躲过,呼吸,集中全力呼吸,直至五脏六腑剧烈燃烧,血液奔涌至几乎爆体而出,日轮刀在月光下闪烁着无比决绝的光——
无惨抬手,几道沉重如山呼海啸的冲击波劈向伊之助,力度之巨,被牵连的树木悉数碎裂,片甲不留。
烟尘在林间爆破开来。
无惨本想转身离开,突然蹙眉,瞬息之间野猪少年竟从滚滚烟尘中挣出,高高跃上半空,持刀向他砍下。
伊之助的头套掉了,经受刚才那波重击已浑身是伤鲜血淋漓,竟还迅捷如电,带着满腔杀意挥臂,刀刃“铛”一声砍在无惨脖子上。
砍到了!伊之助大喜。
他随即在无惨轻蔑的目光中清醒过来,短时间内大量失血给了他幻觉,日轮刀根本没能碰到无惨的脖子,被无惨抬起的手轻松格挡。
“这或许是你一生中最大的成就了吧。”无惨道。
出乎他意料的是,下一秒伊之助飞快舍弃了刀,伸手向樗萤抓去。
伊之助知道的,无惨太过强大,他没打算赢,拼了命来到无惨跟前,只想把樗萤抢回来。
他要带她逃离这里,以血肉之躯做她的盾,护着她逃出这片树林,逃得越远越好,等太阳出来就好了!
伊之助的手已经快要碰到樗萤的手了,他的指尖离她不过分毫,然而毫厘之间的这点距离,竟然也成了无法逾越的鸿沟。
无惨旋身将他踢飞出去,少年的筋骨在重击之下发出寸寸断裂之声。
伊之助又落回起点,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吐血。
无惨俯视着他,本以为他会当即死去,但痛苦到不停抽搐的少年猎鬼人竟挣扎着,以头点地也要起来,牙床颤颤,一字一句道:“把她……还给我!”
“可以啊。”无惨道。
他抛出樗萤,以厉风将樗萤按到一棵大树的主干上,用血作线,捆牢了她。
无惨旋即看向躺在地上装死的三分之一鬼,道:“既然你想活,就给你个机会。”
他满怀恶意地道:“那小子不够格死在我手里,杀了他,吃掉他,留点遗骸,让他的心上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至于你。”无惨看着伊之助,笑道,“试着豁出命去抢回她啊。你死了,她也会被吃掉。”
好一对璧人。樗萤醒后看见情郎死了会很伤心吧?不知道还能不能哭得那样好看。当然,前提是她能活下来。
如果不能,那初初接触爱的无知少年恐怕会死不瞑目吧。
无惨赋予了那鬼成倍的鲜血,鬼立即如同一个超量血包膨胀起来,皮肤剧烈涌动,张大嘴巴发出受极刑般的尖叫。
片刻之后它居然捱了过去,长出手脚重新站起,面目比先前更加可怕,仿佛一只肿胀的大虫。
“去。”无惨道。
这是一场结局已经注定的战斗,他没有兴趣再看下去,身影隐没在黑暗之中,就此离去。
得到新生的鬼扑向伊之助。
那少年该死,身为猎鬼人是一大罪,碰了无惨大人是另一大罪,鬼拥有了下弦的实力,决意一口吃掉他,以谢鬼王不杀之恩。
但它居然扑空了。
前一刻还在苦痛里挣扎的伊之助,居然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攻击,跑去捡起了掉落的刀。
鬼感到无比恼怒,追过去开打,伊之助体力不支,躲开致命一击已是勉强,在接下来的战斗里节节败退,连防守都很难。
伤上加伤,又一次遭受攻击之后,他眼前一黑,出现了极短暂的昏迷,求生欲令他猝然苏醒,听见鬼说:“撑不住了吧?放心,吃掉你之后我也会吃掉那个女的,让你们死在一起!”
伊之助闻言,头晕眼花地看了樗萤一眼。
樗萤没有醒来,阖着双眸,像平常安然睡去时一样,半点儿未被战斗的尘嚣与血腥所扰乱。
那就好。
她很怕鬼,也怕血,如果看见他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吓哭的。
不要她哭,不要她害怕,他还是比较喜欢她笑。
伊之助又低下头,看看自己不住颤抖的手。
他知道的。
他知道人类很脆弱,手被砍掉就不能挥刀,脚被砍掉就无法行走,血肉之躯无法再生,就像生命力,油尽灯枯,人就会死亡。
所以今日之前,伊之助一直避免自己在战斗中死去。
他还要回去接樗萤,还想看到她,他原先总觉得为了某一个人而活非常可笑,如今却悟了,心甘情愿,就没有什么值得嘲笑。
真的好喜欢樗萤。
没有樗萤,伊之助就只是伊之助。孤孤单单,没有父母,也无手足,生活在没有人的深山里,或许还是会加入鬼杀队,会遇到朋友,但那是不一样的。
他仍然会觉得孤独。
有了樗萤的伊之助,变成一个闪闪发光的少年,他在她眼里总是那么厉害,她总是无比慷慨地赠予他热切的喜欢,更重要的是,他有家了,打赢了熊、杀完鬼,他有了可以回头的方向,可以大声跟炭治郎和善逸说他要回家,老婆在等他。
有樗萤的地方就有家。
无惨说错了一句话。伊之助此生最大的成就并非砍到鬼王,而是豁出命去,像个真正的男人、真正的英雄,保护了心爱的人。
还有什么可畏惧?去战斗,战至疯狂战至力竭,拖着鬼一起下十八层地狱,不死不休!
伊之助浑身涌动起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他突然兴奋大笑起来,放声喊道:“来啊!杀我啊,你这渣滓!我要砍下你的头,在日出时昭告天下,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伊之助大爷的手下败将,哪怕下了地狱,我的大名也会刻在你脊椎上,让你日夜铭记被我抹杀的恐惧,想忘都忘不掉!”
鬼被彻底激怒,嘶吼着再度与伊之助缠斗起来。
它打断了伊之助的刀,踢伤了伊之助的腿,但它惊恐地发现,这伤势惨重的少年有如杀神附体,力气大得可怕,且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怎么杀都杀不掉他,鬼开始害怕,退却的意图被伊之助感知,伊之助的进攻便越发疯狂,终于将鬼逼到绝路。
“你这小子!”
伊之助再度冲过来时,鬼调动全身力量,将两只手拧作一股,化成锋利无比的锥,穿透了少年的身体。
伊之助没有停下,手持断刀,毅然逼近鬼,即便伤口越来越深,长锥贯穿骨血,亦不能让他停止脚步。
鬼被迫跟伊之助固定在一起,逃不了了。
它惊恐大叫:“别过来!你会死啊!”
“那又怎么样?”伊之助道。
“你会退出那小姑娘的人生,再也没办法和她在一起了!”
“那又怎么样!!”
伊之助大步向前,碧眸亮到如同燃烧到最高点的流星,用最后一丝力气握刀,挥臂,斩杀,一鼓作气,砍掉了鬼的头颅。
太阳出来了。
林叶飒飒,好大的风。
伊之助踉踉跄跄,踩着初升的日光,深一脚浅一脚来到樗萤跟前。
他刚结束一场要命的战斗,血好像都要流光了,身体痛到没有知觉,精神也很恍惚,可是他看着她,那样专注。
伊之助想摸摸樗萤的脸,伸出手来,发觉手指被血染得很脏,在裤子上擦了又擦,可裤子上也好多血,他于是不敢碰她的脸了,只小心翼翼用手指勾了勾她的手指。
“回家。”他轻声道,“我们……回……家。”
说完这句话,伊之助彻底力竭,倒了下去,半跪在樗萤跟前,以守护神的姿态。
一缕幽光从他身上飘出,汇成纸牌,悠悠落到地面。
库洛牌,【力】。
与此同时,昏迷的樗萤脑海里响起了一段宣告。
“库洛牌已集齐,请随时准备离开,前往新世界。”
第42章 不会再有比她更好的人。
伊之助睁开眼睛。
一滴豆大的眼泪“啪”地落到他脸上,随着他意志的逐渐清醒,像响应信号,更多的眼泪暴风骤雨般砸了下来,噼里啪啦,他勉力打起精神,看见一张哭到扭曲变形的脸。
樗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丑了?伊之助想。
然后发现那是善逸。
“伊之助,你终于醒了!”善逸一把抱住伊之助嚎啕大哭,边哭边把鼻涕眼泪往他身上抹,“我们找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要死了,呜啊啊啊!”
他喊得好大声,嚎得好难听,伊之助烦不胜烦,要不是被缠成木乃伊浑身绷带,保准一个鲤鱼打挺踹飞他。
炭治郎也在。他没有善逸那么腻歪,却也是眼泪汪汪,望着伊之助不住地说“太好了”。
原来已经回到鬼杀队了。
但总感觉少点什么的样子。
伊之助心弦猛然收紧,环顾四周,不见那个最想见的身影,顿时如遭雷击,急切惶恐地道:“樗……我老婆呢?她在哪里!”
开口才发现嗓子哑得可怕,喉咙疼,骨头疼,腹部被穿透的地方更是钻心般疼痛。
伊之助顾不得自己疼,挣扎着要起来找樗萤:“你们有没有把她带回来?”
他脱力晕厥之前樗萤一直没有醒,真怕当时她其实已经被那只鬼一记手刀砍死,那还不如把他一起杀了算了。
“不能乱动啊!”善逸大惊,忙去按伊之助。
他真是个怪物,受了那么重的伤,力气还那么大!
伊之助正跟善逸奋力搏斗,忽然听见好奇的一声:“老公,你在干什么呢?”
伊之助努力挣脱的动作便顿在那儿,看樗萤捧着一杯药慢慢走近。
她一点儿伤都没有,精神奕奕的,脸蛋白里透红,还那么爱漂亮,把蕾丝带缠进头发编成辫子,显得娇俏可爱。
她没事。没事就好。
伊之助一下子卸力,终于觉得刚才的大吵大闹丢脸,直板板瘫在病床上装死。
樗萤却不让他装死,过来在床边坐下,轻轻搡他:“喝药了。”
小夫小妻要谈情,炭治郎善解人意地起身离开,走到门边一回头,看见善逸还拖着大鼻涕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樗萤捉起伊之助的手亲。
她亲他的手指诶!
软乎乎嫩嘟嘟的嘴巴,那么小那么红,轻轻在伊之助粗糙的指腹啄一下,就惹得伊之助轰然红了整张脸,指头颤到无法蜷起。
在朋友眼皮子底下遭老婆亲,樗萤还亲得那么温柔小心,格外怜惜的样子,伊之助先时享受,觉察善逸羡慕到泣血的目光之后就臊了,不能吼老婆,只好吼善逸:“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伊之助,古往今来重色轻友第一人。
善逸咬着手帕被炭治郎拽走了,樗萤殷勤地把药捧到伊之助嘴边:“快点喝。”
那药散发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味道,伊之助闻一下就皱着眉头把脸转开:“好难闻。”
“是我熬的哦。”樗萤道,“我熬了好久才熬好,手都烫伤了。”
她委屈地将手展示给伊之助看,指尖果然红红的。
其实是刚才拿杯子的时候杯子太热而已。
伊之助看了一眼,立马凑过脑袋来就着她的手把药喝进一大口。
然后他脸上出现了一种几乎当场死去的表情,很想问樗萤这熬的是药还是毒,瞧着她一脸的满足,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是不是很好喝!”樗萤高兴地问。
她倒真好意思问,难喝到他眼泪都要出来了。
樗萤果然发现伊之助双目泪光点点,托着腮道:“呜呜,你感动到哭啊,老公。”
“才不是!”伊之助道。
“那你会哭吗?”樗萤道,“我好像从来都没有看过你的眼泪。”
“我是男人,男人不会哭的!”伊之助道。
“是吗。”樗萤道,“真好。”
她似乎是由衷地这么觉得,放轻声音,慢慢重复:“真好。”
说着高兴的话,一敛眸,却有低落之色从她眼底一掠而过。
樗萤抬起头,发现伊之助在看她。
她立马换上高兴的神色,雀跃不已地道:“为了奖励你,我每天都亲自熬药给你喝!”
其实,她才是该奖励的对象,伊之助想。
本以为会看见樗萤哭的,结果没有,她异常坚强,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才不是那样。”后来善逸如是说。
善逸告诉伊之助,樗萤醒来之后整整哭了一天,眼睛都哭肿,怪可怜的,所有人都跑去劝她,叫她不要哭,她的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非要守在伊之助跟前,终于她累得趴在他身边睡着了,眼泪也总算停住了,可做着梦,脸上还是难过的表情。
樗萤言出必行,在伊之助养伤期间亲力亲为给他熬药,明明是医生开出来的正经药方,她偏偏能熬出不一样的味道。
伊之助能走路之后特地去看她怎么熬的,发现她根本不会掌握火候,往往不小心把药材熬干,“哎呀”一声赶紧加水,被他发现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嘻嘻地笑。
还好自从医生委婉地提醒说药交给别人熬伊之助会好得快些之后,樗萤就不再熬药。
一天晚上,樗萤和伊之助肩并肩坐在草地上看月亮,突然她“啊”一声,道:“今年,都忘了过生日了。”
“什么时候生日?”伊之助问。
“农历六月的最后一天。”樗萤道,“‘季夏之月,腐草为萤’,我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伊之助听不懂她念的什么,他道:“给你补过一个生日。”
“好哇!”樗萤眼前一亮,“我要吃蛋糕,还要你给我唱生日歌!”
“嗯!”伊之助道。
樗萤又问:“那么伊之助的生日呢?”
“我没有生日。”伊之助道。
“这很奇怪。”樗萤道,“每个人都有生日。”
“我是野猪养大的,野猪又不会告诉我什么时候生日!”
樗萤一合掌:“那从今天开始,你的生日就在我生日后一天好了。”
“为什么不是同一天?”伊之助不解。
“因为我想吃两个蛋糕嘛。”
“那为什么不是在你生日前一天?”伊之助还是不解。
樗萤给了他一个脑瓜崩:“笨!事事要以老婆为先!”
于是樗萤补过了生日,伊之助也补过了生日。
樗萤跑去跟厨房大师傅软磨硬泡,居然硬是给伊之助弄来个大大的奶油蛋糕,插上蜡烛,催着伊之助许愿。
“看见流星只可以许一个愿望,过生日可以许三个愿望,这是过生日的特权。”樗萤道。
伊之助看着她:“你昨天许了三个什么愿望?”
“不告诉你!”
“那。”伊之助的眼神突然躲闪起来,看她一眼,再看地板,看看地板,又看看她。
“什么呀?”樗萤问。
“我……”伊之助咬了咬牙,耗去半条命才下定决心开口,“……我想亲一下你。”
樗萤眼睛溜溜圆,过一会儿反应过来他在讲什么,不由噗嗤一笑,前仰后合:“这是你的生日愿望吗?”
伊之助糗极,恼羞成怒:“算了!不要了!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他站起来就要冲出门外,被樗萤一勾小拇指,脚步硬生生刹住,低着头站在那里吭哧吭哧喘气,丢脸得很。
“生日愿望是不能说的,说出来就不灵啦!”樗萤道。
“不灵就不灵,我不要了!”
“真的吗?”樗萤挠挠他手心,“我可是心软的小仙女,如果你想要,现在就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不要!”
“我要。”樗萤耍赖,把伊之助按回座位,爬到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道,“我要你亲亲我,你以前答应的,再次见了面就要亲我,一直也没做到。”
伊之助梗着脖子不看她。
“求求你了,老公。”樗萤软绵绵地道。
终于,伊之助生平第一次亲了老婆。
樗萤没有闭眼睛,眸光流转地看着伊之助摘掉猪头,面红耳赤地朝她凑来。
近在咫尺,呼吸着彼此的呼吸时,她想,他的眼睫毛真长,他的眼珠子真漂亮,他简直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男孩子。
然后脸上一软,她感觉到了伊之助嘴唇的热度和柔软程度。
他真笨。
给了他机会,却只知道亲脸。
伊之助亲完樗萤就想逃跑,樗萤拉着他不让走,说还剩下两个许愿机会。
“这次不许说出来了。”樗萤道。
伊之助亲到老婆,现在很乖,按照樗萤教他的闭上眼睛默念愿望。
他从来不会想以后的。
这次许愿的时候,他却破天荒地构想起以后。
他想以后再也没有鬼了,他和樗萤回到山里,做一对夫妻,他会给她弄来所有她想要的东西,把她好好地养起来,每天都能看见她,清晨梦醒,她会窝进他怀里,撒一点起床气,掰着手指头跟他细数今天要做什么,吃什么。
再以后……或许他们可以像别人那样,去哪里弄来一个孩子,他做爸爸,她做妈妈。
伊之助虔诚地许着愿,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这个愿望比从前许过的任何一个愿望都要遥远。
“许完了。”他睁开眼睛道,“许了一个愿望,还有一个愿望给你吧。”
樗萤眨眨眼:“为什么?”
“我没别的想要了。”伊之助道。在他看来,樗萤脑子里奇思异想太多,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还想上天,她的愿望太多了,他愿意匀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给她。
“老公真好!”樗萤道。
她想了一会儿:“那明天到来的时候,我想要你跟我玩一个分手游戏。”
她点点自己的鼻子,点点伊之助的鼻子:“你,甩我。”
“这是什么鬼东西?”伊之助觉得匪夷所思,“而且是你说的,愿望讲出来就不灵了!”
“那不管,你会给我实现的。”樗萤道,“玩嘛,玩嘛,我都让着你心甘情愿当被甩的那个了,你知道这是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到底有什么好玩?”伊之助道。
“好玩,我就要!”樗萤道,“明天一天,你就是自由身了,喜欢别的女孩子我也不会生气。”
伊之助火了:“给我闭嘴!再说这种话鬼才要跟你玩!”
他到底还是纵容了她的任性,即便不理解,也愿意配合她玩一个根本不好玩的游戏。
这天晚上,伊之助照例陪着樗萤睡觉,把她哄睡着了,自己才闭上眼睛睡去。
樗萤根本没睡着,全是装的。
她坐起身来,借着月光看伊之助的脸,愣愣地伸出手去替他拨开散到脸上的头发。
她小声对自己道:“不要哭,不要哭…*…”
可眼泪还是掉了下来,落在伊之助枕边,湿润地侵袭了他一枕好梦。
“零点过了,我要走啦。”樗萤含着眼泪笑了一下,“不要再杀鬼,回到山里去吧,以后找一个比我更好、更漂亮的老婆。我不会吃醋,也不会生气,不过到时候恐怕也没办法生气,我弄丢了人家的东西要找回来还给人家,找到之后就会死掉。所以我们……”
她狠狠哽咽,讲话竟比吞石头更艰难:“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黑影从窗口潜入,溜到樗萤身边,蓦然站立,是久违的死神。
死神扛着镰刀为难地看着樗萤,他是注定做坏人的了,打开时空之门,对樗萤道:“我多给了你很多时间,现在该走了。”
樗萤拿袖子用力擦着眼泪,把眼皮擦得生疼通红,没有言语,起身跟着死神踏入时空隧道。
大门关闭的时候,她想回头看伊之助最后一眼,关门的速度却比回头的速度更快,只看到一片虚无。
眼睛好痛。
好痛。
樗萤摸摸眼睛,突然蹲在地上,忍不住彻底大哭起来。
死神手足无措:“不是才哭过,你又哭什么?”
“我骗了他。”樗萤哭着道,“我骗了伊之助!他永远找不到比我更好、更漂亮的老婆了!”
这是什么鬼原因啊!
死神想这么说来着,但樗萤哭得那样伤心。
他于是什么都没说。
——————
起初,死神是打算对樗萤强硬一点的。少女的恋爱固然刻骨铭心,但回收牌也很重要,再耽误下去,收集牌送回原世界的时间就要出错了。
偏偏这小混蛋这么能哭,窝在时空隧道里抽泣得可怜无比,他的心都要被她的泪水泡烂,严肃警告无果后,实在拿她没办法,开始做各种妥协。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死神道,“我知道你在上一个世界受到许多委屈,我保证,这次绝对不会把你扔到荒郊野外,好不好?”
樗萤不理他。
“这次的世界肯定是一个现代世界,麦当劳你吃到饱!”
还是不理他。
“对了,你不是因为生病没有完整的校园生活,觉得很遗憾吗?我给你弄到学校去当学生,怎么样!”
他给樗萤许了许多好条件,甚至他们都进入新世界了,樗萤都坐在新世界的甜品屋里了,她还是以“失恋哭个够是女生的权利”为由,啪嗒啪嗒掉着眼泪。
甜品屋里的顾客都在悄悄看樗萤。
也难怪人家看。
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独自坐在那儿,点了一堆的点心,抱着一大卷纸在伤心,眼皮哭得粉粉,大眼睛里转悠着晶莹眼泪,塞一口提拉米苏,眼泪掉下来了,她默默撕纸擦去。
又乖,又好笑,我见犹怜。
甜品屋靠窗的位置上,一个身着黑色特殊学生制服的白发少年也在看樗萤。
他等着甜点,百无聊赖地把脑袋枕在桌面上,抬眼就望见樗萤哭着吃蛋糕的一幕。
蛋糕快吃完了,她垂着眸,安静又认真地用勺子挖着蛋糕杯的底,泪珠挂在睫毛上,颤颤悠悠。
白发少年鼻梁上架了副掌柜式的圆墨镜,他把墨镜往下拉了拉,露出一对无双美目。
那瞳是冰蓝的,无尽澄澈,连虹膜的褶痕都清清楚楚。
万事万物在那对眼中变得格外通透,他注视着樗萤,一眨眼,万物便都褪色,只剩了那个被锁定的少女。
真像个小兔子。他想。
他闭上眼睛,享受地闻着空气里烘焙的香气,不再看她。
是甜蜜的芬芳。
第43章 从不屑仰望别人的少年。
片刻,店员将甜品送上,白发少年的手机却在这时响起。
死神没有骗樗萤,这的确是个现代世界,但这个世界目前的通讯工具只发展到翻盖手机而已。
少年随意地用拇指开盖,将手机放在耳边,听筒里的人叫着“悟”。
“悟”是他的名字,他全名叫五条悟,是个高中生,却不同于一般的高中生,他很忙,时不时就有工作需要去完成。
通话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束,五条悟懒洋洋坐直,垂眸看了一眼一口都没动的蛋糕,到底没有吃,起身离去。
三个小时后,五条悟回到甜品屋,坐进原来的卡座,要了份跟三小时前一模一样的甜品。
客人已经换了一波,但先前独自垂泪的美丽少女居然还坐在那里。
樗萤的一大卷纸用到只剩小小的轴,现在倒是不哭了,红着眼睛东看看,西看看,好像在找什么人。
“店长还没回来吗?那位小姐说自己没有钱付蛋糕费,打算端盘子抵债呢。”收拾着五条悟隔壁卡座的店员窃窃私语,私语的声音倒是不小,反正五条悟是听得一字不落。
“看她那样,能端盘子吗?也怪可怜的,那么难过的表情,不知道遇见什么伤心事。”店员道。
她们忽然发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大,恐怕被客人听去,端着餐具经过邻桌的五条悟身边时下意识瞧了他一眼。
她们随即不约而同在心里赞叹,好帅气的男高中生。
五条悟坐没坐相,仰头歪在柔软的卡座靠背上,抬眼望着天花板。
圆圆墨镜滑落到鼻翼,他极端优越的皮囊便半遮半掩显露出来。
真的好看,从额际到下颌,就没有一处能挑出毛病的地方。目如冰晶,鼻梁高挺,唇薄而润,仿佛覆了一层柔和的水光,很适合笑,也很适合亲。
这是一个从来不会仰望别人的人。
他很强大,由于太过强大,举手投足间充满一切尽在掌握的淡然和懒散,许多人和怪物想杀他,许多人喜欢他,奇的是他们讨厌和喜欢他的理由往往相同,怪他意气风发,年少疏狂。
五条悟在桌子底下抻了抻腿。
他发育得很好,身高过了一九零,大半的身高体现在长腿上,标准卡座对他来说还是会窄。
店员走过去后,五条悟往上的蓝眼珠转了一下,瞥向樗萤。
他看看她,觉得有趣,轻声笑道:“不对,不对,不对。”
那个少女,她现在才没有在伤心。
樗萤的确没有在伤心,但她的表情也的确很难受,因为她一下子吃了太多蛋糕被撑到,现在很想吐,还因为那个可恶的死神大叔,说要去申请一点现世的钱给她付蛋糕费用,一去不复返,到现在都没回来。
五条悟吃到了他想吃的那一款蛋糕,这次没有工作打断,他吃得一干二净,末了示意店员走近。
店员红着脸到他跟前,问他要结账,还是想再来点什么。
“把那个女生的账结了。”五条悟递出卡,“再给她个消食片。”
这时走来一个人,径直坐在他对面的座位上,插着裤袋道:“我没记错的话,夜蛾老师是让你除掉咒灵之后马上回高专,没让你吃蛋糕。”
那是个与五条悟同龄的少年,长黑发扎成丸子在脑后,垂了一绺刘海在额前,眉目狭长,眼梢上挑,耳上打了耳钉,是跟五条悟不同风格的帅气。
帅哥的好朋友,当然也是帅哥,这个名叫“夏油杰”的少年是五条悟的同期兼挚友,彼此太熟,他对五条悟的叛逆行径已经见怪不怪。
“他也有叫你回吧。”五条悟道,“你真是个坏学生。”
夏油杰一哂,拿起菜单点了杯喝的。
五条悟站起身:“上个厕所,别忘了帮我的蛋糕埋单,谢谢老板。”
夏油杰懒得理他。
樗萤很快被告知,她的账单已经结清,店员还贴心地送上冰水和消食片。
樗萤捂嘴打了个饱嗝,眼下飘着哭过之后湿润的红,眼中此刻倒是亮晶晶:“谢谢,你们店长真好心。”
“不是店长的意思,店长还没回来。”店员笑道,“有个热心的男孩子帮你付的。”
“哪个男孩子?”
店员想想五条悟并没有让她保密,于是欣然道:“喏,就坐在窗边那个位置。”
樗萤抬眼望去,看见独自坐在床边卡座的夏油杰。
“小哥哥好好。”她感动地道,“真是人帅心美。”
小仙女随即横眉竖目,因为死神终于从外面回来了。
除了樗萤没有人看得见死神,死神从阳寿充足的人类身边经过,他们只觉拂过一阵凉风。
樗萤对姗姗来迟的死神道:“臭大叔,你还知道回来!”
死神慨然接受了樗萤的小脾气,归根结底,他底气不足,出去一趟一毛钱都没有搞到。
作为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死神,他没有钱这种好东西,拜托樗萤穿梭时空找牌,连后勤问题都没能给她解决。
“上面说不准,我也没办法。”死神一摊手。
樗萤跳下高高的旋转椅子,抛下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死神在后面跟着。
繁华的东京到处都是人,然而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樗萤始终与众不同。
她太美丽,在这个上街不需要戴口罩的时代肆意展示着自己的得天独厚,即便哭了那么久,哭过的痕迹也无碍于她的美貌,好几个男孩子驻足看她,有个大胆的还对她吹了一声口哨。
樗萤扭头看着那个吹口哨的男生。
男生已经是大学生了,在樗萤的目光里丢盔弃甲,抛去所有吊儿郎当变得正经起来,抚抚衣服,刚想过来搭讪,却见樗萤以牙还牙,对他吹了个滑溜溜的口哨。
男生呆了,樗萤禁不住笑起来,得意地用舌尖顶着上颚“嘚”一声,继续走她的路。
“可以啊,小姑娘口哨吹得挺好。”死神道,“现在你心情好点没有,能不能放下往事去学校报个到了?”
樗萤摇头:“还没呢。”
拜托,她是个多愁善感柔肠百结的美少女,怎么可能轻易对过去释怀的啦。
但到了第二天,樗萤就努力地放下了。
她毕竟已经在时空隧道里哭了好几天,进入新世界有新任务,虽然她的生命不会再继续往前,但人总得向前看。
而且她好饿,又没有钱,总不能老回时空隧道里待着,学校会提供食宿,是个再好不过的去处。
死神将樗萤带到学校门口,表示只能送她到这里,他还要继续去工作。
樗萤念出大门上的校名:“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她充满了不信任:“听起来不是什么正经学校。”
“正经正经,还好玩得很,快点给我进去!”死神道。
樗萤根本不用自己进去,有人专门出来把她带进学校。
按理来说,她应该先去见过校长,由校长决定她可不可以入学,然而到她这里,这关直接省了,仿佛校长很坚决地一定要招收她一样,她被转给咒术高专一年级的班主任夜蛾正道。
“你好。”樗萤好奇地走进教室。
有个魁梧英朗、戴宽墨镜、留口字胡的男人正在穿针引线缝制布偶。
他专注地工作,樗萤走到他身边,他立马抬头严肃地看着她:“你好。”
“大叔,你做的布偶真可爱。”樗萤道。
她很喜欢这样绵软可爱的小东西。
她随后环顾教室,发现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由问:“你知道夜蛾老师在哪里吗?”
“我就是。”夜蛾正道道。
樗萤觉得他有点不像老师,但她没有说出来:“老师好。”
夜蛾正道审视着面前的少女,心里有些不解,但他跟樗萤一样没有说出来,并且比樗萤更好地隐藏了自己的主观情绪。
站在他面前的,是全咒术高专最强关系户。
连樗萤自己都不知道,她是被一位地位非常高的名为“天元”的大人打了招呼,指名收进学校的。
令夜蛾正道不解的是,眼前的少女似乎并不符合进入咒术高专的条件。
她很羸弱,一眼就看得出来不适合战斗。
“想必你已经知道我们学校是做什么的了。”夜蛾正道道。
樗萤摇了摇头:“报告老师,不是很知道,我没有上过宗教学校。”
宗教学校,至少这间学校表面上是这么自我定义的。
硬汉老师闻言面无表情,但樗萤还是从他毫无松动的眉眼里觉出了一点情绪上的裂开。
如果他不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可能会摇着她的肩膀问“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吧。
夜蛾正道没有马上跟樗萤解释学校的办学理念和指导方针,他看看时间,估摸着出去的学生该回来了,对樗萤道:“先去见见你的同学。”
樗萤的学生生涯很短,但她很尊敬老师,见状乖乖提着书包跟在夜蛾正道身后,从这间教室出去,进入到另一间教室。
教室里坐了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
留着褐色长发的女生右眼眼下一点泪痣,很漂亮,看着像个会年年拿第一名的优秀学生,坐得也很端正。在樗萤到来之前,她是班上唯一的女生,名为家入硝子。
白发少年则软绵绵趴在桌子上。
五条悟对于班主任时不时的集合要求向来不是很热衷,但他还是来了,没什么兴致,甚至想要睡觉。
听见门拉开的声音,他抬头一看,看见走在前头的夜蛾,还有跟在他身后的少女。
唔。
五条悟支起下巴,忽然来了点精神。
这不是昨天哭着吃蛋糕吃撑了的小兔子吗。
第44章 你最好不要去欺负人家。
樗萤很惊讶。她觉得这个班的学生好少,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等夜蛾正道告诉她,高专一年级拢共就一个班,班上加她只有四个学生时,她更加惊讶,越发觉得这是个不正经的地方。
“老师,是招不到学生了吗?”樗萤问。
怪不得她连考试和赞助费都没交就能轻松进来这里,死神真坑,找了个野鸡学校。
夜蛾正道道:“放眼全国乃至全世界,都找不到几个咒术师,人少是自然的。”
“什么是咒术师?”樗萤问。
她听见对面传来一声低低的笑,抬眼望去,见那个戴墨镜的白发少年托着下巴,嘴角翘起很好看的弧度。
五条悟在看樗萤,笑的也是樗萤,见她望过来,他连动都不动一下,坦然承接她打量的目光。
他是个帅哥,樗萤光看他那出色的下半张脸就知道。
她喜欢帅哥,但不喜欢装哔的帅哥,尤其是在室内戴墨镜装哔的帅哥,才不要理他,转过头去继续看老师。
“悟!怎么可以笑女孩子!”硝子给了五条悟一拳,“没礼貌!”
“我又没有笑她。”五条悟看着樗萤道,“只是想到高兴的事。”
夜蛾正道给樗萤在内的所有学生温习了一下基础知识。
樗萤去的上一个世界是有鬼存在的世界,这个世界,则是有咒灵存在的世界。
咒灵是由人类溢出的负面情绪衍生而成的生物,非常危险,会伤害人类,以祓除咒灵为天职的咒术师便应运而生。
一般来说,咒术师能够从微小的情绪中提炼力量,那力量名为“咒力”。
咒术师还身具祓除咒灵的招式,名为“术式”。
咒术师属于老天爷给饭吃的特殊职业,术式是与生俱来的,因此他们的术式又被称作“生得术式”。
换句话说,没有生得术式的人,几乎无法成为咒术师。
也有例外。
樗萤就是这么个例外。
她的爸爸妈妈都是普通人,她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自知并未从父母那里继承什么术式,也没有咒力。
“那我不能做这里的学生了吗?”樗萤问。
“你已经是这里的学生了。”夜蛾正道说。
他短暂地离开了一下教室,不多时,带着个小笼子回来给樗萤看。
樗萤看见笼子里关了一只大蒜脑袋、背后长翅膀的黄褐色生物,小东西真吵,持续发出嘤嘤嗡嗡的杂音,令人厌烦。
她嫌弃地后退一步:“这是什么?”
“超低级咒灵‘蝇头’。”夜蛾正道收起蝇头,“你看得见,很好,至少的确符合进入高专的最低标准。”
“好耶。”樗萤道。
“杰这几天有任务不在,这是硝子,这是悟。”夜蛾正道一一给樗萤介绍,随后转向两位学生,“这是樗萤,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同学了。”
樗萤看看硝子,甜甜一笑,雀跃地过去坐在正中间那个位置上,跟她挨在一起。
那是夏油杰的位置,樗萤来得突然,没有提前准备桌椅,不过也没关系,因为夜蛾正道不打算讲理论课,让硝子和悟带着樗萤到处逛逛,顺便带她去宿舍。
班主任走后,五条悟站起来。
他真高,挺拔如松,走到樗萤桌前来时,她闻到他清淡好闻的气息。
她仰头看他。
“我有事,参观的工作就交给硝子吧。”五条悟道。
他微微弯腰,冰蓝眼瞳透过墨镜镜片直视着樗萤的眼睛,弯唇笑道:“新同学你好,新同学再见。”
这个人虽然装哔,声音倒是蛮好听的,樗萤能感觉到他极认真地盯了自己一下,毫不示弱,用双手撑大眼眶盯回他:“再见!”
这么争强好胜,跟哭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五条悟心想。
他哈哈地笑出声,转身走了。
家入硝子成为樗萤在高专的向导,她亲和度很高,两人又是同龄,樗萤很快跟她打成一片,去看宿舍的时候,两个小姑娘已经手拉着手了。
“这是你的房间。”硝子打开一扇门,亮出里头宽阔敞亮的布局,“你好像没有带什么行李,以后再慢慢添置……”
她说着看向屋内,立即哑然。
学校偏心!这房间布置得也太好了!
日用品一应俱全,甚至额外花了许多心思!
吊坠灯!公主床!铺了毛绒绒的地毯,还放了超级大熊!根本就是大小姐的待遇,需要的东西应有尽有,添置个毛线!
“哇。”樗萤双目放光地走进房间,快乐转圈,“真好,我喜欢这个房间!”
“说实话吧。”硝子深沉地道,“你是不是校长失散多年的女儿?”
“我只是个太过美丽的普通女生而已哦。”樗萤踢掉鞋子,扑在柔软的大床上,好舒服。
她以为女生宿舍都这样,随后才知道只有自己的是这样,如此特殊,不由和硝子一样惊奇。
与此同时,也有人在质疑她的特殊。
“我想听听看招她进来的理由。”五条悟道。
他坐在沙发上转着手机,指骨修长,白皙薄皮透出血管的青色。
夜蛾正道坐在对面,仍旧穿针引线缝制布偶。
他做的并不是普通布偶,而是“咒骸”,他会对咒骸下诅咒,从而操纵它们,这就是他的“傀儡操术”。
“怎么?”夜蛾正道问。
“她身上的确有那么一点不同寻常的力量,但明显不是咒力,她也没有术式,并不能算咒术师。”五条悟道,“最重要的是。”
他歪了歪头,“她超级弱,戳个指头就会倒。应该是走了后门吧?否则高层那些迂人早就闹了。”
夜蛾正道没有隐瞒:“是天元大人的意思。”
天元,咒术界地位极高的一个大人物,不会死去,咒术师们的结界仰赖他强大的结界能力来强化,总之就是很权威,他的要求,一般不会有人敢拒绝。
“她是天元失散多年的女儿?”五条悟道。
“叫天元大人!”夜蛾正道道,“个中缘由只有天元大人才清楚。但我也说了,樗萤并非没有进入高专的资格,她无法战斗,以后可以做个辅助监督。”
辅助监督,顾名思义就是辅助咒术师们进行战斗的人,比如及时传递情报啦,布下结界啦,开开车什么的。
“总之,后续会让樗萤跟你们一起试出任务。”夜蛾正道看着眼前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你最好不要欺负人家。”
五条悟将在掌心漂浮的手机一握,叹道:“我怎么会欺负她呢……”
他觉得她好玩还来不及。
樗萤身上那股若隐若现、似有还无的力量,五条悟从来没见过,他身负能看穿术式的“六眼”,却根本看不穿她究竟能做些什么。
多有意思。
樗萤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上了,这会儿正跟硝子探讨自己待遇如此之好的原因。
“难道是终于招到新学生,学校太高兴了?”她溜下床,拉开梳妆盒,看里面的小头饰。
好多漂亮的发带和夹子,她立马用了两个水晶发绳来绑辫子。
硝子很火:“那招到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高兴!还说我的能力很特别很宝贵来着!学校高层都是一群满嘴谎话的臭男人!”
“或许是他们想让我免费做学校代言人喏。”樗萤思考着,“学生实在太少了,不是吗?”
“我不漂亮吗?”硝子郁闷了。
“谁说你不漂亮,你最漂亮了!”樗萤道。
硝子倒是很快释怀,毕竟在漂亮界,她还没来得及输给樗萤,就先输给了死五条悟。
樗萤把自己的头饰分了一半给硝子,大熊也给硝子,硝子果然高兴起来,抱着大熊要拿回宿舍放。
樗萤看她朝楼下走,不由问:“你不住我隔壁吗?”
“不啊,我住楼下,你隔壁是夏油杰的房间。”
“他是男生吗?”
“这名字听起来也不像女生吧。”
居然是男女混合宿舍,樗萤道:“怎么不把我跟你安排到一层楼?”
“这层楼的采光最好。”硝子道,“给你布置房间的人应该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看樗萤踩着袜子站在门口打量夏油杰的房门,不由道:“不怕,夏油性格很好,很温柔的。”
樗萤才不怕,她就没有怕过哪个同龄的男生,只是有一点点好奇而已。
来到学校的第一天,樗萤住进了贵宾房,也浅尝了一下学校餐厅的饭菜。
好吃,她喜欢,尤其喜欢饭后的小甜点。
来到学校的第二天,硝子被叫走,用她的“反转术式”给人疗伤,没人叫樗萤,樗萤无聊地在学校里走来走去。
在高专上学真轻松,她上小学的时候还需要写写作业呢,哪成想到了高中在学校里游手好闲还没人管。
樗萤决定不能这么颓废,她要上进,要内卷起来,想去找班主任问有没有教材看。
走进教学楼的瞬间,樗萤突然一个激灵。
这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已经来了几次,如今出现,还是会让她起一身鸡皮疙瘩。
是库洛牌。
樗萤立马循着牌的气息追踪而去,她走得不快,牌也没移动,就在其中一个教室。
樗萤拉开课室大门,库洛牌强烈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环视四周,发现一只形似大蜥蜴的生物高高黏在黑板那面墙的墙角上。
“快点变回你原来的样子!”她道。
牌没有反应,大眼珠子转了一转,轻蔑地看着她。
樗萤顿时来气,推了桌子过去墙角,爬到桌面踮着脚够它,没够着,还差一大截子,她于是又叠了椅子在桌子上,颤巍巍爬上去,忍着害怕和恶心伸手碰它。
是蜥蜴耶,活的!
樗萤憋着呼吸道:“快点变回……”
即将触碰到牌的那一刻变故发生,那只大蜥蜴突然往下跳,猛地跳到她肩膀上!
不仅如此,它还伸出舌头,长长的可以弹射的舌头,一下贴到樗萤的脸颊。
樗萤惊叫起来,身子后仰,重心不稳加脚下一滑,毫无疑问地连人带椅跌落。
这么掉下去至少摔个骨折,樗萤很佩服自己,愿自评一个诺贝尔勇气奖,因为在掉落的这一刻,她居然伸手揪住了蜥蜴的尾巴,没让它逃掉。
来吧,她摔骨折,它怎么也得陪个脑震荡。
但预想中骨头折断的疼痛并没有来袭。
樗萤掉进一个宽阔怀抱,被少年满溢的清朗气息包围,后背和腿弯牢牢托在对方坚实的臂弯里,极有安全感。
混乱之中她惶然抬头,只觉嘴唇擦过一片柔软的皮肤。
抱着她的那双臂膀顿时一僵。
樗萤看清对方标志性的白发和墨镜,五条悟在阳光里显得那样帅气,一点儿也不装哔了。
她感激地道:“谢……”
谢字都没说完,手里捉着的蜥蜴猛然张开嘴巴,长舌弹射出去,缠住了五条悟。
一股强烈的力量化作热流从樗萤手握的蜥蜴尾巴传来,流到她手心,瞬间通达四肢百骸。
樗萤只来得及看清五条悟惊诧的表情就晕过去,沉进深海一般的黑暗里。
不知过了多久,她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躺在冷硬的地板上,身上还压着一个人。
是个女生,裙子很眼熟,辫子上的水晶发饰也很眼熟。
樗萤坐起身,轻轻把对方翻过来,看见一张美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脸。
唔呼,美女。
然后发现那是她的脸,昏睡的那个人就是她自己,并且她看着自己时,隔了一层暗色的滤镜。
樗萤沉默须臾,摘掉脸上的墨镜,看了看自己那陌生的大手,再摸一摸I胸口。
坦荡无遗,一往直前。
第45章 我对我的老婆一见钟情。
事情就是这样,因为库洛牌的关系,樗萤跟同学五条悟交换了身体。
变身的时候两个人同时倒在地上,五条悟的身体安然无恙,樗萤的身体太过柔弱,导致昏到现在也没起来。
樗萤很难过,因为她喜欢做女生,不要做男生。
她坐在地上抱着晕倒的自己伤心好久,忽然想起这样不行,待在地上受了凉要感冒,生疏地用公主抱姿势将自己抱了起来。
一起身仿佛离开地球,地面上的东西突然变得十分遥远。
原来一米九的视野是这个样子,樗萤新奇地想,看谁都是头顶,空气也更清新,还挺好玩的。
她别别扭扭地走了几步,逐渐适应五条悟的身体,但这不是什么好事,一点一点拿到身体的掌控权、五感明晰之后,她就开始晕了。
她的洞察力变得超级强,能够看到很多东西,360度无死角的那种,这导致大脑接收的讯息成倍增加,整个脑仁成了蜂巢,无数嗡嗡作响的蜜蜂鱼贯而入,让她难受到无法思考。
这是五条悟的能力,确切来说是五条悟眼睛的能力。
这位同学平时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樗萤已经没有精力去探究,她晕头转向,头重脚轻,咬牙坚持着抱好自己的身体,绝不肯让自己再摔一次。
开玩笑,摔一次已经晕了,再摔一次脑袋坏掉怎么办!
樗萤的意志努力与五条悟的身体做着搏斗的时候,教室外传来脚步声,硝子跑了进来。
“悟,听说你来了教室这里……你抱着樗萤干什么?”硝子道。
此时的五条悟,脸上出现了硝子从未见过的不适表情。
这很奇怪,硝子印象里五条悟几乎不会生病,更不会受伤,何来不适。
五条悟没了墨镜,流光溢彩的双眸横扫过来,细眉紧颦,眸光紊乱,仿佛随时会倒下,双臂却守护珍宝般紧搂着闭目沉睡的樗萤。
硝子有点吃惊。她见过五条悟抱女生,但没见过五条悟这么小心翼翼地抱女生。
尤其五条悟跟樗萤这两个漂亮界的双冠军凑在一起太过养眼,倒般配得很,她下意识欣赏起来,直到五条悟咬着牙,将樗萤递向她。
“接好。”五条悟道。
他咬紧牙关,鬓边滑下一滴冷汗。
硝子瞬间从欣赏状态脱出,听得五条悟又重复一句:“接好!”
她不明所以,还是赶紧接过樗萤,让软绵绵的少女靠着自己。
“一定要照顾好她。”五条悟弯下腰,双手撑在膝上,难受地喘气,“这很重要……”
“我看你的状态更不对,还是救你比较重要吧!”硝子道。
“不。”五条悟道,“你不懂,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那可是她的身体,独一无二,全世界就这么一具耶!樗萤想。
然后她又晕了过去。
事实证明,对于樗萤来说,太强或者太弱两个极端都令她难以承受。
她刚进入高专,并不知道“五条悟”三个字对于咒术界的意义。
五条悟出生就拥有百年难得一遇的“六眼”,有了六眼,他能够做到超强洞察,看穿术式,还能操纵超级精细的咒力。
这导致他强到爆表,对付咒灵根本就是洒洒水动动手指的事情。
这么强的人,背景还那么硬。
作为咒术界御三家之一五条家的继承人,五条悟超级有钱,也超级有势。未来,五条家所有人都将匍匐在他脚下,恭恭敬敬地管他叫家主。
最可气的是,这种人生巅峰,他是在出生那一刻就达到了。
樗萤又一次在人生赢家五条悟的身体里醒来,没有半点赢到的感觉,只觉混乱和疲惫。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医务室里,旁边坐着硝子,再旁边,没有人。
硝子看到五条悟垂死病中惊坐起,哑声问她:“樗萤呢?”
“她没事,我把她送回房间休息去了。”硝子道。
五条悟头疼,抬手揉着太阳穴:“那你怎么不把我也送回房间。”
“你算老几,自己走回去。”硝子道,“不过你是怎么了?明明身体一点事情都没有,却莫名其妙地晕倒,表情和说话都怪怪的。”
“男人,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是奇奇怪怪。”五条悟道。
他抓起放在病床边的冰水,一口气灌下去,呛得直咳嗽。
硝子见他少女式掩唇轻咳,鸡皮疙瘩都要起来,很想在他耳边反复地问你没事吧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五条悟抱头休息一会儿,说好多了要回去。
“夜蛾老师说由于最近企业压榨员工强迫加班太厉害,东京上班族的负面情绪溢出太多,要注意了。”硝子道,“不过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反正你比我觉察得更快,也完全没把咒灵放在心上。”
“不,硝子,谢谢你。”五条悟以掌根击头,低声道,“我要回去了。”
樗萤再不走真的又要晕一次,硝子是咒术师,有术式,用五条悟的眼睛一看她,脑子里就自动灌入对她术式的拆解分析,想喊停都不行。
她要赶快回去找自己的身体,想办法换回来。
五条悟离开后,硝子总是觉得不放心。今天的五条悟不是平常的五条悟,怪怪的,他和樗萤也怪怪的。
樗萤为什么会晕倒?晕倒后又被五条悟抱着,一定跟他有关系。
这么重要的问题居然忘了问,硝子赶忙追出去,以为*会找不到五条悟的踪影,结果这次五条悟速度奇慢,她追到宿舍的时候,他正把手放在门把上,准备开门。
硝子的表情随即复杂起来,因为五条悟要开的不是他自己的房门,而是樗萤的房门。
“住手!”硝子道。她冲到五条悟身边,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你今天实在古怪,又来找樗萤干什么?”
“我想看看她。”五条悟道。
“你还没告诉我,她为什么会晕倒?你又为什么会跟她在一起?”硝子问。
即便面对着相处时间比樗萤更长的同窗,硝子还是一副绝不偏私的态度。尽管她并不相信五条悟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比如校园霸凌什么的,但该问一定要问清楚。
五条悟垂眸,低低喘气,有些困扰的样子。
须臾,他缓慢地道:“你真想知道吗?”
“当然。”硝子道。
“我跟她告白了。”五条悟道,“我对她一见钟情,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认定她是我今生唯一的老婆,至死不渝。”
他咬了咬牙:“你知道的,我这么帅的人,不是谁都可以经受得住我的告白,所以她晕倒了。这都是我的错,我好心疼,想进去看她,守在她身边,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硝子震惊地后退两步,捂住嘴巴。
她倒不是感动,是怕再听下去自己会被肉麻到哕出来。
硝子差一点就质疑这个五条悟是不是被人夺舍了,尽管在生理上,她可以确认他就是五条悟没错,但真的好怪!
五条悟抬起眼看着她。他的眼神如此认真坦荡,握在把手上的五指用力到发白。
他轻声道:“不管你信不信,现在我只想进去看看她怎么样了,绝对不会伤害她。哪怕我自捅十刀,都不会伤她一根汗毛。”
这副模样,倒真有几分坠入情网的意思了。
他是五条悟,但哪条法律规定五条悟不可以坠入情网。
何况,他紧锁的眉头从苏醒就没松开过,是真的很担心。
硝子这一刻真心实意地从匪夷所思之情里生出些许感动,放开手道:“好吧。但你可别在房间里待太久,像你说的,她还没答应做你女朋友。”
五条悟闭上眼:“我知道。”
硝子又怎么会知道,诸如五条悟的愁眉紧锁、低落、困扰,全是他体内的樗萤难受的表现。
还好她放行,否则国内最强演技派樗萤也要撑不下去,腿一软跪在门口,那样就太难看了。
樗萤赶紧开门进入房间,走一步晃三步进到卧室,看见自己好好地躺着,双手搭在小腹上,睡颜甜美沉静。
她乐滋滋地想,真好看,真像睡美人。
樗萤的头好痛,她转进盥洗室洗了把脸,顶着湿漉漉的面颊抬头望镜时,才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五条悟的原貌。
她错了,原来他戴墨镜不是为了装哔,而是为了挡脸,以免因为太帅被挖去做明星。
这是一张好看到樗萤强忍难受也要欣赏一下的脸。
老天不公平,创造五条悟的时候一定把完美罐子里所有的完美一股脑全倒给了他。身体也好,脸也好,能力也好,全是最顶级。
樗萤探身,用五条悟的长指挑了挑五条悟的睫毛。
睫毛居然也是白色的耶!根根分明,又长又翘。
她忽然起了一个魔鬼想法,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所有地方的毛发都是白色,视线不由自主放了下去。
下一秒她就把这想法收起,头越来越痛,讯息还是好多,她活像一个被用鞭子抽着运转的cpu,不是不想转,实在转不起来。
樗萤扶着墙走出盥洗室,来到自己身边。
她坐在床边,握住自己的手,不管看几次,这种以他视角看自己、碰自己的感觉都奇妙到诡异。
拉自己的手好怪噢!
再拉一次。
换身体容易,换回来难。樗萤呆呆地看着自己,突然在接收到的海量信息里,捕捉到一条十分神奇的、至关重要的信息。
“库洛牌【替】,会让同时接触到它的两个人交换身心。换回来的方法:一、收服库洛牌。二、如果收服不了牌,交换双方需要在库洛牌力量减弱时紧紧拥抱,直到交换完成。”
樗萤震惊了,这也可以分析。
交换以来,她终于第一次感觉到五条悟六眼的好处。
有挂,就是牛!
第46章 他上来就是一句嗨老婆。
樗萤愉快地翻上公主床,同昏睡的自己躺在一起。
她脑袋难受,但是身强力壮,动作敏捷,这一点倒比起原来那具柔弱绵软的身体强出百倍。
她喜欢做女生,也喜欢做个健康的人。而健康的人原来是这样,身轻如燕,吐息自如,一连打几个滚儿也不会气喘吁吁。
樗萤滚一会儿,捂着嘴巴面有菜色,躺回自己身边,抬手小心抱住了那少女的身躯。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娇小过,被五条悟的臂膀一揽一搂,根本完全纳进他怀里,肌肤贴合,她凉凉的,而他无比温暖。
“好乖呀,宝宝。”樗萤抚着自己的脑袋,轻声道。
这么安安静静地抱了片刻,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樗萤无聊得开始玩自己的头发,解开辫子,乌发散了一手,冰凉柔滑,香气如雾。
她忽然停下动作,凝起眉目,感觉到五条悟的身体里冒出些许库洛牌的气息。
却原来【替】牌藏进了五条悟的身体!
樗萤不动如山,感受着牌越来越强烈的骚动,牌似乎很为自己的恶作剧得意,窜来窜去,魔力逐渐蓬勃,几欲破体而出。
【替】牌冒头的瞬间,樗萤飞快坐起,按住腰腹低声道:“变回你原来的样子!”
但没用。
居然没用。
指令已出,库洛牌非但没有变回原形,反而受到惊吓一扭头躲了回去。
看来,要身心归位的樗萤才能收服牌。
她丧得倒在床上摆烂,库洛牌隐没,怕她来捉,魔力倒是明显淡化。
樗萤翻身重新抱住自己,唉声叹气:“呜呜,好烦。”
叹着叹着困倦起来,强大睡意甚至战胜那些嗡嗡涌动的讯息,令她眼皮直坠,最终闭眼睡去。
暮色四合,天开始黑了。
第一缕月光进窗时,五条悟冰白的长睫抖了抖。
他从混沌中脱身,重回世界,掀开眼皮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近在咫尺的少女娇靥。
白发少年眉梢一跳,没有表情,也没有声张,不动声色打量着樗萤。
少女以婴儿的姿势蜷缩着,脸颊挨在他心口的位置,浅浅呼吸,长长的黑发散了他一怀。
他把她护得很好,手臂环到她颈后,被她枕着。这么一通觉下来,已经有些发麻。
他想抽手,但一抽手,哪怕动作极轻,樗萤都会轻拧眉头,依赖地往他怀里凑得更近。
她很香,也很软,不是布偶,是个活生生娇滴滴的小姑娘。
伤脑筋啊。
五条悟抬眼望着天花板,目下微热,长出一口气。
樗萤睡了个好觉,一觉到天亮。
尽管睡梦中感受到些许颠簸,仿佛被人轻手轻脚地调整了下睡姿,但这一晚的睡眠质量太好,她竟没有醒来,直到闹钟响起,她才揉着眼睛抻懒腰,发出好梦过后的满足叹息。
樗萤将双脚探到地面,踩着毛绒舒适的地毯去盥洗室洗漱,水龙头开得哗哗响。
她刷了牙洗了脸,一边哼着歌一边往脸上扑爽肤水,肌肤清透滑嫩,白里透红,正是青春的好状态。
真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一米九的身板也比不上原来这具可爱的身体。樗萤惬意地想着。
然后她拍水的动作停在那儿,扭头看着镜中映象,终于想起昨天发生什么,如今又是怎样光景,眼睛睁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圆。
换回来了!
抱了一抱,果然换回来了!
睡梦中身体交换得太过顺畅不痛不痒,她都没觉察,自然得像昨天的事情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但樗萤知道,什么都没发生是不可能的,事情已经脱轨,牌到了五条悟身上,不趁早拿回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说起来,从交换身体到身心归位,五条悟都没醒过。对他来说,眼睛一闭一睁,就从教室转移到她房间,想必他被吓得够呛。
罪过,罪过,库洛牌吓到帅哥,真是个坏牌。
樗萤换好衣服,准备到上一层宿舍楼去找五条悟,她知道他就住在她正上面一间。
五条悟不在。
樗萤长途跋涉到教学楼找,也没找到人,倒遇见了硝子。
硝子一见她就挤眉弄眼,只差将八卦两个字写在脸上,跑过来搂着她道:“怎么样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樗萤问。
“悟不是跟你告白了吗?”硝子兴致勃勃,“你答不答应他?你都不知道他昨天有多怪,嗨呀,而且你真的乐晕过去了吗?”
这一刻,樗萤突然决定,还是不要让五条悟知道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比较好。
她怕他打她,毕竟她的确扮得很欠扁,趁他不注意找个机会把牌拿回来就好。
“硝子,把昨天的事情忘掉吧。”樗萤道,“也不要再跟五条悟提起,你能做到吗?”
硝子不理解:“这为什么?”
“我太优秀了,他太喜欢我了,他追,我逃,我插翅难飞,我们彼此都决定暂时冷静一下,不提这件事情对我们都好。”樗萤真挚地道,“你懂的,对不对?”
硝子咋舌,真不知道就一天他们两个是经历了什么,但见樗萤那么认真,她也认真,点头道:“刚好悟这两天出任务去了不在学校,有的是时间冷静。”
硝子说完,看见樗萤露出了如鲠在喉的表情。
樗萤成了整个高专最惦记五条悟的人。他不在,她老提心吊胆,生怕牌什么时候钻出五条悟的身体跑掉,那可不好找。
但很快她就没时间惦记五条悟了,两天之后,不务正业老是做布偶的夜蛾正道把樗萤带出了高专,说要测试一下她的能力。
“老师,其实我没有什么能力。”樗萤道。
“我知道。”夜蛾正道说。
她看起来就很弱的样子,不过他还是想知道她到底有多弱。
“带你去个有咒灵的地方。”夜蛾正道道,“你试着祓除它。”
“好的呀!”樗萤道。
她穿着新发下来的学生制服,趴在车窗上快乐看风景,无忧无虑的样子把开车的辅助监督都逗乐了。
夜蛾正道心想,她恐怕在进高专之前连咒灵都没有见过,才会是这种反应。
这是个悖论,樗萤既然能看见咒灵,又怎么可能从没见过咒灵。
他不知道樗萤是半道从其他世界跑进来的。
“老师,那个。”樗萤指着窗外道,“如果我祓除了咒灵,你能给我买个冰淇淋吗?”
商店外大大的冰淇淋招牌,看着就很诱人的样子。
夜蛾正道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窗外,末了,他竖起两根手指:“做得到,给你买两个。”
樗萤喜出望外:“老师真好!”
但她很快就知道班主任究竟为何如此慷慨,并且为自己的无知发言深深感到后悔。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冰淇淋也一样。
在夜蛾正道的授意下,樗萤独自进入一家废弃的药店。
这里好阴森,她有点害怕,并拢双腿走得慢慢吞吞,想起以前见鬼的时候。
怕什么来什么,她只听墙角窸窣作响,随即见那里闪出一坨黑乎乎的怪物。
真的是好可怕的怪物,一大坨乱糟糟的毛发,上面长着许多眼睛,却只有一张大嘴,疯狂念着“别再掉了……别再掉了……”
这是一家专卖生发药的药店,潜藏其中的,是大家发现头发越来越少头越来越秃,跑来买药结果被老板骗,用了药头发反而彻底掉光后滋生的诅咒。
这家店的老板已经被诅咒袭击了,虽然但是,樗萤觉得老板不是很无辜。
而她是无辜的,咒灵却还是盯上了她,因为她有一头浓密乌黑的好头发,咒灵非常嫉妒,以超快的速度顾涌过来。
樗萤吓得连连后退,转身就跑,怎么可能跑得过咒灵,一转头咒灵就到了背后,吓得她手一挥,飞牌——
咒灵被突然出现的盾弹飞出去。
樗萤躲在结界里,看咒灵一次又一次袭击过来,撞在结界咚咚地响。
这样保护自己是不够的,力量迟早会耗尽,不把咒灵制服,咒灵将一直攻击下去,她也别想离开。
诅咒好可怕!没有人告诉她诅咒会长得这么可怕,她还以为都是像蝇头那样丑萌丑萌的。
樗萤吸了两口冷气,摸出第二张牌,【浮】。
事到如今她已经很清楚,自己是杀不死诅咒的。不消说她力量有限,库洛牌跟诅咒根本也是不一样的东西。
为今之计,要困住诅咒,借机逃跑。
樗萤把【浮】挥了出去,使劲浑身力量把挣扎的咒灵升上天花板,赶紧跑向门口。
咒灵的力气真大!毕竟是诸多脱发的怨念,竟非她一个小小的升天举动可以匹敌,樗萤才没跑出多远,咒灵又追了上来。
樗萤再挥出【砂】,已经用到第三张牌,她的气力将近瓶颈,跑不动,只能努力往前走。
天不遂人愿,砂没有缠住咒灵,黑漆漆的一团又一次纠缠上樗萤。
它真的好可怕,好丑,她都不敢看它,被它伸长的头发一绊跌坐在地。
“饶了我吧,我不好吃,头发也是戴的假发!”樗萤道。
咒灵根本听不懂她说的什么,它很低级,不会思考,更不会表达,猛扑过来。
樗萤害怕地捂住眼睛,惊叫出声。
预想中脑袋被咬一口的疼痛却没有来临。
咒灵循环念叨的“不要再掉了”戛然而止,四周空气倏然荡清,诅咒祓除,有如神助。
樗萤缩了缩,犹犹豫豫放下手,看见站在跟前那个高挑飒爽的背影。
不是神,却是有着神赐之貌的五条悟。
樗萤刚才捂着眼所以没有看到,五条悟消灭那个咒灵,只用了一根手指。
他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解决完咒灵,五条悟转身料理樗萤。
他蹲下来,蹲在她跟前,下颌一压,冰蓝色的视线越过墨镜上沿,好整以暇地投向她。
樗萤看见他勾了勾唇。
唇形是好看的,色泽也不错,很好亲的样子。
他就这么似笑非笑,慢条斯理地道:“嗨,老婆。”
他知道。
樗萤一瞬间就明白了。
她作的那些妖,他全知道。
但她没有慌,也没有羞,眨眨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肮脏破旧的老药店里,明眸善睐的少女真是一抹无法忽略的亮色。
两厢对视许久,樗萤没有移开视线,五条悟更没有移开视线。
这两个人熬鹰似的,都在看先熬死谁。
须臾,樗萤抿唇一笑,被她笑声打破的沉默扑簇簇下落,跃到五条悟睫上,令那冰白的睫轻盈一颤。
樗萤瞧着五条悟,半点儿不脸红,甜甜地道:“老公好帅呀。”
第47章 他还蛮喜欢她哭的样子。
她神态纯真,应得自信又自然,脸皮瞧着吹弹可破,竟然颇有厚度。
五条悟有些意外,随即越发恣肆地笑出声。
樗萤就该是这个样子。能够顶着他的身体面不改色心不跳对硝子说出那些爱老婆爱得要死的鬼话,当然无所谓认他这一个便宜老公。
从见她第一眼,他就知道她会很好玩。古灵精怪,装模作样,却又作得刚刚好,只叫人觉得可爱,不会生厌。
平心而论,樗萤的长相也很在五条悟的审美点上,要不是他无心恋爱,加上不喜欢太弱的人,说不定真会像她瞎编的那样对她一见钟情。
但目前来说,他对她能力的兴趣,远远大过对她这个人的兴趣。
他是这么认为的。
“是吧?”五条悟坦然接受樗萤的夸赞,“老公也觉得自己很帅。”
地上怪脏的,樗萤爬起身,拍拍身上的尘,见两只手抹得黑黑,脸上顿时很嫌弃。
五条悟见状拿出手帕给她,她看一眼,接得顺手,显然受惯男孩子的殷勤。等手帕擦成黑色,她又塞回他手里。
“走了,夜蛾老师在等。”五条悟道。
“我祓除不了咒灵,他会不会骂我?”樗萤道。
“不会。”
“真的吗,我不信。”
“其实我也不信,不如我们快点出去看看他到底会不会骂你。”
樗萤还是很快跟着五条悟出去了,比起被骂,她更讨厌瘆人的屋子。
夜蛾正道没有批评樗萤。他知道药店里发生的一切,清楚樗萤没能祓除诅咒,也清楚她可以约束诅咒。
不算太差,比他想象的好一点。
“你以后做辅助。”夜蛾正道告诉樗萤,“不是战局外的辅助监督,是战斗现场的辅助。从今天开始,你要学会配合同学,与他们分别搭档,每次结成两人及以上的小队去祓除咒灵。”
樗萤闻言好想立马退学。她被咒灵吓到丑到,真不想再见第二次、第三次。
但退了学就没有人管吃住,也没有好看的制服穿,更要命的是离开学校一样会看见诅咒,还不如乖乖组队,至少每次都有同学当保镖。
她最终欣然同意夜蛾正道的要求,表示自己愿意辅助,会好好跟着队友四处打野。
“老师我乖吗,冰淇淋还有吗?”樗萤期待地道。
班主任没有满足她的期待,冷酷摇头:“说过了祓除咒灵才有。”
樗萤失望地低下头去转手指,乌溜溜的眸子原本闪闪发光,如今飞快黯淡,很有几分可怜。
五条悟抱臂倚着车身偷懒,见她这样,又开始笑。
辅助监督贴心地给樗萤带了套替换的衣服,找地方让她梳洗换衣。
小仙女洗得干干净净,焕然一新,她没有因此快乐,趴在车窗上闷闷地往外看,路过冰淇淋店的时候,眼珠子都要黏在招牌上。
五条悟突然开口叫停了车。
他随后请假,带着樗萤下车进店,让她随心所欲点想吃的。
冰淇淋店老板抬眼就见柜台趴着一对顶顶漂亮的少年少女。他唬一跳,以为明星过来做探店节目,但仔细望去,后边并没跟着摄影机。
“老板,我要那个大大的草莓冰淇淋杯。”樗萤道。
“我也要。”五条悟道。
冰淇淋上来之后,樗萤又变回神采奕奕的樗萤。她挖一大勺冰淇淋送入口中,快乐得脸颊红扑扑。
店里其他顾客都偷看这对神仙眷侣,被众多视线聚焦的五条悟却只看跟前吃得正欢的少女。
他托腮看着樗萤,问:“老公对你好不好?”
樗萤乖乖点头:“老公最好了。”
“你要不要体贴老公?”
“嗯嗯!”
“那你告诉我,是什么好玩的东西让我们互换了身体?”
樗萤咬住勺子,认真思考一下。
收服库洛牌,这是可以说的吗?告诉他有什么好处?好像没什么好处。
她立马表现得很诧异,捧着脸惊叹:“天呐老公,我也不清楚,但我听说世上最最相恋的人会被神眷顾,想必这就是神给我们的奇迹。”
小混蛋,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无人能敌。
五条悟磨了磨牙:“可是老公最近很忙,不太想谈恋爱。”
樗萤歪头看他:“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分手吗?”
“我们都没在一起过,宝贝。”五条悟道。
“这样啊。”樗萤吃完整杯冰淇淋,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巴,起身钻到卡座里面,挨着他坐。
五条悟向后仰了一下,不料樗萤突然投进他怀里,抱住了他的腰。
软玉温香扑个满怀,当初他接住从椅子掉下的她也是这种感受,彼时不觉得怎样,又不是没抱过女孩子,但现在他很僵。
五条悟不想承认,可他脸上热热的,心口也热热的。
毕竟风靡全咒术界的天之骄子——哪怕脸皮很厚的天之骄子——只是个少年,他没心没肺惯了,遇到更没心没肺还异常主动的漂亮女孩子,难免败下阵来。
只听樗萤道:“呜呜,失去老公好难过,可以要个最后的安慰拥抱吗?”
五条悟仰头叹了口气,抬起手以免碰到樗萤,任她抱住。
他知道樗萤不是无缘由地乱抱,一定想做什么手脚。
这小兔子狡猾归狡猾,记性不太好,忘了他洞察力超强,所以他完全感觉得到她手逡巡的轨迹,也知道她以气音说了一句,“变回你原来的样子”。
五条悟眨眨眼,褪去赧意,不动声色地观察樗萤。
樗萤没时间管五条悟是什么心情,她只想快点拿回牌,努力感应库洛牌留在五条悟身体游丝一般的气息。
按理来说他们几天没见,牌应该很放肆了,检查下来居然没有,它藏得很好,并且因为感知她的靠近,连最后一点气息都吝啬收起,不让她抓。
樗萤摸索来摸索去没个结果,唯一收获就是五条悟的腰练得真好,她变身成他的时候没来得及感受,现在看来腹肌人鱼线一应俱全。
樗萤不得不松开手,因为实在抱得有点久。她坐直身子瞧着五条悟,发现五条悟连脸红都没脸红一下。
他真不可爱,她还是喜欢不禁逗的男孩子。
“有被安慰到吗?”五条悟问。
“有的。”樗萤揉揉眼睛,尽管她并没有眼泪,“老公真好,谢谢老公。”
这一刻叫着老公,走出冰淇淋店她立马调整状态,表现得客客气气,五条悟带她坐电车回高专,她一口一个“同学先走”“同学请坐”,假笑看得他手痒,真想掐一把那虚与委蛇的嫩脸。
回到高专宿舍楼后,樗萤跟五条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她决定像对上个世界伊之助的【力】牌那样冷处理,现在收不到,总有一天会收到。
但事实是,【替】牌比迄今为止的任何一张牌都难搞。
第二天下午,樗萤没有任务,也不需要上课,跟硝子出去逛街。
硝子逛着逛着一拍她肩膀,告诉她墙上趴着个咒灵。
樗萤被吓回学校,与硝子结伴回宿舍的路上,脑海里突然响起五分钟倒计时。
起初她不懂得这是什么,以为幻听,但硝子说并没听到倒计时的声音。
随后一股熟悉的热流通体传遍,她在自己身上感应到了【替】牌的气息。
那是牌留在她身上的魔力。
樗萤顿悟,【替】的作用没有彻底解除,并且由于她不在跟前,它作起妖来,倒计时一结束,她就会再次跟五条悟交换身体。
好烦!
樗萤咚咚咚敲响房门的时候,五条悟刚洗完头,正擦着头发在阳台上晒太阳。
他睡到下午才醒,凉水冲头清醒了些,在暖洋洋的太阳下一晒,眉梢又染上些许慵倦,剔透的冰蓝眼瞳弥漫着淡淡雾气,好看得很。
门响,五条悟知道外面是谁,抓起白衬衣穿了,飞快系上扣子,才去开门。
一开门樗萤就钻进来,窜到他跟前,充满希冀地仰望他:“我还是好难过,心碎成一片一片,再来个抱抱才能痊愈。”
她熟练地去抱他,却发现根本碰不到他。
好似有个透明的屏障从中隔开,手伸过去极费力,永远探不到尽头,明明近在咫尺,却始终触不可及。
樗萤睁大了眼:“这是什么?”
“这是‘无限’。”五条悟见她吃瘪,心情极好,耐心同她解释,“看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阻隔对不对?其实是你接近我的时候速度越来越慢。再努努力,可以离我更近一点,再近一点,但永远碰不到我。是不是很厉害?”
“你变坏了。”樗萤鄙夷地。
她很快着急起来,距离倒计时结束还剩不到两分钟时间,她不想跟五条悟互换身体,并且在此刻,有了绝对不能跟五条悟互换身体的理由。
她……她想……上洗手间。
樗萤宁愿死也不要让五条悟帮她上洗手间,又碰不到他阻止不了库洛牌,急得团团转。
五条悟还在那里揭她老底,他悠悠道:“心碎得稀烂,跟硝子逛街的时候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呢?”
“那叫强颜欢笑。”樗萤道。
她再尝试着靠近五条悟,始终如他说的就是触碰不了,倒计时催命一般,急得她眼圈儿都红了,拿湿漉漉的眸光望着他:“呜呜,老公,我要抱抱!”
五条悟只当她还在作伪,午后闲暇时光,不揍咒灵,逗逗美少女倒很令他惬意。
他道:“乖,回去吧,我抱起来太舒服,怕你上瘾。”
“我不。”樗萤已经有了哭腔,“五条悟,我没有开玩笑!”
居然叫全名了,五条悟目光一闪,道:“那你告不告诉我交换身体是怎么回事?”
“告诉!”
“好,说吧。”
“不是现在。”樗萤轻轻跺了跺脚,“我,我……我现在有急事!”
然后她眼睫毛一耷,真的哭起来。
五条悟有个不足为樗萤道的恶趣味,他还蛮喜欢她哭的样子,因为觉得她哭起来很好看,委委屈屈,可怜又可爱。
哪有男高中生会讨厌看漂亮女生落泪呢?
但想看是一回事,真看见了又是另一回事。
伸出手替樗萤接住泪珠数数哭了几颗这件事情,五条悟是做得出来的。
他没有这么做,樗萤眼泪掉下的瞬间他就解除了无下限,伸手将樗萤揽到怀里,像抱沙袋一样扎扎实实抱好了她。
从她不要钱般一颗接一颗连珠滚的眼泪里他知道,这次逗过头了,她是真的挺急,也是真的伤心。
其实樗萤伤心又怎么样,五条悟大不了做个冷血硬汉,把她扔在那里不管,他又不是她的谁,又没有在跟她谈恋爱。
但他鬼使神差。
五条悟顺畅无比的小半生里,很少有过鬼使神差的时候,上一次是在甜品屋,他看见樗萤红着眼睛东张西望,一副等大英雄解救的样子,没来由地想给她刷个卡。
他无所桎梏,向来是怎么想就怎么做,于是上一次把卡刷了,这一次将她抱了。
抱和被抱不同,被抱他身体会僵,这会儿主动服软,抱住这个一哭就哭个不停的小麻烦,他从容得很,找了椅子坐,还拿纸巾给樗萤擦。
樗萤恨死他了,拍掉他的手继续啜泣。
她的眼泪掉下去,落到五条悟手上,五条悟湿发上的水珠落到她颈间,凉得她一个激灵。
五条悟暗道不好,抓起毛巾擦头发,为时已晚,樗萤泪眼盈盈瞪他:“你还要欺负人!”
“天地良心,是我的头发攻击你,并不是我。”五条悟道。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樗萤哭得更狠,低头拿他的白衬衫擦眼泪,他心口湿了一片。
五条悟渐渐佛系,把水和纸巾都在旁边放好,也不问樗萤要抱他抱到什么时候,低头看戏似的欣赏起她的哭脸。
她真有两把刷子,哭这么久还没把整张脸哭糊是要有功力的,何况她还始终哭得很好看。
樗萤也不光把时间和精力用在哭上。她感觉【替】的魔力渐渐退散,借着跟五条悟在一起的机会又探了一次牌,始终无果。
这张库洛牌很记仇,玩定她了,她气得握紧拳头,抬头对五条悟道:“告诉你,有个怪兽缠上我们了,在我把它取出来之前,我们随时可能再次交换身心,除非。”
她呼哧呼哧换气,“除非像这样抱住,让它力量减退!你懂了没!如果不是因为这样谁要理你,傻瓜才会做你老婆!”
“那这个世界上傻瓜可太多了。”五条悟一哂,饶有兴致地,“怪兽在哪里?”
樗萤一戳他肩头。
五条悟懂了:“怎么才能拿出来?”
他问这话无功无过,但樗萤听了更加生气。
五条悟旋即笑出声,因为樗萤要是知道怎么拿,她也就不用几次三番折腾。
弱弱的其实也蛮可爱嘛。
这么一问一答地说话,樗萤不知不觉止住哭泣,挂着残存的泪珠在那里生闷气,又过一会儿,感觉魔力消散得差不多,她就从五条悟腿上跳下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赶着去洗手间。
“不跟老公说句谢谢吗?”五条悟在背后道。
“去你的死人头老公。”樗萤道。
她回到房间整理自己,洗洗脸,用热毛巾敷眼免得浮肿。
五条悟真讨厌,她决定跟硝子说他的坏话,并且这两天都不要再见到他。
事与愿违,第二天夜蛾正道就找到樗萤,告诉她:“你今天跟悟组队出任务去。”
第48章 我们来谈恋爱,好不好。
樗萤今天打扮得可漂亮了。
她把头发编成两条粗粗的麻花辫,拿烫发直板夹慢慢夹,加热定型后解开,就有了一头蓬松柔软的羊毛卷,用绿丝带松松绑个蝴蝶结,清纯又元气。
她还化了个淡妆,跟硝子一起做指甲,十指纤纤,指甲泛着珍珠贝一样好看的色泽。
这么漂亮,却要去打咒灵,还是跟五条悟一起打,樗萤扁了扁嘴巴,不是很愿意。
“老师,如果我不去,你会骂我吗?”她问。
夜蛾正道反问:“你很怕我骂你吗?”
樗萤想了想,拈起指头:“一点点。”
“我会骂你。”夜蛾正道马上道。
樗萤只好去了。
五条悟不知道跑哪里去野,樗萤坐在辅助监督的车上等,借辅助监督的手机玩俄罗斯方块。
不多时,后座车门打开,五条悟钻进来。
他那么高,两条长腿就占了许多地方,樗萤只觉空间骤然狭小,对他道:“你坐前面去。”
高专校草什么时候有过被人赶的待遇,五条悟一看就知道她还在记仇,她越是气呼呼地记仇,他越想逗她,非但飞快关上车门,还挤到她那半边座位来坐。
樗萤手脚并用地推他:“过去,好挤,热死了!”
五条悟心想,昨天吵着要抱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挤?
他倒没想又把她惹哭,刚要坐直,见樗萤脸颊鼓起,把手机一握,发恼道:“都怪你,输得一塌糊涂。”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五条悟道。
他看得清清楚楚,樗萤本来就要输了,他刚坐进来的时候,方块都快把手机屏幕堆满。
樗萤不要他觉得,要她自己觉得,她觉得都是他非坐过来影响她的风水,抱臂坐在那里生闷气。
生闷气的小仙*女,也是小仙女。五条悟没有眼瞎,觉得烫了头发擦了唇釉做了指甲的樗萤更加好看,他不想惹她了,伸手过去,笑笑地道:“给我,我帮你赢回来。”
樗萤对辅助监督道:“他要抢你手机。”
辅助监督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看这两个小的玩闹,觉得好笑,明明出门是要祓除咒灵很严肃,现在也觉出两分轻松来,道:“给他吧,他不是想帮你吗?”
樗萤孤立无援,把手机往五条悟手里一放,扭头看窗外风景,假装他是透明人。
五条悟拿了手机就开始玩。他不觉得俄罗斯方块有什么技术含量,更不觉得难,手指如飞,屡屡过关。
过关的欢乐音效一遍又一遍,樗萤长着耳朵,所以她听得见,五条悟打破她的纪录时,她把身子转了回来,坐在那里伸长脖子偷看手机屏幕。
看着看着,她的目光就移去五条悟脸上。
白发少年专注地玩着游戏,蓝眼珠一瞬不瞬,薄唇微抿,侧脸在一幅一幅倒退的阳光里显出画一般的美好质感。
樗萤知道五条悟是好看的,很好看,不是漂亮到具有凌厉攻击性的那种,就是青春满溢的帅气,光芒璀璨,夺目得很。
这个人不说话的时候真是天使,一说话,尤其对着她说话,他就是个臭屁男生。
樗萤正在看五条悟,冷不防五条悟一个抬头看过来。
她连忙要假装看别的,却见五条悟的视线越过她看向窗外,很惊讶的样子:“哇靠,有狗穿草裙在跳舞。”
樗萤立马也看向窗外:“哪里哪里?”
窗外根本只有成排的树,草倒很多,但狗毛根本都没一根。
她自知上当,生气地转过头来要骂他,一回头却见五条悟伸手拿着两根棒棒糖在她眼前晃悠。
“吃不吃?”五条悟笑嘻嘻问。
樗萤没看到草裙狗跳舞的火就灭了,她夺过棒棒糖,剥了一根吃,圆溜溜的糖把半边脸颊撑得也圆溜溜。
糖果很甜,樗萤原谅了五条悟,坐过去看他玩游戏。
五条悟看着手机屏幕目不斜视,唇角却勾起,道:“不是嫌热吗?”
“给我闭嘴。”樗萤道。
车子开到有咒灵的大楼前,这是一间废弃医院。
下了车,五条悟看一眼大楼,“唔”一声道:“怨气真重。”
他又看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樗萤,对她道:“你在外面等我。”
樗萤道:“为什么?夜蛾老师叫我当辅助。”
她是很怕没有错,世界上有那么多让她害怕的事情,但别人交付过来,她又应了好,是会努力去做到的。
五条悟道:“你的力量比较小,而且你不是怕吗?”
他倒没有恶意,是在陈述事实,本来想将“柔弱”二字宣之于口,话到嘴边,破天荒地委婉起来。
然而没有什么用,因为樗萤根本不买账,她睁圆眼睛看着他道:“你很牛吗?放下你的身段。每个人有每个人存在的作用和贡献,因为你很强所以就要把眼睛放在头顶上,自负地阻止别人付出,你就是个笨蛋。”
五条悟一怔,愣愣地看着樗萤。
她在教训他,他知道。五条家乃至咒术高专高层尚且不会轻易对他出言训斥,樗萤这么个力量一丢丢不会比他手指头更多的辅助,却在骂他自负。
五条悟或许该生气的,但居然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樗萤说得有点道理。
回想起来,他的好朋友夏油杰曾经也开玩笑似的说过类似的话,“既然悟这么厉害还要我们干什么”,他没有放在心上,此刻想想,觉得这样可不大好。
五条悟抿了抿唇,眸光流转,没有说话。
樗萤快被他盯出一个洞来,她甚至觉得他会打她,毕竟臭男生恼羞成怒就是很可能会变成辣手摧花的暴力狂,但她不怕,越发挺胸抬头,因为她决定五条悟一出手她就要躲到辅助监督身后。
须臾,五条悟嗤地轻笑出声,弯腰与她平了视线,抬手到头上,做了个把东西摘到脸上的动作。
“干什么?”樗萤道。
“把眼睛放回它该在的位置。”五条悟道,“我错了,请吧,辅助小姐。”
他居然道歉了,樗萤有点意外。
“谦虚使人进步嘛。”五条悟道,“是不是觉得我光芒万丈?”
樗萤才不觉得,下巴一抬,叫他前方开路。
事实证明,樗萤在外头像条龙,一进入医院就会变成虫。
她本来就不喜欢医院,今天更死,这废弃医院根本就是恐怖片现场,遑论里头真的有鬼。
讲真,鬼里好歹还有美人,咒灵根本没给自己颜值留什么提升空间,一个长得比一个可怕,唯恐吓不哭小姑娘似的。
樗萤就快吓哭了。一进门,她先是迅速挨近五条悟,扯住他的衣袖跟着他心惊胆战慢慢走,咒灵出现的时候,她活像被踩尾巴的猫,惊叫着抱住五条悟,整个儿缩在他身后:“老公保护我!”
遇到危险知道要嘴甜了,先前是谁为个小小的游戏甩锅给他脸色看来着。五条悟简直气笑。
他摸了摸樗萤的头发,慢悠悠道:“老婆,你这举动很危险啊。你看这一二三四只咒灵全都准备攻击我,这么紧紧抱住老公,是不是要跟老公出生入死,不离不弃?”
樗萤一惊,立马松手,可怜巴巴地:“那我去哪里?”
五条悟抱起她,下一秒一个瞬移,将她放置在二楼边缘一眼望得到楼下战局的空地上。
“这里够安全,乖乖待着不要乱跑。”他道。
楼下是五条悟的游乐场。咒灵比俄罗斯方块有趣得多,它们会叫,会出招,会因为打不过他恼羞成怒,最后还会跪地求饶,转变的过程简直太有意思,五条悟每次都乐在其中。
他跳下去,落在几只咒灵的包围圈里,扫了一眼,二级二级,剩下全是三级,令人兴味索然。
咒术师和咒灵都是分级别的,一级到四级对应从强到弱的程度,如果超级厉害,就会被评为一级之上的“特级”,往往需要特级咒术师才能解决。
五条悟天纵英才,已经具备特级的实力。
他掰了掰骨头,正准备出手,突然感觉被什么东西包围,抬眼一看,是樗萤给他加了个盾。
于是下一秒,樗萤和所有咒灵都看见五条悟在捶地大笑,笑到气都不顺。
樗萤真的好可爱。五条悟想,她可爱死了。
给“五条悟”加盾这种事情无异于给太阳撑伞,他不灼烧死别人就算了,她还担心他被晒伤。
天呐,他好喜欢她。
樗萤不知五条悟心中所想,她觉得他有病,他不打她打,进而驱动【砂】牌去干扰咒灵。
五条悟笑完没有马上出手,让她认真地对付一波,直到砂子的攻击很快有了颓势,他才摘掉墨镜,身形如电,三级咒灵们一秒爆头。
二级咒灵也可以爆头,五条悟留着它们玩了一会儿,咒灵从一开始的狂妄到惊愕到痛哭流涕,其实没有用很多时间。
它们最终明白过来,打是打不过的,逃也逃不掉,想跟五条悟同归于尽,除了这个诅咒界的祸害。
却就在这时,玩腻的五条悟发动咒术“苍”,汹涌咒力爆发开,瞬间荡平所有咒灵。
风清气正。
五条悟玩完的时候,樗萤已经力量耗尽,靠着墙在打盹。
五条悟过去看着她笑,转身轻轻将她背了起来。
樗萤在迷迷糊糊中感觉身体悬空,倒很自觉地伸手搂住五条悟的脖子,防止自己掉下去。
“打完了吗?”她问。
五条悟道:“打完了,我们赢了。”
“我厉不厉害?”樗萤道。
“厉害。高专校长看了立马惭愧让位,高层老头也要下跪。”五条悟道。
他自顾自地笑了一阵,突然道:“我又错了。”
樗萤快要睡着,没有听见,他将她颠了颠,非把人家弄醒。
樗萤努力掀开眼皮,有了小小的怨气,拧他耳朵:“你干什么啦!”
“我们来谈恋爱好不好?”五条悟道。
樗萤不假思索:“不要。”
“为什么?”
“是你说的,老公最近很忙,没有空谈恋爱。”樗萤道,“出尔反尔,不是好人。”
五条悟喉咙有点干,舔了下唇,也觉得先前无心恋爱的大旗倒塌速度之快有点讽刺。
那他没有办法,春天到了花就是要开,感觉来了少年人就是要谈恋爱,有什么不对。
他现在觉得樗萤可爱到天上有地下无,想她做他女朋友。
“我没想当好人,我想跟你谈恋爱。”五条悟道,“怎么样?”
“不要。”樗萤又开始垂眼皮,“我又不喜欢你。”
五条悟惊呆了。有一瞬间他在怀疑樗萤的品味和审美,以致当场只剩他走路的足音,四周安静得要命。
片刻,他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樗萤没有说话。
五条悟又问:“你怎样才会喜欢我?”
樗萤还是不答。她早睡着了。
樗萤在自己房间的大床上醒来时,窗外已是朦胧的夜色。
她饿醒,爬起身去洗脸换衣服,准备吃饭。
学校餐厅早下班了,肚子扁扁的樗萤无功而返,看见自动售卖机亮着,过去一瞧,有面包牛奶,是她喜欢吃的。
但她没有钱。
她站在那里呆呆地看了许久,饥饿洗脑,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两袖清风这个现实,正失望地叹一口气,突见有只手从旁边伸来,按键,付钱。
牛奶面包哐哐地落到出口来了。
“拿吧。”一个陌生的少年声音道。
樗萤大喜,蹲下去取了,如获至宝,兴高采烈地站起身道:“谢谢你!”
她旋即看见了一张似曾相识的帅气的脸。
那少年身形颀长,黑发黑眼,黑长发随意扎高在脑后,眼梢长而上挑,是很好看的狐狸眼,然而他一笑,笑容又显得格外温柔。
真的很眼熟。
樗萤盯着他看了两秒,记忆涌现,她眼睛便越发亮了:“是你。”
夏油杰意外地一挑眉,对着这个不知何时出现在高专的美丽女生,缓缓问:“什么是我?”
“很好的小哥哥。”樗萤道。
上一次,他给她付钱,还给她买消食片,那么贴心,这次他又给她买晚饭吃。
樗萤想,他真好,长得也很帅。心里顿时生出许多的好感来。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第49章 所有星星都落进他眼里。
夏油杰被樗萤亮晶晶的一双眼望着,颇觉好笑,他今晚才刚回到高专,路途奔波,疲惫却在接收到樗萤活泼的善意时稍稍减轻。
任谁在荒芜的夜里遇到这样鲜妍明媚的少女恐怕都会心情很好,何况她还对他笑,眼眸弯弯,甜得要命。
夏油杰道出自己的名字,樗萤一听更加高兴。
“你就是那个去出任务的同学。”她道,“我们同班。”
夏油杰便也知道了她是谁。他记性很好,拢共才来一个新生,樗萤的名字又很特别,听夜蛾正道讲一遍他就记住了。
“那么你是樗萤。”他道。
“嗯嗯!”樗萤连连点头。
她还想跟夏油杰说说话,谢谢他那天给她的甜点买单,但夏油杰看下时间,说他还要去找班主任,不能久留。
“我们明天见,樗萤。”他笑着道。
夏油杰的发色和眸色跟黑夜相当适配,他本身又穿着高专的黑制服,走进夜幕时,仿佛水溶于水,与沉寂的黑暗浑然一体。
樗萤与她的善良小哥哥因缘际会再度相逢,心情好得不得了,肚子饿带来的苦闷一扫而空,她抱着牛奶面包,慢悠悠散步回宿舍。
转上楼梯,樗萤看见自己的房间门口猫着一个人。
五条悟盘腿坐在那里。
已经是晚上,他将墨镜随意架在蓬软的白发上,垂眸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机看网页。
樗萤一出现,他就抬眼望了过来,反应之敏捷,樗萤觉得他好像一只等主人回家的小白狗。
她走过去,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是我要问你的话。”五条悟道,“我明明留了纸条让你睡醒在房间等我。”
樗萤一睡醒就跑出去觅食,当然没看见纸条,没看见就没看见,她理直气壮:“你让我等我就等?我偏要出去。”
“是喔。”五条悟慢吞吞道。
他站起身,拎着一个袋子要走,擦肩而过时,樗萤闻到一阵好香好香的味道。
是饭。
她肚子立马响应号召,咕噜噜地响起来,怀里的牛奶面包也变得不香。
五条悟再走两步就停住了脚,因为他拎着食品袋子的手指被樗萤的手指勾住,少女自动自觉挨过来,探着脑袋看里面装着什么,可以喷喷香到这个程度。
五条悟好可恶,他居然打包了热腾腾的天妇罗荞麦面,一整块蒲烧鳗鱼还有大泡芙!
樗萤眼睛直了,她好想吃,立马雀跃地道:“哥哥!”
五条悟摇摇头:“谁是你哥哥。”
樗萤识相地改了称呼:“老公!”
老公就老公,她又不会掉一块肉,恰恰相反,可以吃到很好吃的鳗鱼肉。
五条悟以拳抵唇笑起来,冰蓝眼珠熠熠生辉,原本还想再听两句好的,见樗萤饿得猴急猴急,目光放软,道:“乖老婆,开门去吧。”
樗萤把五条悟拉进房间,打开窗户,一转头他已经把食物一样一样在桌上摆好。
樗萤高兴地来到桌前坐下,拿起勺子迫不及待喝了一口荞麦面汤。
温度刚好,热乎乎的,却又不会烫了她的舌头。
汤汁清甜,天妇罗炸虾在汤里浸泡得软硬适中,咬一口虾,再吃一口面,清淡的面中和了天妇罗的油腻,很适合樗萤吃。
蒲烧鳗鱼甜甜的,她也好爱,鱼肉细腻,容易消化,所以还可以再来一个泡芙。
樗萤吃得快乐无比,两颊绯红,被食物取悦的模样感染力十足,光是看她就已经同享成倍的乐趣。
五条悟坐在旁边,用手撑着头津津有味地看她吃,在樗萤微微低头用勺子挖泡芙里的奶油时,他用手机给她拍了一张。
柔和灯光下,少女侧脸精致娇俏,她沉浸于甜点的美味,眼神专注,浑然不知鼻尖点了一点白白的奶油,可爱到爆。
五条悟没有关相机声音,被樗萤听见,她飞快地抬头来看。
“你偷拍我。”她道,“给我看看。”
樗萤从小到大被男孩子偷拍的次数多了去了,习惯成自然,只要不是太过分,她都可以接受。
五条悟把手机伸过去,樗萤瞧了瞧,觉得这一张拍得还不错。
她把奶油吃了一口,慢悠悠道:“这个抵饭钱。”
五条悟伸手替她揩去鼻尖的奶油,又气又笑:“我真是谢谢你的大方。”
樗萤吃饱喝足,站起来抻抻腰,要赶五条悟回去。
“明后天我要出个门,大后天回来。”五条悟道。
樗萤道:“关我什么事?”
五条悟看着她,她这才想起,差点把【替】牌忘了。
她把手放在五条悟心口,他稳健有力的心跳与库洛牌的魔力搏动一同传来。
库洛牌的力量果然又发散出些许。
想想第一次交换之后她睡着了,五条悟也睡着了,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牌于是两三天没发作,上次只抱了一会儿,牌过一天就有冒头迹象。
说不定身心交换的发作时间跟拥抱时长成正比。
樗萤吃饱了心情很好,配合地张开手臂:“抱抱。”
这么干巴巴地抱着多无聊,五条悟抱起樗萤走出阳台,起力一跃跃上屋顶,带她看星星。
樗萤喜欢飞起来的感觉,闹着要他再玩一次。
五条悟于是配合她又瞬移一次,一次完了,她还要第二次。
三番五次之后,他松开其中一只抱着樗萤的手,悄悄按了按腹部。
虽然悄悄,樗萤还是觉察到,马上问:“扭到腰吗?”
“我腰好得很。”五条悟道,“胃有点难受而已。”
他不觉得饿,所以只买了樗萤那份饭,自己没有吃饭,没成想一贯很铁的胃这时候犯起拧来。
樗萤一听,要找点东西给他吃。
晚饭她已经吃得光光,只剩半个被掏空的泡芙壳。
她拿起夏油杰给她买的牛奶面包,有点不舍,但不舍两秒钟立马拆开,给五条悟递过去:“喏,吃吧。”
五条悟吃饭的时候,樗萤在旁边玩他的墨镜。
她今晚吃美了,也玩够了,轻松愉快地小声哼歌。
等五条悟吃完,樗萤已经又困起来,她要赶快洗个澡睡觉,三推五推把他推了出去。
五条悟本来想找个机会问樗萤到底怎样才肯做他女朋友,见她又要不乐地撅起嘴巴,今晚还是算了。
离开樗萤宿舍,他准备去找夏油杰,夏油杰却还在夜蛾正道那里。
五条悟发了条信息过去:“我坠入爱河。”
夏油杰回:“?”
过了一会儿,夏油杰又回:“捡到手机请速交还失主。”
五条悟懒得跟他说骚话,飞快按键:“过两天回来跟你细说。”
发出信息后,他调出那张樗萤的侧脸照看了一眼,设成壁纸。
夏油杰和五条悟的行程刚好错开,第二天他起床,五条悟已经走了。
夏油杰散着头发靠在阳台上吹晨风。
大清早的空气有点冷,他该睡个回笼觉,却睡不着,昨晚也没有睡太好。
夏油杰的术式是“咒灵操术”,即降伏咒灵之后将咒灵吞入体内吸收,为己所用。
吞咒灵的过程不是很愉快,而他出差那两天吞的咒灵有点多,所以他不是很舒服,无论从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夏油杰懒懒站了一会儿,打算去喝杯咖啡,忽觉远处树梢上有个颤动的点。
他定睛一望,随后翻越围栏,跳了下去。
今天又是没有课的一天,但樗萤没有赖床,早早起来,因为她知道今天餐厅会有很好吃的枫糖松饼。
樗萤走在校道上,远远望见一个穿本校制服的男生站在树下,一见那人的发型,她连忙走过去。
夏油杰双手捧着一只不停乱动的生命,他垂眸看着,突然旁边探了个脑袋过来,好奇地问:“你在干什么?”
夏油杰视线往旁边一瞥,看见桃腮水嫩的樗萤。
她睡一觉起来,一次性羊毛卷直了,她于是梳了个漂亮的公主头,黑发滑溜溜地散在双肩。
樗萤惊奇地看见夏油杰掌中捧着一只麻雀,麻雀叽喳叫着,不停拍动翅膀,却飞不起来。
“它腿坏了。”夏油杰道。
不止这样。麻雀瑟缩着胖胖的小身子,努力离夏油杰远一点再远一点,它拼命想飞,大半缘由倒是畏惧他。
夏油杰道:“可能是因为害怕我身上的气息,它想逃。被我救下反倒是一种折磨。”
毕竟他身体里可是堆积了上百只咒灵。
“是吗?”樗萤道,往他跟前再凑一步,“可我就一点儿也不害怕你。”
夏油杰顿时笑起来,多看她两眼,倒觉她比昨晚可怜巴巴盯着售卖机时更加可爱。
樗萤将手伸到他跟前来。
“我要这只鸟。”樗萤道,“硝子的治疗很厉害,我要把它带去给她看看。”
她小心翼翼地从夏油杰手里捧起麻雀,手便一点一点贴向夏油杰的掌心。
她的手真小,透着一种令人怜爱的凉意,令夏油杰怔忡了一下。
樗萤拿到麻雀,怡然自得地道:“我好厉害。”
毕竟她其实有点怕,禽类有一点不好,一旦挣扎起来,翅膀乱扑尖嘴乱啄就会很吓人。
怕什么来什么,樗萤才得意完,她手里的小麻雀就开始扑腾。
樗萤立马怂了,捧着麻雀转一圈,连忙又放回夏油杰手里。
“还是我们一起带去吧!”她道。
夏油杰瞧着她,彻底笑出声。
第50章 甜甜圈和老公都是你的。
他与樗萤一前一后走在路上,樗萤走得慢,她喜欢慢悠悠地看路边栽的花草,看一会儿,又走到他身边来,伸长脖子看他手里的麻雀。
麻雀重回夏油杰手心安静得很,倒是樗萤灵动俏皮,更像麻雀些。
她要是麻雀,一定是麻雀里最漂亮的一个,比白天鹅更美丽,连最有见识最富有的国王见了,也要异常珍重地将她捧在掌心。
舒服的风吹过来,撩动樗萤的长发和裙摆,她身上柔柔的香气弥散在风里,连风都沉醉。
她那么慢,又偏要走在前面,每次落后都不得不快步追赶,夏油杰见状便放慢脚步,纵了她这点好胜心。
不知为什么,让她得逞,他心情会很好。
樗萤转过身面对夏油杰,在他跟前倒退着一步一步慢慢走,对他道:“谢谢你请我吃好吃的。”
她指的甜品屋蛋糕,夏油杰只当在说昨晚的面包,笑笑:“这没什么。”
他听夜蛾正道说过一些关于樗萤的事情。严格来说她算不得术师,只是有点特殊力量又得到天元大人特殊关照的小姑娘。
樗萤这么细皮嫩肉,怯怯娇弱,不是术师却要做术师的事情,难免辛苦。
“进高专读书好吗?”夏油杰问。
樗萤摇摇头。
“不好?”
“别的地方很好,但都没有在读书。”樗萤道,“只是给学校打工。”
她想做题,想做三好学生都没机会。
“还有咒灵也很可怕。”樗萤补充,“长得好丑,还要吃人,十分讨厌。”
夏油杰迎风叹息,咒灵要是好东西何不关在动物园,咒术师也就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去祓除,坐在动物园售票处卖票多好。
他想这么说,但见樗萤打了个冷战,心有余悸的样子,似乎真的很怕,调侃的话到底没有出口。
硝子正无聊,见夏油杰和樗萤二人结伴出现,觉得稀奇,又听樗萤说想让她救一只鸟,惊奇的脸就垮下去。
“姐姐,我只会治人,哪治过鸟啊。”她道。
“你试试嘛。”樗萤摇着她的手。
硝子想了想,歪头道:“治好了你怎么谢我?”
“我什么都答应你。”樗萤道。
硝子很高兴,立马着手治疗,结果不费什么力气就把麻雀治好,开拓了全新的医疗领域。
“医动物比医人简单多了。”硝子道,“医动物只需要医身体,医人还要医心。”
她说出这么深沉的话,见樗萤很崇拜地看着自己,随意摆摆手:“我才不要管其他人的心,老老实实躺下给我修理身体就好了。”
麻雀伤势痊愈,却还是飞不起来。
硝子道:“它有心理障碍。等有一天相信自己能飞,就会飞走。”
她是不会伺候一只鸟的,麻雀又怕夏油杰,于是麻雀在飞走之前,由樗萤来养。
硝子和夏油杰都用不信任的目光看着樗萤:“你会养吗?”
“我会!”樗萤信誓旦旦,“我准能养好!”
然后她一天敲了八百次夏油杰的门。
麻雀还是夏油杰给樗萤拿回房间去的,他回到宿舍,才知道原来樗萤住在他隔壁。
一开门,甜甜气息扑面而来,仿佛闯入什么不得了的禁地,就像装饰得最最精致的珍珠贝王宫,少年止步,唯有海王独宠的小美人鱼才能栖息其中。
这样比喻似乎有些夸张,但这的确是个小公主的房间,少女气满满,公主床的幔帐用挂钩钩起,精致的小夜灯、梳妆镜、首饰盒,连贴纸都是心形,毛毯雪白雪白,必须脱鞋才准踩。
夏油杰从未如此清晰地觉得自己这么“男生”——尽管他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蓬勃的男高中生气——也从未有一刻如此刻般,觉得自己真糙。
樗萤找来一个小盒子,垫了软软的手帕,夏油杰把麻雀放进去。
樗萤趴在旁边,一脸新奇地瞧着,她从来没养过宠物,如今短暂地拥有了一只宠物。
真好。
她这么趴着看小动物的模样很是乖巧,夏油杰看她一会儿,才道:“交给你了。”
樗萤踌躇满志:“交给我吧!”
夏油杰回了他自己的房间,但才坐下没多久,房门就被敲响。
他打开房门,樗萤求助地扑进来:“杰!”
她第一次叫他名字,由于急迫和无措,咬字咬得可怜巴巴。
嗓音嫩生生,怪好听的。
麻雀拉便在手帕上,樗萤想把手帕拿出来换,可实在下不去这个手。
夏油杰下得去这个手,他帮樗萤把手帕拿了出来,还给她洗得干干净净。
片刻之后,樗萤又来了。
她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忍住没有尖叫,一见到夏油杰就靠过去,眼泪汪汪:“救救我。”
夏油杰看着牢牢占据她头顶的麻雀,哭笑不得,伸手替她将麻雀摘了下来。
樗萤决定将先前那句“真好”收回,养个宠物并不是那么容易,必须付出十成十的耐心和勇气。
好在之后麻雀就乖很多了,因为夏油杰在将它还给樗萤前低声威胁:“再捣乱就吃了你。”
麻雀诚惶诚恐缩成一团。
樗萤没有因为麻雀淘气就放弃养它,她还是好好地将麻雀装了起来,将面包撕成一条一条喂给它吃。
第二天,轮到夏油杰跟樗萤搭档去祓除咒灵。
夏油杰不像五条悟那样孩子气地跟樗萤在后座争位置,他坐到副驾驶,樗萤还是借辅助监督的手机玩游戏,这次她屡屡闯关失败,觉得无趣,将脑袋抵在前座靠背上发呆。
辅助监督见状东拉西扯找话题跟樗萤聊天,问樗萤家在哪里,有没有兄弟姐妹。
“我们家就我一个小孩。”樗萤道。她更惆怅了,“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回不去。”
“你这么漂亮,有没有交男朋友?”辅助监督道。
樗萤道:“还没有哦。”
夏油杰一路没怎么说话,都在看窗外倒退的风景,不过不妨碍他听樗萤跟辅助监督聊天,听到这一句的时候,他倒是侧头看了樗萤一眼。
正逢樗萤脑袋转过这边来,他的视线便撞上她的。
樗萤眼睛亮亮,歪头笑他:“你偷看我。”
夏油杰道:“如果真是偷看,就不会被你发现了。”
樗萤想想也是,坐到他后边跟他说话。
夏油杰问:“你不紧张吗?”
“紧张什么?”樗萤道。
“等一下会看见你怕的咒灵。”夏油杰道。
樗萤想了想,问:“你厉害吗?”
夏油杰道:“我和悟是全高专最厉害的。”
“那我不紧张。”樗萤马上道。
夏油杰笑起来。
他笑的时候,眼睛里总是有温柔的光彩,明明虹膜是深渊的暗色,却十分敞亮。
他们这次要对付的咒灵在体育馆里,是众多未夺冠者的不甘凝成的诅咒,只有一只,却很庞大。
樗萤有了经验,一进去就躲在安全的角落。
她摸出库洛牌,正要打头阵,只听一声裂响,场上居然出现了第二只咒灵,比要对付的那只更大,长得更丑,好像一条巨型毛毛虫。
樗萤惊诧之余,夏油杰已身形如电降临在目标咒灵上空。
他那样干练的身形是体术练得出神入化的体现,一通灵敏迅猛的拳脚攻势下来,竟连巨大的咒灵也吃不消,节节败退。
夏油杰战斗的时候好似换了一个人。眼锋凌厉,邪气横流,连中途出现的那第二只咒灵都拜倒在他嚣张的个人魅力之下,积极出手相助。
樗萤看了一会儿发现,第二只咒灵根本就是被夏油杰操纵的,指哪打哪,比小狗还忠心。
一个夏油杰加一个咒灵,这场战斗根本不用樗萤出手,但她依然尽职尽责地给夏油杰加了一个盾。
战斗进行到尾声,夏油杰做出一件令樗萤很是震惊的事情。
那么大的咒灵战败之后在他手中浓缩成一个黑溜溜的小圆球,而他捏着球,竟然打算往嘴里送。
吃咒灵之前,夏油杰鬼使神差往樗萤那儿看了一眼,看见她瞠目结舌的震惊表情。
他的动作停在那里,直到她慢慢地走到跟前来。
“你为什么要吃它?”樗萤问。
夏油杰手指紧了紧:“这是我的术式。将咒灵降服,吸收,操纵,我的身体就是一个庞大的咒灵仓库。”
他的“咒灵操术”很厉害,吸收咒灵的过程却令人难以忍受,毕竟诅咒不是什么好东西,诅咒的味道也不会好。
咒灵经过喉管时,夏油杰会觉得自己在吞吃下水道。
但再怎么讨厌,他还是会吃的。
无论为了消除咒灵还是变得更强,他都理应如此。
他是强者,可以忍人之不能忍,唯有这样才能保护作为非术师的普通人类。
这就是他人生的意义。
夏油杰吃咒灵的时候,樗萤突然朝他伸出手。
她的指尖又凉又软,点在他咽喉,轻轻往下游移,如同露珠滚落。
夏油杰循着她的动作不自觉将咒灵咽下,由于分神注意她,竟全然没有从前的反胃感。
樗萤收回手,还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觉得恶心吗?”夏油杰道。
樗萤诚实地道:“有一点不卫生。”
她顿了顿,很快兴致勃勃:“不过很帅,你能再把它吐出来给我看看吗?还有刚才你召唤的那个,一次吐两个。”
夏油杰一怔,随即低头狂笑。
“操纵降服的咒灵,不需要再把它们吐出来。”他道,“我又不是牛。”
他召唤出一个咒灵来给樗萤看,樗萤看一眼就捂住眼睛不要看了,可以操纵诅咒很帅没错,但帅的只有操纵者本人,诅咒还是让人不忍直视。
祓除了诅咒,二人回到车上,等着还剩半根烟的辅助监督一起回高专。
夏油杰在前座闭目养神,樗萤在后面窸窸窣窣不知翻什么东西。
须臾,夏油杰被从后面伸来的手轻轻拍了拍肩。
“给你这个。”樗萤递给他一瓶水。
她趴过来,认认真真地道:“我生病的时候也要吃很难吃的药。好难受,但还是要吃。越是接受不可违逆的苦,越要苦中作乐。”
“温水冲服,保护肠胃!”她竖起大拇指。
夏油杰低声笑,顺从地照做,拧开瓶盖喝了两口水,尽管这也不是温水。
他喝了水,樗萤很高兴,捉了他的手,往他掌心里塞两颗糖。
“这是奖励。”她道,“奖励你很棒。”
夏油杰摊开手,手心里躺着两颗用透明玻璃纸包着的草莓糖果,盈润的红色透着十足甜蜜。
这时辅助监督上车来了,看见樗萤在分*糖,逗她道:“怎么我没有,我就不棒吗?”
樗萤大大方方打开她的包,一样抓了两颗放到辅助监督手里。
“我对你这么好,你下次要给我买糖饼噢!”她道。
辅助监督哈哈大笑。他真喜欢樗萤,别说糖饼,金珠子恐怕也狠得下心给她买一买。
他们两个有说有笑,夏油杰又在一边看风景一边听。
樗萤给的糖果,他握在手心,直到返回高专,握出了令甜蜜融化的热度,也没忍心吃掉。
这天晚上麻雀很乖,樗萤睡了个好觉,没有再敲夏油杰的门。
第二天上午,夜蛾正道破天荒地要给学生们上理论课,樗萤一大早又提上她下岗多时的书包,快快乐乐到餐厅吃早餐去。
今天餐厅上了很好吃的雪山甜甜圈,十分抢手,樗萤来得早,居然也只剩了最后一个。
她快步朝甜甜圈走去,眼看要拿到,半路杀出一只手,飞快将甜甜圈据为己有。
樗萤一抬头,高大漂亮又欠扁的白毛校草站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瞧着她,气得她踮脚去掐他两边脸肉。
“还给我,那是我的!”樗萤道。
“先到先得,甜甜圈听了也觉得不公平。”五条悟道。
他皮肤挺好,软软滑滑,人长得又白,用点力气,脸皮就会红。
樗萤越闹着要,五条悟越把手举得老高,等她因为够不着嘴巴一嘟准备真的生气,他立马单手揽了她的腿弯将她抱起,甜甜圈当然也给她。
“好了,你的你的你的。”他道。
樗萤抢到甜甜圈快乐地咬了一口,见五条悟唇边一抹得逞的坏笑,才瞪圆眼道:“未经允许不准抱我!”
她真双标,因为库洛牌魔力发作撒娇叫老公抱抱时,五条悟可没有给她立什么“未经允许不准抱”的规矩。
当然了,他乐意抱。
五条悟放下樗萤,跟她一块儿吃过早餐,结伴同行到教室去。
明明穿着一成不变的制服,樗萤却能一天一个样,今天扎了高马尾,一些梳不起来的小碎发绒毛似的飘着,很是可爱。
她又开始记甜甜圈的仇,非躲着五条悟走,躲也没用,他长腿一迈就跟上,走在她旁边,悠悠道:“东京新开了一家游乐园,超级好玩,布偶又多。”
樗萤竖起耳朵。
她想去游乐园玩。游乐园跟学校一样,都是存在于生病前珍贵回忆里的地方。
她从来也没有坐过过山车,如果可以,她想玩一次过山车。
“去不去?”五条悟问。
“去。”樗萤马上道。
“老公好不好?”五条悟又问。
樗萤拿人手软吃人嘴短,点头道:“好。”
五条悟摘下墨镜,戴到樗萤脸上,笑眯眯道:“老公比你想象的更好。”
他放了一个东西在樗萤手里。
樗萤低下头,让墨镜滑到鼻尖,看见手里有一部崭新崭新的白色手机。
她眨了眨眼,还给他。
“为什么?”五条悟道。
“这个很贵,要叫一百句老公。”樗萤慢吞吞道,“好麻烦,我不要。”
“这样吗?”五条悟叹道,“我好不容易跟学校申请下来,那我们不要了,还给学校。”
樗萤一听,立马将手机握紧在心口,表示她给学校打工很辛苦,还是收下好了。
薅学校羊毛令人快乐。
五条悟笑笑,轻轻将口袋里的购物小票捏成齑粉。
他倒没想刻意讨好樗萤。
分开两天,他回了五条家参与处理一些家事,这两天里樗萤显而易见地没有在想他,他却会在家族群聚的时候兴味索然。
大家的目光殷切投向未来家主,而那少年英才的继承人在众星捧月之中晃神,想了一下他的初恋。
他都不知道恋爱是这么容易让人分神的事情。
彼时五条悟的手机微微震动,是夏油杰发信息来,告诉他他随手救了一只麻雀。
“感动日本前十名没你我不看。”五条悟回道。
硝子也发了信息,叫他看看五条家有没传世医书拿一本来看看。
甚至夜蛾正道都发了信息,让他处理完家事记得返校。
没有樗萤的信息。
当然不会有,樗萤甚至连手机都没有。
情窦初开的少年想念一下喜欢的人,连短信都不知道往哪儿发。
没有条件没关系,五条悟向来是乐于创造条件的人。
樗萤开了机,按来按去,发现里面还下载好了几款新游戏。
五条悟刚想开口,让她记下他的号码,就见樗萤抬头望向其他地方,高兴地招手:“硝子,杰!”
樗萤走向同样来上课的硝子和夏油杰,兴冲冲地跟硝子互换了号码,又跟夏油杰互换号码,完全忘记前一刻还是老公的五条悟。
五条悟望着她快乐的样子,皮笑肉不笑地握拳捶了下树。
这小混蛋。【你现在阅读的是 】